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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加號和減號 Plus and Minus

對薩巴嘎家族而言,一九四年代末期是家業興旺的時期。他們的各個店舖都有良好且穩定的利潤,埃弗拉伊姆錢賺得起勁,三個兒子再怎麼勸說老爸退休也沒用。1944年8月某一天,米裡亞姆生下一個鬥雞眼的女兒,取名莎拉(Sara)。米裡亞姆再度詛咒邪惡之眼的殘忍,害她生出一個怪胎;不過不久之後,她就不可置信地看著莎拉長成活潑快樂的小女孩。三年後,阿夫拉姆(Avram)誕生,他的身形瘦長得離奇,活像一根烤肉桿。

約拿這時已經九歲了,他在下午會去幫一位不識字的穆斯林雜貨店老闆記賬,老闆則會賞他銅板和各種很有嚼勁的土耳其糖果。早上是約拿的上學時間,他在第一男子學校接受培育,準備成為堂堂正正的伊拉克公民。他身穿筆挺的軍校式制服,搭配紅色童軍圍巾和三角帽。他修讀阿拉伯文,每週參加一次升旗典禮,並向還是個小少年的法賽爾二世(Faisal Ⅱ)國王致敬。約拿跟其他男同學一起唱著伊拉克國歌:「我們是費圖瓦(fetuwa,青年團)的英雄,我們是阿拉伯民族的刀鋒,面對敵人絕不軟弱屈服。」

從學校排隊走路回家時,他會因為搞混左右腳的步伐而被訓練官敲膝蓋,但他從不抗議。可是有一天,當一位老師在黑板上畫出一個他曾經在河對岸的基督徒教堂外看到的象徵標誌時,他卻覺得有話要說。那堂課當然不是非穆斯林學童不必上的古蘭經課,而是他最喜歡的數學課。

剛從摩蘇爾師範學院畢業的年輕數學老師活力充沛,他在黑板上寫了兩個數字,然後在中間畫了一個+號。約拿緊張地瞄了一下其他猶太同學,發現他們都抓起書包,準備起身離開。猶太小區裡在那段時間裡正好流傳著一個謠言,說基督徒會設法施詭計騙猶太小孩改信基督教。約拿和他的猶太同學不必多說就知道老師在做什麼:他企圖將基督教的十字架走私帶進數學課堂中。

「怎麼回事?」老師叫道,「你們要去哪裡?」

「我們是猶太人,」約拿說,「我們不可以看十字架。」

原本一臉錯愕的老師此時忽然撲哧笑了出來。

「我也是猶太人呢,」老師說,「我的名字是雅科夫(Ya'acov),很猶太呢!相信我,這不是什麼十字架,它只是一個加號,跟耶穌基督完全扯不上關係。如果把豎的這一槓拿掉,就變成減號。這些都是公認的數學記號,我們別無選擇喔。」

猶太裔學生紛紛放下書包,但還是不相信老師的解釋。「這樣吧,你們把豎的這條線畫一半就好了,不要讓它越過橫線,這樣兩條線就不會交叉成十字形,但我會知道你們的意思是加號。怎麼樣啊?」

約拿有點不甘願地坐回座位,其他同學也跟著就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