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幼子到「Toys『』Us」玩具商店裡去，好讓他消費一下剛剛賺來的銀子。（他沒有聽從那個小流氓經紀人的意見，賣空了阿納康達銅礦公司的股票。）順便提一下，難道你不覺得「Toys『』Us」是你聽過的最最神秘的商家名稱嗎？這名字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從來就沒明白過。意思是他們認為自己是玩具嗎？他們公司的經理們的名片上是否寫著「Dick『』Me」？為什麼字母R非要反過來寫呢？當然不會是希望提高自己公司的聲譽吧？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世界上每家「Toys『』Us」玩具店裡都有37條結賬通道，可總是只開放一條呢？
這些問題非常重要，可這並非我們今天的主題，至少我不會詳談。我們今天的主題是購物。說購物是美國日常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就像是說魚喜歡在水裡一樣。
除了工作、睡覺、看電視和積累脂肪，在美國，我們花在購物上的時間比其他任何一種消遣都要多。實際上，根據美國旅遊產業協會的數據，美國人第一大假日活動就是購物，甚至我們制訂度假計劃也都是圍繞購物游來進行的。每年成百上千的人到尼亞加拉大瀑布去旅遊，結果他們不是去看大瀑布的，而是去那附近兩個超級購物商場溜躂的。用不了多久，如果亞利桑那州的開發商們能夠得逞，度假的人們到大峽谷去，卻不看峽谷，而是去大門口旁邊正在規劃中的方圓45萬平方英尺的綜合購物中心購物。
如今購物已經不僅僅是商業行為，還是一門科學。如今的大學裡甚至有一門學科叫作「零售人類學」，這些研究者可以準確地告訴你人們在哪裡、如何以及為什麼會以那樣的方式購物。他們還知道佔多少比例的顧客進了商店向右轉（87%），以及顧客離開商店前平均會花多長時間瀏覽商品（2分36秒）。他們也知道把顧客誘惑進充滿魔力且利潤豐厚的店舖最好的方法是什麼（他們把這東西稱作「第四區」），以及什麼樣的平面佈置、色彩搭配和背景音樂能夠最有效地催眠那些保守的觀望者，讓他們乖乖地掏空腰包不能自拔。他們什麼都知道。
那麼，我的問題就來了。既然這樣，為什麼如今我每次去購物不是想號啕大哭，就是想殺人呢？你會發現，儘管購物已經成為一門科學，可是在美國購物已經不再是有趣的體驗了，當然，如果說購物曾經有趣過的話。
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商店，大致分三類，都很令人反感。
第一類商店裡從來就找不到營業員。第二類商店裡你根本不想要營業員，可是你就是會被一個死纏濫打的營業員逼上絕路，大概營業員有提成吧。最後一類商店裡你每次問什麼東西在哪裡，答案千篇一律是「第七通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們每次都這麼告訴我。
「女士內衣在哪裡？」你問。
「第七通道。」
「寵物食品在哪裡？」
「第七通道。」
「第六通道在哪裡？」
「第七通道。」
我最最不喜歡的商店就是售貨員緊跟著你，沒法擺脫的那種。通常這種商店都在大型商場裡的百貨公司當中。這種售貨員常常是男裝部工作的白髮老太太。
「我能幫你介紹一下嗎？」她問。
「不用了，謝謝。我隨便看看。」你告訴她。
「好吧。」她回答，給你一個諂媚的微笑，意思彷彿是：「我其實不喜歡你，我只是例行公事對每個人微笑而已。」
然後你就在男裝部轉轉，偶爾伸出手指來撥弄某件毛衣。你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撥弄它，可是你的確是碰了一下。
眨眼工夫，那個售貨員就飄到你身邊了。「這是我們這裡賣得最好的一個系列，」她說，「你想試穿一下嗎？」
「不用了，謝謝。」
「去吧，去試試，這個太適合你了。」
「不，我不覺得。」
「試衣間就在前面。」
「我真的不想試穿。」
「你穿什麼尺寸？」
「請你理解，我真的不想試穿。我只是隨便看看。」
她又給你一個微笑——她那撤退時的微笑——可是30秒後她又回來了，拿著另一件毛衣。「我們還有桃色的。」她宣佈。
「我不想要那件毛衣，什麼顏色的都不想要。」
「那麼看看漂亮的領帶如何？」
「我不需要領帶，也不需要毛衣，我什麼都不要。我太太正在褪腿毛，讓我在這裡等她。我真希望她沒吩咐我在這裡等，可是她就是這麼說的。她要弄上好幾個小時，我還是什麼都不要，所以求你不要再問我問題了。求你了。」
「那麼來條褲子怎麼樣？」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這簡直就是在眼淚和殺人之間做選擇題。諷刺的是，等你真正需要售貨員的時候，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在「Toys『』Us」玩具店裡，我兒子想要一個「星球騎兵星系宇宙死亡爆破手」或者是這類塑料製成的破壞狂吧。我們四處找遍了都沒找到一個人，也沒找到能夠提供指導的人。整個店舖似乎就掌握在唯一一條開放的結賬通道上那名16歲少年收銀員手裡。他那條隊伍排了差不多20來人，而他卻慢條斯理不慌不忙。
排隊等候並非我的高級社交技巧之一，特別是排隊只是為了咨詢問題的時候。隊伍的行進速度慢得令人心痛，那小伙子居然還花了十分鐘調換發票打印紙，我差點沒把他給掐死。
最後總算輪到我了。「請問『星球騎兵星系宇宙死亡爆破手』在哪裡？」我問。
「第七通道。」他頭也不抬地回答我。
我盯著他的頭頂。「別敷衍我。」我開口了。
他抬起頭：「你說什麼？」
「你們這些人總是說『第七通道』。」
我的表情肯定有點什麼不對勁，因為他的回答明顯帶點哭腔。「可是，先生，那個確實是在第七通道——暴力和侵略玩具區。」
「最好真的如此。」我黑著臉回答他，然後離開了。
90分鐘後我們終於在第二通道找到了「死亡爆破手」，可是等我回到收銀機那裡的時候，剛才那個小伙子已經下班了。
順便提一句，「死亡爆破手」確實很不錯，能夠發射杯狀的橡皮子彈粘在中彈者的額頭上——一點也不痛，但是肯定有點嚇人。當然，我兒子非常失望，因為我不讓他玩這把槍。你知道下次購物的時候我要把它給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