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要記住這樣幾條經驗：丹尼爾·布恩是蠢人；花一天時間從漢諾威鎮開車到相鄰的緬因州得不償失。容我來解釋解釋。
有天晚上我掂了只地球儀玩，然後有點驚訝地發現，我所在的漢諾威鎮距離我們在英國約克郡的老房子比距離美國其他地方還要近。真的，從我坐的位置到阿圖島，也就是阿拉斯加最西邊的阿留申群島，大約要4000英里。也就是說，倫敦的某人距離約翰內斯堡比我距離我國最遠的邊疆地區還要近。
當然，你可以說拿阿拉斯加來比較實在失之偏頗，因為從這裡到阿拉斯加根本就隔著好多別國領土。可是退一步說，即使你只著眼於美國本土大陸，其幅員也夠遼闊的。從我家到洛杉磯的距離相當於從倫敦到拉各斯。簡單說來，這一距離可是相當長。
說起增長規模，還有一樣引人注目的事實。在過去的二十年中（記錄顯示的時間段之內，我可是在別的地方生兒育女），美國的人口增長數幾乎恰好和英國的人口相等。我覺得這很令人驚訝，大概是因為我不知道這些新增長出來的人現在生活在哪裡吧。
如果你在像英國一樣地少人多的地方住過很長時間，你會發現美國有一點非常顯著的特徵，那就是地方如此遼闊，而人煙卻如此稀少。想想看：蒙大拿州、懷俄明州，還有南、北達科他州面積是法國的兩倍，可是總人口比倫敦南部人口還要少。阿拉斯加面積還要大，可是人口更少。即使是我現在的家鄉新罕布什爾州，位於人口相對稠密的美國東北角，也有85%的地方為森林所覆蓋，其餘的地方大部分是湖泊。你可以在新罕布什爾州開車開很長時間，只看到樹和山——沒有一座房子、一座村莊，甚至是沒有另外一輛汽車，這種情況經常發生。
我就經常吃這樣的虧。不久以前，有幾個英國朋友過來玩，我們決定開車到緬因州西部的湖畔去。那天的天氣不錯，非常適合外出，我們只需要穿越新罕布什爾州——畢竟它是美國第四小的州——越過州界再走一點點路就進入了緬因州，這個可愛的地方位於我們東面，常有駝鹿出沒。我想，開車也就兩小時吧，最多兩個半小時。
當然，你已經預計到故事的高潮馬上就要到來。六小時後，我們筋疲力盡地把車停在朗吉利湖（Rangeley Lake）邊，拍了兩張照，互相大眼瞪小眼，一聲不響地坐回車裡開回了家。這種事一直在發生。
讓人好奇的是：很多美國人不是這麼去看自己的國家，他們認為美國擁擠得不得了。因為人滿為患而十分危險，國家公園和自然保護區一直在準備限制遊客人數。這些公園裡的某些地方確實是太擁擠了，那是因為98%的遊客都是駕車而來，而他們中有98%不願離開他們的「金屬子宮」百步之遙。但是在公園裡的其他地方，你可以一個人擁有一座大山，甚至是在最繁忙的節假日在最熱鬧的公園裡也是如此。不過，我很快發現很多自然保護區禁止徒步旅行，除非你有遠見，知道人潮會蜂擁而來，幾星期前就提前預約。
更為不幸的是，越來越多的人相信要解決這種潛在的危機，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大多數外國人給趕走。有一個組織，我把名字給忘了（大概是「小肚雞腸的危險反動分子振興美國運動」），定期在《紐約時報》《大西洋月刊》和其他有影響力的重要刊物上刊登熱忱而理由充分的廣告，建議終止移民政策。它的某則廣告原話是，移民「毀了我們的環境和生活質量」。在別的地方它還說：「主要是因為移民，我們正以極其危險的高速奔向環境和經濟的雙重災難。」哦，拜託你們這幫人省省吧！
我想，你可以舉經濟上或者是文化上的例子來支持終止移民政策的觀點，可是你不能說取消移民是因為我們國家地方不夠用了。反對移民勢力的觀點非常投機取巧地忽略了一個事實：美國每年已經驅逐了上百萬移民，那些人在這裡大多從事最骯髒、薪水最低，或者是我們美國人最不想做的工作。趕走移民並不會一下子多出大把就業機會給那些在美國出生的人，唯一的後果就是剩下很多盤子沒人洗，很多床鋪沒人整理，很多水果沒人採摘。取消移民就更不會奇跡般地創造出更多暢快呼吸的空間給我們剩下的這些人了。
在發達世界中，美國的移民佔人口總數比例已經是最低的國家之一了。只有6%的美國人是在外國出生，相比之下，英國的比例是8%，法國是11%。無論美國是不是會遭受環境和經濟的雙重災難，就算果真如此，也肯定不是因為我們國家每一百人中有六個在別的國家出生。
大概沒有什麼行為比把普通問題的根源歸咎於少數民族身上更加愚蠢，更加頭腦簡單，更加誤入歧途，更有可能導致草率的罪惡行徑的了。然而，如今談到移民問題，這種觀念似乎還很有市場。兩年前，加利福尼亞人投票一邊倒地贊成187號議案，否決向非法移民提供醫療和教育服務。幾乎就在議案剛通過的那一刻，州長彼得·威爾遜立即下令衛生部門，停止向任何不能證明其滯留合法的女性提供產前醫療服務。不過，就因為其父母的行為就危害一個未出生嬰兒的健康，是不是殘酷——甚至是野蠻——了點呢？如果我錯了，歡迎糾正。
同樣令人吃驚的是，聯邦政府最近開始向合法移民開刀，開始取消他們的基本權利。實際上我們等於對移民們說：「謝謝你們多年來為我國經濟付出的忠誠服務，可是現在情況有點困難，所以我們不準備幫助你們了。還有，你們的口音很滑稽。」
我並不主張毫無限制的移民政策，你要明白，我主張的是在對待那些已經來到我國的移民們時把握點平衡。事實上美國已經是地球上最不擁擠的國家之一了，每平方英里上才住了68人，而法國是256人，英國則是600多人。總的說來，美國只有2%的土地可以稱為「建築物林立」。
當然，美國人總是會從不同的角度看待這些事情。著名的丹尼爾·布恩某天應該就是從自己的小木屋窗口向外張望，看見一股炊煙從遠處山巒上的農舍裡升起，然後就激發了自己要向前進發的雄心壯志，並且苦苦抱怨自己住的地方人太多了吧。
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丹尼爾·布恩是個蠢人的原因。我只不過不想看到我國的其他地方重蹈覆轍罷了。
[1] 丹尼爾·布恩，Daniel Boone（1734—1820），美國著名探險家。
[2] 約翰內斯堡，Johannesburg，南非首都。
[3] 拉各斯，Lagos，尼日利亞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