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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早上,電視裡的氣象員預報說,一個「大陸冷高壓系統」將會給落基山脈地區帶來一場深達好幾英吋的大雪。這好像讓他很是興奮,這一點從他那閃閃發光的眼睛裡一覽無餘。天氣雲圖上有一長溜的地方都顯示出壞天氣的標誌,簡直就像是傾瀉在整個西部地區的咒語似的。「公路會封閉,」他說,嘴角向上一拉露出一絲微笑,「稍後將會進一步發佈交通狀況。」電視氣象員為什麼總顯得那麼惡毒呢?即便是他們盡力想顯得誠懇,你仍然能看出那只是表象,這表象下面則潛藏著一個幼年時拉掉昆蟲翅膀的人,一個只要看見孩子摔倒在飛馳的車輪前就忍不住偷偷發笑的人。

我突然決定往南行駛,去新墨西哥貧瘠的山區,雲圖上顯示那個地方天氣還算正常。我有個侄女在聖菲(Sante Fe)的一個小型專修學校唸書,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可以肯定她會很樂於讓校園裡所有的朋友都能見證我的到來,見證一個難看的大胖子從一輛廉價的、滿是灰塵的車裡跳出來擁抱她,想到這裡我決定直接就去那兒。

沿285號國道一路向南正好都沿著海岸線。週遭的自然景色美得不可思議,只是時不時就有人類的侵入——醜陋的活動公園啦,髒亂的庭院啦,甚至還有堆滿破爛兒的垃圾場呢。城鎮很大程度上成了快餐店和加油站集散地,沿路豎立著一些像車庫一樣大的牌子,上寫露營區、汽車旅館、筏子載運等。

再往南一點兒,景色變得越來越貧瘠,路上的牌子也漸漸消失了。過了薩奧奇之後,群山之間的廣闊平原成了一片連綿起伏的鼠尾草地,上面點綴著三三兩兩貧瘠的棕色土地。灌木叢中偶爾冒出幾片綠地,大都要求助於輪子眾多的大型灑水車的威力。這些綠洲之中大都有那麼一兩幢整潔的農家小屋。除此之外,連綿的群山之間的景色就都像乾涸的海底一樣毫無特色了。在薩奧奇和蒙特維斯塔之間綿延著一條公路,這條路是美國最長最直的10到12條公路之一:在大約長達40英里的距離中沒有一個彎或者任何不連貫。說起來這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一旦設身處地你就能體會到那種一望無盡之感了。一條大路漸漸往前延伸至虛無縹緲的盡頭,好像你正去往虛空似的,這感覺真是無與倫比。在蒙特維斯塔,公路往左轉了個彎——這讓你激靈一下子,雙手立刻握緊了方向盤——然後又是一段綿延20英里像尺子邊一樣筆直的路。它就這樣一直向前延伸。一個小時之內你會有兩次或三次迂迴曲折地穿過某個髒兮兮的小鎮——有一家加油站、三所房子、一棵樹和一隻狗——或者遭遇路上的某些零碎的小彎,有兩分鐘迫使你把方向盤向左打或向右打三厘米,這就是你那一個小時的興奮劑。其餘時間你連一塊肌肉都不必移動。你的屁股變得木麻,感覺好像是別人的一樣。

下午我很早就駛進了新墨西哥——這是一天中的頂點之一——然後不由得歎息它跟科羅拉多一樣無趣。我打開了電台,但這裡太偏僻了,電台只能接收到一些零星的接收站的信號,都是西班牙語,播的都是那種發出「哎——咦咦」之類音節的墨西哥音樂,這種音樂大都由流浪藝人演奏,這些人老是戴著闊邊帽,蓄著低垂的小鬍子,總是在那種老有中學教師偕妻子慶祝結婚30週年紀念的飯館裡(就是那種為了讓你印象深刻而不惜點燃你的食物的地方)表演。活了36年,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什麼人聽墨西哥音樂是為了尋找快樂。然而,這裡卻有一打接收站正在鬧鬧嚷嚷地放送這種音樂。每首歌後就有一個DJ過來用西班牙語嘟嘟噥噥說一兩分鐘,那調門就好像下體剛剛被抽屜夾到了似的。接下來會插入一個廣告,由一個聽起來甚至更急切更興奮的人廣播——顯然是下體被抽屜夾到了好幾次,然後是又一首歌曲。或者,就我所能分辨的,更可能還是同一首。這真是墨西哥音樂家的不幸。他們好像只懂同一曲調。為什麼他們只能待在二流餐館演奏而很難在其他地方工作,這大概正是原因所在。

在一個叫做特裡斯皮德拉斯的村莊——新墨西哥幾乎所有地方都有西班牙名字——我取道64號高速公路去塔奧斯,情形開始改善。山的顏色越來越濃郁,鼠尾草也變得茂盛稠密。人們總會談論塔奧斯的天空,它也確實讓人驚異。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清澈如水、晶瑩剔透的藍天。這片荒野的空氣是那麼清新透亮,有時你的視線可以直達約180英里遠的地方,旅行指南上就是這麼寫的。無論如何,你應該可以找到塔奧斯之所以總是吸引藝術家和作家的原因——或者,至少身臨其境之後就會明白吧。我本以為它是個小而可愛的藝術家聚居區,活動其中的都是穿工作服、拿著畫架的人,然而它卻只是個觀光陷阱,到處是蠕動的車輛和出售醜陋的印第安陶器、銀質大皮帶扣以及明信片的商店。倒也有幾家有趣的雜貨店,但大多又悶熱又骯髒,擠滿了灰白頭髮的嬉皮。有點兒可笑,竟然又看到了嬉皮——實際上他們現在都已經是爺爺奶奶了——但這也不值得到那裡。接下來我繼續前往聖菲,真擔心它也會是這樣。不過,並不是這樣。事實上,聖菲相當漂亮,我立刻就被吸引了。

聖菲第一個好處就是多樹。這裡有樹有草有涼蔭,有種滿鮮花、枝葉婆娑的廣場,還有安靜的、汩汩流淌的水。有了幾天在西部荒涼的垃圾場裡穿行的經歷,再看到這樣迥異的景色真是難以形容的樂事。空氣又溫暖又乾淨,聖格雷·德·克雷斯托山脈就在小城後面,尤其當各個山頭沐浴在落日的餘暉中時,那美景很讓人浮想聯翩,光線就好像是來自其內部的磷火似的。至於小城嘛,其繁榮美麗簡直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它是美國最早的居住地——建於1610年,比清教徒從普裡茅斯出發到北美還早了10年——可謂歷史悠久。聖菲的一切——我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土磚建造的。有伍爾沃斯商場,一個土磚制的多層露天停車場和一個土磚制的六層旅館。剛開始碰到土磚加油站和土磚超市時,你會這樣想:「咳,我們還是離開這兒的好。」但是接下來你就會意識到這一切並不是在遊人面前玩兒的花樣。土磚只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一種建築材料,它的普及應用使得這個小城外表上呈現出其他城鎮難以企及的整齊劃一。此外,聖菲太富裕了,以至於一切都弄得又美又有品位。

驅車馳上山野後,我就開始四下尋找聖約翰大學——我侄女就讀的那個地方。下午四點鐘,大街上到處都是長長的影子。太陽逐漸向群山之中隱沒,山坡上的每一座土磚房屋都沐浴在富麗堂皇的橙色光線中。聖約翰大學規模不大,就高高聳立在山頂,它以小城最開闊的視野俯視著聖菲和遠處起伏的山巒。靜悄悄的校園裡只有三百來個學生,可我的侄女,在這個迷人的春日下午,並不在他們中間。沒人知道她在哪兒,但是每個人都保證,會讓她知道有一個穿著髒鞋、腋窩冒汗的醜陋的大胖子找過她,第二天早上還會再來。

我開回小城,找了個房間,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夜晚,順著通往聖菲市中心的路在寧靜的大街上幸福地散步,品味著夜晚溫暖的空氣,時不時羨慕地盯著昂貴的雜貨店和時裝店櫥窗裡的展品,把臉壓在高級飯店裡的窗玻璃上挑剔地審視食客們的食物,弄得他們很窘。聖塔菲的心臟是大廣場,這是一個西班牙式廣場,有著白色的長凳和一座高高的紀念塔,紀念瓦爾奧德戰役——誰知道那是什麼戰役!在塔的下面有一行雕刻的碑文,把February錯拼成Febuary,這著實讓我樂不可支。廣場上另一樣逗人的東西是角落裡的一所叫俄勒岡的房子,樓下是飯館,樓上是一個酒吧,有一個開放式走廊供人落座——我還真的坐了——好幾個小時靜靜地坐著,不停地痛飲著由一個迷人的、屁股非常漂亮的酒吧小姐送到桌上的啤酒,觀賞著灑滿星星的遼闊的灰藍色天空,享受著這迷人的夜色。透過酒吧間開著的門,我還能看到那個鋼琴師,這個修飾得一絲不苟的年輕人彈奏著一大串永不中止的和弦和一堆叮叮咚咚的琶音,看情形永遠也不會發展成能稱之為歌曲的東西了。然而,他的手就一直在鍵盤上溫文儒雅地游弋著,臉上帶著動人的微笑和無懈可擊的牙齒,我猜想那應該是出沒於雞尾酒酒吧的鋼琴師的主要特色。無論如何,女士們對他的喜愛溢於言表。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啤酒,但是——可以坦白地說——喝得太多了。我沒想到聖菲這種山區的稀薄空氣會讓醉酒速度加快。不管怎麼說,幾個小時之後我才起身,驀然發覺我那本來和諧相處的腦袋和雙腿關係陡然破裂。更糟的是,兩條腿看起來也不能和睦相處了。一條腿聽了大腦的指令開始上樓梯,但是另一條犯了小性子,決定去休息室。結果,我像一個踏著高蹺的人一樣踉踉蹌蹌地穿過酒吧間,臉上掛著愚蠢的笑容好像在聲明:「是的,我知道我看起來像個傻瓜。很逗吧?」

在這偉大的征途中,我撞上了一群有錢的中年人聚會的桌子,撞灑了他們的飲料,只能蕩漾開一臉蠢笑嘟囔著抱歉。我非常親暱地拍拍一位女士的肩膀——喝醉之後我就是這麼自來熟來著——然後,用她當跳板把自己彈向樓梯,在那裡微笑著向整個房間道別——此時每個人都興趣盎然地盯著我——然後「嗖」的一下猛然滑下了樓梯。我肯定沒有跌倒,但肯定也不是走下來的。就好像是衝浪,只不過用的是鞋底,而且,我相信絕對會讓人印象深刻。然而,通常我都是在酒醉之後表演這些拿手好戲的。曾經,很多年以前,在約翰·豪納家的一次聚會中,我向後一縱就跳出了樓上的窗戶,然後又一躍而起,那神乎其神的技藝至今仍然在格蘭特大街南部被廣泛傳誦呢。

第二天早晨,飽受著宿醉的折磨,我開車駛向聖約翰大學校園,發現我侄女對我(對我的擁抱)很尷尬,甚至可以說嚇了一大跳。我們到市裡一家高檔飯店吃早餐,她向我講述了聖約翰大學和聖菲的一切軼聞趣事,接下來領我參觀小城景色:聖弗朗西斯大教堂(非常壯麗)、總督府(很沒意思,擠滿了歷屆地區總督的文件)和洛雷托小教堂著名的樓梯。這是一個高達21英尺半的木質樓梯,一個通往唱詩班樓廂的雙層螺旋形樓梯。它的最卓越之處就在於它是獨自支撐的,沒有其他的支撐物。看起來總像要倒下來似的。傳說小教堂的修女們祈禱上帝給她們建一座樓梯,於是一個無名木匠就出現了,他花了6個月建成了一座樓梯,然後分文未取就消失了,來去都神秘莫測。在100年的時間裡,修女們對這個故事翻來覆去地講述,搾乾了它所有的價值。幾年前的某一天,這個小教堂突然被賣給了一家私人公司,而現在,這家公司正拿它謀利。想參觀嗎?掏50美元。這種事情讓我頗為失望,當然了,也大大削弱了我對修女的崇敬之情。

一般來說——這樣講當然常會有風險——只有在歷史的某個環節中能賺到錢,美國人才會對這段歷史給予尊敬,但這種尊敬也並不表示願意在沒有空調、沒有免費停車場和其他基本便利的條件下生活。保存歷史並不是由於其本身的歷史價值。沒有什麼地方容留感傷。有人前來向一群修女購買樓梯,修女們不會說:「當然不行,此為聖地,是耶穌的一位神秘的面容慈祥親切的信使為我們建造的。」而是說:「給多少錢?」如果價錢合適她們就賣掉它,然後用這筆錢建造一座嶄新的、面積更大的,有空調、停車場和遊戲室的女修道院。在這一點上,我沒有絲毫暗示修女比其他美國人更壞的意思。她們僅僅只是按照美國人習慣的方式行事罷了。很悲哀,怪不得美國能傳承一代人以上的東西少得可憐。

我駛離了聖菲,沿40號州際公路向西而行。這條公路過去名為66號線,大家都很熱愛它,有人還曾經把它譜成歌曲演唱。但是66號線只有兩個車道,一點兒都不適用於這個太空時代,跟住房汽車裡的人們沒有任何契合的可能,而且每55英里左右就會經過一個小鎮,在那些地方你可能會碰上停車牌或者交通燈——多討厭的路啊!因此,人們就把66號線埋在了荒漠之下,然後建造了一條新的高速公路,它就像一束激光一樣筆直向前,連山脈也無法阻擋。這樣,又一樣既美好又給人愉悅的東西永遠消失了,就因為它不實用——就像客運火車、瓶裝牛奶、角落裡的小鋪子和緬甸式刮臉招牌一樣。如今這種事也發生在不列顛。人們把美好的一切統統拿走,因為它們不實用——好像這理由很充分似的——紅色電話匣、招領啟事、那些你可以在上面跳上跳下的開放式倫敦公共汽車,就這樣統統不見了。生命中不會有任何經歷比你在一輛開動著的倫敦公交車上跳上跳下顯得和覺得更溫文儒雅的了。但是呢,它們不實用,它們需要兩個人才能運行(一個駕駛,另一個待在後邊制止暴徒狠踢巴基斯坦紳士),這可不夠節約,所以它們就玩完了。不久之後,也不會再有瓶裝牛奶送到門前或者寂靜的鄉村客棧了,鄉村很大程度上會變成商舖林立的購物中心和主題公園。抱歉,我並不想招人煩,但你們正把我的世界從我身邊拿走,一點一滴地,有時候這實在讓我火冒三丈。抱歉。

沿40號州際公路向西行,沿途大多是一片貧瘠,幾乎沒有什麼人居住。偶爾見到的小鎮也就只有些簡易房屋,屋子稀稀拉拉地拋擲在路邊,好像是從高空掉下來似的。它們沒有院子,沒有柵欄,與周圍的荒野幾乎毫無二致。很多這樣的地方被劃成了印第安人保留地。每二三十英里,我就會碰上一個孤獨的搭便車人,有時是印第安人,更常見的是白種人,背著旅行包踽踽獨行。在此之前我幾乎從沒有碰到過搭便車的人,可是這兒卻有很多,男人顯得險惡,女人顯得瘋狂。我正進入一個流浪者的家園:空想家、刑事犯、流民、瘋子——在美國他們總是一窩蜂地向西部進軍。他們都懷揣著毫無希望的夢想,以為到了海岸就會撞上大運,例如成為電視明星或搖滾歌手或遊戲節目參賽者什麼的。然後,如果不能好夢成真,他們總還可以變成連環殺人犯的。奇怪的是,這種人很少去東部,你永遠不會碰到什麼人搭便車去紐約追夢,瘋狂地想要成為持證公共會計師或者想要通過操縱買空賣空的勾當大賺一筆。

天氣更加惡劣。灰塵開始在路上瀰漫。我正在駛入一場暴風雪,昨天早上的天氣預報已經說過了。一過阿爾伯克基,天陰下來,雨夾著雪粒驟然落下。風滾草在荒野上、在公路上東倒西歪,每一陣風來,汽車都會猛地在路邊撞一下。

我以前總以為沙漠在一年當中都是又熱又干的,現在可以告訴你根本就不是這樣。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我們總是在7月和8月度假,這樣的想法才會深深地紮下了根,以為除了中西部,美國其他地區一年到頭都非常熱。在夏天,無論你到美國何處,都是活受罪,氣溫總是在90華氏度左右。如果你關上窗戶,你就進了烤爐,但是如果你開著窗戶,所有的東西將被刮得七零八落——漫畫書、地圖,衣服上鬆動的扣子領子什麼的。你要是穿短褲——就像我們通常所做的那樣,那你腿上裸露的肌膚會變成座位的一部分,就像奶酪融化在吐司上,一旦起身,撕裂的聲音和痛楚的尖叫會跟兩者的分離同時發生。如果你被太陽曬得神志不清,粗心地把自己的胳膊倚在門的金屬面上,而那正是一直被太陽照著的地方,挨著的皮膚會逐漸地往一塊皺縮,直到消失,就像塑料袋放在火焰上的情形一樣。這總是會讓你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那確確實實是讓人咋舌的一大奇景,你可以目睹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就那麼消失不見了,而且不可思議的是,你感覺不到痛。你不知道是選擇向媽媽哭號,好像受了很重的傷一樣,還是選擇懷著科學考察興趣再那麼做一次。最後,通常是你什麼都沒做,只是無精打采地坐著,熱得什麼都不想幹。

因此,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陰冷的天氣中,這地方這麼寒冷、風狂雨驟,讓我大為驚訝。隨著公路逐漸往上攀升到祖尼山脈,冷冰冰的雨珠越來越密集。在遠離蓋洛普的地方,雨變成了雪。那雪又潮濕,下得又緊,鵝毛一般從天空飄落,才不過是下午,天色已暗得像夜晚一樣。

在蓋洛普過去20英里的地方,我進入了亞利桑那州,越是往前走,越是明顯闖入了一場已持續多時的暴風雪。沿路的雪深達腳踝,再往前就能埋住膝蓋。想想也真奇特,僅僅幾個小時之前我還穿著短袖,沐浴著陽光,在聖菲徜徉呢。而現在,電台裡到處都是公路封閉和天氣惡劣的消息——山區下雪,其他地方則是驟雨。「這是幾十年來最糟糕的春季暴雪。」氣象員帶著掩飾得很拙劣的幸災樂禍說。洛杉磯道奇隊已經連續三天因為下雨而停賽了——這是自布魯克林遷來西海岸之後30年間的第一次。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掉頭逃開這場暴雨雪。於是我只好心灰意冷地繼續往西駛向100英里外的弗拉格斯塔夫城(Flagstaff)。

「弗拉格斯塔夫城地面上的雪已深達14英吋——預計雪勢還會加大。」氣象員說,聲音聽起來很是興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