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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颶風災區

法哈立,汗尤尼斯

離開了擁擠雜亂的聯合國學校之後,加沙走廊中的某戶人家回到變成一攤礫石堆。

「雖然已經70歲了,但是我總覺得自己好像今天才剛出生一樣。」馬哈茂德·阿布·哈德伊口中一邊說著,一邊檢查家中有哪些家當逃過炮火的摧殘。阿布·哈德伊智慧過人,所以受人景仰;他定居在汗尤尼斯一個名為法哈立的村莊中。

為了躲避以色列攻擊,他離開家園,逃到聯合國設立的學校。不過後來阿布·哈德伊放棄躲在學校,決定使用他從家中搶救出來的被單、枕頭套還有毛毯,回到家中搭建帳篷,幫自己跟家人打造一個避難處,稍微隔絕外面炎熱的天氣。

「我一輩子經歷過很多戰爭,但是這次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以色列今年的目的就是要讓老百姓粉身碎骨,讓住宅倒塌崩壞。」這位老先生說道。清新的微風拂過這棟剛被以色列摧毀的住宅,阿布·哈德伊的孩子則是圍坐在他身旁。

這個村莊在加沙走廊算是相當荒涼貧瘠,很多當地居民靠著農牧業維持生計,他們會將自己生產的農作物送往加沙蔬果市場販賣。法哈伊距離以色列國界只有3公里遠,因此即便現在兩國停戰,耳邊還是不時會傳來以色列坦克車或推土機移動的聲響。因為地理位置偏遠,法哈伊不常受到媒體關注,所以將傷員還有死者送往醫院的等待時間,總是比其他地區來得久一些。

草木也躲不過以軍攻擊

「現在的場景就像風災過後一樣,到處一片死寂,跟墓園一樣無聲無息。我們住在這棟房子已達45年之久,我的孩子還重新翻修過一次,但是現在被炮火毀得面目全非。這間屋子已經成為歷史了。」阿布·哈德伊表示。倒塌的礫石堆底下,飄出屍體腐敗的強烈氣味,當地居民現在還沒辦法取得親友的遺體,大家仍然迫切等待挖土機能來把倒塌的房屋給掀起來。

「以色列的炮彈不僅傷害我們人類,連花草樹木或是石頭也不放過。」他說。現在阿布·哈德伊坐在廢墟之上,居民生命中的回憶全都被碎石給掩埋。

以色列F-16戰機在空中拋下傳單,要當地居民撤離之後,所有人都立刻決定拋下這個村莊。

「以色列軍隊闖進民宅,還霸佔我們的房子好幾天。」阿布·哈德伊表示,「我們別無選擇,只好到加沙歐洲醫院避難。」逃難的時候,他們夫妻倆和21名子女、孫子全都加緊腳步,為了躲避從天而降的炸彈東躲西閃。鄰居的一頭驢子遭到彈片攻擊,頸部血流不止,阿布·哈德伊奔跑的時候還被這頭驢絆了一跤。

「72小時停戰協議生效的前一晚,我家還完好如初。」阿布·哈德伊表示,「現在它卻好像被炸彈轟過一樣。」他現在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住家,希望等到以色列的坦克車跟推土機靜止不動,飛揚的塵土也飄散而去時,能有寧靜的片刻好讓他重返家園。

阿布·哈德伊和妻子不斷在碎石堆中挖掘,但是很多家當還有他們的個人物品,全部都面貌模糊、難以辨識。

「以色列士兵就在這裡吃東西。你看這邊有一些罐頭,上面寫著希伯來語。這裡還有一些藍色塑料袋,他們在裡面裝了排泄物之後就丟得到處都是。」阿布·哈德伊不禁露出相當痛苦的神情。

他的孩子在離家幾百米遠的地方,找回了一個存放氣體的鋼瓶。

他的老婆烏姆·哈尼今年70歲,她花了好幾個小時尋找母親和祖父母留給她的金屬飾品;許多家庭都會將私人的傳家之寶托付給下一代,一直傳承下去。

為了延續傳統,烏姆·哈尼努力尋找珍貴的個人物品,希望能交給孫女,繼續傳給下一代。

「在雜亂的石塊中根本挖不到任何東西。」不過烏姆·哈尼還是不願放棄,繼續搜索母親遺留下來的金子還有現金。母親過世之前要求烏姆·哈尼把這些財物收好,讓他們一群失去雙親的孩子能夠支付學費,到學校受教育。

身為祖父的哈德伊心中又萌生了新的困擾:救援物資配給不均,他認為有些家庭的社會地位較高、影響力大,所以更受偏袒。從附近農場領回了幾條麵包、牛奶,還有一些西紅柿,阿布·哈德伊就能簡單地替家人準備一餐,不過配給的比例根本不符合他們一家人所需的份量。

他很懷念以前家中的小茶壺,一直以來都展現了主人熱情好客跟重視朋友的特質。阿布·哈德伊過去很享受坐在火爐旁邊泡茶跟朋友漫天閒聊,也很珍惜一邊喝茶,一邊幫各個家族調解糾紛的時光。

「情況都還好,」阿布·哈德伊敲打著一塊毀損的木頭架子說道,「幸好我的小孩跟孫子都毫髮無傷,這才是最重要的。」

哈德伊一家逃離近東救濟和工程處設立的哈里迪學校,那裡的生活空間過度擁擠,讓人無法忍受,他們才會萌生回家的念頭。他說雖然以色列成功破壞了他們居住的環境,但是絕對摧毀不了他留守家園的決心。

他說:「現在我們也無處可去,但是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回去聯合國設立的學校。那個地方完全找不到一間乾淨的廁所或浴室,都沒有辦法在禱告前沐浴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