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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入選縣籃球隊

    夜晚,侯海洋做了春夢。
    夢中,他使用吃奶的力氣緊緊擁抱著呂明,下身不停地摩擦著對方柔軟的身體,雙手撫摸著飽滿的乳房。擁抱中,懷裡的女人不停地發生著變化,一會兒是呂明,一會兒是電視上的女子,更多的時間是秋雲。
    最終,在一陣猛烈的奔突之中,發生了夢遺。
    侯海洋在迷糊之中醒來,內褲上是乳豁的液體,感覺很不舒服。他換掉內褲,簡單擦了擦,繼續睡覺。
    早上,侯海洋在操場跑了一會兒,意外地看見一身運動裝的秋雲也來到了操場,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怎麼也來跑步?」
    秋雲的長髮紮成了馬尾巴,馬尾巴隨著跑動的步伐上下跳躍,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不好一事無成,在這方面,我要向你學習。」侯海洋用手臂抹掉額頭的汗水,道:「歡迎加入晨練隊伍,跑一天兩天容易,難在堅持。」
    「你能堅持學英語,我就能堅持跑步。」秋雲運動得不多,微微喘著粗氣。
    「那我們互相監督。」
    侯海洋已經跑了十來圈,滿頭汗水,沒有陪同秋雲跑步,他停了下來:「你慢慢跑,我先回去。」
    停下來以後,他的目光仍然追隨著秋雲的後背。侯海洋腦海中湧出了昨日夢中的情景,身體情不自禁又有了反應,他低頭看到短褲撐起的帳篷,趕緊將思路轉向其他地方。
    上午,接連有兩堂課,由於準備充分,教學方法亦靈活,師生間配合得挺不錯。上完課,侯海洋心情還算不錯,站在操場上看學生跑來跑去。王勤走了過來,在遠處看著侯海洋揮手。
    「祝賀你,被抽到了縣隊,要代表巴山縣參加茂東市的籃球比賽。」侯海洋覺得有些突然,道:「怎麼會抽到我?」到了新鄉以後,他總有一種被人遺忘在這個偏僻角落的憤慈,此時突然被人惦記上,反而覺得不習慣。
    王勤將一份通知遞到了侯海洋手上,鼓勵道:「是金子總要發光,一個地級三好學生,總有特別之處。十一月六日,你先到縣委招待所報到,參加集訓,十二月開始打比賽。」
    巴山縣是籃球之鄉,歷任縣領導都喜歡打籃球,在縣委招待所後院有一個籃球場,是巴山縣最好的籃球場。縣裡重要的比賽以及縣隊集訓,球隊都住在縣委招待所。侯海洋壓抑著興奮,道:「我的課程怎麼辦?」
    「你是代表縣裡參加比賽,這是新鄉學校的光榮,課程上的事學校會安排,你不用操心。」
    對於侯海洋來說,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他恨不得馬上與呂明分享這個好消息。第三節課有空閒,他偷偷地在辦公室給呂明寫信,這是有史以來給呂明寫的最短的情書,只有兩頁,一頁寫相思,另一頁寫了籃球的事,約定十一月六日在巴山縣城見面。給呂明寫信時,他腦中禁不住浮現出《蜜桃成熟時))的畫面。這部來自香港的三級片,居然能拍得如此青春和自然,能將女人的身體拍得美麗誘惑卻又不淫蕩,給了侯海洋感官和感情以很大的刺激。
    午飯相對簡單,秋雲在跑步前,到鎮裡去買了一把空心菜,以昨天的魚湯打底,兩人吃了一碗魚湯麵,味道好極了。
    侯海洋原本想低調處理被抽調到縣籃球隊的事情,但是在秋雲面前到底沒有忍住,談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這是一次機遇,在讀中師時,我經常代表學校去打籃球,與巴山縣打籃球的高手們接觸得多,公安局、教育局這些大機關都喜歡招一些籃球打得好的。我要抓住這一次來之不易的寶貴機會,爭取能調到縣裡去。」
    在他心目中,從中師學校畢業,已經失去了兩次機會,一是畢業時沒能留在城裡,二是新鄉鎮借調幹部時,輸給了劉友樹。他暗自發誓:
    「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遇。」
    秋雲最知侯海洋的處境和心境,她真誠地祝福道:「這是一次機遇,衷心祝願你能心想事成。」另一方面她覺得空落落的,在新鄉學校裡,侯海洋是唯一能談得來的朋友,若是他真的藉著打籃球調到縣裡,自己幾乎就沒有人可以聊天。
    侯海洋道:「我是十一月五日走,鑰匙你拿著,可以在我這邊做飯。還有,我教你釣魚,學會釣魚以後,想吃魚就可以到小河裡去釣,既經濟實惠又美味營養。」
    從年齡上來看,她比侯海洋要大,可是從生活經驗來看,她比侯海洋差許多,經常得到對方的照顧。秋雲感動之後,說話就特別溫柔:「打比賽運動量大,你要吃好一點。」
    侯海洋開心地笑道:「打比賽都是吃工作餐,伙食好得很。」
    為了能在籃球賽上有優異表現,侯海洋開始瘋狂地練球,早上起來跑步,以前跑兩百米跑道十圈,現在跑二十圈。晚上,他一個人默想著以前學過的各種戰術。天黑以後,還將以前學過的戰術畫成圖片,反覆在這期間,趙海從縣城裡帶回了好幾套錄像帶,有鬼片《倩女幽魂》,還有陳寶蓮的一部叫不出名字的三級片。趙良勇、叔海、邱大發、汪榮富等看錄像小團隊如饑似渴地看著黑道英雄、林間倩女以及三級美女的表演。
    轉眼間就到了十一月四日,經過高強度的自我訓練,侯海洋臉被曬得更黑,肌肉緊繃繃如獵豹一樣充滿著力量,隨時都可以蹦起來摸到籃圈。下午,侯海洋特意帶著秋雲去小河邊釣魚,收穫了三條白維和幾條卿魚,養在桶裡。
    「省著吃,能支撐一個星期了。魏官下個星期會給你帶魚過來。」
    秋雲道:「我們兩人將這條河的魚禍害慘了,本來它們在水裡自由自在地地生活,被我們用尖厲的魚鉤刺破嘴唇,捉上岸來被剝鱗、剖腹,然後放進鍋裡,傲成紅燒味、家常味、麻辣味,人啊,真是最殘忍的動物。」侯海洋開玩笑道:「那我把魚放回河裡。」
    「那也不必,感慨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魚肉還是要吃的,沒有蛋白質,肌肉會失去彈性,皮膚會鬆弛。」
    秋雲這句話,讓侯海洋笑個夠嗆,往日的冷美人,熟悉以後,變成了有著點冷幽默的可愛女子。
    星期五早晨,侯海洋帶著行李出發了。
    趙良勇端著麵碗站在小院,與穿著運動衣褲和回力球鞋的侯海洋揮手告別。秋雲坐在窗前,躲在角落裡,看著侯海洋挺直的背影上了梯子,直至不見。突然之間,她覺得心裡特別空虛,如飄在空中的羽毛,東雙孩,西蕩蕩,沒有根基。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秋雲摸了摸發燙的臉,心道,「我只是巴山的過客,更別說是新鄉了,侯海洋人不錯,可是年齡比我小,還是個中師生。」她將侯海洋與另外一位男子的面容放在一起比較,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男子,一個才華橫溢,是大學裡用眼的明星,另一位如山間生機勃勃的樹木,有一股阻擋不住的向上力量。
    「別想這些事了,好好複習,明年一定要考上研究生,離開這個鬼地方。』秋雲戴上了耳機,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在這個世界裡,有丘吉爾展驚世界的講話,還有浪漫抒情的鄉村音樂,沉醉於其中,會忘掉世間的煩心事。
    此時,前往縣城的侯海洋既有希望和憧憬,更有許多的煩心事,最大的煩心事是身上沒有錢了。新鄉鎮政府幹部的工資只發了三分之二,老師的工資則欠得更多。錢是男人的腰,有錢則硬邦邦,無錢則軟綿綿。侯海洋直奔城郊小學,找斧頭付紅兵借錢。
    城郊小學位於新鄉鎮到縣城客車的必經之地,侯海洋提著包下車以後,步行五分鐘來到城郊小學。
    在偏僻的新鄉學校過的時間久了,視線中都是斑駁校舍,此時見到擁有幾幢白色瓷磚藍色玻璃的城郊小學,感官立即受到強烈衝擊,不覺有了陳奧生進城。之感,也如劉姥姥進大觀園。
    看到付紅兵以後,這種忐忑之情馬上就消失了,作為93級中師班的老大,侯海洋始終在付紅兵面前是有自信的。
    付紅兵高興地擂了侯海洋一拳,道:「蠻f,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收到信不來。」
    侯海洋愣了愣,道:「斧頭,你說什麼?」
    付紅兵吃驚地道:「你沒有收到我的信?」
    「什麼信,我給你寫了兩封信,你這小子一次都不回。」
    「一個月前,我給你寫過信,公安局要招干,昨天報名,你到底還是來了。」
    侯海洋臉色大變,道:「什麼,要招公安,我不知道啊。手續,需要什麼手續?」他想報名讀電大,沒有學校的公章,事情就黃了,此事給了侯海洋很大的刺激,他在第一時間想起了考公安要什麼手續。
    「我在信上寫得很清楚,沒有單位的,要在戶口所在地的居委會蓋公章,若是有單位的,必須要到學校蓋公章。」
    侯海洋不禁捶胸頓足,罵道:「狗日的,這麼重要的信,我怎麼沒有收到?」
    付紅兵奇怪地問:「你不是來報名?今天還在上課,怎麼就進城?」
    侯海洋胸膛裡脹滿沮喪,道:「茂東市舉行籃球比賽,我被選進巴山縣籃球隊。」
    「牛啊,能人選縣籃球隊了。」
    「籃球打得好有什麼用,這一次錯失了考干的機會,也不知下一個機遇在什麼地方。」侯海洋沒有放棄這次機會,他摸出學校開給的介紹信,道,「這封介紹信是讓我到籃球隊報名的,我想用這封介紹信來魚目混珠,也不知現在還能不能報名。」
    「我也不知道,試一試吧。等一會兒我陪你到縣公安局辦公室。」
    兩人邊說邊談,進入城郊小學的老師宿舍。城郊小學的老師宿舍是新修的八層樓房,統統都是三室一廳,沒有家的老師是三人住一個套間,衛生間、廚房都有,條件比新鄉小學好得太多。
    付紅兵的房間很有男子氣息,貼著許多健美照片,還有籃球運動員的照片。桌上放著《公文寫作》《法律普及教材》等書。《法律普及教材》攤開在桌上,上面畫了許多紅勾。
    兩人聊天的主題自然是畢業以後的近況。相較之下,付紅兵對前途要樂觀許多,他一門心思報考公安,而侯海洋比較迷茫,至少沒有明確的目標。
    侯海洋原本想借一百塊錢,當他提出要求以後,付紅兵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了兩張灰綠色百元鈔,道:「剛好發了課時費,我們兄弟伙,你拿去用就是,借什麼借。」
    付紅兵和侯海洋是中師最好的同學,兩人都是青春熱血的青年,又沒有家庭負擔,錢財在眼裡並不是太重要。侯海洋沒有客氣,接過錢.道:「我想到公安局試一試能不能報名。」
    兩人趕緊坐車來到縣公安局政工科。政工科一名心不在焉的女同志道:「昨天報名結束了。」侯海洋放下高傲的身段.求道:「我是從新鄉鎮趕過來的,能不能給一次機會,讓我報名?」女同志指了指樓上.道:「報名表在辦公室杜主任手裡,你去找他。」
    找到杜主任辦公室,侯海洋在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進來。」門內傳來一聲招呼。
    在辦公桌後面坐著一位相貌還算清秀的中年人,他低著頭在寫字,另一隻手上夾著一支煙,煙霧繚繞,不停地升上空中。
    等到侯海洋說明來意後,杜主任吸了一口煙,道:「下次早點來報名,現在名單已經送到人事局去了。」
    侯海洋的心一下就沉到了最低點,他彎下了腰,道:「杜主任,能不能給我這一次機會?」他正想介紹自己是茂東地區三好學生,這次被抽到了縣籃球隊,桌上的電話響了。杜主任接到電話,屁股馬上離開了板凳,一邊說話一邊彎腰點頭,彷彿電話裡的人就在身邊一樣。
    放下電話,杜主任急急忙忙朝外走,道:『服名時間過了,報名表在領導手裡,下次有機會再來考。」
    侯海洋只得離開了辦公室,面對著付紅兵,失望地搖了搖頭。
    杜主任從局長高智勇辦公室出來,在走道上,沒有見到來報名的高個子。他剛坐回辦公桌,點憔一支煙,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彭局長,老兄有何指示?」他背靠著椅子,吐了個煙圈,又道,「老兄,你怎麼不早點,報名時間過了,報名表都交了。」
    兩人在電話裡聊了幾句,杜主任從抽屜裡拿過報名表,在表上增寫了一個名字及其基本情況。
    「彭局長,酒就免了,你的酒量有幾人比得過。我上次說過的事,真是我的小姨子,呵呵,堂小姨子也是小姨子,她在鎮裡教書六年,能不能考慮進城的事?」
    與付紅兵揮手告別時,侯海洋強展笑容。
    侯海洋知道自己錯過了考公安的機會,原本開始明亮的心情又灰暗起來.都說青春期是激情飛揚的時代,其實這是中年或老年後的美好回憶,時值青春期的時候,會有太多的迷茫、徘徊、不安和焦慮,更有很多的艱難選擇。
    住進縣委招待所,侯海洋見到了同寢室隊友張明。巴山是縣城.打籃球的高手不多,基本上都互相認識。縣建委幹部張明從部隊轉業後,原先分到縣氮肥廠,因為籃球打得好,被建委主任看中,親自將他從氮肥廠調到了建委。當時縣氮肥廠效益不錯,經常發加班工資,比建委的效益要好,張明還有些不願意。只是家裡人認為建委是國家行政單位,比起工廠飯碗更鐵,這才同意。三四年時間以後,氮肥廠突然困難起來,效益越來越差,張明暗自慶幸自己來對了地方。
    兩人在一起打過好幾次球,並不陌生。聊了一會兒天,張明腰間傳來一陣蜂鳴聲,他伸手取過一個小小的黑黑的東西,看了一眼,自語道:「這些人真是,什麼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我被抽出來打籃球,也不得清淨.」出門時,他對侯海洋道:「我去回個電話,等會兒隊裡要集中開會,下午就要練球。」
    張明腰間的東西是BP機,在市面上要賣兩千多塊錢。在巴山師範和新鄉學校都沒有人用這個洋玩意兒,他是第一次看到身邊人用傳呼機。
    由這個傳呼機,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人與人的州司。張明部隊轉業從氮肥廠進了建委,用得起兩千多塊錢的傳呼機,自己中師畢業到了新鄉學校,出來參加籃球比賽還得找朋友借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侯海洋想起了賣刀的楊志、賣馬的秦瓊,所幸自己還只是借錢,並沒有賣什麼東西。他回頭又想:「楊志能賣刀,秦瓊能賣馬,都是有資產的人,自己除了長了十八年的身體,一無所有·』思緒隨著穿堂風在縣委招待所亂走,他站在窗口,隨手扯了一片綠葉,心道:「呂明應該收到了我的信,明天,她能到縣城嗎?」他的心情和身體都揭望著與呂明見面,既消除積累起來的慾火,又傾訴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麻煩。
    論見面時間,侯海洋與秋雲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最近一段時間,幾乎天天在一起吃飯。只是,他與呂明是契約意義上的男女關係,在一起擁抱、親吻、撫摸,有了極為親密的接觸,儘管見面時間少,卻有深度。有了深度,意義自然不一樣。
    下午,開始了正式的訓練。對於大多數隊友來說,這只是一場比賽,對於侯海洋來說,他想將這一場普通的比賽變成改變命運的一次機遇。他在訓練時格外用心,奔跑時不吝體力,對抗時機智靈活,如一台永不停歇的發動機。
    訓練完,四十來歲的李教練拍著侯海洋的肩膀,道:「小侯,你體力很好,平時還在堅持鍛煉?」
    侯海洋實話實說:「我分到新鄉學校,窮鄉僻壤,沒有任何娛樂,只能天天打籃球。」
    李教練是文體委幹部,三年前便認識侯海洋,說話也就沒有繞彎子:「大家都沒有想到你被分到新鄉,這次比賽是一次機會,好好表現,到時我向公安局或建委還有煙草公司推薦,這這幾單位裡的頭頭都是籃球愛好者。」
    望著李教練黑色且充滿疙瘩的臉,侯海洋充滿了感激,他跟在教練的身後,抬著一個籮筐,裡面裝著七八個籃球。
    李教練父輩是山東人,性格豪爽,很喜歡球技突出又格外賣力的海洋。他站在保管室門口,道:「明天上午要搞對抗賽,是與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對抗,你來參加。領導們年齡都大了,打球的時候注意分寸,不要有肢體接觸。」
    侯海洋把任何一次機會當成人生的一次轉機,點頭道:「李教練,放心,我知道輕重,保證配合好。」
    晚飯安排在縣委招待所,籃球隊圍了兩桌,八個菜,四葷三素還有一個湯。侯海洋坐上桌子,聞到誘人的香味,頓時口水如泉湧。菜入口,頓覺美妙異常,紅燒排骨根根滋潤,回鍋肉片在口中冒油,青椒肉絲在舌中翻滾,接連吃了三碗乾飯,他還沒有打一個飽隔。
    第二天下午訓練完,已經六點,侯海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洗了熱水澡,換上了襯衣,出門後來到車站迎接呂明。
    鐵坪到縣城的最晚一趟班車,大約在七點半鍾左右到達,如果呂明收到信件,應該在七點半到八點鐘到達縣城。
    坐在車站內,聽著車站廣播,時間如烏龜一樣緩慢,爬啊爬,叫人心焦難耐。每一次有旅客從車站內出來,侯海洋都要跑去張望,他希望呂明如林妹妹一樣躍人眼裡,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呂明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八點以前,侯海洋還心存僥倖。過了八點,他知道事情不妙,呂明十有八九不會來。
    「為什麼不來,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沒有接到信,二是有事走不開。到底是哪一種可能性更大?」過了八點半,侯海洋問過車站工作人員,知道班車已經到了,他沿著人行道往回走,反覆分析呂明為什麼不到縣城來約會。
    錯失考公安的機會,女朋友又沒有如約而來,讓侯海洋心情變得很糟糕。他在籃球場上漫無目的走了幾十圈,又爬上了招待所頂樓,在頂樓上走來走去,眼睛一直望著大門,他希望呂明會如翩翩的仙女,不期而至。
    縣委招待所是一個相對的制高點,基本上可以俯橄半個縣城。
    在距離縣委招待所不遠處,是縣財政局的招待所。縣財政局是縣政府的一個管錢部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原理是有普遍性,財政局管著錢自然靠錢吃錢。財政局招待所沒有縣委招待所佔地大,裡面裝修卻很精緻,設施比縣委招待所要好。
    呂明坐在財政局餐廳靠窗的桌前,神情憂鬱,眼睛望向縣委招待所。「呂明,這是鹵雞爪子,財政局招待所的絕活,晚上睡覺之前,看電視,啃一啃鹵雞爪子。」說話之人是一個白胖胖的小伙子,身上穿著財政局的墨色制服。
    縣裡多數單位都有制服,檢察院、交通、工商、稅務、城建監察等單位的制服脫胎於軍裝,財政局以前也有軍式制服,這兩年進行了改革,將制服的肩章等符號取了下來,改成墨色的中山服。這種服裝深受廣大財政幹部歡迎,以前的軍式制服在日常生活中彆扭,改成這種中山服,工作以外,穿起來不顯山不露水,一年發春夏秋冬幾套服裝,算是一筆福利。
    白胖小伙子朱柄勇原來是鐵坪財政所所長,在鐵坪期間,一直在追求呂明,追求既熱烈又勇猛,不僅天天到學校,還主動到了呂明的老家,提著煙酒去看望了呂明的父母家人。儘管朱柄勇過一次婚煙,但呂明父母對朱柄勇很是滿意。
    呂明心情格外矛盾,這一段時間以來,她由最初的堅決反對到猶豫遲疑,再到現在的見面試探,內心掙扎如石磨磨肉一樣痛苦。她深愛侯海洋,可是愛情不能當飯吃,兩人條件都不好,一南一北都是偏僻鄉鎮,要調到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比之下,朱柄勇條件好得多,他已經調到了縣財政局,經濟條件寬鬆,如果與他結婚,調到縣城的可能性無疑將增大許多。
    她是痛苦的,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初戀的美好,便遇到了最現實的生存問題。
    她接到侯海洋的信件時,朱柄勇也發出邀請,請她去看在縣城裡的新房子。這個新房子並不是真正的新房子,而是財政局分給朱柄勇的宿舍。宿舍原本是舊的,朱柄勇花錢請了裝修公司,將舊房子重新裝修過,看上去比新房子還有新房的味道。
    朱柄勇在紙上畫著傢俱擺放圖,道:「剛才看了房子,你知道房屋的結構,我簡單佈置一下,你有什麼想法,我馬上就改。」
    呂明道:「這是你的房子,我能有什麼意見。」儘管她開始與朱柄勇交往,可是她並沒有完全接納這位財政局幹部,從女性角度來看,侯海洋無疑更有男性的魅力。
    朱柄勇傻笑了兩聲,繼續道:「房子要預留冰箱的位置,還要做一壁電視牆……對了,還要加上一圈牆裙,這樣打掃衛生方便。」
    呂明腦子裡想著侯海洋,心不在焉地聽著朱柄勇規劃美好的未來。
    兩人談了一會兒,呂明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吧。」
    朱柄勇不願意走,道:「現在城裡流行吃燒烤,集中在天然氣公司那一塊,我們去吃燒烤。」
    「我不想去。」呂明又覺得話說得太硬,道.「晚上吃得太飽。」
    朱柄勇是結過婚的人,對女性心思掌握得挺好,知道烈女怕郎纏的人生哲理。呂明拒絕以後,並不氣餒,繼續道:「這兩年縣城環境變好了,日新月異,我陪你去走一走。」
    耐不住軟磨硬泡,呂明最終還是接受了朱柄勇的邀請。
    縣天然氣公司門口有一塊三角空地,這兩年,燒烤攤子如雨後春筍一樣從三角空地長了出來,逐漸吞噬了三角空地周邊的門面,如今這裡成為縣城夜晚最熱鬧的美食一條街。美食產生於極為簡陋的場所,衛生條件根本無法保證,可是人們不在意這些,人們在這裡吃燒烤喝啤酒,肚子脹了就隨便找個角落稀里嘩啦。
    小城人們都喜歡這樣的地方,燒烤味道不錯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在這個三角空地吃燒烤很自由,無拘無束,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隨地撒尿。
    朱柄勇和呂明坐下不久,陸續有人過來敬酒。朱柄勇在財政局工作,職務不高,位置重要,接觸面也廣,加上他為人比較靈活,所以在較短時間內,認識了各部門不少財務人員。
    呂明越來越覺得驚訝,這些敬酒的人都是很顯要的幹部,甚至還有一位副局長。在鐵坪鎮裡,一位鎮幹部都能在學校裡耀武揚威,更別說是縣城局行的局長了。等到第四個領導過來碰酒,她看著朱柄勇的眼色稍有些變化了。在社會上得到尊重是很愉快的感覺,絕大多數心智正常的人都會喜歡。
    當第五個敬酒的人離開時,遠處走來一群牛高馬大的漢子,這一群漢子身高多在一米八左右,在食客中十分突出。
    侯海洋等不到呂明,在樓上站了一會兒,鬱鬱寡歡地回到了房間.剛到樓梯,碰到了張明。張明興沖沖地道:「我正在到處找你,晚上吃燒烤砂硯夜殊,蔣剛請客。」蔣剛以前是一個鎮上的體育老師,被借調到公安局,工作幾年後,解決了編製,成為正式公安,如今在治安科工作。吃晚飯時,大家起哄,他就答應晚上請隊友吃燒烤。
    到了天然氣公司,兩個穿西服留短髮的漢子已經安排好桌子,見了眾人,不停發煙。蔣剛大模大樣坐在首席,嘴裡叼著煙,卻不點燃,道:「七刀,這些都是我的兄弟伙,等會兒安排一下,找點漂亮妹妹。」
    短髮漢子坐在蔣剛身旁,道:「沒問題,蔣哥,我安排好了。」
    侯海洋聽聞七刀之名,頓時大吃一驚。「七刀」完整的稱呼應該是劉七刀,這個綽號大有來歷,巴山縣城分為東城和西城兩個區域,東城是老城,以土著為主,西城是工業城,很多是來自北方的三線單位。東城和西城都有不少混混,兩邊互相不服,經常在街頭打架。香港黑道片傳人以後,有更多的年輕人加人了街道混混的行列,這些混混身邊經常跟著年輕幼稚且漂亮的小女孩子。劉七刀那時還不叫劉七刀,有一次,他與東城的混混打架,被砍了七刀,仍然提著刀狂追對方。這一戰是劉七刀的成名之戰,他由小混混一躍而成了大混混,得了一個綽號叫做「劉七刀」。
    師範學校恰好在西城,屬於劉七刀的地盤,劉七刀的名字對中師生來說是如雷貫耳,甚至代表著江湖好漢的傳奇。此時這個傳奇人物坐在蔣剛下面,不停地給各位敬酒。
    他敬酒的方式很豪爽,舉著大號啤酒杯子,一瓶640毫升的啤酒只能分兩杯,他左手拿著兩個杯子,右手提著啤酒瓶子,敬到一人面前,就倒滿兩杯,自己先端起一杯,一口就喝了。侯海洋暗自咋舌:「這一輪啤酒喝下來,至少有六瓶酒,這還不算其他人的回敬,劉七刀還真有梁山好漢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