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侯海洋基層風雲 > 第21節 錄像室小團體 >

第21節 錄像室小團體

    朱操蛋問:「老劉,這個娃兒面生,是你們學校的老師?」
    劉清德趁機撒爛藥:「這個人是今年分過來的師範生,素質低,經常打架鬥毆,沒有一點老師的樣子。」
    朱操蛋睜著醉眼,望著侯海洋的背影,不以為然地道:「這個小伙子追著劉老七到處跑,氣度不凡。
    劉清德生氣地道:「老朱,剛剛是流氓當街打架鬥毆,你這個治安當局長官,怎麼不作為,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了?」
    朱操蛋與劉清德在一起開煤礦,有著共同的利益,接觸得非常緊密,但是,朱操蛋很有些性格,並不肯與劉清德穿連檔褲。他瞇著帶有酒意的眼睛,盯著遠去的侯海洋,道:「要是打個架就抓起來,新鄉修個看守所都不夠。這個娃兒不一般,我勸你一句,籠絡這個娃兒,以後肯定用得著。」
    劉清德哼了一聲,道:「到了新鄉,是虎得趴著,是龍得盤著,這個小娃兒不懂事,終究要吃大虧。」以前,他是由於彭家振的原因才有意給侯海洋難堪,自從經過操場的糾紛以後,侯海洋掃了他的面子,讓他很生氣。最近秋雲經常與侯海洋在一起吃飯,這讓他格外憤怒,一直在尋找收拾侯海洋的機會。
    侯海洋和趙良勇、趙海三人在衛生院簡單包紮以後,回到教師小院。在小院裡,教師們搬了兩張桌子,上面擺了胡豆、花生以及從館子裡帶回來的熱菜,桌上還放了兩瓶酒。
    趙良勇對著圍在一起的老師道:「劉老七那一夥人經常來騷擾學校,不僅騷擾學生,還欺負老師。學校當局軟弱無力,鎮政府和派出所不作為。今天居然公然來欺負秦老師,是可忍,孰不可忍。侯老師敢和劉老七對打,是條漢子,敬小侯老師一杯。」
    小秦老師也是中師畢業,她是侯海洋的師姐,分到距離新鄉學校不遠的村小。她是本村人,平時住在父母家裡,並不住在村小。這一次和大家一起吃飯,劉老七過來先說些流氓話,還動手動腳。她眼淚汪汪地端著酒杯向侯海洋敬酒。
    侯海洋沒有推辭,端著酒,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一群老師圍在院子裡,繼續喝酒。
    這個時候,侯海洋突然有了融人這個群體的感覺,他見熱菜不多,道:「我那裡還有兩條草魚,我去剖魚,紅燒。」
    李酸酸挽著袖子,自告奮勇地道,「小侯老師喝灑,我去殺魚。·
    兩條草魚有近四斤,原本是侯海洋留著與秋雲打牙祭的,此時眾老師因為打架事件團結一致,就將這兩條魚拿了出來。
    李酸酸為人尖酸,做菜的本領著實不錯,一條草魚紅燒,一條草魚做成最流行的麻辣魚。有了兩道新鮮菜,眾老師酒興更發.
    眾老師不停地向侯海洋敬酒,侯海洋來者不拒,十分豪爽,終於醉了。他被扶上床時,腦子裡進出了一句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早上起床,侯海洋突然翻身而起,他突然間記起,在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小秦老師給自己說了一句話:「縣裡有一位幹部在追求呂明.』在屋裡愣征了一會兒,他疑惑地想:「秦老師怎麼知道我的事,我是不是聽錯了?」在巴山有句俗話,叫做酒醉心明白,想來想去,侯海洋確定秦老師說過這句話。
    小院裡,昨夜的狼藉已經被清除,恢復了原來特有的平靜和談談的慵懶。
    侯海洋昨天顧著打架,應該買的麵條還沒有買.他正走上石梯子,被趙良勇喊住了,道:「侯老師,你別一個人出去,小心劉老七報復。又道:「小秦老師說你在中師的綽號叫蠻子,果然有點蠻勁。」
    侯海洋道:「沒有想到,當了老師,還得靠蠻勁來保護自己,想起來真是悲哀。我要買面,肯定要上街,不可能打一架後就成縮頭烏龜。」
    趙良勇走到近處,道:「等會兒一起吃飯。」又壓低了聲音道:「有好東西,等會兒我們去看錄像。」
    「什麼錄像?」侯海洋很好奇。
    「香港的片子,周潤發的《英雄本色》第三集,從縣裡弄來的。」
    周潤發的《英雄本色》傳至巴山時,侯海洋還在讀中師,看到第一集,便瘋狂地迷上了「小馬哥」。「小馬哥」成為他心目中的英雄,電影裡面「我不做大哥很久了」那句台詞,成為班上男同學裡很酷的台詞。他看過周潤發主演的很多電影,恰恰沒有看過這部。此時他就如聞到腥味的貓,毫不遲疑地跟著趙良勇走向電視室。
    在樓上,抬頭就可以看到電視室,電視室的窗口被拉上了厚厚的窗簾,沒有聲音傳出來。趙良勇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反應,他又敲了敲門,木門才拉開一條縫。
    開門的是趙海,道:「你這麼呷唆,大家都等你。,
    趙良勇道:「我把小侯老師帶來了。」趙海看了侯海洋一眼,沒有反對,只是交代道:「學校不准平時開電視,大發這次耿直,冒了風險把電視打開,你別聲張,更不能給別人說。」
    圍在一起看電視的有四個人,趙良勇、趙海、邱大發和新加人的侯海洋。當梅艷芳的歌聲傳出來時,八隻眼睛就再也沒有從電視屏幕上離開過。《英雄本色》第三集的故事背景發生在越南,小馬哥從香港到越南去救出堂弟梁家輝一家,其間碰到了不少波折。他在機場無意中認識的梅艷芳幫了他很大忙,並且引發了三人之間一段微妙的感情。周潤發在片中的表現仍具神采,梅艷芳塑造的亂世女英雄的形象更是叫人眼前一亮。侯海洋看完錄像,胸中澎湃著一股英雄氣。
    趙良勇對三人道:「大發耿直,冒著風險打開電視,各位不要說出今天的事,免得給大發惹麻煩。還有,新鄉沒有出租店,大家各顯神通,弄點錄像帶回來。」趙良勇在老師中是沒有官職的大哥級人物,大家聽了他的號召,都發出了響應。
    出門前,趙海道:「今天中午我過生,請大家吃豆花飯。」
    邱大發怯怯地道:「若是又遇到劉老七,我們怎麼辦?」
    趙海摸了摸鷹鉤鼻子,道:「我們躲是躲不過去的,若是遇上,就跟他幹。」
    侯海洋是打心底不怕劉老七,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三人都把眼光看向趙良勇。趙良勇想著劉老七被侯海洋追得狼狽逃竄的樣子,道:「橫的怕不要命的,我們不可能永遠當縮頭烏龜,要向蠻子學習。」
    經此一役,侯海洋在中師的綽號又被引進到了新鄉學校,「蠻子」名字大振。
    四人將偷偷看錄像視為超越新鄉絕大多數老師的幸福,格外珍惜.離開電視室時,他們為了隱蔽,沒有集體出來,一個一個分別溜出來,然後到豆花館子集合。
    舔過生日,自然由他請客。他站在豆花鍋前,點了四碗豆花,又要了一籠肥腸,.半斤滷肉,還有些60度的老白干。大家喝著酒,又開始罵學校,罵鎮政府,罵教育局。
    趙海酒量不行,鷹鉤鼻子在酒後變得鮮紅,道:「教育局那批傻瓜、寶器,怎麼能把錢撥到鎮政府?鎮政府雁過拔毛,沒有把我們教師當人看。」趙良勇要客觀一些,道:「造成現在這種狀況的原因是多方的,鎮政府的經費同樣是捉襟見肘,我問了劉友樹,他的工資也只發了一半。
    趙海要偏激得多,藉著酒勁,痛罵道:「政府那些文盲幹部都發了一半,我們也應該發一半。」邱大發不說話,只是賠著笑,不停地剝花生。
    喝了酒,四人都有酒意,一路罵著鎮政府和教育局。
    侯海洋走在最後面,他發現,邱大發換了一個新鑰匙扣,將鑰匙掛在皮帶上,電視室的鑰匙格外顯眼。帶著醉意的侯海洋猛然間意識到,對邱大發來說,這枚鑰匙代表著進出電視室的一種權力,雖然是小權力,也是一種足以拿出來擺在腰間的權力。
    「打牌。」趙海酒意勃發,進院就喊。侯海洋道:「我四個荷包一樣重,不打牌。」
    趙良勇道:「我們都是四個荷包一樣重,不打錢,打雙扣."
    在中師讀書時,侯海洋就打過雙扣,聽趙良勇說不打錢,同意了.
    在打牌時,不斷有老師進來,看到坐在桌上的侯海洋,都有些驚訝。李酸酸最誇張:「小侯老師,你終於和我們勞動人民打成一片了.不讀英語了?」
    在新鄉學校裡,堅持天天讀英語的有兩個人,一是秋雲,她原本就是英語專業老師,讀英語很正常。另一位則是海洋,侯海洋苦讀英語被廣大新鄉教師視為了寶器。在巴山話中,上器的意思就是傻瓜,巴山人在調侃人時,總喜歡說:「說你是個寶,你又不發光。」因為一次偶然事件,侯海洋意外地插人了這些老師們的生活之中,融人這個集體,他覺得挺溫暖。他對老師們的觀感也發生了巨大變化,以前覺得新鄉老師們自甘墮落、頹廢、不可救藥,如今覺得這些老師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打牌、喝酒是對生活不滿,同時也是為了適應生活。
    星期天,秋雲坐晚班車回到學校。她回了趟茂東,從家裡拿了五百塊錢,在商店裡買了各式正宗作料,她實在不能忍受伙食團粗劣的菜飯.在侯海洋的簡易蜂窩爐子裡吃了天然野生魚以後,她下定決心到侯海洋那裡搭伙。即使被人懷疑是否與侯海洋耍朋友,她也不在意了,反正明年一定要考研,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考研成功以後,自然與眼前這一群在偏僻環境中煩躁的人群分開,他們怎麼想,一點都不重要。
    她提著一大包作料與一些來到了學校。經過走道時,她驚訝地發現.侯海洋居然坐在牌桌上。她下愈識地減緩了腳步.飛快地朝打牌的房間看了一眼.坐在裡面的人確實是侯海洋,他手裡握著一大把牌。臉上還掛著幾張紙條。
    秋雲暗道:「怎麼侯海洋也同流合污,在新鄉學校裡,她唯一看著順眼的就是侯海洋,過了一個週末,侯海洋居然就與這些老師們搞在了一起,而且李徽映還站在侯海洋背後.
    她將提包往凳子上重盆一扔,心裡英名煩蹂,還有些失望。
    稍事休息後,她精緒恢復正常,心道:「侯海洋打牌,是他的自由,我生什麼氣,真是英名其妙.
    秋雲坐在床邊,心著張飛牛肉,打開了收音機,裡面傳來了熟悉的英語廣播。
    收音機這玩意兒真是奇怪,有的收音機總是播放著又典又長的舊戲,有的收音機裡放出來的總是輕音樂,有的收音機裡放出來的總是各種評書和故事,秋雲的收音機放出來的總是英語。其實放什麼節目是由人所控制,你喜歡什麼節目,自然會在收音機裡選擇什麼節目.不同收音機裡放出的節目是如此不同,禁不住讓人懷疑收音機是不同的.
    秋雲回來時,侯海洋並不知道。當英語廣播的聲音穿透了房間,他就知道秋雲回家了。他希望馬上能回到自己的房間,打起牌就有些心不在焉。可是,趙海等人打牌打得高興,自已走了,會讓他們掃興.
    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飯的時間,汪榮富等人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侯海洋越發坐不住,終於尋了一個機會,將手裡的撲克交給了站在背後的汪榮富。
    從廁所裡出來,他走到了秋雲門前,停下來問道:「回來了?』秋雲假裝沒有聽到,仍然低頭聽著英語,臉上沒有表情,這倒讓站在門口的侯海洋尷尬起來。
    小院門口又傳來說話聲,其中有李酸酸尖厲的聲音,侯海洋在李酸酸出現之前離開了秋雲的門口。
    秋雲,直注意粉麟徉,見到他離開,不禁驚訝地責問自己:「秋雲,你這是在做什麼?侯海洋打牌是他的自由,太正常,我為什麼要給他冷臉,憑什麼要生氣?」女孩的心思如七月的天氣,隨時發生變化.前一會兒是太陽,後一會兒是暴雨。女孩的心思又如化學反應,在複雜的過程中,出現各種各樣的顏色。
    她臉上有些紅,深挖靈魂最深處:「秋雲,你好歹是大學生,難道會對一個中師畢業的小弟弟產生感情,這太荒唐!」
    在進行心理調節時,李酸酸走了進來,她昂著頭,無視秋雲的存在,打開裡屋的門,然後重重地關門,房門發出「砰」的一聲響。
    秋雲戴上耳機,低頭哼著英語歌。戴著耳機哼英語歌,對外界充耳不聞的同時發出自己的聲音,這是秋雲對付李酸酸的最佳手段。李酸酸在寢室裡坐了一會兒,嘴裡嘀咕著,氣沖沖地出了門。
    經過李酸酸打岔,秋雲心情完全平靜下來,她摘下耳機,提著準備好的口袋,來到侯海洋的門前。
    「給你。」
    「什麼?」
    「你看嘛。」
    侯海洋接過秋雲手中的袋子,打開一看,笑道:「這下有口福了,他看了看平時放魚的木桶,又道:「昨天我們把魚吃了,我馬上到河邊甩兩鉤,如果運氣好,晚上能吃魚。」
    「現在能釣魚嗎?」
    「我是在河邊長大的,絕不能懷疑我的技術。我去釣魚時,你把飯煮起。」
    秋雲回到屋裡,坐在窗前,透過窗戶,看著侯海洋提著用竹竿做成的簡易魚竿上了青石梯子。他穿著運動衣褲,腳上穿著回力球鞋,身體輕捷,充滿著陽光男孩的健康活力。
    她失了一會兒神,腦子裡想起諸凡的樣子。
    將諸凡和侯海洋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儘管侯海洋年齡要小得多,可是他身上的男子味道反而更濃一些……如果侯海洋有大學文憑就好了。」這個想法一出來,嚇了她一跳,暗道:。我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海洋只是一個中專生,起點低,不論如何奮鬥,也沒有什麼好發展。新鄉只是我的暫居之地,終究是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她來到侯海洋的簡陋廚房,用扇子把護火扇旺,取水淘米、煮飯。又取出牛肉乾,放在新帶來的白色瓷盤子裡。
    在侯海洋釣魚時,打雙扣的場子散了,趙良勇、趙海、邱大發和汪榮富等人各自拿著碗筷前往伙食團。汪榮富一邊走,一邊用筷子敲碗,嘴裡念著:「侯海洋跑到哪裡去了,一眨眼的工夫就沒有人影。」趙海不陰不陽地道:「侯海洋重色輕友,剛才他為什麼不打牌,還不是因為有人回來了。」
    在伙食團裡,四人點了些飯菜,湊在一起,圍坐在水泥做的乒乓台上,邊吃邊聊。汪榮富神神秘秘地道:「我回家,拿了盤帶子,是禁片,帶色的。」
    自從有了電視機和錄像機,趙良勇幾人的業餘生活豐富了許多。新鄉偏僻,沒有租錄像的商店,錄像片源成了稀缺資源。這次汪榮富帶來了錄像帶,而且是帶色的禁片,讓幾人心花怒放。
    趙良勇道:「等到十點鐘以後,我們幾個人悄悄到電視室,不准給其他人說,也不准帶另外的人,除了我們幾個,還有蠻子。」
    吃過晚飯,到了七點,老師們準時去看電視。
    在天色灰濛濛的時候,侯海洋提著一條白鱗回到了院內,他來到秋雲窗前,晃了晃白鏈魚.此時,多數老師都去看電視,李酸酸也端著茶水去看電視.
    秋雲走到侯海洋房間,道:「我還以為黃昏不能釣魚。
    侯海洋道:「我給你傳授點經驗,有諺語叫夏天釣早晚,在旱展釣叫早黃昏,晚上釣叫晚黃昏。我今天原本想釣一條鯉魚,沒有想到來了一條傻傻的白維。白維也不錯,刺多了些,但是肉質嫩。」他蹲在地上,手裡握刀,三下五除二將魚剖了。
    秋雲提著剖好的魚,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帶了些酸菜,就做酸菜魚,酸菜魚是我家鄉津福的一道名菜,吃過嗎?」
    酸菜魚是茂東市近郊一個大鎮的傳統菜,侯海洋又好奇地問:「你是茂東人?」
    秋雲點了點頭。
    侯海洋好奇心越發地濃厚,問:「分配原則一般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你怎麼到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秋雲沒有正面回答,道:「新鄉也是茂東管的地方,我分到新鄉沒有違背分配原則。」她不願深人談此事,揚了揚手,將幾粒大蒜遞給了侯海洋,道:「你去剝蒜。」
    每次問到關鍵處,秋雲總會打岔,侯海洋只得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站在一邊剝大蒜。
    做菜時,秋雲將長髮盤了起來,用一隻蝴蝶髮夾固定黑黑的頭髮,細細脖子如天鵝般優雅。侯海洋注意到這不一般的美麗,心臟彷彿觸電一般,劇烈跳動起來。秋雲不時扭頭說幾句,清澈明亮眼睛更讓侯海洋抨然心動。
    呂明是來自鄉村的少女,有著清新的美。秋雲來自地級城市茂東,有著城市女孩的俏麗以及大學畢業生的知性。們心自問,侯海洋既喜歡來自鄉村的呂明,也從心底願意與秋雲在一起。
    順著修長而精緻的脖子向下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淺淺的頸窩,淺淺的頸窩蘊藏著無窮的魅力。侯海洋正在注目時,秋雲轉過頭,他連忙轉移了眼光。
    秋雲敏銳地看到了侯海洋的慌亂,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並不認為自己會與眼前的男孩子發生點什麼,可是得到了他的關注,還是挺離興。
    魚下鍋以後,發出滋滋聲,散發出濃濃香味。秋雲有意無意問了一句:「你怎麼也開始打牌?別被同化了,同化以後就很難離開這裡。「
    「老師們身上都沒有錢,現在不賭錢,s就是打雙扣,戴鬍子。」
    「你怎麼想著打雙扣?」
    「星期六晚上,趙良勇他們幾個老師在豆花館子吃飯,與雜皮劉老七弄起來了,我幫了點忙。」
    「你打架了?」
    「嗯,我不能看著老師們挨揍。」侯海洋想了想,道,「經過打架,我和趙老師他們才算是真正接觸,一句話,家家都有一本誰念的經,要互相理解。」
    秋雲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輕輕咬了咬,道:「河裡魚確實解,比菜市場的池塘魚要好得多.」頓了頓,又道:「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如果一輩子都窩在這裡,太遺憾.我不會留得太久.明年考研一定共成功.你也要有自己的規劃.否則過了幾年,就和趙海、李酸酸一個樣,想起來可怕。」這個觀點其實正是侯海洋心中最大的隱痛,他看著父親一輩子留在了二道拐小學,由英俊的年青教師變成彎腰駝背、頭髮花白的中老年人。年初,民辦教師轉公消息傳來時,他一人躲在屋角抹眼淚。侯海洋無意中看到這一幕,那情那景如凝固的水泥,牢牢地粘在自己的頭腦之中。」
    侯海洋道:「吃了飯,我讀英語。」
    「你也別吃了飯後讀,我做飯,你在我旁邊讀。」
    侯海洋拿起英語書,站在蜂窩爐子前,開始讀了起來。秋雲一邊麻利地做菜,一邊隨口指點。
    魚是才從河裡釣起來的,作料是從城裡帶來的,手藝是從小培養的,氣氛是孤身男女不知不覺營造的。
    色、香、味俱佳的家常紅燒魚端上來以後,斑駁的舊房子變得光亮起來,侯海洋和秋雲坐在燈光下,慢慢吃著,用不太流利的英語交談著。吃過晚飯,天已暗淡,淺白的天空掛著幾粒星星。
    秋雲回到了屋裡,先寫了日記,然後打開了收音機,躺在床上聽起了英語廣播。為了考研,她把一切業餘生活都用在學習上,天天聽英語廣播更是必修課『侯海洋看了幾頁英語閱讀,覺得無趣得緊,拿起一本《約翰·克利斯朵夫》,躺在床上隨意翻看。
    讀了二十來頁,他放下書,來到電視室。
    電視室裡滿滿地坐著老師,幾個煙槍們在吞雲吐霧.電視裡穿著皇帝衣服的鄭少秋與溫柔端莊的民女趙雅芝脈脈含情地演著對手戲。侯海洋原本是想看幾眼就回去讀英語,看了一段還想看,慾望與理智交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坐在人群中將連續劇看完。
    當《戲說乾隆》的「愁莫愁過」片尾曲響起,氣氛活躍起來。李酸酸道:「邱大發,傻坐在這裡做啥,換台。」
    劉清德為了管理好電視機,只准邱大發一人換台。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給電視機做了一個小木門,小木門鎖著換台和聲音的旋轉鈕,鑰匙掌握在邱大發手裡。
    在催促之中,掌握鑰匙的邱大發走到電視機前,打開小鎖,換了台。在近郊鎮上,廣播站都開始安裝閉路電視,新鄉偏遠,據黨政辦劉友樹說,鎮裡也有安裝的意向,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實,目前只能用自製天線收到兩三個較為清晰的頻道。
    到了十點鐘,邱大發拉了電燈線,笑瞇瞇地對大家說:「各位老師,到十點了,明天再來。」
    李酸酸沒有過癮,罵道:「狗日的邱大發,拿起雞毛當令箭,多看半個小時要死人。」
    邱大發臉色不變,仍然笑瞇瞇地看著李酸酸。李酸酸已經站了起來,她這人嘴快,總是圖嘴巴說個舒服,其實並非離經叛道之人,她還是遵守著大家都要遵守的規矩,走了。
    下了樓,趙良勇拉了拉侯海洋,道:「蠻子,有片子,老規矩。」
    上一次演了《英雄本色》,讓侯海洋大呼安逸,他問:「什麼片,是周潤發的嗎?」趙良勇道:「到時你來看,就知道。」
    一行人為了掩人耳目,隨著人群回到了小院,等到十一點,幾人陸續鬼鬼祟祟出門,躲在黑暗中,輕手輕腳朝著電視室走去。侯海洋進電視室時,所有的窗簾全部被拉上,趙良勇、汪榮富和邱大發已經在屋裡,半分鐘以後,趙海也走了進來。
    汪榮富臉上全是興奮,道:「我拿的是最新的三級片,李麗珍演的,聽說在香港的票房高得很。」他看著侯海洋等人臉上迷茫之情,道:「李麗珍長得太雞巴漂亮了,等會兒你們看了就知道。」
    侯海洋能進入十一點的晚間電視室,是因為幫著老師打了劉老七、汪榮富能進人此間房,是因為手裡握著錄像帶。打架和錄像帶就是進入電視室的投名狀。
    錄像開始不久,女主人公挺著赤裸的胸膛出現在屏幕上,五個男人如沙漠中飢渴的旅人,屏幕上的光身子女人如清冽的泉水。
    侯海洋只覺得有一顆小型原子彈在身體裡爆炸,後果是下身極度充血,喉嚨極度乾渴,眼睛被鋼絲捆在了屏幕上。
    放到一半,他的身體到了爆炸邊緣,可是看到女主人居然與另一個才認識的男人睡在一起,他變得出離憤怒,彷彿最心愛的寶貝被別人佔有,這是一種扯肝連心的痛,痛在內心深處。最後,女主人公與男主人公經歷了情感磨難以後,終於走到一起。結局雖然圓滿,侯海洋仍然感到內心深處的痛楚,這個痛楚沒有來由,格外真實。
    看完錄像,五人男人都沉浸在情節之中,呆呆地盯著閃爍的屏幕。過了半晌,鷹鉤鼻子趙海仰天長歎:「這個女人好美的乳房,若是能和她睡上一覺,死了都值。」
    這一句話道出了所有人的心思,趙良勇也長歎息一聲,默不出聲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