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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八仙抬棺,紙人送葬

  雖然看到了村子,可老話說望山跑死馬,再加上天降大雨,山路難行,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行進速度十分的緩慢。

  更主要的是,在見到那名警察的屍體後,除了包青山,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壓抑。

  我的心情尤其沉重。

  作為一名法醫,我第一時間就判斷出那名警察很可能是因為體力透支導致昏迷,被野豬活活咬死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二個小時。

  這讓我不禁懷疑,他在山裡經歷了什麼。

  其餘的五名警察,現在又處於什麼境地……

  快到村子的時候,雨也小了下來。

  包青山忽然回過頭,朝郭森和毛隊長晃了晃手上的手銬,陰陽怪氣的說:

  「你們想讓我戴著這個進村?」

  郭森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替他打開了手銬。

  包青山活動了幾下手腕,突然壓低聲音說:

  「我說話算話,只要找到我要找的人,你們想知道的,我一定告訴你們。在那之前,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我不想你們以警察的身份進村,那只會惹麻煩。」

  郭森看了我和瞎子一眼,沉聲說:

  「先生是你請來的,我們是陪著兩位先生來的。」

  包青山嘿嘿一笑,點點頭,目光轉到司馬楠身上,卻沒有先前那種促狹,而是淡淡的說:

  「你現在算是外來人,這裡的人不喜歡被外人拍照。」

  司馬楠身子一顫,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眼神,摘下相機放進了包裡。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都沒說什麼。

  即便郭森他們不說,我們又何嘗不知道『天高皇帝遠』意味著什麼。

  不過過後聽郭森說起七年前他把司馬楠救出火坑的經歷時,我還是起了一脊樑的白毛汗。

  在某些特殊的環境下,人的確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

  到了村口,瞎子停下腳步,拿出羅盤對照著查看了一會兒,臉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我剛要問他看出了什麼,忽然,不知怎麼就捲來一陣疾風。

  風捲著細雨迎面撲來,我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

  也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個光著膀子,只穿了一條粗布褲衩的中年男人,光著腳從村裡跑了出來。

  男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個子很高,但很精瘦。

  「不好了!不好了!要死了,都要死了……」

  男人神色驚惶,一面怪叫,一面急急慌慌的朝著這邊跑來。

  見他幾乎要和司馬楠迎面相撞,我連忙拉了司馬楠一把。

  男人像是壓根沒看到我們,一直跑到村頭的山路旁,又往前跑了一陣,忽然又倒退了回來,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渾身不住的顫抖。

  我聽他嗚嗚咽咽說著什麼,卻聽不清楚內容,下意識的皺起眉頭走了過去。

  幾乎是到了他身後,我才勉強聽出他說的是:

  「走不了了……走不了了……不關我的事啊……讓我走啊……」

  我一陣狐疑,猶豫了一下,剛想上前問他是怎麼回事。

  忽然,一隻手猛地攥住了我的胳膊。

  我渾身一激靈,回過頭,就見郭森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問:「你怎麼了?」

  「你沒看見……」

  話只說了一半,我就呆住了。

  當我再轉過頭,那個只穿了一條褲衩的男人竟然不見了!

  「你別碰他!」

  瞎子走過來,打開郭森的手,看著我問:「你看見什麼了?」

  抬眼就見,除了郭森,毛隊長、包青山也都面色不定的盯著我。

  被我拉了一把的司馬楠,那就更不用說了,看我的眼神完全就跟看怪物似的。

  他們都沒有看到那個男人……

  是靈覺!

  我很快反應過來。

  我朝包青山看了一眼,見他老眼閃爍,似乎在盤算著什麼,想了想,沉聲說:

  「村裡有人死了,是個……」

  「是什麼人?」

  包青山的反應出奇的大,竟踉蹌著跑到我面前,有些倉惶的看著我問:「你……你看到什麼了?什麼人……長什麼樣?」

  我和他對視一陣,剛想開口,村裡突然傳來一陣吹奏哀樂的聲音。

  轉眼間,竟然走出了一支送葬的隊伍!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披麻戴孝的少年,年紀約莫十四五歲,打著幡兒,一臉的麻木不仁。

  跟在他身旁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鬚髮斑白,腰桿卻很挺直,腰裡繫著白布帶,一邊向前走,一邊默不作聲的朝天空撒著紙錢。

  緊接著,就見八個體態不一的漢子,抬著一口清漆棺材跟著走出了村子。

  這八個人全都微微低著頭,緊閉著嘴,目不斜視的只管抬著棺材跟著向前。

  「棺材上繃了墨斗線,橫死的!」瞎子低聲說道。

  我看了一眼棺材上縱橫交錯的棋盤墨線,微微點了點頭。

  再看看那個撒紙錢的老頭,心裡湧起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覺。

  「那是什麼?」司馬楠低呼道。

  我瞪了她一眼,可當我看清隨後從村子裡走出的送葬隊時,就像是觸電般的猛一哆嗦,整個人呆在當地僵硬的再不能動彈。

  有人死了,親戚朋友送他(她)最後一程,是人之常情。

  但我發誓,無論任何人看到眼前的這支送葬隊,都會感覺不適。

  因為,除了前頭打幡兒的、撒錢的,還有抬棺材的那八個人,後邊浩浩蕩蕩的送葬隊裡幾乎沒有活人!

  死人是不可能給活人送葬的。

  那些『人』當然也不是死人。

  在如此近的距離,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夠看見,所謂的送葬隊,竟然是由一個個紙紮人組成的!

  沒錯,那的確是一個個用竹篾白紙紮成的紙人。

  每個紙人都和真人差不多大小,描眉畫眼,兩腮點著胭脂紅,甚至還畫著男女不同的髮飾服裝。

  幾十個紙人排成整齊的兩排隊列,跟在棺材後面飄飄忽忽的向前……

  我只聽到身邊不斷傳來牙齒打顫的「得得」聲……

  送葬隊迎面走來。

  打幡兒的少年只麻木不仁的斜了我們一眼便繼續向前。

  撒紙錢的老人卻是一邊撒錢,一邊凝眉掃視著我們,目光最後在包青山臉上停留了一陣,這才轉過臉去。

  八個抬棺材的人都微微垂著頭,緊閉著嘴,目不斜視的走過。

  我正驚疑不定的盯著那口清漆棺材,冷不丁,一蓬雨水甩在我臉上。

  在我回過頭的同時,一個慘白的馬頭猛地杵到了我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

  我本能的倒退了一步,驚魂不定的仔細看,才發現那竟是一個紙紮的馬頭!

  馬頭套在一個人的腦袋上,那人穿著一身素白,乍一看就和紙人一般無二。

  抬眼再看,另一行隊列裡,卻是一個頂著紙紮牛頭的人在和『馬頭』並行。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牛頭和馬頭都是真人,不過是套了個紙紮的假腦袋。

  同時也發現,『牛頭馬面』的一隻手都詭異的抬舉在肩膀前方,握成拳狀。

  仔細一看,我下意識的緊緊閉了閉眼。

  牛頭馬面的手並不是虛握的,而是各自握著一根扁平的竹片。

  竹片很長。

  後方那些紙人送葬隊,竟全都是黏在竹片上的。

  「麻痺的,那老狗在搞什麼鬼?」包青山小聲罵了一句,顯然也有些驚魂未定。

  瞎子看了我一眼,低聲說:「八仙抬棺,紙人送葬,棺材裡的人……絕對是大凶死相。村裡有行家。」

  我嘴角牽動了一下,剛想回話,可下一秒鐘,我只覺得整張臉像是被塗滿了502一樣,完全僵硬不能動彈了。

  『牛頭馬面』肩扛的竹片很長,足有五六米。

  被竹片黏連的紙人依次從我們身前『路過』。

  但就在瞎子說『村裡有行家』的時候。

  經過我面前的一個紙人,突然猛地轉過頭,裂開嘴,衝我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