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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山村

  郭森絕不是好脾氣的人,可聽了老頭的話,硬是壓下了火氣,只是眼睛都快瞪出血來了。

  「你沒有家人嗎?」

  司馬楠盯著老頭,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老頭促狹的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嘿嘿笑道:

  「長大了啊。我記得你屁股上有塊胎記吧?讓我想想在哪邊來著,左邊……不不不,應該是在右邊,我當時還拍了兩巴掌,啪啪的……」

  這次連瞎子也忍不住了,抓起一把椅子就要掄過去。

  我攔住瞎子,回頭看了老頭一眼,攬著司馬楠往外走。

  「你是陰陽先生?」老頭忽然問道。

  「是。」我停下腳步,卻沒回頭。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老頭又問。

  我沒再理他,直接把瀕臨崩潰的司馬楠帶了出去。

  辦公室裡,郭森連著抽了兩根煙,這才說出了實情。

  老頭叫包青山,本地人,是個老人拐子。

  他不是被警方抓獲的,而是自己投案自首的。

  自首後,當即便交代了一部分曾被他拐賣的人口訊息,其中就包括司馬楠。

  但與此同時,包青山還隱瞞了另一部分被害人的訊息,並且以此作為條件,要求警方幫他做一些事。

  「他要求警方幫他找陰陽先生,並且帶他一起進山,去找某個人。他不肯說要找的人和他是什麼關係,只說找到他要找的人,就會把他所記得的過去十五年裡販賣人口的訊息全部交代出來。」

  郭森朝我點著頭說道:

  「之前我沒跟你說,是因為擔心你太年輕,怕你意氣用事不肯來。現在你知道了,你應該明白那意味著什麼。每一條訊息,就意味著我們可能解救一個被害人,可以讓一個家庭破鏡重圓。」

  「所以,你們的打算是,讓我和禍禍,帶著那老狗日的進山,去找到他想找的人?」瞎子問道。

  郭森點點頭:「我會和你們一起去,不光是找他要找的人,還要找到先前進山的六個警察。」

  說到這裡,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毛隊長大聲道:

  「你們難道就沒看出來,那老東西又奸又滑,他之前說山裡那個村子有被拐賣的人口根本就是給警方下套?他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的同事折進去,讓我們不得不向他妥協!」

  「看出來了!但是為了救人,杜隊還是帶人進山了。」毛隊長低聲說道。

  一陣沉默過後,瞎子站起身打了個哈哈:

  「啊……意思是,不管怎麼樣,都非進山不可了。坐了一天的火車,累了,回賓館睡吧。」

  第二天一早,司馬楠攔住我們:「我和你們一起去。」

  「嘖,你去幹嘛啊?」瞎子皺眉。

  司馬楠看向郭森:「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人裡,我比誰都熟悉山裡的環境。」

  瞎子剛要開口。

  司馬楠就轉過頭說道:「我在那個山村裡生活了兩年,我試著逃跑了無數次,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那裡的地勢了。」

  瞎子明顯一愣,轉眼看向我。

  我看了一眼司馬楠脖子裡掛的相機,轉眼看向郭森。

  「那就一起去!」郭森沒有絲毫猶豫的說。

  上了車,一眼就看到被押在最後面的包青山。

  見司馬楠上車,包青山咧嘴一笑:「嘿嘿……」

  「彭!」

  不等他開口說話,我就狠狠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少他媽給我裝瘋賣傻,我是陰倌,不是警察,我一不高興,就可以把你,和把你想找的人留在山裡,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我冷冷說道。

  包青山嘴角抽搐了一下,沒再說話,眼中除了冷厲,還閃過一絲異樣的東西……

  一個鐘頭後,車停在一個靠山的村口。

  郭森和毛隊長對視了一眼,毛隊長遲疑了一下,從包裡拿出一把手槍遞給我。

  我看向郭森。

  郭森含糊的說道:「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臨時配備。會用嗎?」

  我點點頭,接過來檢查了一下,隨手別進腰裡,轉過頭看了包青山一眼。

  下了車,毛隊長指了指村子,說:

  「這個村子的人十戶有八戶都打獵,和山裡那個村子經常往來。但是,現在村裡最老的獵戶,都找不到山裡的那個村子了。」

  郭森看向我說:「我說的那個老獵戶,就是這個村的。要找他問問情況嗎?」

  我看向瞎子。

  瞎子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天,說:

  「看樣子又要下雨了,早去早回吧。」

  說完,朝我手裡的油紙傘看了一眼。

  我直接把傘遞給了他,又下意識的朝包青山看了一眼。

  ……

  進山的路上,包青山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你真是陰倌?」

  我笑笑,沒說話。

  包青山嘴角抽搐了一下,轉向隨行的毛隊長,剛要說什麼,瞎子一把掐住他的後脖子,笑著說:

  「走吧,說那麼多幹什麼啊?你一定會帶我們去我們想去的地方的,對不對?」

  包青山看看他,又看看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而我,看著滿臉帶笑的瞎子,卻感覺他和以前似乎有點不大一樣了……

  又往前走了一陣,司馬楠忽然向毛隊長問道:

  「據我所知,我們要去的村子,至少在七年前……有將近一半的家庭都參與買賣人口,你們警察一直都沒管過嗎?」

  「知道的、能救的,都救了。」毛隊長沉聲說,「有些不知道,有些……晚了。」

  「什麼叫晚了?」司馬楠猛然回過頭質問道。

  毛隊窒了窒,沒有說話,只是悶著頭往前走。

  我沒怎麼在意兩人的對話,只是不時的看向瞎子。

  瞎子似乎也留意到我在看他,笑了笑說:

  「目前為止,我還沒發現什麼狀況。我有種感覺,這趟我來,好像是多餘的!」

  我說:「我怎麼覺得你不會說人話了啊?」

  「咱倆誰不會說人話?」瞎子白了我一眼。

  「你!」

  「放屁!咱倆誰不是人?」

  瞎子回過頭瞪我,眼中竟滿是厲色,「你就作死吧你!」

  我一窒,就想懟回去,可還是搖了搖頭,把到嘴邊的話嚥了。

  事實是,我和這貨有段時間沒見,有太多的疑問想要找他解答了。

  就譬如鬼樓,還有那十二張照片,這些似乎都能從他那裡得到一些線索。

  可這貨……這段時間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轉性了。

  居然也跟我玩兒神秘……

  「你有沒有聞見臭味?」瞎子忽然停下了腳步,轉向我問道。

  我點點頭,聳了聳鼻子,朝著一旁走去。

  撥開半人高的草叢,惡臭味更加清晰的傳來。

  「是屍臭。」郭森疾步跟了過來。

  我低聲說:「不光是屍臭,還有別的味道,好像是……」

  一句話沒說完,郭森已經扒開了前方的茅草。

  看到草溝裡的情形,我頓時頭皮一麻,下意識的大叫:「小心!」

  草溝中,一隻渾圓龐大的野物聽到動靜,猛然轉過身,血紅的眼睛直接對正了我。

  下一秒鐘,就像是小型坦克般,呲著獠牙朝我直衝了過來。

  「砰!砰!」

  隨著兩聲槍響,那東西翻倒在地。

  郭森把還在冒煙的槍口抖了抖,朝我使勁擠了擠眼。

  「什麼情況?」毛隊長跑過來問。

  「是野豬。」我低聲說了一句。

  「呼……」毛隊長長出了口氣。

  但是,這口氣僅僅只吐出一半,就卡在了嗓子眼,「豬嘴上怎麼會有那麼多血?」

  我和郭森對視一眼,反手從腰後掏出槍,上了膛,亦步亦趨的往草溝深處走去。

  三個人,三把槍,撥開最深處的茅草。

  「啊……」

  毛隊長猛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郭森第一個反應過來,劈手奪下他手裡的槍,用另一條手臂緊緊箍住了他的脖子。

  「怎麼回事兒?」瞎子等人都趕了過來。

  「啊!」司馬楠尖叫一聲,後退兩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草溝裡,一具穿著制服的屍體扭曲的歪在那裡。

  從頎長的身形判斷,死屍應該還很年輕。

  但是屍體的半邊臉已經被啃的血肉模糊,另外半邊臉也被污血浸染,以至於我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

  「是小湯,他……他去年剛畢業……」毛隊長失神的喃喃道。

  我和郭森、瞎子相互對視,彼此的臉色都已經無法形容。

  「呵呵,山變了,變得開始吃人了,哈哈哈哈……」包青山忽然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捂著臉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我端起槍朝他瞄準,強忍著才沒扣下扳機。

  良久,關了保險,把槍別回腰裡,讓郭森幫忙,一起把屍體抬到了旁邊一棵樹的樹丫上。

  「卡嚓!」

  回過頭,就見司馬楠急著放下相機,惶恐的看著我們:「我……我……」

  同樣是對屍體拍照,這一次,我們誰都沒有阻止她。

  瞎子抬頭看了看天,「就快下雨了,趕緊趕路吧。」

  不多時,真下雨了。

  瞎子沒撐傘,而是把五寶傘夾在腋下,和我們一樣套上了一次性雨衣。

  一行人冒雨又前行了四十多分鐘,司馬楠忽然顫聲喊了一句:「到了!」

  見她踉蹌的跑上山崗,我們急忙跟了上去。

  站在山崗上,遠遠的,就見山坳間隱約現出一片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