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先猜出來了一半：「你什麼意思？」
師侄嘻嘻一笑，說道：「師叔你心裡明白，這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你現在的功德，不管是機緣巧合還是什麼別的導致的，可馬上就要升到天階了，祖師爺應該也跟你提過了，一旦你上了天階，禍事立刻就來了。」
果然干我猜的一樣——可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是怎麼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
「所以啊，天作有雨，人作有禍，」他接著端詳著我的福祿宮，說道：「萬一哪天下了個意外的大雨，你缸裡水突然漫出來，淹死什麼螻蟻爬蟲就不好了，在此之前，先得要倒出去一些，師叔雖然年紀小，卻是聰明人，這個道理應該明白了吧？」
我當然明白，說來說去，要想不升天階，就得先自己把功德虧空點，當然要先幹點缺德事兒了。
看他這意思，我現在功德積累的程度，隨手扶個老奶奶，保不齊雷公爺就出現度化我上天階了——這也是我從師門回來之後，最擔心的事情。
可是，缺德事兒？我功德倒是會做，可入門之後，缺德事兒還真沒怎麼幹過，咋干呢？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師侄接著說道：「咱們這一行要積累功德，講究忠、義、貞、孝，最忌諱的，就是淫，騙，凶，貪等等，重點我幫你畫，理解和執行，師叔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好做強——我看好你。」
把缺德事兒做大做強，這怎麼聽也不像是好話，就跟我很擅長燒殺搶掠，坑蒙拐騙似得。
這會兒我還反應過來了，就問這個師侄：「說起來，你為什麼不給自己積累功德？」
我也看出來了，這個師侄比較厲害，離著地仙，估摸著也是一步之遙了，可從他上次在饞蟲那事兒的表現上，他似乎並不想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完全不拿著人命當回事。
師侄兩隻眼睛一瞇，又是個狐狸一樣的笑容：「師叔你說的是沒錯，我是快成地仙了，可我不樂意當地仙——活的那麼長，一成不變，多沒滋味！生生世世，生死輪迴，什麼樣的人生都能體驗一次，才是真有意思。」
我一下就明白了——感情他現在，也不想著讓自己積攢功德。
相反，跟我現在的情況一樣，他也在提防「水滿則溢」，提前虧損一些功德，免得活成地仙。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世人都誇神仙好，他卻偏偏不想做。
不過也是——飛殭倒是成了精怪，輕易死不了，可他活夠了，長生不死，對他反而是煎熬，這人生選擇，可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別說，師侄的樣子，跟師父還真有點相似。
我就又問他：「你跟神相三，到底怎麼鬧翻的？」
師侄笑了笑，說這個說來話長，說著，他一手在床底下一撈，就撈出來了一個茶壺，噗噗的，還冒著熱氣呢！
我一下傻了，忍不住就往床底下看了看，可床底下分明就是空的！
師侄再一次把手伸到了床底下，隨手一劃拉，變戲法似得，又拿出來了兩套茶杯，滿上一杯遞給了我：「雨前龍井，你聞聞。」
茶杯燙手，茶香馥郁，這叫啥，這叫隔空取物？我暗暗吃驚，傳說之中，只有狐狸精才有這個本事呢！
師侄早看出來我的故作鎮定的，嘻嘻一笑，也不點破，接著就說道：「我想想——嗯，其實也就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原來這師侄一開始，是跑江湖變戲法的——命苦，是被拐賣出來的，戲法收到的賞錢要是少，就得挨打受罵，日子算是生不如死。
而那會，姓卞的當初為了封魔圖的事情，大江南北的遊歷，機緣巧合，就看中了這個師侄，覺得他是個材料，就把他從變戲法的那給救出來，收了徒弟。
師侄當然是非常感謝救他出來，還他自由的師父了，一開始跟姓卞的關係也非常好，發誓這輩子報效師父，可後來，他無意之中，就在靈寶胡同，發現了被關在裡面的祖師爺。
他知道，這叫欺師滅祖，是神相門第一項的規矩，可他師父神相三破了。
他就想找神相三問清楚，神相三含糊其辭，他開始對神相三有了疑心，後來，他偷偷摸摸又跟關在裡面的祖師爺接觸了接觸，越發是覺得神相三其實跟自己想像之中的不一樣，於是下定決定，想著把祖師爺給救出來。
可惜他沒那麼大的本事，也沒那麼大的運氣，被神相三發現，怒斥他吃裡扒外，要弄死他，倒是他命大，給逃出去了。
所以，他就被師門給除名了，惹得神相三大發雷霆，難怪後來兔爺說，大師哥的名字，提也不許提。
神相三一直沒搞明白這個大徒弟為什麼背叛自己，只覺得這個大徒弟的良心餵了狗——自己眼瞎，收了這樣的大徒弟，也不光彩——有損一世英名。
不過神相三並沒有看走眼，這個師侄確實是這個行業的材料，倒是挺爭氣的，摸爬滾打，也修行到了今天的這個程度，並且在行當之中，也有了廣泛的交遊——用他的話來說，是認識了些個能幫上忙的狐朋狗友。
說到這裡，他瞇著眼睛，又笑了。
我頓時就明白了：「你……也認識鳳凰牌樓的人？」
師侄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我說呢！當時母殭屍王在靈寶胡同突然出現，擺明是認識我師父的，所以說這次是為了救我師父來的，可當時左一行的女人碰巧，應該也去央求他們救左一行，感情母殭屍王一下接受了兩個委託，才闖入了靈寶胡同，真正是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
我立馬就問道：「照著母殭屍王的尿性，這個忙他們鳳凰牌樓肯定也不是白幫的，你潛入天師府，是不是為了鳳凰牌樓委託你的什麼事兒？」
師侄的本事，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被關在這裡——他一開始被我抓進天師府，抱著的，就是這個潛入天師府的目的！
難道，母殭屍王作為救出師父的交換，是讓他打魂瓶的主意？
師侄一拍大腿，大為激賞：「母殭屍王？這個名字起的好！師叔你很有起外號的才華嘛！」
我看得出來，顧左右而言他，他是不想告訴我。
他既然在監獄裡面來去自如，而現如今還老老實實的住在這裡，可見他想幹的事情，目前還並沒有得手。
是啊，他確實挺厲害的，可袁青城也是他這個水準，比他只上不下，從袁青城這裡偷魂瓶，我看他也是碰到對手了。
想起了袁青城的長生不老，我又有點想問問師侄自己今年多大歲數了，可尋思了半天，還是沒問出來。
看著從師侄這裡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來了，我只得起來走了，臨走的時候，師侄還挺熱情的跟我告別，說最近他應該還會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讓我有事沒事兒，過來喝喝茶。
不是，你到底是來坐監獄的，還是來度假的？
一出門，倆守衛還跟我信誓旦旦，說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讓我這個大師兄受委屈。
算了吧，我看他比你們過得滋潤。
出了監牢，我就尋思了起來，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就是做好人行好事兒，冷不丁讓我干缺德事兒，我還真沒什麼創意。
這麼想著，我就出去了，結果一出門口沒多長時間，小胖子他們一幫人正從這裡經過，一邊走一邊擠眉弄眼的，像是沒憋什麼好屁。
羅曉梅也跟在他們後頭，像是在勸阻什麼，可他們不聽。
我就叫住了他們，問他們要幹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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