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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阿公錢

  「家裡來客了?」
  這會兒,茶花醒過來了,睜著很漂亮的眼睛,四下裡「看」。
  茶果過去握住了茶花的手:「就是……今天跟你說的,那個好看的大哥哥,還有胖大叔和大姨。」
  「大姨……」這下大金花的臉也給綠了,輪到小胖子嘻嘻的笑了起來。
  茶花的眼睛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是盲的,她笑:「我也想看看——姐,你說的石榴樹都開花了是不是?」
  那邊的石榴樹早就被砍沒了。
  但茶果還是很堅定的點了點頭:「開了!等手術完,你就知道什麼是紅色了。」
  「我不著急。」茶花還是笑:「等了這麼長時間,多等幾天,也沒啥——爹媽,也別著急。」
  接著,她就努力對著門口「看」,露出很神往的表情:「紅色一定很好看。」
  茶果低頭,把小胖子的糖給剝開了:「你吃,是城裡的東西,可好吃了。」
  說是這麼說,她自己分明一口也沒嘗過——當時看著這些糖,她露出那麼眼饞的表情,其實不是為了自己,是想著讓妹妹嘗嘗吧?
  大金花整天自詡「要當媽的本仙」,看著茶花有了代入感,滿臉同情,小胖子沒說話,默默的又掏出一把糖放在了茶花枕頭邊。
  婦女看了看茶花,尋思了一下,就推了八字鬍一把:「告訴他們吧,我覺得,他們不是壞人。」
  八字鬍撇了撇嘴有點不樂意,試探著問:「就算告訴你,有我啥子好處?」
  我看著躺床上的茶花:「孩子的病,有希望。」
  「真的?」婦女也不指望著八字鬍了,自告奮勇就跟我說道:「我告訴你!」
  八字鬍想阻攔,可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這個茶家,已經在這裡住了幾百年了,他們家一直有個規矩——絕不外遷,世世代代,都要守在這裡。
  守什麼呢?就守著那個種滿了石榴的地方。
  那地方本來也是茶家的祖產,茶家祖先也不說那到底是什麼地方,但不許他們動,更不許讓外人動,——茶家的墳地另在他處,所以茶六也是真的不知道那裡埋了人。
  據說茶家先祖留下的祖產還是挺豐饒的,人們都說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每個家族都有興盛與衰敗的交替,可對茶家來說,只跟前半句有關,自從開始守那個地方,家裡就一直在走下坡路——這地方不算太大,發展也不好發展,人多地少,留在這裡就得等著挨餓,所以時間長了,就演變成長男留守。
  而當家的家主又遺傳似得,都有賭博的惡習,陸陸續續,氣死不少主母。
  茶六他奶奶,就是被他爸爸活活氣死的。
  茶六他爸爸為了賭,把茶六他奶奶陪嫁的一套首飾——臨了想帶棺材裡的,也偷出來輸沒了。
  男人沒用處,女人當然只能靠自己,可以前那個年頭跟現在不一樣,女人很難找到什麼靠自己就能養家餬口的工作,不少茶家的女人,就在外面有了人。
  偷漢子養家,這在本地叫「賣花」,雖然確實讓人看不起,搞得茶家名聲一直不好,但誰也罵不起她們來——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麼也得活著,也得吃飯。
  可想而知,那塊地迫於無奈,早也典出去了,加上時代變遷,雖然他們還守著,可那地已經不屬於自己家了。
  就說茶六吧,這個宅基地在祖上是放馬飼料的地方,現在住人——不久之後,人都沒地方住了。
  要不是因為修路,茶家可能都忘了自己家的使命,這不是一看國家要占那個地方,所以茶六立馬想起來了祖訓,跳出去阻攔——當然,沒阻攔的住。
  他不是為了完成使命,是他尋思要點拆遷補助,所以又鼓動了村裡人來鬧事。
  說到這裡,婦女眼圈有點發紅,說之所以抓一切能弄錢的機會,是因為孩子生下來眼睛就有問題,也吃了草藥啥的,但就是不見好,之前有城裡的大學生當志願者來村裡看病,給茶花看了看,說只要湊夠十萬塊錢,就能上城裡給她做手術。
  婦女一聽,這是個天文數字,大學生幫著在網上發了募捐,可錢也一直湊不夠。
  婦女為了孩子,一咬牙,也「賣花」了。
  本來,村裡人都笑話他們家「上樑不正下樑歪」,女人都壞家風,她發誓賣苦力也不沾這一行——她自己有倆女兒,不能再「上樑不正下樑歪」下去了。
  可十萬塊錢也不能從天上掉,這都是命。
  「賣花」這一行會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她肩膀,脖子,胳膊,外露的地方,都有一些傷痕,因為越怪癖的客人,給錢給的越多,她想著茶果能看見東西,倒是願意接這種客人,大不了閉著眼睛忍了。
  只要能讓孩子看見東西就行。
  好不容易湊了三萬塊錢,茶六說把錢存到銀行生點利息,半路改了主意,想著以三萬塊錢做成本,贏他十萬,孩子的錢不就夠了嗎?
  可這三萬,和宅基地,全給折帶進去了。
  想到了這裡,我忽然想起來,茶果上那個墳地附近,說過一句「那有錢」,就看著茶果:「你之前說,墳地裡有錢,是誰告訴你的?」
  茶果一愣,低下頭:「是阿公說的。」
  「阿公?」八字鬍和婦女都愣了:「啥阿公?」
  茶家名聲不好,沒什麼親朋好友,八字鬍的老爹也早就死了,村裡沒有一個能讓茶果叫阿公的人。
  茶果看向了茶花,茶花跟著我的聲音,「看」向了我的方向:「阿公告訴我,我告訴姐姐的。」
  原來那天家裡晚上,茶六去賭錢,婦女去「賣花」,大人都不在家,茶果在身邊睡的很死,就茶花自己聽到家裡有進來人的聲音——腳步聲是拖著的,而且,進來就翻箱倒櫃。
  茶花倒是不覺得新鮮——他們家經常欠債,被人翻找值錢的東西很常見,尋思應該告訴家裡大人一聲,她就問來的人是誰。
  那個翻箱倒櫃的聲音停下來,一個聲音就告訴她,是阿公。
  是個老頭兒的聲音——但是聲音很怪,跟賣炸鵪鶉的王叔公和賣脆梨的張二爺爺都不一樣,說不是為啥,特別讓人不舒服,陰森森的。
  茶花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阿公,就問是哪個阿公?
  那個老頭兒的聲音就停了一下,這才說,家裡為何過成這樣了?
  茶花只在電視裡聽過人說過「為何」,覺得還挺新鮮,這個老頭兒可能不是本地人,就讓老頭兒坐下,家裡大人很快就來了。
  接著,她就感覺哪個老頭兒像是在摸她的眼睛——雖然他小心翼翼的,可她還是覺得出來,那手又涼又硬,還特別鋒利。
  摸完了,老頭兒歎了口氣,才說道,你告訴家裡人,錢在石榴樹下面,去拿。
  她有點納悶,石榴樹?再想問,那個一拖一拖的聲音就不見了。
  等茶果醒了,茶花就把事情告訴她了,問她,這事兒是不是應該把事情告訴給爹媽?
  茶果雖然小,卻拿了主意——不行,真要是阿公給了錢,那不能讓爹爹知道。
  所以她就自己去了。
  這一去,卻正好碰到了我們,「錢」也沒拿到手。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知道大概是個什麼情況了。
  「錢,那地方能有錢?」八字鬍聽了,一下就激動了起來:「有多少錢?怎麼個拿法?」
  茶果還沒說啥,忽然外面傳來了修路工人急急火火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領導,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