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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反路

  強順這話嚇了我一跳,立馬兒叫我聯想到冰塊被火融化掉的情形,連忙朝陳輝臉上一看,就見陳輝一張臉通紅,在火光映耀下,臉皮上泛起一層水光,水光映著火光,在一晃一晃的,十分的詭異,好像整張臉真的要化了似的。
  我連忙蹲過去把陳輝抱了起來,一摸陳輝的臉,外面是燙的,裡面感覺還是冰涼冰涼的,連忙招呼傻牛強順兩個,扯起大衣,把陳輝抬起來往篝火遠處挪一挪。
  當時我們年齡小,不知道救這種被凍的人得慢慢來,最好用人的體溫去焐,讓被凍的人循序漸進自身回暖,這樣血液才能循環流通。用火這麼強烈的烤,就像在揠苗助長,人體回暖需要從內到外,我們這麼做,等於是反其道而行之,從外到內,不但不能救人,還可能會導致被凍的人表皮熱脹冷縮、表皮血管或者皮膚壞死。
  要說皮膚會被烤化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陳輝這時候皮膚通紅面帶水光,看著有些嚇人,都是因為我們三個啥都不動,傻不拉幾的讓他離篝火太近了。
  抬到遠處,傻牛和強順把身上的軍大衣也都脫了下來,給陳輝蓋在了身上。
  三個人七手八腳忙活一陣,陳輝臉上的紅光終於退了,我又試了試他的鼻息,均勻了很多,這算是有驚無險,情況往好的一面發展了,但是,悄無聲息的,天上竟然飄下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漫山遍野,屋漏還他娘的逢了連日雨,我當時真想指天大罵。
  就在這時候,強順突然「哎呦」一聲,緊跟著「啊」一聲驚叫,身子骨碌碌從平台上滾了下去,等我扭頭去看的時候,他已經一口氣從平台滾到了山溝裡。所幸山溝裡積雪深厚,似乎沒受啥傷,很快從雪窩裡爬了起來,我心說,咋這麼不小心呢,這麼大的平台也能摔下去。
  剛要衝強順喊一聲,問他有事沒有,強順居然衝我大叫道:「上邊兒有東西,把我推下來了!」
  「啥?」我趕忙轉頭,把整個平台掃了一遍。巴掌大的一片地方,這時候除了我跟傻牛、昏迷中的陳輝,再沒別的啥東西。
  強順在溝裡一臉驚悚,喘著粗氣叫道:「你們趕緊下來吧,上面真的有東西。」
  見強順喊的煞有介事,我心裡頓時一沉,還真是屋漏偏逢連日雨了,陳輝凍僵昏迷不說,老天爺還不賞臉,下起了雪,這時候又來了啥東西湊熱鬧,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隨即在心裡一合計,沖強順喊了一嗓子,「你上來吧,有我在,沒事兒!」
  強順聞言,看著平台躊躇起來,我想下去把他揪上來,又怕我一離開,陳輝再出啥事兒,連忙招呼傻牛,「去強順拉上來。」
  傻牛剛要下去,強順又叫了一聲,「不用拉我,我自己能上去。」
  強順慢吞吞爬了上來,我讓傻牛照看著陳輝,走到強順跟前問他,「你沒摔著吧?」
  強順搖搖頭,警惕地朝整個平台打量了一下,我又問道:「剛才到底是咋回事兒?」
  強順隨即又露出一臉驚恐,說道:「剛才我想到邊兒上撒尿,誰知道……就感覺後腰給啥東西推了一下,我褲子還沒解開就滾下去咧。」
  我問道:「你感覺像是啥東西推你的?」
  「不知道哇。」強順隨即說道:「這裡不乾淨,咱還是趕緊走吧。」
  我抬頭朝天上看了看,陰沉沉的,像這種天氣,那些魑魅魍魎出來胡鬧是很有可能的,尤其是下雨天,路上那些行人的雨傘下面,不單單只有人。
  我壓低聲音對強順說道:「咱肉眼看不見那東西,你把陰陽眼弄開看看。」
  強順猶豫了一下,不過這回他並沒有反對,伸手去解衣服上面的扣子,就在這時候,陳輝呻吟了一聲,我們頓時大喜,強順也不再解扣子,兩個人沖沖朝陳輝走了過去。
  傻牛這時候見陳輝有了反應,也高興的不得了,把陳輝的上半身抱了起來。
  我跟強順走到跟前蹲了下去,沒一會兒,陳輝緩緩睜開了眼睛,又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隨後有氣無力地把目光一掃,眼睛裡立馬兒亮了一下,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你們、你們怎麼也來了?」
  我扯了扯臉上的肉,想笑一下,卻沒能笑出來,自打蓉蓉死了以後,我真的不會笑了,關心地沖陳輝說了一句,「道長,您終於醒了。」
  陳輝一臉茫然地朝周圍看看,自言自語似的又問道:「這……這還是在山裡嗎?」
  強順回道:「是呀,為了您,俺們都折騰大半天咧,您總算醒了。」
  陳輝聞言就是一愣,像是想起了啥,說道:「你們都小心點兒,這山裡不乾淨。」
  我跟強順隨即對視了一眼,就聽陳輝又說道:「我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山上推下來的……」
  「啥?」強順一聽差點沒原地跳起來,叫道:「我剛剛也被啥東西推下去咧!」
  我皺起了眉頭,「趕緊把你的陰陽眼弄開看看。」
  強順迅速把衣裳扣子解開,吐口唾沫擦點胸口的血,打眼朝整個平台上一掃。
  我忙問:「有東西嗎?」
  強順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啥也沒有,不過我敢肯定,這裡真的有東西!」說著,他抬頭朝兩側的山峰看了看,頓時叫道:「看見咧,在上面!」抬手朝我們身後的山峰上一指,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啥也沒有,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山頭,就剩下漫天的雪花。
  我忙問:「到底是個啥東西?」
  強順眨巴幾下眼睛回道:「太遠咧,看不清楚,像是個四條腿的、黑色的。」
  「是只精怪?」
  陳輝這時候,給傻牛扶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扭頭朝他看了看,似乎沒啥大礙。所幸這是冬天,身上不但穿的厚,山上的積雪也厚,要是擱著夏天,從這麼高的山坡上滾下來,不說傷筋動骨,至少也得頭破血流。
  陳輝對我們倆說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回去吧。」
  我叫道:「不行,得抓住這東西,弄不好就是它把您推下山的。」
  強順也叫道:「肯定也是它把我推下去的!」
  兩個人都是忿忿的,陳輝說道:「這東西肯定是這山裡的,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它又沒把咱們怎麼樣,何苦跟它過不去呢。」
  我一咬牙,狠狠說道:「不行,要不是俺們三個來的及時,您就凍死在山裡了,這個仇一定要報!」
  陳輝聽我這麼說,蹙起了眉頭,像打量陌生人似的,打量了我幾眼,最後語重心長地說道:「黃河啊,有些話,眼下這時候我不該說,但是又不得不說,你覺不覺得,自從蓉蓉走了以後,你就像變了人……我能看得出來,你心裡除了仇恨,什麼都沒有了,報仇不能解決一切問題的。」
  我把頭低了下去,不敢去看陳輝的眼睛,直到四年後我們分手那天,他都不知道,我把人給弄的一死一瘋一殘。
  強順忙在旁邊打圓場,「道長,俺們都聽你的,你說咋樣兒俺們就咋樣兒。」
  四個人很快下了平台,在山溝裡順著原路往回走,我這時候,心裡五味陳雜,其實蓉蓉的慘死,把我殘忍凶狠的一面勾了出來,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心魔,尤其像我們這種人,身兼異術,心魔更重,一旦控制不好,那就是傷人傷己的悲慘局面。
  陳輝他們三個走在前面,我走在最後面,走出一段距離,我心緒穩定了,把自己拉回了現實,不再去想蓉蓉的事兒。
  加快步追上強順,我小聲問他:「剛才那東西現在在哪兒?」
  強順看了我一眼,小聲說道:「陳道長剛不是說了麼,不讓咱去找它了。」
  我說道:「我不找,我就怕它跟過來接著害咱們。」
  強順回道:「不見了,可能是跑掉咧。」
  我點了點頭,朝前面的陳輝看看,我就想不明白了,他追著野人過來幹啥呢,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幹麼。
  撇下強順又追上陳輝,陳輝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小心翼翼問道:「道長,我有點兒想不明白。」
  陳輝問道:「有什麼想不明白的,是我剛才說話重了嗎?」
  「不是。」我連忙搖頭,「不是這事兒,我是想問,您自己一個人,跑進這山裡幹啥呢?」
  陳輝這時候身子還不是太靈便,加上溝裡積雪太厚,即便給傻牛扶著,走的也很慢,陳輝說道:「我想找那野人談談。」
  我頓時一臉疑惑,又問道:「昨天晚上,您沒跟他談呀?」
  陳輝歎了口氣,「昨天晚上還沒跟他談,他就睡著了,我不忍心喊醒他。」
  陳輝朝我們下來的山坡看看,接著又說道:「本打算今天早上再跟他談的,誰知道我只打了個盹兒,他就不見了,我追到外面,地上只有一串腳印。」
  我說道:「那您就順著腳印追了過來,您到底有啥急事想跟他談呀?」
  我這麼一問,陳輝躊躇起來,停了好一會兒,陳輝簡短有力地說道:「他是個人,不能像畜生一樣活著!」
  說完,陳輝居然露出一臉悲痛。
  我就特別納悶兒,陳輝為啥突然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野人表現的這麼關心呢?
  我剛要再問,傻牛叫了一聲,「妞,妞路……」放開陳輝朝前跑了起來。
  他吐字不清,說的是「有路」,也就是說,山坡上有路能讓我們爬上去。
  我趕緊扶住陳輝,兩個人同時朝傻牛一看,傻牛朝前跑了沒多遠,停在了山坡底下,抬胳膊一指,歡呼雀躍起來,「路、路……」就見傻牛指的這處山坡不算陡,曲曲折折的好像有一條山上的路。
  但是,我把臉立馬兒苦了下來,今天傻牛咋犯起這麼低級的錯誤呢,我衝他叫道:「傻牛哥,那路不能走,你看清楚了,咱剛才是從左手邊山坡上下來的,這個在咱右手邊,越走越遠。」
  傻牛這時候顯得很興奮,根本不理會我的話,跑回來一把扶住陳輝,「師父,妞路,妞路,上氈,上氈……」
  我頓時把眉頭皺了起來,上什麼山呀上,越上越遠,我剛要再跟傻牛解釋,陳輝居然沖傻牛一揮手,「走,扶我過去看看。」
  「啥?」我就是一愣,停在了原地,傻牛本來就傻,難道陳輝從山上摔下來,也把腦子摔傻了,上這山是朝反方向走的!
  師徒倆很快走到那片山坡底下,陳輝問傻牛,「這條路,真的能走嗎?」
  「嗯嗯!」傻牛篤定地點點頭。
  我這時候跟強順一起走了過去,陳輝隨即也一臉篤定,扭頭對我們倆說道:「咱們就走這條路!」
  我頓時一咧嘴,強順一臉狐疑地問了一句,「道長,咱是不是走反啦?」
  連強順也知道,順這條路爬上去,越走越遠,但是,師徒倆這時候就跟魔怔了似的,陳輝還淡淡地說了我們倆一句,「我自己的徒弟,我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