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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碑文血字

  俗話說「養兒防老」,但是這句話在杜大娘的身上卻完全成了一句反話。
  杜大娘這一生已經足夠悲苦,偏偏這個三兒子,卻還不是個東西。
  三兒子從小被溺愛慣了,長大後游手好閒,什麼活路都不幹,農村裡常幹的髒活累活對於他來說,就像要他的命一樣,成天不是躺在家裡睡大覺,就是到處瞎逛,屬於典型的社會閒散人員。
  更過分的是,這混蛋常年剝削母親那點微薄的生活薪資也就算了,非但不懂得感恩,反而還變本加厲,極盡剝削之能事,一旦杜大娘拿不出錢來,或者沒有滿足兒子的心意,就會遭到三兒子的虐待,甚至有時候還會遭到謾罵和毆打。有好幾次都驚動了村委會,是馬村長帶人出面制止三兒子的行為。
  我都親眼見過一次,杜大娘滿臉淤青,額角頂著一個大包,是她兒子用凳子砸的,她竟然還跪求村長不要報警,不要把她兒子抓起來,那個畜生一樣的兒子抱著臂膀在邊上不屑的冷笑,當時我都有種想衝上去扇他兩耳刮子的衝動。
  但是清官難管家務事,雖然每次村委會都對三兒子進行過嚴厲的批評教育,但是回家過不了多久,三兒子照樣死性不改,對著自己的母親拳打腳踢,誰要是上去勸阻,他還要跟人幹架。
  三兒子這個人,算是在水窪村最臭名昭著的一個人渣,大家背地裡都喊他「杜報應」,意思是這個孽障是杜十娘前世種下的報應。那個三兒子知道大家都在背後這樣罵他,卻依然我行我素,一點也不覺得羞恥,簡直是人渣中的戰鬥機,是村里長輩常常提起的反面教材,村裡一些小孩碰見他,都要在背地裡吐他的口水。
  百善孝為先,一個人倘若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順,那他壓根就不能稱作人,罵他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至少畜生還懂得哺育之恩。
  對於杜大娘,村裡人也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大家也明白杜大娘的感受,家裡人都死了,一輩子命運這麼悲傷,所以她把所有的寵溺都給了這個最小的三兒子,哪怕三兒子百般的虐待毆打她,她還是要默默地承受。
  但是,悲催的事情還在後面,這個三兒子不知從哪裡帶回一個女人,聽村裡的風言風語說,這女人以前是在窯子裡上班的,靠賣肉為生,也是個好吃懶惰之徒,跟那杜報應可謂是臭味相投,兩人還結成了夫妻。那女人助紂為虐,成為三兒子的幫兇,兩人一起剝削虐待杜大娘,杜大娘的日子過得更加艱難。
  馬村長都親自上門對其說教,但是這女人是個十足的潑婦,拿著叉頭掃把將馬村長趕出家門,所以杜大娘這一家人,算是在水窪村出了名。
  之前我還見過杜大娘背著背簍到鎮上去賣菜,怎麼這就過世了呢?
  「杜老太是怎麼死的?」我問老劉。
  老劉說:「不知道,聽那杜報應說是病死的,突發疾病,一覺就沒醒過來!」
  陳秀才也歎了口氣:「那個杜老太,沒事兒偶爾會來山神廟拜拜,上兩炷香,每次來都給她的兒子祈福,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磊子冷笑道:「聽你們這麼說,這個杜報應,這次能給他母親買一塊墓碑,都是大發善心,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可不是嘛!」老劉說:「以我對杜報應的瞭解,原本以為他會隨便裹床蓆子,把杜老太的屍體扔到荒郊野外埋了便是,沒想到還算最後有一點點良心,在他們屋後的山上給杜老太修了座墳,還立了塊墓碑!不過……稀奇事兒就發生在那塊墓碑上!」
  「怎麼?墓碑出了問題?」我好奇地問。
  老劉說:「是這樣的,那天杜報應找到我,告訴我杜老太死了,讓我幫忙刻一個墓碑。他選了一個低價位的墓碑,不過我覺得杜老太挺可憐的,所以還是給她用的上等石料,卻只收的是低等石料的錢。
  墓碑刻好之後,我就到了杜家,杜報應帶我到他們屋後的山上,讓我把碑立在杜老太的墳前。杜報應交代我幾句之後,還沒等我立好碑,就急急忙忙的轉身走了,只留下我在那裡幫著善理後事。
  我立好碑,又把墳前的土幫忙填平,反正累活了半天,還給杜老太上了一炷香,後來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那塊墓碑有些不太對勁,墓碑上面竟然滲出了奇怪的紅水,如同血珠子一樣,順著碑文緩緩淌落。
  當時的景象非常詭異,我愣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我搞不明白那奇怪的紅水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道是碑文上的硃砂融化了?不可能呀,硃砂都刻進石頭裡面了,怎麼可能融化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伸手摸了摸那些紅水,感覺滑膩膩的,我又放在鼻尖聞了一下,你們猜怎麼著?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紅水,也不是什麼紅色顏料,是鮮血!我不會聞錯的,因為血腥味非常的明顯!
  我當時就嚇傻了,墓碑竟然在流血!你們見過這種怪事嗎,流血的墓碑?墓碑裡面居然會冒出鮮血?我鑿了一輩子墓碑,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事情,你們說怪不怪?」
  聽完老劉的講述,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都感覺不可思議,墓碑裡怎麼會流出鮮血?
  「老劉,你不是在天方夜譚吧?這事兒也太玄乎了吧?」磊子說。
  老劉舉起右手,吐著酒氣說:「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說半句假話,這件事情千真萬確!只可惜沒有照相機,否則我一定把當時的場景拍下來!」
  「關於這件事情,你找過杜報應嗎?」我問老劉。
  老劉搖搖頭,神色黯淡下來:「沒有!我回來之後沒有兩天,我的女兒婉瑩便出事了,這些天我全部的心思都在婉瑩身上,若不是今天在這裡喝酒,我幾乎都快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師父,這件事情您怎麼看?」我詢問陳秀才。
  老劉附和道:「是呀,秀才爺今天在這裡,你見多識廣,你來跟大伙說說,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陳秀才慢慢皺起眉頭,沉吟片刻:「墓碑流血,說明死者必有冤情,也許杜老太的死並不是他兒子說的那麼簡單,這背後很可能藏著隱情!」
  「師父,您的意思是,杜老太怨氣不散?」我問。
  陳秀才點點頭:「杜老太的死因值得懷疑!」
  「我也覺得!」老劉說:「雖然杜老太活得很辛苦,但是她幹了一輩子農活,身體一直都比較健朗,經常走幾十里山路去鎮上賣菜補貼家用,怎麼突然就突發疾病死了呢?確實令人感到懷疑!」
  我生氣地撂下筷子:「如此說來,那個杜報應很可能在說謊了?他們對杜老太那麼差,杜老太會不會是被杜報應兩口子害死的?」
  「你的推測不無可能,但是這也只是推測,我們並沒有證據!更何況,現在杜老太已經入土,我們更是沒有任何的證據!」陳秀才說。
  我的心裡堵得慌,憤憤不平地說:「師父您說的確實是這個理,可是……可是明知道杜老太是冤死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被杜報應害死的,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不管,讓杜報應那兩口子逍遙法外嗎?」
  「媽拉個巴子!」磊子重重一拍桌子,把酒杯往桌上一懟,火爆子脾氣騰地竄了起來:「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對付這種人渣,還用的著跟他客氣嗎?走!他住在哪裡,帶我去!老子直接上門,打得他滿地找牙,不怕他不吐出實情!」
  磊子挽起袖子就要去幹架,他也是一個好打不平的熱血青年,最聽不得這種事情。
  「如果你不怕蹲號子呢你大可以去找他,你以為現在還是以前的世道?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打他,他可以報警讓警察抓你的!年輕人,做事能不能多動點腦子?」陳秀才一邊訓斥著磊子,一邊給自己斟了杯酒。
  磊子一臉鬱悶地坐回凳子上:「那……那該怎麼辦?難道就沒法子對付他們了嗎?」
  老黃插嘴道:「我倒是想到一個法子,開棺驗屍!就像老劉說的,按照杜報應的性格,十有八。九是將杜老太的屍體棄置荒野的,但是這次他卻一反常態將母親厚葬了,他沒把杜老太的屍體扔到野外,而且又下葬的這麼隱秘和匆忙,我嚴重懷疑他是做賊心虛,怕別人發現杜老太的真正死因!所以如果我們開棺驗屍的話,一定能夠查出杜老太的死因,還杜老太一個公道!」
  「開棺驗屍?!」陳秀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老黃呀,你的推理和提議都是極好的,可是卻不太現實,在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誰有權利開棺驗屍?死者為大,開棺驗屍很多人認為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尤其是在湘西這一帶,喪葬禮儀濃厚,開棺驗屍被看做是非常惡劣的行徑!再說了,這事兒要真是杜報應兩口子干的,你認為他們會要我們開棺驗屍嗎?」
  陳秀才的話句句在理,老黃的提議也被否決了,我們都有些沮喪,誰也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半晌,陳秀才放下酒杯:「我這裡有個法子,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