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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開陽扇

  一夜無話。
  磊子守著棺材坐了一夜。
  我們知道他的心事,也沒有去打擾他。
  我跟陳秀才說童瞳可能被蠱門老祖打傷了,陳秀才說不礙事的,鬼體有自愈的能力,只要沒有灰飛煙滅,讓童瞳休息一段時間,他自然又能好起來。
  昨夜跟蠱門老祖一場激戰,我也是累了,喝了點酒回到家早早休息,天一亮就趕到老劉家,準備劉婉瑩葬禮的事情。
  磊子的兩隻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我走過去,遞給他一根油條:「吃點吧,身體要緊!」
  磊子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接過油條咬了兩口:「放心吧九伢子,我沒事的,只要把婉瑩好好安葬了,我很快就能站起來的!」
  我拍了拍磊子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面對的,很多困難也是需要自己去克服的。
  早上十點多,就到了出棺的時間,因為正午要下葬,所以提前一個時辰出發,還得走一段山路,還要挖墳立碑,需要花費些時間。
  磊子將一隻瓷碗摔碎在地上,然後招呼老黃他們,四人合力抬起龍棺,緩緩出了院門。
  這次只是一個單人小棺材,所以只需四名抬棺匠就足夠了。
  出棺以後,幾乎就沒有趕屍匠什麼事情了,老劉兩口子抱著劉婉瑩的黑白照片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一路哭哭啼啼,尤其是老劉媳婦,哭得那叫一個撕心離肺。
  不過話說回來,自從劉婉瑩成為落花洞女之後,老劉兩口子一直憋著心裡的悲傷,都不敢放聲大哭。憋了這麼多天,現在也是需要釋放情緒的時候了。
  老劉兩口子後面跟著抬棺的隊伍,我和陳秀才以及馬村長,還有一些親朋好友跟在棺材後面,每個人的臂膀上都纏著黑紗布,別著小白花。
  出了院門,鞭炮聲響起,辟里啪啦,送葬隊伍蜿蜒出村,往山裡走去。
  老劉家在山裡有塊地,那裡算是劉氏家族的祖墳,因為劉家世代都是碑匠,經常需要進山開採石料,久而久之,那個開採石料的山谷,就成了劉家的墳地。
  一行人來到山谷,磊子找來兩塊大石頭,將棺材架在石頭上面,不讓棺材沾地,然後跟老黃他們一起,開始動手挖坑。
  這是一個U字形狀的山谷,三面環山,前面一條山澗蜿蜒而過,風水還算不錯,在風水學裡面叫做「開陽扇」,埋在這裡能夠庇佑後世恩澤。大概也是出於這種原因,所以劉家祖先才把墳地選在這裡。
  山谷裡面立著大大小小幾十塊墓碑,全是劉家宗祠人,農村裡對碑匠還是相當尊敬的,趁著磊子他們在挖坑的時候,其他人陸陸續續都給劉家的其他先輩上了炷香。
  很塊,坑挖好了,磊子滿臉是土的爬出來,問我時間。
  我示意他時辰已經到了,可以下葬。
  所有送葬的人都對著棺材再次鞠了一躬,下葬之前,磊子喊了聲等等,然後推開棺蓋,把那塊紅蓋頭輕輕放入棺材裡面,蓋住了劉婉瑩的臉頰,這才封棺下葬。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在封土的時候,天空還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
  老劉跪下向送葬的人叩首致謝,下葬的時候如果飄落小雨,我們普遍認為這是一種好兆頭,說明死者安心下葬,而且對送葬的人表示感謝。
  老劉親手在墳前立上自己雕刻的墓碑,碑文字體蒼勁有力,但又像刀子般穿透人心,上面寫著「愛女婉瑩之墓」,下面刻著幾行小字,有父母的名字,出人意外的竟然還有磊子的名字,石磊!
  「劉叔,你這是……」磊子看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上面,也是驚詫不已,要知道,通常只有直系親屬,才有資格銘刻姓名在死者的墓碑上面。
  老劉撫摸著墓碑說:「磊子,別說了,叔明白!這次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婉瑩哪裡現在能夠安然的躺在這裡,她只能在冰冷的山洞裡慢慢腐爛,變成一堆枯骨!這次若不是你冒著性命危險揭穿落花洞女的秘密,誰也不會知道蠱門老祖的存在!可以說,你不僅是幫助了婉瑩,還幫助了更多更多的人,我相信婉瑩的在天之靈,也會感謝你的!你是他的恩人,你的名字絕對有資格出現在她的墓碑上!」
  磊子感動的紅了眼眶,他知道,這是一個質樸的碑匠,對他最大最好的感謝。
  最後,磊子親手在墳頭插上一個招魂幡,白色的紙條在風中嘩啦啦作響。
  這東西有的地方叫「清明吊子」,有的地方叫「標墳錢」,各地叫法不甚相同,不過作用是一樣的,都是用來安撫魂靈的。
  送葬人員依次上完香,鞭炮聲再次響起,細雨紛飛中,劉婉瑩的屍骸幾經周折,終於得以安葬。
  我看見磊子微微揚起嘴角,他的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是他能夠為劉婉瑩做的所有事情。
  送葬隊伍離開之後,並沒有立馬回村,而是擇路去了後山山洞。
  今天,在馬村長和陳秀才的帶領下,水窪村的老百姓要幹一件大事,那就是封洞!
  其實封洞這個想法,之前也有人想到過,但是都不敢提出來呀,那時候人們還信奉山洞裡有洞神呢,誰也不敢得罪洞神。而現在,村民們已經知曉洞中真相,也知道所謂的洞神根本就是個狗屁,所以封洞這件事情勢在必行。
  我們抵擋後山山洞的時候,這裡已經聚集了數十村民。
  為了封住山洞,馬村長還專門找回了一個包工頭,那個包工頭帶了個小團隊,專門在外面搞爆破的,聽說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工錢,帶隊趕回來幫忙。
  包工頭過來跟馬村長匯報,洞眼已經打好,雷管也已經安放完畢,只需等村長下令。
  馬村長點點頭,帶領大家退到安全範圍,然後下達爆破指令。
  就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座山體都跟著搖晃了幾下,山上的大石頭如同雪球般滾落下來,稀里嘩啦一陣,揚起漫天的煙塵,很快就在洞口堆積成了一座石頭山,把那個吃人的洞口封堵得嚴嚴實實。
  人群裡爆發出陣陣歡呼聲,長期以來,糾纏著附近村民的噩夢終於到此結束。
  「秀才爺,你看怎樣?」馬村長問。
  陳秀才捋著鬍子說:「很好!如此一來,蠱門老祖便再也沒法害人了!雖然這樣的做法有些殘忍,不過對付蠱門老祖那樣的畜生,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我和磊子激動地握了握手,心中出了口惡氣,也算是為婉瑩報了大仇!
  回到水窪村,按照慣例,劉家要招待送葬的人吃飯。
  院子裡擺了四五桌,老劉也親自做陪,跟我們一一敬酒,向我們表示謝意。
  席間,馬村長做了總結發言:「這件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婉瑩也好好的走了,生活還是要繼續,該面對的現實終究要面對,該邁過去的坎還得邁過去!」
  也許是心裡壓著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下了,所以相比前兩天而言,大家的心裡要好過許多,就連磊子,也表現得輕鬆了不少,至少也沒有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畢竟,就像馬村長所說的,生活還得繼續,走的人已經走了,但是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
  這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馬村長不勝酒力,早已經被人送回去睡了。
  最後桌上只剩下幾個人,我,磊子,老黃,陳秀才,以及老劉。
  大家一邊喝酒一邊閒聊,不知怎麼就說到刻碑這個話題上,說著說著,老劉忽然一拍大腿:「說到這裡我才想起,前幾天刻碑,我碰上一件稀奇事兒!」
  大家都喝到興頭上,於是讓老劉講講,到底碰上了什麼稀奇事兒。
  老劉喝了口酒:「差不多十天半月之前,住在咱們村北面的那個杜老太太過世了,這事兒你們不知道吧?」
  「什麼?杜老太太死了?!」我大吃一驚,隨即心中湧起陣陣難過。
  「咋的?你認識這個杜老太太?」磊子看我的表情,以為我跟杜老太太很熟悉。
  其實吧,我跟杜老太太並不算熟,只是這杜老太太,在咱們水窪村,是一個響噹噹的名人。
  但是,她出名並不是因為什麼好事,她是因為自身的悲慘而出名的。
  換句話說,杜老太太是個非常苦命的人。
  據說杜老太太當年是被土匪搶到這裡來的,後來生了急病,就被匪幫給扔了,結果被當地的一個獵戶所救,幸運地活了下來,但是這場病奪走她的大部分記憶力,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記得自己姓杜,所以打從我記事起,後來村子裡的人都叫她杜大娘,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六七十歲了吧!
  杜大娘的老伴死得早,是山林裡打獵被野豬咬死的,死的很慘。杜大娘這輩子生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大兒子前些年患病死了,二女兒從小就被人拐走了,杳無音訊,只剩下最小的三兒子還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