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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醉酒

    「山槓爺。」我一聽山槓爺的話,驚喜交集,覺得這次可算遇見明白人了:「小日本從山裡挖出來的,到底是個啥東西?」
    「你猜猜,看能不能猜到。」山槓爺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絲笑意若有若無,但裡面卻好像有一種慈祥,就是那種老年人對少年人的慈祥。這一縷笑意彷彿無形中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這些東西我怎麼能猜的到啊。」
    「猜猜試試,猜不到也不花錢。」山槓爺兩腳生風,走的飛快,卻一點不耽誤說話,扭頭對我道:「凡事先用腦子自己想想,再去問旁人。」
    「那東西一挖出來,小日本就封山,而且有些人來不及跑出去就死了,說明這東西危險的緊,還有,東西估計是活的,能來回動,我只能猜到這麼多。」我望向山槓爺,道:「難道,他們挖出來的是那只三腳羊?」
    「三腳羊算什麼?」提起這個,山槓爺明顯不屑一顧,道:「跟那東西比起來,三腳羊一根毛都不是。」
    「三腳羊活的歲數長了,是能修成陰神的。」我唯恐山槓爺不知道三腳羊的故事,加重語氣跟他解釋。最快更新就在
    「修成陰神又如何?陰神見了那東西,有一千里就會躲出去一千里,不可比的。」
    我越聽越是好奇,山槓爺徹底把我的心撩撥的奇癢難耐,死乞白賴的央求他講講這件事。
    「娃子,不是我不肯說,當年我跑來看日本人封山的時候,其實已經遲了。」
    山槓爺過去是看到了日本人封山時的場景,但他說,日本人從山裡挖出東西的第一時間,局面就失控了,忙不迭的堵洞封山,卻沒能堵住,那東西弄死一些日本人,無可奈何之下,小日本等形勢稍稍好轉一點,立即進行第二次封山,才算把主洞給堵上,山槓爺目睹的,是第二次封山,也就是說,他趕來時,被小日本挖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我看看山槓爺,說不清他講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我明白,他既然知道相關的情況,就必然有足夠的信息,不過這人年紀大,經驗豐富,是個老江湖,我幾次套話,都被他擋了過去,回話回的滴水不漏。人家不想說的事,我也沒辦法,就暗中想主意,想跟他多耗一段時間。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在通道裡跑,有人陪著,心裡就踏實很多,洞裡的怨念都被三腳羊吞了,只要它不找麻煩,我們跑的就很順利。不知不覺間,倆人一前一後離開通道,返回地面。山槓爺隨後就動手把主洞給重新堵上,掩飾了一番。這種地方還是堵上為妙,普通山民要是偶爾發現了洞,進去之後就會凶多吉少。
    「娃子,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我……」我完全沉浸在這件事情裡,一直到山槓爺問起,才猛然想到自己是為了追趕白頭狐狸才跑這麼遠的。
    「白頭狐狸?」山槓爺不假思索,隨手一指,道:「我正想打幾隻狐狸,弄些皮子做件小襖,一路走,真遇見那只白頭狐狸,我幫你抓住它。」
    「那太好了!」我興奮異常,本來就打算跟山槓爺套近乎,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快。誠然,我對這個人不瞭解,一點都不瞭解,可我始終有種形容不出的預感,我感覺他不是壞人,絕對不是:「那只白頭狐狸,是朝東邊逃走的,咱倆就朝東邊去追。」
    「先不忙。」山槓爺扭頭就走,道:「我料理兩個人。」
    我跟著他走了大概二三十丈,一直到這時候,才發現旁邊的野草地裡,躺著兩個人,手腳被綁的結結實實,嘴巴也給堵上了,在那裡嗚咽嗚咽的哼哼。
    「是兩個山刺。」山槓爺隨手提起一個人,道:「遇見我,算你們倒霉!」
    兩個山刺是溜到方家峪準備偷東西的,恰好被途經的山槓爺發現,追到這兒就給追上了,不過剛把人綁了,山槓爺就看到那邊的主洞被人挖開,所以沒來得及料理對方,趕緊就進洞去看。兩個山刺估計已經在山槓爺手裡吃了不少苦頭,山槓爺一說話,倆人滿臉驚恐,一起嗚嗚的叫,猛搖腦袋。
    「你們只是偷東西,還沒傷及無辜,這一次,權且饒過你們,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山槓爺抬手從我腰帶裡拔出刀子,手法快的眼睛都看不清楚,我只覺得眼前閃過兩道刀光,等山槓爺把刀子重新還給我的時候,兩隻被砍掉的耳朵才帶著一串血花落地。兩個山刺半邊身子都是血跡,疼的要死要活,卻死憋著不敢出聲。
    「滾!」山槓爺解了對方的繩子,厲聲一喝,倆山刺得了聖旨一樣,跑的比兔子都快。
    「別!」我趕緊對山槓爺道:「先不要放他們走!」
    「怎麼?娃子,不放他們,難不成就地殺了?」山槓爺瞇著眼睛,望向兩個逃遠的山刺,道:「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沒做大惡,只是偷人家東西,懲罰一下也就是了。」
    「不是,山槓爺。」我並不想殺人,但兩個山刺被放走,難保不會引來同夥找我們尋仇,最起碼要扣住他們,等我們走遠了再說,少一事總比多一事的好。
    「山刺成不了什麼氣候,怕他作甚?」
    「山槓爺,話不是這麼說。」我歎了口氣,山裡的山刺都是土匪,又要躲避圍剿,又要壓制手下那幫江湖草莽,在夾縫裡生存,沒有十成十的本事絕對活不下去。太行山幾股比較大的山刺,能人很多,尤其幾個山把子,比如小白龍,銀霜子,花九,李福威,那都是人尖兒,被山民傳成了半個神人,不會像山槓爺說的那麼不堪。
    可是人已經逃遠了,說什麼也是白費。山槓爺若無其事,跟我說到方家峪討換些乾糧,留著路上吃。
    我們兩個到了方家峪,弄來兩布袋干饃,山槓爺又專門買了三十斤一壇的白酒,提了就走。走山人一般都是白天趕路,晚上休息,我們腳力快,走了三十來里路,天才擦黑,山槓爺收拾了一塊地,讓我撿柴哄火,燒水烤乾糧。我弄了一堆火,乾糧剛烤上,山槓爺那邊就去掉酒罈的封泥,咕咚喝了一大口,這一口至少得有半斤酒下了肚。
    乾糧烤好,山槓爺不吃,只顧喝酒,一口接著一口。我見過能喝酒的人,小嶺坡的黃大膽,一頓四斤白酒,還能穩穩當當走路,村裡紅白事,人家都請他去陪酒,在我眼裡,那是頂能喝的人了,可是跟眼前的山槓爺一比,黃大膽就差了許多。我手裡兩個饃饃還沒吃完,半罈子白酒十四五斤,已經被山槓爺喝了下去。
    「娃子,你是陸家人,你們陸家人丁不多,看著你的年紀,該是陸毅夫的後輩。」山槓爺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擦掉嘴角的酒滴,跟我閒聊。
    「那是我五叔。」我的心事又被觸動了,心裡很難過,又不想讓山槓爺看到,轉身加了把乾柴,道:「山槓爺,你認得我五叔?」
    「陸家五爺,生裂虎豹,名聲那麼大,我怎麼會不認得?」山槓爺喝了那麼多,雖然還沒醉倒,但眼神裡多少都有些醉意,他咚咚灌下去兩口酒,道:「能讓我葛山槓佩服的人,一巴掌就數的過來,你們陸家五爺算一個,陸家的五爺,好功夫,好本事,好心計……」
    我聽得出山槓爺話裡帶刺,似乎跟五叔是老相識,但是再問,他就什麼都不肯說了,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全喝下去。我看的只吐舌頭,那可是足足三十斤白酒,換成水也能把人撐死。
    「困了,睡覺。」山槓爺丟掉酒罈,合身躺下,嘴裡嘟嘟囔囔道:「娃子,我睡覺睡的死,你就受累守夜,替我趕著蚊子,可莫要跑遠了……」
    「好。」我馬上答應,走山人如果兩人成行,至少得留一個守夜的人,這是規矩,我年輕,多受點累是應該的,這邊說話,那邊山槓爺就睡著了,夜裡風大,我輕輕給他蓋上一件衣服,然後坐到火堆旁。
    夜很難熬,尤其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時候,腦子就會胡思亂想。我在琢磨山槓爺真實的身份和來歷,琢磨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我甚至還想趁他睡著的時候,揭掉他的眼罩,看看他那只瞎了的左眼到底有什麼蹊蹺,能把三腳羊都嚇退。但我不習慣做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而且怕山槓爺驚醒發現,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一坐就是三四個時辰,就在我忍不住想閉眼打瞌睡的時候,很遠的山路上,驟然閃出了十幾支火把的亮光,火把的火光間,還有那種洋鐵皮殼的手電筒的光。一看見這些,我就慌了,因為在當時,山裡的莊稼人不可能使用這種玩意兒。
    解放前,山裡的土匪為了生存,搶日本人的輜重,也搶**和解放軍的物資。那些洋鐵皮殼的手電筒,大半是軍用物資,只有山刺手裡才會有這種手電筒。
    「糟了!是山刺過來尋仇的!」我有點心慌,我能看見對方的火把,對方顯然也能看到這邊的篝火,我和山槓爺其實已經暴露了,我馬上熄滅篝火,喊山槓爺:「是山刺!山槓爺,醒醒!」
    我連喊了幾聲,山槓爺沒一點反應,我真的急了,一手拖著我們的乾糧袋還有包袱,一手就去拍山槓爺。
    手掌剛剛觸碰到山槓爺的身體,我就忍不住一哆嗦。
    他的身體冰涼冰涼的,就和死了的人一樣,沒有一絲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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