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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無影無蹤

  白懸蒲扇一般的巴掌重重打在我的臉上,罵道:「我干你……媽……」
  我認準時機,張開大口,噗地一聲,將嘴裡面含著的黑血吐在白懸身上。
  白懸躲閃不過,上身一下子沾滿了黑血:「什麼逼東西?」白懸瞳孔放大,因為他看到,黑血剎那間湧出大大小小的數不清的蟲子。
  白懸頓時就嚇哭了,邊走邊尿褲子。
  他活了大半輩子,怕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蟲子。
  我嘴巴和臉都腫了,只能從眼睛縫隙裡面看著白懸的影子。我哈哈大笑,笑聲猙獰,如同地獄裡面的惡魔一樣,咬牙切齒地恨不能咬死他。
  白懸摸爬滾打,想用審訊桌上的礦泉水瓶沖掉身上的黑血,急忙用脫掉的上衣擦掉血裡面爬出來的蟲子。
  密密麻麻的蟲子越來越多,在白懸的身子亂爬。有兩隻已經繞到了白懸的菊花部位,腦袋一縮就鑽了進去,白懸「啊」地叫了一聲,聲音包含一股暢快之意。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完完全全改變了我。
  讓我知道在人類社會之下,還存在著另外的一個神秘世界。神秘世界裡面,除了水猴子一樣的鬼怪,還有被惡毒之人飼養的蟲子。
  而這些蟲子,殺人不眨眼。
  白懸喉嚨裡面滿是恐怖、絕望的聲音,終於抓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將水瓶子打開,直接把水澆在身上。
  密密麻麻的蟲子見水瘋長,很快就蓋住了白懸滿是白花花贅肉的身軀,密密麻麻地翻滾,如同一塊腐肉上面爬滿肉蛆。
  如果不是沒什麼東西可吐,我一定會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很快,白懸只剩下一雙眼珠子沒爬滿蟲子。從他露出的黑眼珠,我看出了他對生的渴望。
  任何人,在死亡來臨的時候,反應都是一樣的。蠻狠的白懸也不例外。
  而我,也是垂死之命,只有同情地看著他,無能為力。奇怪的是,我並不怨恨他對我的毒打,反而作為人類感到命運的無力。而命運都是,我和白懸都會被一群蟲子咬死。
  白懸的下場告訴我,和魔鬼做交易往往屍骨無存,那個給他打電話的人就是魔鬼。
  身上爬滿蟲子的白懸還在不斷掙扎,叫喊聲漸漸變成嘶啞繼而沒有了動靜。
  空氣裡只剩下蟲子撕咬沙沙的聲音,如同春蠶吃桑葉。
  地上的食腦蟲一彈而起,正好落在白懸的天靈蓋上。
  我知道,食腦蟲是蟲師豢養最為厲害的毒蟲妖蟲之一。被食腦蟲所咬輕則癡呆,重則血肉模糊屍骨不存。
  我閉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不知過了多久,白懸的身軀如同山一樣垮掉,沙沙的聲音越來越密。
  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不過一切已經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寒窗苦讀之類沒有回報父母之類的遺憾也不會有。
  我感覺靈魂浮在半空一樣,臃腫的肉體成為了蟲子們的食物。
  審訊室的大門外面響起猛烈撞擊聲,兩個值班的警察叫喊道:「白哥……」
  「裡面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白哥……」
  門最終還是撞開。
  聽到一個警察喊道:「白懸不是在裡面的嗎?怎麼就不見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死,還是活,暫時失去了知覺。
  醒來已是兩天之後。我抬頭順著病房門窗望去,兩個便衣警察守在門外。
  而母親坐在我面前,眼睛紅腫不知道哭過多少次。
  「媽。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要死了?你給我找一塊鏡子。我的樣子是不是樣子特別丑。」我後怕地問道。
  母親找出一塊鏡子。
  鏡子裡面的我基本上還是一個人的模樣,還能看得出是我媽的兒子,只是顴骨深深陷下去消瘦不少。
  明明要被蟲子咬死的,怎麼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又試著深呼吸,肺部一切正常,之前得肺癆的後遺症似乎全部好了,心跳也十分正常,似乎過去發生的是一場舊夢。
  母親勉強地笑道:「給你熬了粥,你吃一點吧。」
  從母親紅腫的眼睛看出,事情遠遠沒有朝好的一方面發展。
  母親給我盛稀飯的時候,忽然抱怨道:「龍游水他個……老東西。還真的把衣缽傳給你了!」母親這樣直呼外公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而且還是以這種口吻。
  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心中怨恨責怪外公,這或許是最好的解釋。我苦笑勸媽不要埋怨,你不總是說各人有各人的命,這可能就是我的命了……
  白色瓷碗裡面的肉粥溫度剛剛好,上面還漂著兩片調味的薑片和幾點綠色的蔥花。
  聞著粥的味道,我張開嘴巴接過母親餵上的一口,忽然嘴裡面咬住一片肉絲。一股噁心感侵襲而來,將嘴裡的稀飯全部吐出來,原本肚子裡面什麼都沒有,只能連著乾嘔了數次。
  眼睜睜地看著白懸死在我的眼前,慘不忍睹,對於常人而言,很容易留下心理創傷的,我也是個常人,也不例外,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我都抗拒肉食。
  母親連忙把我面前的被單換了,說那吃點水果吧。
  我雖然不想問,還是忍不住問道:「審問我的白警官最後怎麼樣了,還活著嗎?」
  母親聽了這個,恨恨地說道:「白懸,消失得無影無蹤。派出所裡面沒有見到他的人。家裡也沒有。一個大活人就那麼不見了。沒人知道他去哪裡了。就算死了,跟你也沒有關係。你是我兒子,我相信你不會殺人。」
  我沉默不語。驟然想起,《集成》裡面講蟲師放出來的毒蟲若無人命在手,對於蟲師本身會有傷害。
  我吃了外公專門給我炒的一盤「肉菜」,種在我身上的食腦蟲毒蜈蚣沒能要了我的命。反而被我吐了出來,可憐的白懸成了替死鬼,成為食腦蟲的美味佳餚。食腦蟲食用了白懸的腦漿和骨髓。其他的蟲子吃掉了白懸的血肉和臟腑。
  是蟲師嗎?我心中也不敢確定。
  但我可以確定,若沒有外公給我吃下的那盤肉菜,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肯定是我。
  那個用蟲的人太狠毒,手法也匪夷所思。而那天晚上給白懸打電話的人,很可能就是用蟲害我的人。
  母親在我發呆的時候,給我削好了一個蘋果。
  我連忙告誡母親:「媽,你先回去。沒事少出門。你回去之後,找一雙老婦人三寸金蓮的襪子,一隻給你,一隻給我爸。帶在身上,不要放下來。」我想了一會,又補充了兩句道:「去超市買幾箱礦泉水回家去,不要喝井裡的水,煮雞蛋吃。別的東西一律不要吃,等我回去。」
  母親沒有多問,點頭說記住了。
  「相信政府。相信組織。」母親說完話就提著肉粥離開了,留下了三個削好的蘋果。
  看著削好的蘋果,我眼睛通紅。
  我內心深處擔憂的是,那個下蟲的人把矛頭對準爸媽的話,那麼,我就成了大罪人。
  外公死得時候,我並沒有太多傷心難過。因為感情的東西是相處多了才有。
  可父母卻不一樣……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骨肉相連又豈能是割捨的……
  我一口氣吃掉母親給我削好的蘋果,想盡快地恢復體力,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我的自由被禁錮,無法出入病房,關於外公的事情我也不想讓母親插手。
  我等人問話的時候,沒想到第一個進來的是馬艷。
  馬艷臉上雀斑很多,眉毛也有斷眉,相書上說,到了中年有牢獄之災。膚色很白,可以看出營養很好,不像是鄉下生養的孩子,身材也屬於高挑的模樣,來見我的時候也穿得不是很保守,似乎胸比之前要打了一些,我不准裡面有沒有墊墊子,一雙眼珠子滿是後悔。
  進門就說道:「蕭先生,對不起。我有眼不識泰山。你不要怪罪我。我只是受了白懸的蠱惑。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馬艷清楚白懸的下場,以為是我動手收拾的,想起我說過有一百種方法收拾她,不由地害怕,才來找我。
  我知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也懶得解釋,冷冰冰地說道:「事情有那麼簡單的嗎?」
  馬艷似乎刻意向我展示了青春朝氣的身體,擠了擠胸前的幾兩肉,暗示地說道:「蕭先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單獨請你吃飯……賠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