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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槍聲密集,陳屍

    三人返回十里洋場,馬上楊世間就發現以往圍在楊家宅子附近的人撤走了,走在大街上的尾巴也消失,一切似乎回到從前,舒易早就在家裡悶得心煩氣躁,如今戴局長的人一走,兩人立刻相約出去喝酒,好不樂哉,至於齊石,為了表示慶祝,硬拉著吳老六晚上去百樂門快活快活,惹得老實巴交的吳老六面紅耳赤,坐在裡頭,如坐針氈,身邊的舞小姐輕笑道:「怎麼,第一次來?」
    吳老六坐得筆直:「嗯。」
    「沒事,第一次來都這樣,以後就好了。」舞小姐的手搭在吳老六的肩膀上,感受著吳老六堅實的後背,手緩緩下移,輕撫著吳老六的背,吳老六這下子坐不住了,猛地推開舞小姐的手:「請你自重。」
    「哈哈哈……」舞小姐不禁哈哈大笑,轉頭對齊石說道:「齊石,你這位朋友真有意思,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風月地,在風月地說什麼自重。」
    「你夠了啊,老六是第一次來,不要為難他了。」齊石看著老六,戲謅道:「老六啊老六,真看不了來啊,你跟著陳阿七那麼久,還這麼一本正經地,不容易啊。」
    吳老六猛地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見吳老六動了真格,齊石匆忙結賬追過去,找到吳老六的時候,他已經衝出百樂門老遠了,齊石鼓勁追過去,拍在吳老六的肩膀上:「老六!」
    吳老六站定了,轉身,一臉的怒氣:「眼下我們雖然安全了,但是……」
    「好了,你就不要再說了。」齊石說道:「以後不勉強你來這個地方了,這個地方以前是我的傷心地,現在可以安然地坐在裡頭,嘿嘿,我沒事了。」
    「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吳老六抓抓頭。
    「曼麗死在我面前是我最大的攔路虎,以前從百樂門前的勇氣都沒有,現在全好了。」齊石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胸口:「全過去了,走,咱們回去。」
    「敢情你是來治病的。」吳老六終於釋然:「娘的,你以後再別來了,咦?」
    「怎麼了?」齊石見吳老六左右張望著,問道:「看到誰了?」
    「看花眼了吧,剛才走過去的那人有點像鐵男。」吳老六搖搖頭:「應該不可能,這時候風聲正緊,他們不會重返十里洋場。」
    齊石點頭,兩人返回家中,楊世間與舒易的酒興濃,在外面沒喝夠,在家裡的客廳繼續喝,見兩人回來,舒易打趣道:「百樂門的紅牌如何?」
    「咱們這種人是摸不著她們的邊的。」齊石一屁股坐下來:「大哥呢?」
    「已經上樓休息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楊世間說道:「今天有些奇怪,天剛黑的時候外面有巡邏兵來來去去的,好像在搜索什麼人。」
    吳老六與齊石對視一眼,吳老六說道:「其實在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很像鐵手的人。」
    「入了夜,那些巡邏兵就不見了。」舒易說道:「但是有一些腰裡別著傢伙的人來來去去,穿行在大街小巷,這是在找人啊。」
    「不會真是鐵手吧?」齊石壓低了聲音,唯恐楊硯卿會聽到一樣。
    楊世間喝了一口酒,搖搖頭:「是又如何,南城之行擺在那裡,我們絕不能插手,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
    齊石覺得憋屈不已:「老頭子實在可惡,名義上放我們一馬,可我們還是活在他的控制下,稍有不小心他就會對我們下手。」
    「硯卿委曲求全並非為了自己。」楊世間說道:「是為了大家的性命,我們不能負了他的好意,你們要懂這個道理,明白嗎?別趟渾水。」
    齊石與吳老六對視一眼,均縮了縮肩膀,重重地點頭:「知道。」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楊硯卿不再理會江湖上的事情,只是偶爾與謝七到榮豐戲院聽戲,戲院與家裡兩點一線,過得十分單調卻從未如此輕鬆滿足,只是孔家少爺總是時不時地過來湊熱鬧,楊硯卿既無可奈何,孔令錚找了一名民國偵探尋找那名陌生男子的下落,可惜一周過去了毫無線索,當初自信滿滿的孔令錚現在說話也沒什麼底氣了。
    依原來所想,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出現在十里洋場,又有照片想找到此人並不難,十里洋場有三教九流,消息放出去,依以往一周定然有些線索,可是那位私家偵探毫無線索!
    一周之後,孔令錚只有向謝七轉達如此遺憾的消息,此時三人剛好出了戲院一起吃夜宵,謝七皺眉不語,楊硯卿說道:「不對。」
    「是不對。」孔令錚說道:「那傢伙至少出現在鐘錶店,店裡的夥計和老闆總對他有印象吧?可他們說不記得這個人,不合乎常理啊。」
    楊硯卿說道:「會不會此人不想露面,所以收買了他們?」
    「有必要麼?」孔令錚說道:「毫無牽扯利益的方面,為何這麼做?」
    「那就是他個人的考量。」謝七說道:「除了我,他並不希望其他人記得他,看到他。」
    「這就更離奇了。」孔令錚出師不利,又在意自己在楊硯卿面前說了大話,不禁意興闌珊,愁悶地將筷子放下:「我不會放棄。」
    楊硯卿只是笑笑,三人結束夜宵,孔令錚獨自離去,兩人慢悠悠地往洪門走,不知不覺中身子緊緊相依,返回洪門必然會經過一條暗巷,原本愜意的晚上被一連串的腳步聲和槍聲打破了,不知為何,楊硯卿想到了之前的情景,猛地停下腳步,雙拳下意識地握緊,謝七說道:「好像出事了,硯卿,要不要過去看看?」
    「休要多管閒事。」楊硯卿說道:「我們從另外一條路走。」
    謝七的眼睛在暗夜裡猶如明亮的星星,她重重地點頭:「好。」
    兩人繞開那條暗巷,選擇另外一條略遠的路回家,兩人剛走了沒多久,身後的槍聲越來越密集,謝七忍不住看楊硯卿的側臉,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謝七手心傳來的熱度,楊硯卿原本緊繃著的肩膀放鬆了,身體也變得鬆弛,終於送謝七到家,洪三與陳六正在門口張望,出乎意料的是兩人身後站著謝一,見到兩人,謝一問道:「聽到槍聲了嗎?」
    「聽到了,槍聲密集,來人不少。」謝七說道:「不知道在追捕什麼人。」
    「十里洋場越來越亂了。」謝一搖頭道:「你們最近也小心些。」
    楊硯卿這一晚上沒有睡好,腦子裡總是響起槍聲,還有人在奔跑時發出的氣喘吁吁的聲音,在夢境中反覆出現,直到天亮時,突然傳來「砰砰砰」的聲音,楊硯卿一下子坐起來:「誰?」
    「大哥,是我。」齊石的聲音有些啞:「出事了。」
    楊硯卿跳下床,打開門,齊石額頭上還殘留著汗水,雙眼通紅:「何大夫死了。」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楊硯卿怔在那裡:「你說什麼?」
    「屍體被掛在城東。」齊石強忍住心頭的悲傷,單手扶在門上,欲哭無淚:「聽說是昨天晚上被軍統的人追殺,在一條小巷裡被擊斃,離洪門不遠……今天屍體就被掛出來了,據說要警告殘留在十里洋場的地下黨,何大夫和鐵男在一塊,不知道鐵男怎麼樣了。」
    楊硯卿的五臟六腑都要空了,昨天晚上密集的槍聲又在耳邊響起,眼前齊石的臉越來越模糊,到最後只剩一個朦朧的影子,「大哥,大哥!」
    「我知道了。」楊硯卿說道:「你先下去吧。」
    「大哥,你不去看看?」齊石意外道。
    「我讓你下去!」楊硯卿的憤怒爆發了,唯有他自己知道,這憤怒並非衝著齊石,而是衝著自己,齊石退後兩步,定定地看著楊硯卿,默默地轉身下樓,楊硯卿的身子癱軟一般,靠在門上一動不動,雙眼無神……終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頭深深地埋下去……
    齊石沒有走遠,站在樓梯上看著楊硯卿的一舉一動,然後放慢腳步下樓,吳老六問道:「大哥什麼反應?」
    「有些奇怪。」齊石說道:「他好像很傷心,還有點懊惱,看來他不想去。」
    「不去也好。」吳老六說道:「還不夠傷心的嗎?再說了,那裡不乾淨,還有些想抓大哥馬腳的人,不能給他們機會。」
    兩人絲毫不知道楊硯卿此時的心境,謝七終於來了,進門後二話不說直接衝上樓,看到呆坐在地上的楊硯卿,心便一陣絞痛,她上前扶住楊硯卿的胳膊:「還好嗎?」
    「昨天晚上……」楊硯卿的話還沒有說完,謝七便搖頭道:「那個不是。」
    「不是?」楊硯卿說道:「齊石說何大夫在離洪門很近的地方被擊斃。」
    「何大夫是被暗殺的,是刀傷,不是槍傷。」謝七憐惜地看著楊硯卿:「擔心你誤解,我確認後第一時間趕來了,何大夫身上沒有一處槍傷,你沒有對他見死不救,硯卿,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