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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重開世界(1)

  傳說村下的土窟,是通往鬼方的大門,由於上次血祭的失敗,村子掉進了鬼方,田慕青要完成中斷的血祭,否則土龍子會從千古異底村逃出去,儺婆的陰魂想掐死田慕青,讓她無法完成儀式,如過田慕青死在此地,村子的出口也將消失,我和厚臉皮是進退兩難,救了田慕青等於放走土龍子,不救田慕青,我們二人也得跟著送命,我選擇救下田慕青,至於這麼做是對是錯,結果難以預料,不過土窟中的宰牲台已經塌了,三個人又被村民堵在祭祀坑裡,性命只在頃刻之間,怎麼想也是有死無生。
  待到一鏟子削掉大煙碟兒的半個腦袋,我更是心灰意冷,怎知火把照到身後,隱約看見漆黑的土窟中間,四仰八叉躺著一個“山鬼”,按照民間的說法,山鬼就是毛人,四肢近乎於人,卻比人高大得多,全身都是灰白色的毛髮,垂下幾寸長,頭大唇厚,三分像人,七分像獸,狀甚奇異,而且肚腹高高隆起,似乎臨盆在即,但是已經死了很久。
  我在林場時聽人說,解放前有一父一子兩個獵戶進山打鹿,兒子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們找了個空木屋過夜,深山老林裡有很多木屋,有馬匪山賊留下的,也有抗聯打日本留下的,還有挖金伐木的人們所留,熟悉山裡情況的獵人很容易找到地方歇宿,二人在這住下,半夜忽聽屋外的獵狗狂吠,爺兒倆急忙拎著土銃出去,一看嚇得魂兒都冒了,是個全身有毛似熊似猿的怪物站在外邊,比常人高出半截,獵狗已被它扯住兩條後腿往兩下裡一拽,活生生撕成了兩半,下水掉了一地,不等父親端起土銃來打,早讓那怪物一巴掌拍到地上,抓過兒子夾在腋下,翻山越嶺地去了,父親還有口活氣兒,轉天讓人救了,山民們在深山中找了半年,也沒找到那怪物的蹤跡,人們便說那是山鬼,當地人談虎色變,不止是興安嶺,別的地方也有類似的傳說,比如有人被山鬼擄去,並同山鬼生下後代,多年後從山中逃出來,家裡人都以為他早死了,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
  我想山鬼或許近似於毛人,以往當真是有,而且聽山鬼的事聽多了,提起來全是如何如何猙獰,如何如何擄人,吃人連骨頭都不吐,想不到在村下的土窟裡,竟有這麼一具全身灰白長毛的古屍。
  祭祀坑上邊是座大殿,殿中有個土窟,宰牲台懸在當中,深處是個更大的洞穴,但這古屍並不是人,鬼方人也不會長成這樣,估計是那時候的人們,在土窟中意外發現了一具山鬼的死屍,鬼方古國消亡之後,儺教先祖又找到了這個土窟。
  不過我想不明白,為什麼說土窟是通往鬼方的大門,還要用活神血祭,要說山鬼野人一類的奇異靈長目,可能近代滅絕了,一旦顯出蹤跡,就能引起轟動,古時卻不是十分罕見,清代的房山縣志中有明確記載,那個縣為什麼叫房山?因為“山中多洞,洞如房屋,有毛人居之”,這在縣志中寫得很明確,往更早了說,商周時曾有山民捉到活的毛人獻給天子,那時候留下的青銅器上,已有全身長毛的山鬼形象,可見古人對山鬼有所認知,應該不會因其僵而不朽,就妄加膜拜祭祀,土窟中的古屍,也不過個山鬼,雖然我們是頭一次看到,但不是絕無僅有,除了形貌似人,並無他異,雖然這全身灰白長毛的殭屍,在洞窟中幾千年沒變樣,的確古怪,但要說因此讓古人把它當成神靈,那倒也不至於,除非這殭屍……
  我相信土窟中的東西,比土龍子更為恐怖,否則不會有滅村之禍,可是想不出是什麼原由,儺教專門對付殭屍厲鬼,絕不會在村中祭祀一個死而不化的古屍,何況還不是人,但這是因為我們所知所見有限,還不瞭解其中的秘密。
  剛這麼一打愣,厚臉皮和田慕青轉過頭來,看到大煙碟兒掉了半邊腦袋,慘死在地,無不黯然,但也只是感到難過,吃驚倒是沒有,厚臉皮說:“大煙碟兒橫死在這,那是他的命,咱回去三節兩供上墳時煙酒點心必不短他的……”說到半截,看到那個全身灰白長毛的殭屍,他和田慕青不由得齊聲驚呼。
  我說:“別慌,土窟裡只有一個死去多年的山鬼,不會動了。”
  厚臉皮說:“山鬼……是野人?看著可他媽夠滲人的……”跟著急道:“別管這玩意兒了,土窟上的村民可都下來了!”
  我往身後一看,已有幾十個村民爬下斜倒的石樑,搖晃著身子,正從炸彈兩邊繞過來。
  如果在土窟中四面受敵,頃刻間就會讓村民們攻擊致死,但也來不及退到角落,三個人將手中的火把組成一道火牆,隨時準備抵擋圍上來的村民,此刻還抱有一線希望,如若支撐一陣,或許能尋個機會避過此劫。
  我放不下祭祀坑裡的謎團,忍不住問道:“村下土窟是送鬼的大門,怎地只有一具古屍?”
  厚臉皮說:“你問我?我還納著悶吶!”
  我這話是問田慕青,我感覺到她身子發抖,可看不到她的臉色,她也不知道土窟下的情況,血祭是在宰牲台上完成,自打有這個村子以來,大概從來沒有人下到過土窟底部。
  我心念一轉,那些村民是被儺婆陰魂附體,儺婆的陰魂要置田慕青於死地,阻止她完成血祭,其實祭祀坑中的宰牲台倒塌,也就沒法再進行儀式了,不過那陰魂執念難消,仍追到土窟深處,村子裡的大儺祭祀到底是祭何方神怪?是這毛色灰白的古屍?那個通往鬼方的大門在哪?我不識得村中石碑上的古字,所有的事情,全是聽田慕青一人所言,常言道“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上了她的當不成?
  大煙碟兒的死讓我心神恍惚,正自胡思亂想,忽聽那古屍身上發出奇怪的聲響,我心知有異,使勁睜大了眼往前看去,可火把的光亮有限,朦朦朧朧的,只能看到殭屍側面輪廓,越是看不清楚,心裡越是沒底。
  我心想此時身陷絕境,僅是那些村民已經沒法應付,不如一把火燒掉土窟中的古屍,須是當機立斷,以免生出別般變故,雖然看不出這死屍有什麼不對,但是我不敢大意,剛要將火把拋過去,就看有隻手在動,看來並不是那個古屍的手,因為沒有那麼大,也沒有那麼長的指甲和毛髮,比常人的手還要小一些,五個手指跟五條枯樹枝相似。
  我心中更加駭異:“怎麼看那也不是人手,土窟深處除了死掉的山鬼,還有別的東西存在?”
  其餘兩人也聽到聲響,顧不上正在逼近的村民,同樣瞪大了眼,望向那具古屍看。
  那個樹枝般的手,是從灰白毛殭屍兩腿之間伸出,我看得目瞪口呆,土窟中的殭屍肚腹隆起,死時有孕在身,至少死了四五千年,死屍枯僵已久,腹中之胎豈能再活?可看這情形,分明是死胎在往外爬,轉眼之間,古屍肚子癟了下去,兩腿間爬出一個碩大的怪嬰,狀若渾渾噩噩,週身遍佈枯褶,方面尖耳,兩眼還沒睜開,四肢前長後短,也與那母山鬼外形相近,只是沒那麼多灰白色的長毛,皮肉乾枯,一看即是胎死腹中,可居然還能活動?
  厚臉皮雖覺詫異,卻不怎麼怕了,即使是成了形的鬼胎,一鎬掄下去,也能在它頭上鑿個窟窿出來,他告訴我土窟空曠,容易受到村民圍攻,應該趕快退到洞壁下方,依托地勢才好周旋,先把能動的村民都引到土窟下,再尋機從傾斜的石樑爬上去。
  我發現那些村民來得緩慢,到了炸彈附近就不敢過份逼近,不知是怕了火把,還是對這怪嬰有所顧忌,我生出不詳之感,土窟中潛伏著無法預知的危險,是來自這個從母胎中爬出的怪嬰?我看這怪嬰眼都睜不開,雖然醜陋得讓人厭憎,但比起我們在這個村子裡遇到的凶險,無論如何都說不上可怕,可正因為太過古怪,有種不詳的氣息,我也不敢托大,見厚臉皮要退到土窟遠端,那剛好會從怪嬰旁邊經過,我擋住他說:“先別過去,事情不對。”
  厚臉皮說:“你還怕這個?不過是剛生下來的怪胎,瞧我把它小雞兒擰下來,讓它撒尿痛快。”
  我說:“怎麼是剛生下來?這東西的母胎死了幾千年,卻在此時突然出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厚臉皮說:“最近的怪事難道還少了?咱們全憑這幾根火把防身,等到火把用完,那時候你想哭可都找不著調門兒!”
  我心想該行險的時候可以行險,該小心的時候必須小心,不能全指望撞大運,命只有一條,死了可再也活不轉來,憑著眼中所見肌膚所感,我知道此刻土窟中一定出現了重大變故,只是我們意識不到罷了。
  我並不是怕殭屍肚子裡的怪嬰,而是種種反常的跡象,讓我覺得心驚肉跳,萬分不安,我們三個人與那些村民隔著炸彈對峙,身後有大煙碟兒的屍體,七八米開外是爬出母胎的怪嬰,時間幾乎停下來不動了,我感覺到不大對勁兒,卻找不出哪裡不對,就在此時,那怪嬰臉上的兩條肉縫分開,兩個死魚般的小眼到處打量,目光落到我們身上,我只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樑骨一直躥到頭頂心。
  厚臉皮焦躁起來:“你平時膽子也不小,怎麼變得前怕狼後怕虎,讓這個怪胎嚇得縮手縮腳。”
  我兩眼緊盯著那個怪嬰,突然意識到是哪裡不對勁兒了,我們站在原地未動,火把至多照到七八米開外,那具古屍剛好在這個距離,初時我即便將火把往前伸,也只照到半邊輪廓,看得並不清楚,此時這怪嬰從古屍兩腿間爬出,身上拖著臍帶,趴在那裡沒動地方,可再用火把照過去,連它臉上的皺褶也瞧得一清二楚。
  厚臉皮一頭霧水,說道:“火把忽明忽暗,一會兒看得清,一會兒看不清,那有什麼不對?”
  我說:“這都是點了半截的火把,塗在上邊的油膏耗盡,火光該當越來越暗才對,怎麼七八米之外原本看不清面目的怪嬰,反倒變得更為真切?”
  厚臉皮說:“是怪嬰朝咱們爬了過來……”這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不對,三個人仍站在炸彈近前,怪嬰也未離開古屍。
  我發覺炸彈和古屍位置沒有任何改變,火把也不會越來越亮,之所以能看得清,是我們和那個怪嬰的之間距離越來越近。
  厚臉皮道:“我看你是嚇懵了說胡話,誰都沒動地方,怎麼可能越離越近?”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匪夷所思的情況,看火把照明的範圍沒有變化,仍是七八米,此時分明感覺到危險近在眼前,偏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實在是糟糕透頂,我額頭上冒出冷汗,究竟為什麼炸彈和古屍都沒動,兩者之間的距離卻在縮短?
  田慕青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說道:“是土窟中間的地面正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