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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7日

《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6月27日。公元前278年的這一天,屈原逝世;1992年的這一天,意大利三大工會組織了十萬人大遊行,抗議黑手黨;2008年的這一天,比爾·蓋茨正式退出微軟管理層;今天還是梁朝偉大哥的生日,生日快樂!

| 屈原逝世 |

在我個人心目中,在我國幾千年的漫長歷史中,以古文之美、韻律之美流傳千古,而且在技術、節奏等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的詩人就是屈原。我從小讀這些東西的時候,就覺得像李白這樣的詩人給人印象更深刻的是他詩中的氣勢,但是要說文字之美,屈原無人能出其右。而且他也是我國詩詞的奠基人,後世的人們都是讀著他的詩長大的。至於歷史上的他是不是一個我們現代人心目中的愛國者,這個我倒是覺得有待商榷。因為在現代社會,愛國主要是愛她的壯麗山河與廣大民眾。而在古代宗法社會,愛國主要是愛自己的君主、愛自己的家族,尤其是屈原出生於王族,君主與家族的榮辱就完全等同於國家的興衰。所以一旦楚懷王不再信任自己並遭到秦王的欺凌時,他便會痛苦得去投汨羅江。畢竟古代人的愛國情懷與我們現代人並不在同一個層次上。不過那個時代人們其實還談不上有多愛國,孔子雖然是魯國人,但是他照樣可以去周遊列國。這個國家的軍事家也可以為別的國家效力,衛國的商鞅可以去秦國,楚國的伍子胥也可以到吳國去。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以天下為己任,至於到底忠於哪個國家,還沒有這麼明確的思想。

屈原不僅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作品中還包含了很多音樂元素。比如他在詩中經常用到的「兮」字,我覺得它就是一個音律上的符點,讓詩具有了節奏感。所以那些流傳下來的詩句很多在古代其實都是唱的,像「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整個《楚辭》這個體系,其實是一種節奏明確的音樂,「兮」字實際上在裡面起到的是個符點作用。《九歌》不僅沒有受到歷史變遷的影響,口音的差異也不明顯,今天我們用普通話念出來依然非常優美。《天問》不但文字優美,實際上質疑了當時所有的神話,而且舉的反證都蘊含唯物主義思想。如果他最後不是投江自盡,而是沿著這個角度更深入地探索,或許在那時,中國就會出現像同時代的亞里士多德一樣的偉大思想家。

民國期間,據當時的歷史學家考證,屈原其實是一個同性戀,因為他寫的詩裡面有大量的情詩,但是人們並沒有找到他寫這些詩的對象,也可能就是楚懷王,所以他最後投江自盡也可能是一種殉情的做法。這段歷史畢竟已經很久遠了,所以這種說法在當時引起了一些爭議,今天也還是有人持這個觀點。不過我國文學界的主流意見一直認為,將君主比作美人是古代詩人普遍使用的一種比喻方法,根本不存在什麼同性戀的問題。這完全是一種譁眾取寵曲解事實的說法。不管怎樣,我覺得屈原是中國古典文學史上最偉大的詩人,讓我們一起在這個日子裡紀念偉大的詩人屈原。

| 比爾·蓋茨退出微軟管理層 |

比爾·蓋茨是最近幾十年裡改變全人類生活的最重要的一個人,所以他成為世界首富,我覺得是當之無愧的。那些為人類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才有資格成為首富,而不是靠買地、賣地、投機倒把這些手段,這個是我們國家和西方國家很大的一點不同。在美國幾乎就沒看到房地產商這類人能排到富豪榜上的前多少名,排在前面的人全是在金融、科技等領域給人們的生活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再就是一些著名的家族,比如說沃爾瑪,這些家族其實很多也對人們的生活起到了重大的影響,因為在很早以前能想到開連鎖商店這種營銷的策略。中國在未來也會慢慢過渡到這個階段,現在其實就已經開始有互聯網的精英做到中國首富了。

比爾·蓋茨對我們的生活改變實在太大。我小的時候還沒有Windows系統,即使是簡單的算術,也要先自己編一個程序,電腦才能算出來。那個時候用電腦簡直太不方便了。我在清華讀書的時候用過小型機,像現在的一間臥室那麼大。Windows系統出現以後,讓所有的人都能使用電腦,讓全世界的人能夠迅速地進入到同一個時代。比爾·蓋茨做出的貢獻是巨大的,他有那麼多的財富是當之無愧的。但是他在2008年的時候,退出了微軟管理層,並把他所有的資產,大約五百八十億美金,全部捐給了以他自己和太太的名字命名的「比爾和米蘭達」慈善基金會。當時這條新聞令人震驚,他帶頭做了這次裸捐以後,緊接著就是巴菲特,然後全美國乃至全世界的富翁掀起了一股裸捐風潮, 這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事情。

歐美國家一直都有捐贈傳統,我們中國的北京協和醫院就是當時洛克菲勒基金會到中國來捐建的。捐獻傳統當然首先是個人品質決定的,但是也和他們國家整個的法律體系有關。西方國家法律規定人們的慈善捐款是抵稅的。西方所得稅和現在中國一樣,都是隨著收入的提高而增加的,如果高收入的人去捐款,就不用交那麼高的所得稅,所以這些人都願意捐款。還有一點很重要,美國的遺產稅是很高的,最高的時候甚至能到百分之五六十這種程度,而且和贈予稅是同樣的稅率,生前把財產贈予他人稅率也會這麼高,就是為了避免逃遺產稅的現象出現。在美國共和黨的努力下,現在遺產稅已經降到了百分之三十五左右,依然很高,掙這些錢的時候已經交過所得稅,死了以後還要交這麼高的遺產稅。但當時美國就遺產稅辯論的時候,比爾·蓋茨、巴菲特都支持徵收遺產稅,其實他們是最有錢的人,按理說應該反對遺產稅。但他們都率先支持,而且美國大部分人也都支持遺產稅,因為大家都認為這個國家保護了我,這個政府、這個體系給了我一輩子的安全還有很多的服務,我的錢也是從這個社會、這個體系裡掙來的,所以當我死的時候,也應該去回饋社會。

回饋社會有兩種方式,一種方式是直接交遺產稅,這樣最後不是以你的名義,而是變成了政府的稅收;另一種方式就是捐贈,如果捐了就不用交這遺產稅了。但是也有逃的。有一個著名的逃遺產稅的案例,如洛杉磯一個很大的園區,叫亨廷頓圖書館,就是鋼鐵大王亨廷頓捐獻的。因為亨廷頓當年沒有兒子,只有一個侄子,那個時候遺產稅比現在高得多,所以他去世的時候,如果要把遺產傳給這個侄子的話,侄子就要交高額的遺產稅。但是配偶之間是不用交遺產稅的。所以為了避遺產稅,亨廷頓竟然讓自己的侄子娶了他太太,把財產留給他太太,他太太去世了再留給他侄子,就不用交遺產稅了。亨廷頓的侄子去世的時候就沒辦法再去搞這種事了,也交不起遺產稅,最後只好把它捐出來,在洛杉磯建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公園,就是亨廷頓圖書館。後來富豪們都覺得,不如把自己的遺產都捐給慈善基金會,這樣既能免掉高額的遺產稅,還能為自己贏得好名聲。洛克菲勒雖然去世這麼多年,但是洛克菲勒基金會依然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慈善基金會之一。

一個社會首先要靠法律體系,其次才能靠人的自覺。在美國,總的來說,這樣的法律體系鼓勵了人們做慈善、做文化。其實古典音樂在西方也很難做,但是有大量的慈善基金會去支持古典音樂的發展,才能養得起那麼多優秀的樂手。在美國,如果你想成立一個文化機構,就寫信給慈善基金會,因為各種慈善基金會多如牛毛,你多給這些機構寫信,總能獲得資金的援助。一個社會不光有掙錢的東西,還有一些不掙錢的東西。但是這些不掙錢的東西,卻是人類區別於動物的最重要的東西,因為人類不光是像動物一樣需要生存,還需要很多更高層面的東西,而這些東西發展起來,這個社會才會是一個穩定的社會。

| 梁朝偉生日 |

今天是梁朝偉大哥的生日,生日快樂!長得帥的演員很多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演戲的時候反而不容易演好。有時候長得不太好看的演員反而很容易得影帝,但長得帥又演得好的人是不太多的,尤其長得像梁朝偉這麼帥的。金庸的小說裡武功練到一定程度就不用寶劍,隨便拿一塊木頭也可以,飛花當劍也可以。演戲也分為這麼幾種,有的人演得很誇張,而有的人是像梁朝偉這樣,慢慢收斂鋒芒,再到後來由內而外地散發光華。一個好的演員不用刻意去演什麼,只是非常沉靜地坐在那裡,用心去感受一個角色,就能給你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香港沒有戲劇學院,也沒有電影學院,只有一個無線培訓班,梁朝偉上的就是這樣一個電影培訓班,當時他和劉德華等人並稱「無線五虎」。對一個演員來說,實力確實是首要的,但機遇也很重要,梁朝偉最好的機遇就是他追隨王家衛這位大師級的導演很多年,王家衛把他從無線一個商業性質的演員慢慢培養成為一個光華內斂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