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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5月13日。1846年的這一天,美國正式向墨西哥宣戰。1972年的這一天,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用「靈巧炸彈」炸毀大橋。

| 美墨戰爭 |

今天再提起美墨戰爭,第一感覺就是戰爭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墨西哥那麼弱小,美國那麼強大,雙方實力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實際上在1846年美墨戰爭爆發前,墨西哥和美國的實力相差不多,並不像現在這麼懸殊。美國當時軍事算不上強大,還沒打南北戰爭,從獨立戰爭結束到美墨戰爭爆發前已經有五十多年沒打過仗。實際上獨立戰爭也不能算是一場多麼精彩的戰爭,只不過是對美國來說意義重大。1846年,墨西哥還算比較強大,美國那時已經有了西點軍校,墨西哥當時也有軍校,完全不像現在,墨西哥人天天在邊境挖地道,想跑到美國去拿綠卡。

美墨戰爭爆發前,美國還沒有共和黨,只有民主黨跟輝格黨。當時輝格黨有一部分人支持美墨戰爭,另外一部分人不支持,於是輝格黨發生了分裂,那些反對美墨戰爭的議員、政治勢力,後來成立了共和黨。當時的民主黨野心勃勃,特別想開疆拓土,看著別人哪兒都覺得好。墨西哥當時正好荒無人煙,就像當年的澳大利亞,所以美國總想把西南這麼大一塊地方給弄過來。後來美國就先把墨西哥的一個大州——得克薩斯州策動獨立了,這麼大的一個州獨立,墨西哥政府當然不同意。但是美國策動得克薩斯州獨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相應準備,警告墨西哥不要干涉得克薩斯州人民加入美國。墨西哥方面則不停警告美國不要挑動得克薩斯州獨立,否則就訴諸武力。美國的回應則是:「是否願意加入美國取決於得克薩斯州人民自己。」民主投票之後,得克薩斯州於1845年正式加入美國,成為在阿拉斯加州加入美國之前面積最大的一個州。這樣的結果惹惱了墨西哥,1846年5月13日,美國國會通過了向墨西哥宣戰的決議。

美國人民自古就是尚武的民族,一聞到戰爭的味道就群情激憤,於是向墨西哥大舉出兵。當時美國和墨西哥都沒怎麼打過仗,但美國是一個尚武的民族,而墨西哥當時是大量的西班牙移民,西班牙人本身就不尚武,更別說西班牙移民跑到墨西哥去打仗。結果幾乎是一邊倒,墨西哥幾乎一仗也沒打贏過。墨西哥人聲稱曾經俘虜了一個愛爾蘭人組成的軍團,軍團名叫聖帕特裡克(愛爾蘭傳統名字,美國東部現在還有聖帕特裡克節)。愛爾蘭人說,我們其實是因為宗教起義,因為我們信天主教,墨西哥也信天主教,而美國信基督教。最後美軍一直打到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墨西哥人雖然進行了激烈的抵抗,但終究抵擋不住美國的進攻。最後連墨西哥軍校十幾歲的學生都出來和美國侵略軍進行巷戰,全體犧牲。現在大家到墨西哥去,還能看到紀念他們的雕像。

在這次美墨戰爭中美國一共死了一千七百人,墨西哥大概死了兩萬五千多人,極為屈辱地被打敗。中國在歷次戰爭中被打敗時,一般都是割地、賠款,而墨西哥是割地得款。美國不像英、法帝國主義那樣,在表面上做得還比較好,不會讓戰敗者又割地又賠款。在美墨戰爭勝利後雙方簽訂協議,美國給了墨西哥一千五百多萬美元,還免了三百多萬美元的債,相當於買了墨西哥的地。美國最開始的殖民地是在東北部州,面積特別小,有的州甚至在地圖上都看不見,只能標一個箭頭在那裡。新英格蘭地區的十幾個州加在一起也沒有得克薩斯州或加利福尼亞州一個州大。現在美國本土最大的州就是從墨西哥「買」來的這個得克薩斯州,其他面積比較大的州,包括美國第一強大的加利福尼亞州,原來也是墨西哥的一個大州,後來美國從墨西哥割來了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大半,現在墨西哥還有一個Baja California(下加利福尼亞),就是加利福尼亞州割讓給美國以後剩下的那一塊。現在加利福尼亞州的經濟收入占美國GDP的六分之一左右,比德國GDP還要高。

所以美國領土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墨西哥割讓來的,美國本土除阿拉斯加州以外,面積最大的得克薩斯州,還有中部的亞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跟墨西哥接壤)、拉斯韋加斯所在地內華達州、猶他州(摩門教所在地),以及科羅拉多州的三分之二,原來全都是墨西哥的領土。這六個半州的加入使得美國從此變成一個大國,國土面積幾乎和中國相當。美國從美墨戰爭結束後國土面積基本上就固定了,後來只是多了阿拉斯加、夏威夷這些州。之後的美西戰爭只是使美國獲得了一些海外殖民地,比如菲律賓、關島等。美國本土的版圖就是1846年到1848年的美墨戰爭之後奠定的,所以對於美國來說,美墨戰爭是一場掠奪領土的戰爭。

在戰爭結束以後僅十多年,美國歷史上最慘烈的內戰——南北戰爭就開始了。美墨戰爭當時給後來的內戰埋下了兩個禍根,一個是美國搶了這麼大面積的六個半州,這六個半州到底是蓄奴州還是廢奴州,在參議院和眾議院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因為原來的南北各州之間在參議院有一個協議,在北緯36°30』往南都是蓄奴州,往北都是禁止蓄奴的,都是廢奴州。但是36°30』線穿過了這些新加入的州,而且都是特大的州。後來眾議院通過了一個法案,新加入美國的州一律都是廢奴州,可是南方的所有議員都不幹,認為應該讓各州人民自己投票決定要做蓄奴州還是廢奴州。在新加入美國的那些州里,反對奴隸制的人和支持奴隸制的人到處爆發衝突,各種政治勢力鬧得不可開交。參議院又否決了眾議院的法案,造成國會分裂,最後導致南北戰爭爆發。南北戰爭雙方幾乎所有的將領都參加過美墨戰爭,這是美墨戰爭埋下的另外一個伏筆,南北戰爭之所以打得那麼殘酷,是因為這些將領全都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包括南方軍統帥羅伯特·李以及北方軍統帥格蘭特,最後在南北戰爭中開戰,雙方打得一塌糊塗。

美墨戰爭的統帥泰勒將軍戰後當選了總統。美國每一場戰爭之後都會從統帥當中誕生一位總統,一直到越戰之前都是如此。獨立戰爭中的統帥華盛頓後來當選了總統,南北戰爭的北方軍統帥格蘭特戰後當了總統,二戰中的統帥艾森豪威爾將軍也在戰後當了總統,美國尚武的民族精神就這麼一直傳承下來。

| 用「靈巧炸彈」炸毀大橋 |

1972年的這一天,在越戰中,14架美國的F-4「鬼怪」戰鬥機執行轟炸任務,共攜帶了24枚「靈巧炸彈」。美國就用這24枚炸彈,把之前用了上千架次飛機,投了無數炸彈也沒能炸毀的清化大橋給炸毀了。這次轟炸被載入了世界戰爭史冊,標誌著空中對地面的目標可以進行非常準確的轟炸。

二戰時的飛機轟炸採用的都是地毯式轟炸,每次轟炸都會造成大量的平民傷亡。到了越戰的時候,美軍把各種先進武器全部運用到戰場上,其中最重要的並且影響了後來歷次戰爭的一種重要武器,就是所謂的「靈巧炸彈」,即自己能瞄準的制導炸彈。當時的炸彈用的制導技術是激光制導,激光制導有兩種制導方式,一種是駕束制導,就是飛機自己發出一個激光束,導彈沿著這個激光束飛向目標;還有一種是用旁邊的另外一架飛機或者從陸地上向目標發射激光,然後這個激光束會反射回來,激光制導炸彈或者激光制導導彈會捕捉到這個反射激光的信號,然後飛向目標。發射出的每束激光都有編碼,收到的激光束也是有編碼的,因此可以同時向一個目標發射好幾個激光束,用不同的編碼反射回來,不同的激光制導炸彈或者激光制導導彈接收不同的編碼,飛向同一個目標實施轟炸,越戰中美軍轟炸清化大橋採用的就是這種激光制導方式。

用「靈巧炸彈」炸毀大橋的重要意義主要有兩個:一、精確制導武器避免了像二戰時那樣大規模的平民傷亡;二、整個戰爭的後勤補給被完全改變。激光制導炸彈和普通炸彈製造成本都非常高,剛有這個激光制導技術的時候,一枚激光制導炸彈相當於五百枚普通炸彈的成本。但製造成本只是一方面,還得包括把這些炸彈從美國運到越南的運輸成本。五百枚普通炸彈需要兩百五十架飛機攜帶去執行任務,兩百五十架飛機的油耗和各種損耗,以及飛行員、基地設施、配套供應等各方面的費用都要算進去,如果飛機被擊落,那損失就更大了。而一枚激光制導炸彈雖然製造成本很高,但只要一架飛機運輸就夠了,運輸成本大大降低,最後一算總賬,大家都覺得這個激光制導炸彈最好、最經濟。

二戰以前德國的軍事技術一直是世界領先,實際上「靈巧炸彈」在二戰末期的德國就已經出現了。德國使用的是無線電遙控技術,飛行員看準目標,拿遙控器操縱,一直到炸彈打中目標。二戰末期的時候,德國就使用這樣的炸彈炸沉了向盟軍投降的意大利最先進的一艘大型戰列艦。由於德國後來很快就戰敗了,這個技術就沒有繼續發展下去,而且無線電遙控技術實在是太原始了。

激光制導技術現在已經用得不多了。因為激光制導有一個大問題,就是激光光束在晴空萬里的時候沒有問題,但如果在戰場上硝煙瀰漫的情況下,激光穿過硝煙或是霧霾會衰減得特別快,導致激光制導炸彈根本瞄不準目標。所以後來採用了很多新技術,最準確的是紅外成像技術,用紅外技術把目標變成一張圖片,從而使定位的準確度大大提高。後來GPS(全球定位系統)技術出現之後,成本又降低了很多,就是直接在炸彈頭部引線的地方,安裝一個GPS制導裝置。這樣雖然炸彈定位的誤差還是有幾米到十米,但是比起1972年的這一天美國在越戰中使用的激光制導炸彈已經是准多了。

由於GPS技術的推廣,今天的激光制導炸彈已經遠遠沒有越戰時那麼貴了,大部分國家都能裝備得起。我們國家已經開發出好幾個系列的激光制導炸彈,可以用GPS技術制導。但GPS畢竟是美國的技術,為了避免受制於人,我們開發了自己的北斗全球定位系統,據說我們的北斗系統軍用精度比GPS系統還要好。

激光制導炸彈改變了整個人類戰爭的面貌,再也不會出現二戰時那種大規模的平民傷亡了。但是,武器的發明以及技術的進步到底是人類之福還是人類之禍,這個問題值得我們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