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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沉湎(6)

由此而產生的結果,便是本來對性並不太具強烈慾望的民族,卻引進了異國的戒律,再經過學校教育進行美化,這樣一來,關於性的表面的東西開始成了道德,而本來的日本民族傳統的東西卻慢慢地丟失掉了。

現在看來,近代文明將西歐的那些戒律徹底地衝垮了,那些城堡中的人們,那些光天化日之下的男歡女愛也許就是性的本來面目,而日本人含蓄的,羞恥的、見不得人的那種思想,倒反而是錯誤地引進了西歐的戒律而造成的後遺症。本來嘛,閃耀著生命光輝的性愛,怎麼會是見不得人的呢!

我回到賓館,沖了個澡,鑽進被窩這麼思索著,再看看表已經是凌晨三時了。

明天,不,應該說是今天下午要乘飛機回東京,上午十一時前必須從賓館出發,還要理東西什麼的,需要時間,看來得抓緊時間休息了。

盧瓦爾紅城堡一個來回,又去找了個妓女,身體應該是很疲倦了,但腦子卻格外地興奮。於是我只好盡量強迫著自己慢慢地進入夢鄉。

我醒來已是早上八時。開始整理行李時,想起昨夜離開城堡時那位姑娘給我的一盤錄音磁帶。

這是我昨天去城堡前給Z先生打電話時向他要求的。內容昨夜已在回賓館的途中聽過了,「爸爸,媽媽,我很好,不用擔心」,就這麼一句話是月子說的。不過我聽在耳裡,卻感慨萬千,百感交加,不由連著反覆聽了好幾次。

當然,錄音是一成不變的,但我聽著聽著卻不由想道,他們為這錄音是怎樣向月子說明的?月子自己在錄這音時,又是怎樣的心情呢?這都是無可解答的問題,不過Z先生按我的要求錄了這磁帶,心裡還是蠻感謝他的。

當然,Z先生舉辦的昨夜的那個宴會,實在是令人看到了他們那醜惡的面貌。他們是那樣一群淫亂不堪的白相人,但另一方面他們又確實是很守信用,讓我去城堡觀看月子受調教的情景,給我用電子郵件傳送錄像,他們都很遵守信用。

看來他們真是一群怪物,是一群與這社會格格不入,但又吻合得絲絲入扣的怪人。

這盤錄音當然是我這次巴黎之行的最大收穫,有了這錄音,擔心焦慮、血壓升高的岳父岳母也許可以安心不少吧。」

我將錄音小心地裝入紙袋裡,放人隨身帶的行李袋最下面。然後開始整理行李箱。

這次來了一個星期,因為是一個男人的單獨旅行。所以東西不很多。

大概用了一個小時,便將行李整理完畢,再檢查了一下房裡有什麼遺忘的東西,然後突然想到要給Z先生打個電話。倒沒什麼大事,只是想就月子錄音之事對他表示一下感謝,同時再確認一下我回東京後是否能繼續給我電子傳送錄像。

可是這麼早Z先生起床了嗎?

昨夜的宴會Z先生肯定是參加的,我雖沒看到他,但玩到早上的他,現在也許睡得正香呢。

抱著試試看的思想,撥通了電話,不料稍微比平時鈴多響了幾下,Z先生卻接電話了。

「您早。」

我慌忙問候了一聲,便對他提供的月子錄音表示感謝。他聽了這話便問道:「這樣可以嗎?」我回答:「完全可以了。」接著他也是當然的問話:「昨夜的宴會感覺怎樣?」

這應該是當然的,但我還是感到突如其來的問題,使我又一次回想起昨夜城堡中那些不堪人目的情景:「那樣的事第一次,非常……了不起。」我一邊想著稱讚的形容詞,一邊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回答。「謝謝。」Z先生聽了道了聲謝,突然話峰一轉詢問道:「以後那樣的宴會,您希望參加嗎?」

不知怎樣回答。我去參加那樣的宴會,想一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了,還有碰上月子怎麼辦?

我怔怔地一下子沒有了聲音,Z先生也許是覺察了我的心思,便又換了個話題:

「今天您要回去了?」

「是的,假期已經沒有了……」

「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看來短時期內來是不會來的。」

「那麼聖誕節吧。」

Z先生這麼說著我不明白什麼意思,便追問道:「聖誕節?」

於是Z先生那發音標準漂亮的法語又接著說:

「來得及的話,我們將月子作為聖誕節的禮物送還您」

「真的?」

「當然,只要您願意的話。」

算來到聖誕節還有一個半月,到時Z先生要求的調教期或許也夠日子了。

「這樣的話太感謝您了,不過我在日本期間,錄像請務必不忘了呀。」

「這當然,我們是不會違約的,所以,請您也務必遵守我們的契約。」

「好的。」

我點點頭,馬上有一種完成了一件大事情的充實感,又一次連著說了兩遍「謝謝關照」,然後輕鬆地將電話掛上。

中午前,我結了賬朝機場出發,心情倒也不壞。當然也沒什麼令人歡喜的事情,只是心頭有些浮浮蕩蕩的感覺。這理由大概就是剛剛的電話,Z先生答應在聖誕節前讓月子回家。

月子終於要回來了。在巴黎歡度聖誕節的綵燈光輝中,月子將回到我的身邊。Z先生是說「作為聖誕節的禮物」這樣的話的,這確實是最最美好的禮物啊。

我眺望著車窗外巴黎廣袤的晚秋景色,想像著這裡將馬上會掛上許多的綵燈。凱旋門、香榭麗捨大街,將會沉浸在燈的海洋裡,我與月子將會手牽著手,肩並著肩在這海洋中徜徉。此時此刻,我的腦海裡已經蕩漾起了那首慶賀聖誕的歌曲了,在嘈雜的巴黎街道,那歌聲似乎正在彼起此伏地迴響著。

Z先生不愧為幹大事的人。

在去機場的路上,我腦子裡這樣假想著與月子的重逢,籠罩在一種幸福的氛圍之中。

可是到了機場辦完了登機手續,與一大幫日本旅客一起等著上飛機時,心情又開始漸漸地回到現實之中來了。

Z先生說聖誕節讓月子回來,這只不過是一個約定。從時間來說比最初定下的日子要早半個月左右,這樣的時間裡是否能完成對月子的調教,如果不行,那麼聖誕節到了也還是不能讓月子離開城堡的。所以說,現在僅僅是個口頭的許諾,能不能實現還不能確實,所以對Z先生他們的感謝也還為時太早。

我從腰包裡拿出筆記本查了一下,12月聖誕節前後的日程,發覺沒什麼的的預定。一般的公司機關都是12月23日放假,所以22日工作都告一個段落了。到28日的正式上班,有五天的時間,這時很多人都會去海外度假旅遊。

總之,這期間至少有四到五天的時間,先向醫務局長說好,不要臨派我值班什麼的。我這樣盤算著,眼前突然便浮現了醫務局長為難的表情:「又要休假啦!」如果這樣,我將怎樣回答呢,如果他說不行,我可是不能不行的呀!我這麼胡思胡想著,便在筆記本的12月23至27日的空白裡填上了「去巴黎」的字樣。

接著我又去機場免稅店買了些送給醫院裡同事的禮品,便登機了。我的座位是商務倉,靠窗的位子坐著一位50來歲好像是來巴黎出差的男子,見我過去,他又對我看了看,不知在他眼裡我是個怎樣的人,是將自己的妻子送到城堡裡去托給一群流氓惡黨的傻瓜吧。當然他是不會這麼認為的呢。

我這樣自作多情地想著,在那位男人的身邊靠走道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已經是11月初了,觀光旅遊的旺季已經過去,但機艙裡還是人頭濟濟的。起飛不一會,開始供應午餐,我先要了葡萄酒,吃飯時又要求加了幾次酒,所以到吃完飯,已經有些醉意朦朧了。

看來是昨夜玩得太厲害了,所以現在身體感到倦怠,喝一點酒便馬上湧上心頭來。

不一會,空中小姐將餐具收去,又端上來了蛋糕和水果,接著又問要什麼飲料?我稍微想了一下,要了白蘭地。葡萄酒後又喝了不少別的酒,現在再要白蘭地,可能會醉得更快,但想到又沒什麼事情,喝醉了睡覺正好。

我邊上的那位男子用完餐後要了咖啡,打開座位上的電視機,正在看電視。我順便瞅了一眼,發現是在放映什麼中世紀的西歐故事片。也是在城堡裡,一個穿著胸前鑲著花邊的古代服裝的男子,手裡拿著一個燭台,另外一位貴婦人站在牆邊,嘴裡在嚷著什麼。我不由聯想起了紅城堡來,雖然馬上明白這不是紅城堡,但這念頭一旦產生,思緒就再也無法掐斷了。

今天夜裡,紅城堡中還會不會舉行像昨夜那樣的宴會?也許是不會了,但昨夜看到月子在貴妃榻上與一個男人纏綿的情景卻已在我腦子裡定格了。自從離開城堡後,我一直都在擔心,月子在那個身材微胖的男人之後,又會與什麼男人繼續呢?那些周圍的男男女女又是怎樣看待月子的呢?其他的男人會不會對月子有好感而將她抱在懷裡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使我有些心煩意亂,但同時又感到,在想到有關月子的事情時,自己總喜歡使用侵犯呀、強暴呀的詞語,這其實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我的心境,要說這些詞語使用得是否恰當,憑心而論倒也不見得。

譬如說昨天夜裡的宴會,月子手腳完全自由,如不願意完全可以逃避,至少可以掙扎一下叫喊一下的吧。實際上,昨夜那大廳裡也有幾個女人對男人的邀請無動於衷,置之不理的,並不是每個人必須參加那淫亂活動的,手裡端著酒杯,邊喝邊觀賞著,自己並不參加者也是為數不少的。

可見月子是不想逃避,起碼在外人看來,她對那男人的行為並不感到討厭。

如果為此去向Z先生抗議,那麼也許他馬上會反駁道,這就是他們對月子調教的成果。

可是一個女人難道真的就這麼簡單從精神到肉體一下子就被調教好嗎?即使是十分專業的男人,要將一個對性十分冷淡、毫無興趣的女人調教成一個熱情奔放的正常女人,這事實上可能嗎?

我可以明確地說「不!」但是看了月子的情況,又不得不說「能!」而且這是我親眼目睹的,是不可否認的現實。

那麼,這女人到底是個怎樣的東西呢?與一位平素不相識的男人呆在一起,受他的調教,受他的挑逗,難道身心真能達到快慰嗎?

老實說,我是認為不可能的,也許我太古典,太保守,但我堅信女人是要男人真心誠意地去愛才會得到快慰的。首先要男人真誠的愛情,沒有這種精神上的信賴感,女人是不會感到幸福的。實際上許多有關性愛的書籍中也是這樣寫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