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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奧莉芙

西格爾·庫珀商場員工協會準備在春天的第一個星期日組織員工去布魯克林區的科尼島春遊。我從沒去過科尼島,所以春遊那一天,我就像是可以去國外度假一般興奮。我們被告知,島上的很多表演節目還沒有計劃好,要到夏天才有;許多遊樂設施去年被燒燬了,還沒有更新。但由於渴望去島上曬曬太陽,我們沒人在乎這些。在忍受了生命中最為艱難的冬天後,我迫不及待想去呼吸新鮮的空氣。

旅途本身就是消遣。我坐在同事們中間。由於坐過了一次地鐵,就再也不害怕了——直到有人說,我們正在這金屬管子裡通過東河下面。我趴在位子上,直到地鐵抵達布魯克林區。地鐵駛上了地面,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的風景,這就讓我很滿意了。一排排方方正正的磚房從窗前掠過,住宅單調乏味,但幸好還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院子。有些院子修建得很好,很有條理,有些則粗糙簡陋。我不知道那些住戶是否知道,他們的庭院會成為過往乘客的樂子。

坐在我旁邊的幾個女孩在考慮哪些景點最吸引人,要最先去看,因為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玩完所有地方。薩蒂最想去坐遊樂場的繞環滑車,安吉麗娜非常想去海灘。在庫管房工作的一個姑娘的目標是射擊場。在家用櫃檯工作的海倫則想去看看「嬰兒恆溫箱」的展覽。

「是那種畸形表演嗎?」薩蒂問。

「天啊,當然不是,」海倫說,「你沒聽說過嗎?醫生把那些出生過早、體重不夠的小嬰兒放在一個玻璃盒子裡,讓他們保持體溫,就可以讓他們活下來。這可是個天才設計。」

我可沒興趣大老遠跑到科尼島看嬰兒浪費時間,於是轉身回到窗口。窗外已經像是郊區了,偶爾能看到學校、教堂、球場、被商舖集市包圍的火車站。地鐵隔一會兒會停一下,讓更多乘客進入,當我們看到島上的白色沙丘時,過道上已經擠滿了人。

地鐵終於到站,來到了衝浪大道,每個人都嚷嚷著要出去。我站起身來,帽針卻掉在了地上,滾動著不見了。我只好蹲下來找。帽針滾到了一張踩有腳印的紙旁邊。紙上的粗體字標題映入我的眼簾:妻子的摯友。下面的副標題是:如何避免懷孕。我把這張傳單折疊起來,塞進上衣口袋。

走出車廂,立在站台上。陽光照耀在臉上,鹹濕的空氣,快意的呼吸,如此可愛的一天,是多麼好的運氣。我用帽針別住帽子,調節帽簷,遮住眼睛,和其他人走到一起。

科尼島自然野趣的先天印象很快煙消雲散,因為走下樓梯就是展覽中心。商家大喊大叫,人們在遊樂場裡尖叫,一邊的銅管樂隊和另一邊的管絃樂隊正在比賽誰的聲音更大。我們的隊伍立刻爭論著首先應該去哪兒,大家很快就各玩各的。大多數人似乎都想去看看保溫箱裡的嬰兒。

安吉麗娜悄悄走到我身邊。「你不想去看嬰兒,對吧?」

「一點兒也不想。我們不如去海灘走走?」

「Perfetto[23].」她挽住我的手臂,我倆向海灘走去。路邊有只可以租來騎的駱駝正在反芻。我忍不住問安吉麗娜,喬怎麼沒有來。

「他提交了辭職申請,買了去舊金山的火車票。他一直想換個地方。我猜他會得到他非常想要的新鮮空氣。」

「真為他高興!」我小心翼翼地掩飾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遺憾。

「這事兒他說了很長時間了。」

「哦,但你一定會想念他的。」

「你說得對。」她停在一個畫著金色星星的藍色帳篷前。木頭告示上寫著:安妮·史密斯,世界知名通靈師!讓您和靈魂世界溝通!「我從來沒見過通靈師,你呢?」

「我也沒見過。」我回答說,但隨即想起了蘿拉·科頓。

帳篷旁邊站了一個女人,可能有白化病,皮膚慘白,頭髮和眼球也都是白色。「只要5分硬幣,」她說,「如果你不滿意,可以退錢。」

「我們試一下吧。」安吉麗娜拉著我,通過帳篷的縫隙走了進去。我好奇心不大,但也不想反對。等眼睛適應了帳篷裡的黑暗,才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女人坐在一張方桌後面。一支金色的蠟燭放在桌上,發出怪異的光芒。

「歡迎你們,」那女人說,「我是安妮·史密斯,你準備好與另一個世界的親人進行靈魂溝通了嗎?」她指了指放在她兩邊的折疊椅,「我們這就開始。」

安吉麗娜和我面對面坐下。我覺得像這樣的通靈師都應該有一口奇特的口音——像西班牙或匈牙利的口音,但這個女人顯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美國人。在她圓圓的蒼白的臉龐邊是兩條暗紅色頭髮編成的髮辮。她要求我們把手掌放在桌上,閉上雙眼。「想想你要聯繫的那位親人的名字。我會盡我所能把他們的靈魂召喚來,但請記住,如果他們有緊急的消息想要告訴你,或者他們很想看到你們,你們才能聽到他們說些什麼。但有些害羞的人可能不會開口。鬼魂也有個性。」

換句話說,她已經為失敗找好了借口。

我放下手掌,閉上眼睛,但不知道是讓父親來還是母親來。不過很快我就對自己說,這只是無聊的把戲,所以我刻意讓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只聽到安妮·史密斯悠長的、有節奏的呼吸,還有不時傳來的呻吟聲,我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想看看發生了什麼。她每次呼氣的時候,燭光都一陣閃爍,好像隨時會熄滅。安吉麗娜還是乖乖地閉著眼睛坐著。

「集中注意力!」安妮·史密斯吼叫道,「注意我們周圍的靈魂!」

她的頭繞著圓圈晃動著,繼續呻吟著。然後,桌子開始輕微地來回搖動。突然間,安吉麗娜喘著氣說:「有人碰了我一下!」

「請現身吧!」通靈師對著空空的房間叫道。

安吉麗娜仍然坐得筆直,眼睛緊閉。「他們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就這樣被帶入了把戲。

「如果你在這兒,」通靈師懇求說,「請讓我們知道!」安妮·史密斯開始乾嘔和窒息,就好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伸出舌頭,眼球不停滾動,頭慢慢下垂,接著開始呻吟,頭又開始轉圈。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後,她沉默下來,再慢慢抬起頭,睜開雙眼。

我趕緊閉上眼睛,聽到她用一種低沉沙啞的嗓音說:「請……聽我說。」又是一陣沉默,我等著聽她接下來會說什麼。安妮·史密斯——或者那個鬼魂——突然大吼道:「血!」

我又忍不住偷看了,這倒不是因為我想看到血。

「到處都是!」通靈師尖叫道,「無能為力了!」

「為什麼?」安吉麗娜問,「為什麼會有血?」

「嗯……嗯……母親。」

「母親?」安吉麗娜重複了一遍,又問:「是你嗎?」

「嬰兒!」通靈師又吼著說。

「你是那個嬰兒的母親?」安吉麗娜問。

她的母親還活著。我猜,這難道是我的母親嗎?不過,這次我可不想再做傻瓜了。

「別……害……怕!」通靈師叫道。

安吉麗娜仍然緊閉著眼睛。「害怕什麼?」

「過去!」

「別害怕……」安吉麗娜重複說,「……過去?」

「不然,你會懊悔的……懊悔……」

「什麼?」安吉麗娜緊張起來,就好像她真的想知道那是什麼。

「未來!」

安吉麗娜搖搖頭:「我不明白啊。會懊悔未來?能解釋一下嗎?」

「血!」通靈師叫道:「到處都是!無能為力了!」

說完後,她的眼球不再轉動,下巴也垂了下去。過了一會兒,通靈師抬起頭,睜開眼睛說,「那個鬼魂……」她以一種十分平靜的聲音宣佈說,「已經離開了。」她恢復了安妮·史密斯原有的聲音,儘管聲音裡有一絲生氣,特別是當她側過身子看我的時候。「他們不希望有人質疑他們的存在。」

「人們不可能懊悔未來,」我說,「或者害怕過去。這說反了。」有人在桌子下輕輕踢了我一腳,這可不是鬼魂踢的吧。

「有時候,」安妮·史密斯說,「鬼魂的話需要一點兒時間才能理解。我每個週六、週日都在這兒,如果你還想見他們,可以再來。」她低頭衝我們鞠了個躬,說道:「再見。」

我們感謝了她,安吉麗娜似乎更誠心實意。走到帳篷外,陽光刺眼,眼睛都睜不開了。那個白化病的女人拿出一個鍍金的碗,我們把硬幣放了進去。

「我知道你覺得這都是胡扯。」我們向著前面的浮橋走去,安吉麗娜說,「但我還是覺得很奇妙啊。」

「人們會為過去懊悔,」我堅持說,「但不是未來啊。」

「你沒有經歷過一些很奇妙卻解釋不通的事情嗎?」

「沒有。」蘿拉·科頓又一次浮現在我腦海中,然後我又想起了那個算命機。但我不覺得他們有什麼特別的魔力。人們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會把一些沒道理的事情解釋出道理來。「不管怎麼說,如果剛才那帳篷裡真有鬼魂在的話,也是你召喚來的,和我沒關係。」

「你怎麼知道?」

「我注意力根本就沒集中。而且,你才是被鬼魂觸碰的那個人啊。」

「但那個鬼魂不是說她是位母親嗎?我媽媽還活著啊。」

「她說她是個嬰兒的母親,這不代表什麼啊。」

「她是那麼說的嗎?」

「你看,這就是她們騙你的把戲。說一些模糊不清的,對誰都適用的話。」

「不是這樣的。」安吉麗娜有點兒生氣地說。

我們默默地走著。我想著如何不認錯就能緩和氣氛。這時,我們看到了一家美食館。停下來吃點兒東西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要不去吃點兒什麼?」安吉麗娜問我。

「我也正想這麼說呢。」

「你看到沒?」她笑著說,「我知道你想些什麼。」

她的情緒似乎又變好了,所以我也應該不用道歉了。我們買了熱狗、爆米花和蘇打水,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來品嚐這有滋有味的食物。

「關於我們的女帽店,你有什麼新想法沒有?」我問。我們現在會不時討論這個話題,開店的夢想一直能在心裡存活著。

「我開始覺得這可能不是個好主意。畢竟,這是個非常大的決定,要做許多的工作。我倒不是害怕工作。但如果失敗了怎麼辦?我會失去一切的。」

「聽起來你像是在為未來而懊悔。」我逗她說,並微笑著掩飾自己的失望。其實,我也並沒有指望這個開店的計劃,但不想放棄這樣美好的未來。

「對不起,」她說,「我並不想讓你失望。」

「沒關係啦。」我以盡量不傷害她自尊心的口氣說,「我可從來不相信你能攢夠開店的錢。」

「你不相信?好嘛,我覺得我可以攢夠的。」

「除了那次說的50美元,你現在又多攢了多少?」

她一臉受傷的表情。雖然我盡量不想揭她傷疤,但看起來還是弄砸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

「嗨!」一個熟悉的叫喊聲打斷了我,「你們倆去哪兒了?」薩蒂和商場裡其他女孩走了過來,拉著椅子和我們坐在一起,興奮地嘰嘰喳喳起來。看起來,她們對恆溫箱裡的嬰兒很是著迷。

「他們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奇跡,那麼珍貴。」海倫把手握在胸前,「有些可憐的小寶寶是孤兒。我今天就想帶一個孩子回家。」

「那你最好也找一個丈夫,一起回家。」薩蒂說。

「哦,天啊,」安吉麗娜說,「你們能相信嗎,我們到現在還沒有看到海灘呢。我真想曬著太陽躺在沙灘上。」

「這聽起來不錯。」我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走到沙灘,其他女孩子決定和我們一起。在我們快走到木棧道的時候,庫管房的那個女孩說服大家去看一眼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跡展覽。當我們欣賞完巴比倫的空中花園,時間已經到了,該和其他人集合了。我始終沒去成海灘。

當天晚上,我躲在房間裡,掏出在地鐵上看到的傳單。這是一則廣告,宣傳一種可溶的藥片,能防止懷孕。製藥廠聲稱,這種藥非常可靠,沒有不良影響。他們也賣安吉麗娜用的子宮帽,並建議事後用特殊的奎寧溶液沖洗。傳單上說,女性還可以用浸泡在溶液裡的海綿清洗生殖部位。上述三種方法同樣可靠有效。傳單上還指出,避孕藥和子宮帽可以瞞著丈夫使用,這比奎寧溶液更像是女性的「摯友」。看到這裡,我笑了起來,想著那些反對妻子使用「摯友」的丈夫們。

傳單最下方說,女性來例假時最容易懷孕。好奇怪,安吉麗娜不是告訴過我,來例假的時候最不容易懷孕嗎?

我從箱底拿出《女人一生四階段》,想看看加爾佈雷思醫生是怎麼寫這個問題的。畢竟她是個醫生,應該最值得信賴。

醫生寫道,女性最容易懷孕的日子是例假之前和之後的那兩天,這一點確鑿無疑,因為阻礙精子進入卵子的黏液通過例假排了出去。她沒有說經期是否也包括在內,但我覺得包括進去更合乎邏輯吧。

也許我誤解了安吉麗娜的意思,也許是記反了她說的話。性知識真的很難弄明白,即使是白紙黑字。

1908年4月26日

科尼島上,我一直和安吉麗娜在一起。我們去看了個通靈師,她對這種把戲很著迷。我不知道她怎麼不想開帽子店了。她不喜歡我了嗎?可能是我太蠢了吧。我們的感情總是會有起伏的,這是難以避免的。我和黛西過去也常會發生些爭執的。天啊,自從收到黛西那封信後,又過了那麼久。她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我覺得今天太陽曬多了,頭暈暈的,必須去睡覺了。希望能做個美夢。

喬·斯皮內利把我抱在懷裡,使勁吻我,我覺得嘴唇會被他吻出血來,但我也在使勁地吻他。人們在玻璃的另一邊看著我們,張著嘴,似乎很驚訝。我們像是在商場櫥窗裡表演一般,但誰還會在乎那些人的感受呢?讓他們看個夠吧!火警響起,警笛長鳴。我們繼續吻著。他們難道會來抓我們?隨他們去吧!

鬧鐘丁零零響起,我睜開眼睛。多麼可笑的夢!在公眾場合和喬·斯皮內利接吻,這可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情。

我正在收拾貨架,科恩女士走過來說:「能和我一起散散步嗎?」

「當然。」

薩蒂好奇地看著我離開。我倒不擔心科恩女士會找我麻煩,但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你的銷售業績很出色,」我們沿著過道走的時候,科恩女士說,「我發現你工作很用心,始終在盡心為客戶服務。給客戶提供樣品的點子也很棒。很明顯,你在零售方面很有天賦。」

「謝謝。」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想和你談一下美容產品。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現在人們對待化妝品的態度正在發生改變。一些人覺得化妝品是一種粗俗的東西,但我預測,用不了多久,大街上最值得尊敬的女性也會化妝的,這可是我們想也想不到的未來啊。」

她要我去賣化妝品?我從來沒用過啊,而且,我覺得化妝品看起來檔次不高。「我曾經向住在第五大道最好地段的一位女士售出胭脂。」

「很好。沃格爾先生也終於承認了現在的趨勢。因此,我們已經決定,把蕾絲飾帶的櫃檯移到地下樓層,這樣就可以在一樓給化妝品騰出櫃檯了。」

「聽起來是個很不錯的點子。」

「我很高興你這樣想,因為我想讓你負責這事兒。你知道杜雅爾丹夫人的沙龍嗎?」

「它在第五大道上,我曾經路過。」

「那你就應該知道,他們有最高檔的化妝品。我們專門開設一個櫃檯賣杜雅爾丹夫人的產品。除了面霜、潤膚露和香水外,他們還有許多化妝品:香粉、胭脂、唇筆、睫毛膏、眼影,甚至還有彩色的指甲油。」

「天啊,這太棒了,科恩女士,這些看起來正是我們要找的產品啊。」

「我要說,你自己得用這些產品。杜雅爾丹夫人的委託人會教你怎麼正確化妝,這樣你就能把這一套教給客戶。我知道你沒有化妝的習慣,但我向你保證,所有這些化妝品都是為了讓我們呈現更加自然健康的樣子。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這樣一來,我就得站在那兒,像一個濃妝艷抹的娼妓,還得教其他女人也打扮得像娼妓一樣。艾達姑姑會被嚇壞的。父親也不會允許我這樣做。但是,如果科恩女士認為必須得這樣,我能有什麼選擇呢?「聽起來,這個職位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我的工資也應該會上漲吧?」

「剛才我沒提到嗎?工資當然會漲的。我準備每週給你9美元。更重要的是,你將得到銷售額百分之三的佣金。這可是根本性的改變,現在商場還沒有充分重視你的才能,我可不想讓其他人把你搶去。正巧,杜雅爾丹夫人給我們提供了這樣一個崗位,而你正是她需要的那一類人才。我們需要像你這樣有個性的人來推銷那些產品。我們的顧客會看到你呈現出來的更精緻、更吸引人的妝容。我有預感,如果我們做得好,這事兒一定會非常成功的。」

每週9美元——還有佣金!「我可以接受化妝,但……」我猶豫著,不太敢說,但我知道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如果我這次不說,我會恨自己的。「我聽說在許多部門裡,佣金一般都是百分之七。」那些拿百分之七佣金的都是男性僱員。

「剛開始沒這麼多。我可以和沃格爾先生談談,漲到百分之五,但我認為他也沒權力給你漲更高了。」

「剛開始拿百分之五,我可以接受。」

「很好。我們會安排人下周來向你展示產品。然後,按照計劃,櫃檯會在接下來的一周開始營業。我必須告訴你,其他女孩子都很眼熱,尤其是那些已經在這裡工作了很長時間的女孩子。你得展現出顧客想要看到的那種氣質:沉著、自信、優雅。即便是最好的女演員,也很難偽裝出這樣的素質。人們總是能分出真假,看出不同的。」

「謝謝您,科恩女士,我很感激您能信任我。」

「看看這個。」科恩女士突然在製衣部亂糟糟的過道中間停了下來。這裡的售貨小姐無精打采地站在堆滿佈料的貨架旁,櫃檯前幾乎一個客人都沒有。「整個製衣部都應該搬到其他樓層。這裡的所有衣服都沒人要。」

「您說得對。現在即使是有錢的婦人都開始不找裁縫定做衣服了。如果製衣部搬走了,這個地方用來經營洗浴用品,會更好的。」

「這就是我們的目標。有了你的協助,我會讓那些主管事務的男人看到新的商業前景,讓他們也與時俱進。現在,不好意思了,我還要去樣品室開個會。」科恩女士的裙角唰唰響動,她轉身走向電梯。

我一回到櫃檯,薩蒂就問我:「怎麼了?」

「聊了一些銷售上的小事兒。她想要我對客戶有更多的微笑。」

「她沒說我什麼?」

「一句也沒有。」科恩女士是對的——其他女孩子會嫉恨我的升職。我要保守這個秘密,不能讓其他人破壞了這個好事兒。

不過,我的沉默還是沒什麼用。過了兩天,我在薩蒂旁邊填寫銷售手冊裡的數目時,安吉麗娜帶著一籃子太妃糖走了過來。「我聽到了一個讓人興奮的消息,」薩蒂從籃子裡拿出一塊糖果時,安吉麗娜說,「有人升職啦。他們準備設立一個專門賣化妝品的櫃檯,韋斯科特小姐將會負責這個櫃檯,嗯,還要漲薪呢。」

「那她……」薩蒂瞇著眼睛看我說:「豈不是中了頭彩啊。」

我臉紅了,完全沒想到消息這麼快就洩露了出去。「這個……」

「你什麼時候才會對我說呢?」薩蒂問我。

「科恩女士讓我不要告訴別人。」我很高興自己能找到這樣一個借口。

安吉麗娜裝出抱歉的樣子。「都怪我,大嘴巴。我毀了你的計劃吧。」

薩蒂把太妃糖扔進嘴裡:「真不公平。我在這兒幹了那麼長時間。」

「也許你應該向科恩女士抱怨。」安吉麗娜說。

「我肯定會去的。」

我疑惑地看了安吉麗娜一眼。這樣挑撥我和薩蒂的關係,並不像她一貫的作風啊。

「哎呀,」安吉麗娜說,「麥克傑拉卡特先生過來了,我得趕緊走開。」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事情不大對勁,「你怎麼知道的?」

「哦,你應該明白小道消息是怎麼在商場裡傳播開來的。」安吉麗娜轉身準備要走,但又回過頭,裝出一副誇張的無辜表情對我說:「是不是很可怕啊?」

[23] 意大利語,「完美的,太好了」。 ——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