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種生殖系統

竇文濤：花好比女人的生殖系統，我這麼說沒錯吧？

梁文道：什麼叫花好比女人生殖系統？花有雌性，也有雄性，怎麼會只是女人的生殖系統呢？應該說花是種生殖系統，但不能說是女人的生殖系統。

竇文濤：可是很多作家發過這個感慨呀。

馮唐：對啊，女人像花嘛。

竇文濤：動物和植物恰好相反，動物的生殖系統往往藏在最隱秘的部位，但是植物的生殖系統恰恰最笑臉迎人。馮唐不是老寫詩嘛，可以在詩裡抒發一下對花的情感。

馮唐：其實我對花最深的記憶來自南北朝一篇文章裡的一句話，叫“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19，簡簡單單幾個字，就讓你覺得生機盎然。

梁文道：今天我們說到日本就想到櫻花，都覺得櫻花是日本的國花，實際上日本是沒有國花的，是咱們把櫻花跟日本聯繫在一起的。因為他們在平安時代20深受中國的影響，那時候什麼事兒都要學中國，對於花的次序、品位也是學中國的。咱中國人看花是分等級的，有些花我們覺得特高級，比如蘭花，梅花咱也覺得等級非常高。

馮唐：梅蘭竹菊嘛。

梁文道：梅蘭竹菊，梅排第一。我以前讀過日本的《萬葉集》，裡面大部分都在談梅花，櫻花很少談，櫻花是後來才越來越重要的。

馮唐：其實有些花挺難分辨的，比如梅花、桃花、杏花，甚至櫻花，很多都是粉白粉白的，到春天就開，非常難分。

竇文濤：還有梨花。

馮唐：梨花稍好一點，基本都是白色的，而且花朵小一點，樹大一點，相對好分，但剛才說的梅花、桃花、杏花不太容易分。我可以教你一個訣竅，梅比桃花少綠葉，桃花開的時候有點綠葉，梅花沒有；梅比杏花多青枝，梅花會在枝頭泛青，杏花是“怦”一下就開花了。

《萬葉集》全書20卷，收和歌4500餘首，是日本最早的詩歌總集，相當於中國的《詩經》。所收詩歌為4世紀至8世紀中葉的長短和歌，成書年代和編者，歷來眾說紛紜，但作品多數為奈良年間（710—784）的。一般認為《萬葉集》經多年、多人編選傳承，約在8世紀後半葉由大伴家持完成。其後又經數人校正審訂才成今傳版本。

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萃於帥老之宅，申宴會也。於時，初春令月，氣淑風和。梅披鏡前之粉，蘭薰佩後之香。加以曙嶺移雲，松桂羅而傾蓋；夕岫結霧，鳥封谷而迷林。庭舞新蝶，空歸故雁。於是蓋天坐地，促膝飛觴，忘言一室之裡，開衿煙霞之外。淡然身放，快然自足。若非翰苑，何以攄情。詩紀落梅之篇，古今夫何異矣。宜賦園梅，聊成短詠。

——《萬葉集》

臘去春回萬象新，漫山遍野盡飄銀。

寒梅綻放添祥瑞，國泰民安吉事頻。

——《萬葉集》

雀躍迎正月，陽春入小園。

仰觀梅蕊綻，盡歡共陶然。

——《萬葉集》

山櫻爛漫霞氤氳，霧底霞間聞芳芬。

多情最是依稀見，任是一瞥也動人。

——《古今和歌集》

竇文濤：你對植物的生殖系統還這麼有研究啊。

馮唐：因為協和的教育系統讓你學所有關於生物的知識，先學種子植物學、被子植物學，再學無脊椎動物學、有脊椎動物學，比如鮑魚的學名叫石決明，很美的名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