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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龐氏騙局第一位——伯納德‧麥道夫:規避風險

 

2008年12月10日,紐約市

曼哈頓中心的口紅大樓,伯納德•麥道夫站在弧形玻璃窗前,向外凝視著紐約東河與特朗普世界大廈。樓下大街上的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下班的人和為聖誕節買東西的人,像螞蟻一樣在人行道上快步小跑,不知道他的困境。在他們當中,有些人也許通過某一家支線基金,間接把錢投進他的基金公司。

不管他做了什麼,人們很快就會知道,他再也沒有錢進行償付。剩的錢再少,為了自己也要緊緊抓住。他幾乎白手起家,為其他人創造了巨大的財富。很快,數百萬,甚至數十億,將最後一次從他的指尖溜走。

麥道夫今年70歲,這位上一任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的非執行主席知道,自己歲數太大,無法東山再起。他希望金融危機可以晚一點爆發,等到自己退休以後。當然,在內心深處,他明白像這樣的遊戲,沒人可以全身而退。

幾周來,麥道夫一直躲避憤怒的投資者。沒有新的投資者爭先把錢投進他的基金,相反,最大的長期投資者要求贖回資金,有些多達億萬。資產支持型商業票據東窗事發,房地產市場崩盤,導致資金緊缺。

金融大勢一過,所有大玩家都想清盤。和麥道夫一樣,他們都困在金融危機中,流動性緊張。銀行也身陷泥潭。麥道夫沒有足夠的現金,可以渡過這場風暴。

金融危機爆發,雷曼兄弟公司隨之倒閉,已經對麥道夫造成嚴重影響,使他不能吸引新資本。超過100家持有雷曼股份的對沖基金,已經遭到凍結,在全世界加劇了連鎖反應。歐洲也同樣如此。所有人都沒有流動性。有流動性的人都不願意為了任何原因把資金拿出來,不願出借,更不會用來投資。

有人質疑,市場衰退,麥道夫怎麼可能賺取如此過大的回報?其他人都在虧損,為什麼他沒有虧損?

麥道夫曾說,那是因為,他有衍生期權戰略,然而整個市場淪陷,辯護這樣的說辭變得愈加困難。一些分析師逆推了他的投資戰略,得到的結論是,只有更大的虧損而不是收益。麥道夫保持沉默,一直聯繫不上,主流金融媒體開始察覺謠言與質疑。

麥道夫的許多現有投資者,仍沒有發覺,自己的錢已經不在麥道夫手裡,麥道夫再也找不出借口,解釋為什麼不能及時答應他們贖回資金的請求。他知道必須要做什麼。他下定決心,就意味著明天,一切都會土崩瓦解,所以打算在還能享受的時候,好好享受這最後幾個小時。

公眾再也不會把麥道夫看成是偉大的華爾街政治家,而是會把他視作金融賤民。最讓他煩心的,莫過於帶來的後遺症。他的業績記錄享有盛譽,沒有人可以比得過他。好幾家對沖基金自己不做調查,不找投資項目,就把一切資金都投給他。他們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複製麥道夫那麼優秀的回報。麥道夫耍這種雜技,已經耍了幾十年,只是現在,拋向空中的球太多了。他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制定更好的退出戰略。但有點奇怪的是,對將要做的事,其實他還鬆了一口氣。

全盤招供可以減輕壓力。麥道夫巨大的財富會受到損失,肯定還會失去一些朋友。然後,他會乞求原諒,一切慢慢平息,躲在佛羅里達州的公館,或者法國蔚藍海岸的別墅。請一位優秀的律師,承擔巨額罰款,達成認罪辯訴協議,很快他就可以將這團亂麻拋諸腦後。

麥道夫從窗邊轉身,掃一眼一塵不染的辦公室,過去20年,這一直是他的庇護所。黑白色調窗明几淨,安撫了胃裡翻滾的焦灼。只要一個電話,就可以造成人間地獄。他的人生將永遠改變。

但還不是時候。

麥道夫歎了一口氣,翻了翻剛剛簽好的支票。100張支票,共計1.73億美元,投給他的基金有數十億,只剩下這些了。還不夠分,但剩下的這些錢要花在刀刃上,巴結對的人。他要安撫的那些人,可能會替他撒一個善意的謊言,或至少保持緘默。他要盡可能封住那些嘴。這些支票解決的是圈子裡最有權勢的人。在未來幾天,他們能給的幫助,他都需要。

一夜之間,朋友會變成敵人。儘管麥道夫不能修補支線基金,但至少能保證他的朋友、家人可以保留一些東西。他提起萬寶龍鋼筆,草草寫了一張紙條,在政府的“魔爪”下,把手錶和露絲的珠寶寄給孩子們。

十幾年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對麥道夫展開過調查,和那時不一樣,這一次,監管者並沒有敲開他的門。事實上,儘管在眼皮底下運行多年,對麥道夫長達幾十年的詐騙,監管者幾乎一無所知。

回想起調查人員對他的辦公室仔細搜查,而他就從他們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偷走數十億,麥道夫撲哧一笑。檢察官仔細看了偽造的交易記錄、投資報告,還有多個銀行賬戶之間錯綜複雜的來回匯款。沒人發現詐騙的蛛絲馬跡。

這次不一樣。資金乾涸,眼下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再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從基金贖回資金。他撒下彌天大謊,已經無路可逃了。唯一的選擇,是投案自首。

縱使機會渺茫,麥道夫認為,還是有一線生機,能夠全身而退。聘請一位優秀的律師,自願披露,絕對能起重要作用。

以前,麥道夫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是一家會計事務所,曾將錢投到麥道夫的基金,1996年,通過這家會計事務所,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碰巧找上他。麥道夫的賬目通過了測試,因為他小心翼翼,將所有定罪證據遠遠地放在另一個地方。笨手笨腳的探子四處查看,離證據遠著呢,但情況也許會變得更糟。他的律師控制了亂局,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要做的,只是將投資者的投資本金,物歸原主。

就算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調查人員被騙局坑了,也很難發現這個騙局。其中一位調查人員幾乎就發現了。第二次,也是最近一次調查中,在麥道夫公司工作的外甥女還嫁給其中一位調查人員。幸運的是,紐約的金融業嚴重“亂倫”,這些相互關係鞏固了麥道夫無懈可擊的地位。許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職員情願脫下制服,在這樣一所公司工作。他們的薪資會一夜翻番,再過兩年,也會成為百萬富翁。

麥道夫覺得自己有點像上帝,因為他知道,明天自首後,華爾街將爆發恐慌。連那些沒有投資麥道夫基金的人,也會有連鎖反應。單是他的行為,會毀掉許多百萬富翁、億萬富豪、還有其他對沖基金。當然,這完全是他們的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相信麥道夫,還把所有財富都集中在麥道夫那裡。

麥道夫看一眼黑色表面的百達翡麗手錶。銀色指針對著羅馬數字,清楚地顯示5點了。他出神地擦了擦鱷魚皮表帶,想知道露絲不知道買東西回來沒有。

麥道夫瞄了瞄辦公室的門,注意到一個歪歪扭扭的畫框。他皺了皺眉頭。沒有秩序和結構的世界,就是一片混亂。他的辦公室體現了秩序感,黑白色調,線條清晰。他在紐約和倫敦的辦公室,顏色都是黑、白、灰。他的私人飛機也是如此。

麥道夫從黑色的會議桌旁站起來,大步走過去,把畫框扶正。上面印的全是牛。這讓他,還有其他人,回想起麥道夫在華爾街有多麼成功。和其他的裝飾一樣,油墨的顏色也是白與黑。

麥道夫發現,畫上沾了指紋印,皺起眉頭。這讓他在幾個層面上感到擔心。他不喜歡邋遢,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東西不能碰。明天,他會向助理投訴這件事。

但不只是畫框歪了。麥道夫意識到,允許上來這層樓的員工,沒有人會碰他的東西,想到這一點,他的不安愈加強烈,心跳加速。顯然,有其他人來過。誰?

轉念一想,到了明天這個時候,這事也無關緊要了。

這層樓,是麥道夫私募對沖基金的領地,公司裡幾乎所有人都不得進來。大部分員工在樓下兩層工作,那裡是經營麥道夫證券的合法交易部門。

麥道夫又看一眼手錶,琢磨著露絲今晚想去哪裡吃晚飯。他慢慢地踱回會議桌,點上第二支大衛杜夫雪茄。今天,只有這東西能讓他的精神鎮定下來。他在會議桌的首位坐下來,仔細研究面前的支票。收支票的人一旦明白,他給他們幫了忙,就不會繼續生氣。他們可能會恨他一陣子,直到他們明白過來,追回的錢比大多數人多得多。

大部分支票,是給那些人脈很廣的商業夥伴,過去幾年,他們提供了數十億資金。錢是他們的,還是從支線基金流過來的,無關緊要。這些支票買的是忠誠,收支票的人都經過他仔細挑選。收款人都是權貴名流,各種基金與慈善組織的負責人,知名的社交家、商業巨頭。簡言之,這些人最好與之結盟,而不是結仇。等事情平息下來,他們又會掉進錢眼子,求著把錢投給他。

剩下的投資者可能連一個子兒都看不到。麥道夫肯定不打算,讓政府官僚決定,如何分攤剩下這麼點錢。金融危機,每個人都蒙受損失,但這些支票表明,對於那些確有份量的人,他已經優先考慮他們的需要,他們差不多趕上家人的地位。

麥道夫深吸一口雪茄,慢慢吐出煙霧。還有別的選擇是他沒有考慮到的嗎?也許去旅行一趟,打打高爾夫,再多囤一點投資者的錢?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終止計劃。

不,所有人都財源枯竭了。如果還有別的錢,他現在早就找到了。一切都完了。這樣結束,也許更好。從過去幾周到現在,他一直試圖找出備用方案,但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他投案自首,可能會陷入困境,至少承擔巨額的罰款。但有了認罪辯護協議,他會挺過來的。

壞到骨子裡

曼哈頓中心的口紅大樓位於第三大道885號,那時是,至今也是,紐約的一個地標。玫瑰色的玻璃與紅褐色的花崗岩,從外面看真是金玉其外,卻掩飾了“敗絮其中”的事實。大樓裡17到19樓,是伯納德·麥道夫投資證券公司,公司裡到處滲透著腐敗。

難道偽造的賬戶,真的是麥道夫做出重大抉擇,決定自首的原因嗎?我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們知道的是,金融危機爆發,維持騙局運轉的資金已經枯竭。

很難相信,那麼多在麥道夫公司工作的家族成員、員工竟然完全蒙在鼓裡。各種跡象表明,他們這群人關係密切。很多人在這裡工作了幾十年,還出過幾對辦公室戀人。所有金融詭計竟然一直密不透風,這不合邏輯。

雖然麥道夫的辦公環境黑白分明,關於他的一切,卻並不是那麼清晰。他講究細節,至少在辦公室的裝修和挑選名貴珠寶的時候,都是如此。也許更能說明問題的是,他似乎從沒在電腦前花一點時間,鑽研財務報表,或有任何像商業活動的樣子。沒這個必要,因為他至少13年沒有任何交易行為。

麥道夫聘用不到30名員工,去經營一家合法的、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基金,這是極其困難的。更難以置信的是,麥道夫稱,他經營基金孤身一人,沒有外援。假設他湮滅證據,通過某種方法瞞過員工,除了電話,什麼工具也不用,他是如何單槍匹馬就能成功偽造交易記錄、投資報表,沒有引起懷疑就能通過各種路徑迂迴匯款呢?

難道在最後關頭,他將真相全盤托出,還是為其他人打掩護?不論是誰,欺騙客戶與親密朋友幾十年,都可能對真相有所保留。

他是如何每天進行詐騙活動,還能經常坐著私人飛機、私人遊艇四處旅行?麥道夫沒有提供細節,可能有其他原因。由於缺乏證據,很難將整個案子拼湊起來,對他提起訴訟?他交代的越少,就越難追蹤到所有資產。最終的結果?不單案子無力,可能資產始終去向不明。

麥道夫家族似乎損失大筆資產,但麥道夫沒有備用計劃,讓人難以置信。令人驚訝的是,他好像沒有退休儲蓄。

有人懷疑,麥道夫把離岸資金藏在代理人賬戶裡,但現在收回這些錢,只會吸引麥道夫指定委託人的注意,找到這起大規模詐騙案剩下的資金。

已經知道,麥道夫企圖藏匿資產。龐氏騙局還沒有內爆以前,他給受他青睞的人開了支票。麥道夫軟禁後,他和妻子還將價值超過1百萬美元的珠寶,寄給兒子還有其他人。

他還有一個習慣,將資產轉到妻子露絲的名下,1996年,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調查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做的。

團隊裡沒有“我”

麥道夫稱,實施龐氏騙局時,完全沒有外援。他可能想保護自己的家人(還有更重要的是,保護家族資產),也許還懷有另一個動機。他可能希望,聽到資產沒收的消息後,某些人們能夠將錢轉回給他的家人。

麥道夫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工作過,又是華爾街的老手,他深諳訣竅。他需要基礎交易記錄,來支撐他所謂的投資回報,於是著手編造這些記錄。和艾倫·斯坦福一樣,他將回報率計算出來,然後把一切逆推,從交易記錄證明交易開始,以財務報表結束,最終報表盈利。

想想需要多少交易記錄,才能連貫一切,看起來合法。麥道夫要偽造財務報表,還有足夠的支持性文件,才能在幾十年間,通過幾次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審計。

有投資者匯款進來,或要求贖款,就得有人處理交易。儘管有麥道夫一開始的說辭,現在可以確定,他得到了其他人的幫助,特別是會計部門的人。事實上,這的確是團隊的成果,有人退休,秘密就傳給替補員工。

歐文·利普金是麥道夫的第一名員工,1964年受聘為財務總監。利普金1998年退休,在此之前,由他負責偽造記錄。利普金還作證,退休後幾年,麥道夫一直給他付工資。難道是為了封住他的口?

利普金退休後,接替他的是安麗卡·科泰萊薩-匹茨,後者承認偽造了會計賬目與財務報表。巧合的是,她還負責監管公司的反洗錢項目。30年前,科泰萊薩-匹茨開始替麥道夫公司工作,升任為財務總監以後,篡改賬目。

大衛·庫格爾是麥道夫公司在自營交易領域的一名總監,通過向其餘兩名員工提供歷史股價,協助偽造倒簽交易。當時,這些材料都用來支持偽造的交易記錄。

克雷格·庫格爾是大衛的兒子,同樣在麥道夫公司的人力資源部門工作。雖然沒有直接參與龐氏騙局,但參與了其他欺詐活動,包括向已經不再公司活躍的員工付工資,偽造美國勞工部的檔案。他還用公司的信用卡,收取私人費用。

埃裡克·利普金是歐文·利普金的兒子,他和父親一起在麥道夫公司工作,也偽造了交易記錄。他們父子兩為麥道夫工作,大賺一筆,工資豐厚,在公司裡還持有投資賬戶,取出來的錢比存進去的錢,要多得多。

截至2013年8月,大衛·庫格爾與利普金父子被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永遠禁止從事證券業。現在等候判決。

用別人的錢,麥道夫同樣慷慨得離譜。

麥道夫的罪行中,還夾雜著數不清的信用卡交易,他用信用卡支付昂貴的裝飾品、旅行、度假,還有其他奢侈享受。他還用公司基金270萬美元,為一位長期員工買下一套房子。很少有老闆會為員工做到這個地步。萬一真有這麼做的,又有多少老闆是從私人銀行賬戶裡掏腰包?

麥道夫的罪行中間,還夾雜著數不清的信用卡交易,他用信用卡支付昂貴的裝飾品、旅行、度假,還有其他奢侈享受。他還用公司基金270萬美元,為一位長期員工買下一套房子。很少有老闆會為員工做到這個地步。萬一做到了,有多少老闆會從私人銀行賬戶裡掏腰包?

麥道夫的員工裡,還有一些家族成員。他的弟弟,彼得·麥道夫,是公司的首席法務官。彼得的女兒也是法務官。麥道夫的兩個兒子,馬克和安德魯,同樣為公司工作,儘管二人均否認對騙局知情。龐氏騙局曝光後,長子馬克就自殺了。

彼得·麥道夫的妻子,瑪麗恩·麥道夫,在公司有一個“隱性”的職位。她不在公司工作,年薪卻有16.35萬美元。儘管可能在可疑的情況下,許多公司老闆會給配偶發工資,但彼得在麥道夫公司裡並沒有股權。雖然每天出現在辦公室,但他也不過是一位領著高薪,但沒有資質的員工。

騙局始末

伯納德·麥道夫被捕,並指控經營史上最大的一樁騙局。至少到目前為止,這是21世紀最大的一起詐騙案。

麥道夫優厚的回報,是一代傳奇,幾乎每個人都想加入他的封閉基金。他的基金連續幾十年,年平均回報率都在12%。這樣的結果相當了不起,因為公司運營的這些年,經歷過幾次突如其來的市場修正。不論繁榮還是衰退,他的業績怎麼都可以如此優異?

麥道夫說,他運用一種名為“可轉換價差套利”的戰略,也稱為“領口”策略。這個策略利用股票期權,在投資特定股票時,限定損失與收益。股票期權就是對標的股票下注,讓出資人有權以特定的價格買入、賣出股票,這個價格可以高於或低於股票的現行交易價格。看漲期權,讓投資者有權買入股票。如果股票交易價格價高於執行價格(也稱作履約價格),那麼看漲期權價值上升。與之相反,如果股票交易價格低於執行價格,股權價值下滑,可能變得一文不值,因為股權的持有期是有限的。

購買股票期權增加額外的費用,但買入或賣出股票時,通過鎖定股價的上下限,也會控制風險與回報。

據稱,麥道夫利用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把錢投給了標普的股票,而標普的股票則緊跟整體標普指數。這些股票中,大部分還支付股息。除了看漲期權,麥道夫還利用看跌期權,看跌期權讓投資者有權以預定的價格出售標的股票。

舉個例子。假設你以20美元買入一隻股票,每年支付股息60美分。你還想鎖定下跌風險,於是購買看漲期權。這能以預定的價格賣出同一隻股票。購買期權,為的是以接近現有股價的價格,比如18美元,賣出股票。為購買期權,支付1美元,期權可以保證,哪怕股價跌到0,也能以18美元的價格,賣出股票。現在,你已經鎖定至少18美元的賣出價格,和20美元的買入價相比,至多損失2美元。如果股價下滑,低於18美元,就可以執行期權。但是,上漲空間可能一直是無限的,因為只要繼續持有這只股票,股票的價值會繼續增長。實際上,就像為了防止損失,購買保險。

你已經決定,將以25美元,賣出這只股票,因為你推測,這可能是這只股票潛在的上漲價格。既然決定了何時退出,為什麼不現在就提前與買方25美元的賣出價,從而獲利呢?這麼做,其實就是在賣出持保看漲期權。“持保”的意思是,賣出期權,再購入持有的股票。

持保看漲期權是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的第二個環節。以25美元賣出看漲期權,讓買方有權在將來以25美元的價格,從你手中買入該股票。25美元的價格遠高於現有股價,這樣就能限制股票在近期被執行交易的可能性。運用這項戰略,你從買方那裡收取2美元的看漲期權溢價。同時,你繼續持有該股票,直到股價超過25美元的履約價格,在這個時候,買方執行期權,你則以25美元的價格出售股票。通常不會執行期權,期權的出售者(就是你)只是保留期權溢價的收入。這樣的戰略賺取的利潤雖小,但能保持長時間穩定。

根據上述原理,下面將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假設股票持有時間一年整,自買入之日起,成立期權合約,買入股票滿一年後支付股息。此外,期權對股價的推斷都是正確的,一直持有股票,沒有執行期權。

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舉例:股價上漲

麥道夫假定,通過降低波動性與風險,期權為格外持續的回報率,提供基礎。

至少理論上說,這是個相當有效的策略。實際上,這取決於期權購入價為多少,以及最終,標的股價的多少。到達期望價格時,必須有買方與賣方。實踐中,要取得足夠大的分攤率來抵消期權成本,可能相當困難。另外,如果找不到對家,就不能完成交易,實施戰略。

如果麥道夫能在紐約證券交易所運用上述戰略,獲取豐厚的回報,為什麼其他基金不能效仿他的做法,取得同樣的回報呢?能盈利的戰略,很少可以長時間保守秘密。

儘管市場動盪,麥道夫還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匯報自己持續取得收益。就算這項戰略真如他所言,如此成功,也不能讓投資者一直鎖定收益,減少損失。讓我們再看看上面的例子,只是這一次,會假設股價實際上跌至16美元。執行看跌期權後,結果如下:

 

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舉例:股價下跌

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並不保證收益。它將波動性與虧損程度降至最低,卻不能改變方向。儘管金額較小,但虧損還是虧損,因為看跌期權知識讓股票以鎖定價格出售。買入期權降低整體波動性,但期權的開銷同時也意味著,整體回報也將降低。

在上述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的例子中,回報的範圍可能是,收益31.4%到虧損1.9%。不運用戰略直接投資股票,淨值可能是收益25%或虧損23.8%。

總之,由於購入保護性看跌期權產生的成本,可轉換價差套利戰略將虧損最小化的同時,會減少上漲收益。戰略所做不到的,是一開始就消除虧損出現的可能性。

麥道夫投資時限內,發生過幾次嚴重的市場修正,所有股票都蒙受損失。在這些市場下滑時期,麥道夫的基金不可能置身其外。

因為大部分投資的錢來自於其他“支線”對沖基金,所以連專業的投資經理,對麥道夫的詐騙行為,也一無所知。因此,許多個人投資者發現,他們所謂的安全投資,其實放在麥道夫的支線基金。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些支線基金並沒有察覺到長達幾十年的詐騙,也沒有問一些基本的問題。只要錢源源不斷的進來,他們對其他事情漠不關心。他們只是將客戶的錢放在麥道夫的基金,然後就去打高爾夫,而不是花時間做投資調查。大家一如既往地收取回報,對基金經理和客戶都是雙贏。回報有保障,怎麼可能出錯?

我們知道最後的結果怎麼樣。但為什麼沒有人早一步揭穿麥道夫呢?他是納斯達克的前主席,人脈深廣,難道他的名聲就能讓他無可指責嗎?可能他只是太有權勢了,在恰當的時候,講幾句到位的話,就能讓一個人要麼一飛沖天,要麼一敗塗地。一些競爭者和潛在投資者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報告他們的疑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調查了幾次,但沒有得出肯定的結果。

儘管豎起了多面警告的紅旗,還有幾位堅持不懈的告密者,但大多數時候,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都選擇視而不見。著實進行調查了,又只是粗略的調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之所以這麼做,大部分原因都不在本書討論的範圍內,但麥道夫之所以能逃過嚴格的檢查,一個簡單的原因是,好運還沒變質,人們很少會質疑到手的好運氣。大多數挖苦麥道夫的人,就一走了之,不選擇投資。他們以為,監管者已經採取,或準備採取,適當的監管和其他行動。

阿斯吉亞有限責任公司是一家對沖基金顧問,早前審核過並建議說,不要投資麥道夫公司的支線基金。麥道夫詐騙案曝光後不久,阿斯吉亞的首席執行官與研究總監吉姆·沃斯,與咨詢服務總監傑克·沃爾圖爾,向投資者發表了聲明。

他們研究的不是麥道夫本人的基金,而是將錢投給麥道夫基金的支線基金。由於進行了審慎調查,他們決定,不去投資這些支線基金。

他們在聲明中引證多個要素,說明為什麼他們早前建議投資者,不要進行投資。這些要素一旦辨認出來,好像再明顯不過。其中一些警告信號,包括如下幾點:

1、斯吉亞的內部分析師逆推了支線基金所謂的交易,卻發現,運用麥道夫方法,並不能得出同樣的回報。其中一個原因,是標普的期權市場太小,麥道夫聲稱其數十億美元基金能產生的回報,所需的交易量,無法被這個期權市場所容納。

2、儘管支線基金規模大,聘用的又是知名審計師與管理人員,其托管機構卻是麥道夫本人的基金。這種情況極不尋常,因為通常會聘請第三方作為托管機構。將投資的監護權與投資經理,隔離開來。這讓阿斯吉亞進一步開展審慎的調查。對審計的覆核發現了另外一個駭人聽聞的事實。麥道夫聘用一家三人會計師事務所,為他價值數十億的基金進行審計,而這家事務所中,只有一位員工是執業會計師。一個會計師不可能審計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基金。

3、支線基金的審計財務報表稱,股票至少有130億美元,然而,規定提交的13F持倉報告中,顯示只有少量股票。支線基金經理稱,這是策略需要,在季度結束時,需持有100%現金。解除所謂的套保頭寸,實現100%現金頭寸,不合邏輯。如果相信基礎投資策略是可靠的,為什麼要變現呢?即使假設這麼做合情合理,為什麼套現的時間只是在,而且恰好在季度結束的時候呢?

4、儘管說用的是先進的交易技術,但麥道夫基金的交易都是紙上操作的。支線基金經理用平信收取紙質交易記錄,沒有電子賬戶。紙質交易記錄讓麥道夫有可能操縱數據,得出想要的任何結果。

5、在關鍵崗位上,如法務官,麥道夫聘請的是家族成員,包括兩個兒子、一個弟弟、一個外甥女。支線基金的交易高度保密,細節只有公司內部極少數人知道。

6、麥道夫基金控制著交易、監管、管理的方方面面,要麼直接控制,要麼通過委託經紀的賬戶。沒有隔離業務功能,也沒有獨立監管。

麥道夫詐騙案之所以這麼長時間也未被發覺,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大部分客戶都是慈善基金或私人基金。私人基金每年需要支付本金的5%,通常情況下,為了一直保持足夠的資金儲備,支付金額不會超出最低水平。只要所匯報的偽造回報率一直那麼高,不用擔心這些基金會贖回資本。由於支付比例只有5%,麥道夫手裡的錢可以供他玩上幾十年。

如果慈善基金和麥道夫的其他投資者做過一些簡單的背景調查,他們也會發現這些問題。他們只做了一點調查,或完全沒有做盡職的調查。與此相反,他們被超額回報和麥道夫“金融天才”的名聲蒙蔽了。

麥道夫不是平常的龐氏騙局策劃者。70歲時,他享譽華爾街,1990年、1991年、1993年都是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主席。在實施詐騙以前,他就已經這麼成功了嗎?還是騙局開始的時間還要早得多?他取得最初成功,難道根本原因,是實施了龐氏騙局嗎?

雞窩裡的狼

儘管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宗旨,是獨立監管金融市場,但在現實中,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很難做到完全保持距離。許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僱員會辭職,受到比政府部門高十倍的薪資誘惑,轉而為華爾街公司工作。很多人不願意勤懇地調查那些可能是自己未來老闆的人,也許某一天,老闆會付給他們數百萬美元的薪水。即使他們真的調查了這些大佬,他們的上級也很可能中止調查。最起碼,實施證明,這樣的調查會影響前程。工作與機會構成了一個混亂的圈子。

麥道夫的外甥女在公司裡是法務官兼律師,嫁給了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前助理局長,埃裡克·斯萬森。麥道夫2008年被捕多年以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調查了幾次麥道夫的公司,在其中一次調查中,斯萬森結識了麥道夫的外甥女。儘管根據法律,兩人的結合沒有錯,卻證實了華爾街與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之間複雜的環境。

斯萬森與夏娜·麥道夫之間的關係,肯定存在利益衝突。斯萬森並沒有向他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上級透露他們之間的關係,直到2006年4月,有人開始關注麥道夫公司。在此之前,2004年3月,一名比斯萬森低兩級的律師報告,出現與麥道夫基金相關的異常交易。這名律師被告知,忽略這些交易。

夏娜·麥道夫沒有因涉入龐氏騙局而受到指控。她從法學院畢業後,立即擔任高級法務官一職。很少有剛畢業的學生能夠有望在一家價值數十億的投資公司,擔任這麼一個高級職位。只有極少數人,能在幾十年後,晉陞到這樣的級別。當然,她的父親,首席法務官彼得·麥道夫從中幫了一把。

夏娜作為法務官的職責是,證明公司財務報表的準確性。她在記錄上簽字保證,公司有23名客戶,持有管理資產171億美元。事實上,有1900名投資者,按當前價值,據說投資了680億美元。

哪怕粗略地檢查公司的分類賬簿,也能揭露出,23名客戶與1900名投資者之間,差了很遠,這些本是夏娜該做的基本工作。她要麼粗心大意,要麼沒有充分履行法務官的職責,要麼知道這其中的差異。作為一名律師,她應該清楚,在偽造的報表上簽字,屬於犯罪行為。

麥道夫小心翼翼地規避檢查。他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特別是其他仔細分析、或逆推騙局的支線基金經理所提出的問題。他難以捉摸的本質更添一分神秘,說揭秘策略會招來他人模仿,這個借口十分奏效。實際上,多提供一點細節,他人就可以逆推交易,當然,這些交易並不存在。回答金融分析師追根究底的問題,會很快曝光他的騙局。

儘管麥道夫人脈甚廣,但他小心謹慎,與實際的籌資活動保持距離。他不好說話,拒絕與任何人討論他的投資策略。這不僅讓他保持兩手乾淨,還有一種排他的氣質。

不知道究竟因為前納斯達克主席的權勢,或是其他原因,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好像對他“視而不見”。

說是那麼說,但麥道夫從來不是單槍匹馬。有些人比別人知道的多一點,至少有六個人在詐騙案中串通一氣。有的偽造交易記錄,有的明知沒有實際項目,還在籌集新投資,還有的沒有過檢查賬目,就提供審計意見。這是一步運轉良好的詐騙機器。這些人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收取利益回報。沒有他們的幫助,麥道夫不可能成功實施如此大規模的騙局。

儘管麥道夫聲稱全權負責,他可不是什麼烈士。承擔罪責,概不透露其他細節,更難證實這起案件。在某種程度上,這起詐騙案進行數十年之久,他可能還想佔了所有“功勞”。想到自己比那麼多人聰明,讓麥道夫有權利自誇。

既然麥道夫已經有驚人的財富,為什麼他一開始還要實施龐氏騙局呢?表面上看,他不需要錢。他已經是億萬富豪了。已經那麼富有,還要冒被捕坐牢的危險,看起來瘋狂。自負與權勢通常扮演核心的角色,這些似乎是促成騙局的因素。

然而,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如果麥道夫現有的財富,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樣子?如果數十億資產中,大部分不是來自合法的股票經紀活動,而是來自更早的詐騙行為?其他人還沒有起疑之前,他的騙局可能早就開始了嗎?情況肯定是這樣,因為1980年代開始,已經有一些可疑活動。

會計師們

要真正地理解為什麼麥道夫的騙局會做得這麼大,需要回溯到更早的時候。具體來說,應該審視一下會計師們,他們令麥道夫取得早期成功。這些人一度是成功的核心要素。

1959年11月,麥道夫與露絲·阿爾珀恩結婚,過了不久,1960年,麥道夫成立投資公司。他們倆雙雙就讀於法洛克衛高級中學,當時已是情侶。根據50週年校慶,露絲提供的校友更新資料,她與麥道夫“一起在麥道夫1960年創立的投資公司工作”。她也是公司的一名董事。

還有另外一層姻親關係,即麥道夫的公司聘請的會計師事務所,是由露絲的父親成立的。索爾·阿爾珀恩是阿爾珀恩與海勒會計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1962年,海勒離職,弗蘭克·阿韋利諾加入,公司的名字改成了阿爾珀恩與阿韋利諾。等到露絲的父親終於退休,邁克爾·別內斯加入,公司的名字改成了阿韋利諾與別內斯。

1992年,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調查了阿韋利諾與別內斯會計師事務所。當時,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發現,這家會計師事務所作為投資顧問,未經註冊,卻以這樣的身份,募集投資資金。許諾10%的回報率,描述時措辭謹慎,暗示投資的是期票,而不是證券。他們盤算著,只要賣的不是證券,就可以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監管框架外操作。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可不這麼認為,1990年代早期,調查該事務所的賬目後,查明該事務所其實賣的是證券。下面摘錄的是,1991年8月,阿韋利諾與別內斯會計師事務所寫給一位潛在投資者的信。

阿韋利諾與別內斯通過一位特定的華爾街經紀投資,自25年前開展業務,我們一直與這家公司合作,這家公司以阿韋利諾與別內斯的名義購買、銷售股票與債券,交易的證券來自頂尖企業,如IBM、美國電話電報公司。我們的公司取得成功,不止是由於我們買賣的都是頂尖公司的證券,還源自我們投資組合的保護機制。

這一段寫的所有內容,暗示的都是投資證券,如股票、債券、證券。拋出幾個有名的藍籌股後,接著提到一些模糊的“機制”可以“保護”產品組合,沒有詳細說明,這些機制是什麼,它們怎麼可能產生成功的投資收入。

投資一位特定的華爾街經紀,沒有披露姓名,卻舉足輕重,連名字都要加粗,這肯定能讓你印象深刻,即使投資者不能知道這個人的名字。

唯一說清楚的是,“投資者”是阿韋利諾與別內斯。換言之,肯定不是收款人,即把錢交給阿韋利諾與別內斯的人。下一段的措辭則謹慎地避開了證券法規與註冊要求。

我們不鼓勵新賬戶加入,不向舊賬戶集資。但是,我們願意接納像您那樣,由維吉妮亞·阿爾珀恩推薦過來的個人等其他性質的客戶。簡言之,這是一個相當私密的團體,沒有印刷過,也找不到任何財務報表、招股說明或手冊。

儘管他們不鼓勵投錢,但還願意施以援手,難道我們不幸運嗎?不是每個人都能推薦加入這個社團,那麼私密,拿了錢,卻從不提供任何書面證明,說這些錢現在或未來實際下落在哪。他們連新賬戶都不歡迎。但問都問了,也願意拿走錢,然後“接納”您。

他們也沒有募集投資。這是一條重要的免責聲明,因為募集投資的話,會要求他們註冊登記成為投資顧問。

請讓我澄清一件重要的事。給阿韋利諾與別內斯的錢屬於貸款,將以阿韋利諾與別內斯的名義進行投資,客戶將每季度收取利息。

這份聲明帶點法律措辭,將出資歸為貸款一類,而不是投資股票。你已經有個印象,第一段說,有機會從一項精彩而且神秘的產品組合中,賺得一筆收益,這份聲明清楚地將這個組合稱作貸款,而不是投資。這樣一來,就不受證券法與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監管。如果買的不是投資,就不需要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等級成為投資顧問,或遵守那些瑣碎的規定。當然,出售的到底是貸款還是投資,最終將由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與證券法規決定。

有多少會計師事務所,用高得離譜的利息率借錢,再進行大量的槓桿投資?沒有多少。為什麼會計師事務所不能直接找銀行貸款?想必對於低風險投資,銀行會提供有競爭力的利率?最後,也是同樣重要的一點,這家成功的會計師事務所,可能有相當良好的金融關係。

事後看來,警示的信號再明顯不過。當然,在那個時候,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也有同樣的想法,確定阿韋利諾與別內斯推銷投資項目的行為,違反了《證券法》。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在調查中,發現了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與麥道夫的關係。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承諾回報有13%-20%,將所有錢轉給麥道夫。不管麥道夫實際取得的投資回報有多少,阿韋利諾稱公司將按計劃提供所說的回報。鑒於這家小小的會計師事務所代表3200名客戶,向麥道夫投資了4.41億美元,這樣的說法讓人有點吃驚。市場動盪,這中間大部分投資可能出錯。但顯然,事情一直進展順利。股票市場波動,卻沒有匯報過任何形式的虧損。一次沒有。

這些說辭也沒有任何支持性文件。尤其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竟然沒有保留賬簿,記錄自己進行過的交易,有些涉及幾百萬美元,這是極不可能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懷疑,這是一宗龐氏騙局。

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的代表律師是伊拉·索爾金。非常巧合的是,後來,索爾金成了麥道夫的首席辯護律師。索爾金早年曾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一名律師人員,後來成了地區性行政人員。他還當過聯邦檢察官。索爾金憑借自己的知識與人脈,使最後的和解協議,對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有利。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與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和解,讓後者僅僅返還所有投資者的錢。阿韋利諾與別內斯二人,只是小懲大戒,承認自己是未註冊的投資顧問後,關閉公司,支付公司費用,罰款35萬美元。

當時,麥道夫稱,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是一家支線基金,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們沒有註冊。事實證明,通過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將錢轉進來,給麥道夫提供了最好的掩護,因為這樣,他就能躲過監管者窺探的眼睛。由於從頂層獲利,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在此過程中,也賺得盆滿缽滿。這一切揭露的時候,麥道夫是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主席。

事後看來,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的投資者非常幸運。2009年3月10日,美國聯邦調查局發佈新聞稿,稱至少在20世紀80年代,麥道夫已開始實施龐氏騙局。如果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沒有關停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這家支線基金,投資者很可能還把錢投在麥道夫的基金。最起碼從理論上,後來的麥道夫投資者,可能借了一部分錢給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的投資者,因為所有收回的錢,應該按比例分配。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的投資者得到100%資金返還,但麥道夫騙局的其他投資者,只收回了一點錢,甚至一分錢也收不回來。

麥道夫似乎有用不完的運氣。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的詐騙調查,並沒有進一步深挖。麥道夫繼續過日子,照常做生意,只是因為阿韋利諾與別內斯公司關停了,需要找另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他找到另一個朋友,傑羅姆·霍洛維茨,這個人和他的女婿,大衛·弗裡寧經營一家很小的會計師事務所。霍洛維茨退休以後,弗裡寧成了麥道夫價值數百萬公司的唯一一位會計師。

這個舉動有意思,因為弗裡寧並沒有得到美國註冊會計師協會(即美國會計師管理機構)的許可,可以進行審計工作。

會計師不僅需要得到美國註冊會計師協會的認可,還要參加同業審查,讓其他會計師事務所驗證自己的工作。這是一項必須遵守的監督檢查,以保證會計師的資質與獨立性。

弗裡寧向美國註冊會計師協會提供過書面證明,說公司沒有做審計。但是,他又為麥道夫的報表提供審計意見。他後來承認,自己並沒有進行審計工作,只是像審計過財務報表一樣,蓋個橡皮圖章。

弗裡寧除了在審計的事情上撒謊,還有利益衝突,因為他自己也投資了麥道夫基金。會計師禁止審計,與自身有利益相關的公司。

對於他的違反行為,弗裡寧被判處長年監禁。由於偽造美國會計師執照,還被禁止以會計師的身份執業。儘管弗裡寧因謊稱子虛烏有的審計,受到懲罰,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麥道夫的公司逃避了審計,應該要調查他的賬本和各項記錄。沒有審計,麥道夫卻再次脫身。他最大的問題是,再找一家合作的會計師事務所。

為什麼沒人敲響警鐘,提出弗裡寧只有一名會計師的小小事務所,在審計麥道夫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對沖基金呢?回過頭來看,這麼多年,許多人一直存有疑慮,但這些疑慮每次報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與其它機構,都不能引起多少重視。

明目張膽亮起這麼多警示燈,監管者與被監管者之間亂倫的角色輪換,人們不禁感到疑惑,現在還有多少大宗騙局還在進行?

麥道夫之後

麥道夫650億美元詐騙,讓他被判處許可的最大入獄年限。150年應該給了他充分的時間,想想被他騙過的那麼多人。當然,任何人騙了那麼多人幾十年,不可能追悔什麼東西,除了自己為什麼被捕。

麥道夫騙局的受害者肯定追悔莫及,看到一個自私的人毀了那麼多毫無戒心的受害者,也的確悲痛。150年不能還給這些人他們的退休金、儲蓄金、還有損失的其他錢。麥道夫判刑,也不能幫助這些人,恢復對人性的信心。

有人可能說,這些投資者應該可以發現這些警示信號。儘管有無數警告的紅燈,但總是事後才能看清事實。一些受害者依賴專業金融顧問的意見。還有人沉浸在朋友、親戚的成功之中,迫不及待地找到取得巨額回報的門道。

那些人將錢投給支線基金,支線基金最終又把錢送進麥道夫的龐氏騙局,這些投資者一般對基礎投資只知道一點,或完全不知道。單線投資可能把麥道夫基金認成股份公司,但沒有進一步提供信息,說明該公司有什麼資產。除了缺少透明度,許多人也沒有財務敏感度,問不出正確的問題。另外,有些人看了以往的回報,就認定這些不僅是真的,而且未來還會有同樣的業績記錄。這也許給我們所有人上了最好的一課:絕對不要投資你不懂的東西。最終,唯一一個能為自己幸福負責的人,不管是財富,還是情感,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