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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龐氏騙局與金字塔騙局

人們交替使用「龐氏騙局」和「金字塔騙局(傳銷)」這兩個術語來形容用後期投資者投入的錢支付給前期投資者的詐騙行為。這兩者有共同點,如收益豐厚、回報快速。它們真的是一回事嗎?

不是的。但它們有著顯著的相似之處。在這兩種騙局裡,最初的投資人經常能夠獲得巨大的利潤,就像我們在本書中看到的龐氏騙局中那樣。

早期進入龐氏騙局的投資者能夠獲得高額回報,但這只是個誘餌,誘使這些投資者投入更多資金,然後口耳相傳,誘使更多投資入局。早期進入金字塔騙局的投資者也更有可能從後進入的投資者那裡得到回報。大家還不知道,這是一個金字塔騙局。還可以招募很多潛在投資者,市場尚未被開發。

也許這兩種騙局最顯著的相似點,是沒有基礎投資。另一個相似點,則是所謂的利潤從來不會持續很久。這些虛假的利潤都是非正當所得,而且要有新的投資者入局,利潤才能繼續產生。

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存在涉外或複雜的要素。會給出這樣一個概念,但不會充分解釋具體的細節。如果提供更多背景資料,別人就會明白,這個騙局背後沒有任何有實際意義的投資。

龐氏騙局和金字塔騙局宣傳時都給人一種緊迫感,往往加上限時申購的條款。龐氏騙局通常被描繪成千載難逢的投資機會;金字塔騙局往往宣傳說,為獲取更有把握的投資收益,佔得先機。

儘管龐氏騙局和金字塔騙局之間有相似之處,但是它們也有一些本質的區別。

最根本的不同,是投資者把錢付給誰。在龐氏騙局中,錢直接支付給騙子。通常,騙局策劃者會把龐氏騙局描繪成是對其生意的投資,或者是投資者提供貸款來為某項商業活動融資,比如存貨購置。在金字塔騙局裡,資金支付給你之前的投資者。通常唯一能夠賺到錢的,是最早投資騙局的人。

在金字塔騙局中,每位成員能得到的錢,數額有限,因為只能獲得在他們之後的進入的投資者的資金。在龐氏騙局裡,騙子能夠得到所有的錢。

金字塔騙局要求每位成員主動招募新成員。參與者清楚地知道,沒有新投資者,整個騙局就會崩盤。塔頂的人依靠從塔底的新投資者手中獲取資金來取得回報。

自行招募通常不是龐氏騙局的一部分,但卻是金字塔騙局最容易識別的特徵。儘管加入金字塔騙局的人可能明白回報的產生方式,但是很可能不知道他們是否處在塔底,也就是騙局的後期,而在這個階段,現金流斷裂的風險加大。

發起金字塔騙局的人可能還會偽造投資者名單,使騙局看起來有很多人在投資,而事實並非如此。這樣,他就能得到更多新進入的資金,騙局才能夠繼續。

主動參與和被動參與

為了表述方便,我們把兩種騙局的資金貢獻者都稱為「投資者」,這只是因為資金貢獻者常常給自己貼上投資者的標籤。「投資者」這個詞用得非常不嚴謹,因為很明顯,龐氏騙局和金字塔騙局都與合法的投資相去甚遠。

奇怪的是,大多數金字塔騙局的投資者知道,騙局在某個時候的崩塌是不可避免的。像玩搶凳子遊戲的孩子們,他們真的會擔心音樂停止時搶不到凳子。然而,因為他們在積極地招攬新投資者,就有一種一切在掌控中的錯覺。他們肯定自己既能招攬足夠多的新人,保證自己的那部分報酬,又能預見最後的破產,從騙局中及時抽身。當然,很少有人能在足夠短的時間內終止遊戲,大多人會把錢賠進去。

這一點與龐氏騙局不同,龐氏騙局的投資者把錢投進去後就不再主動參與。當然,龐氏騙局的投資者認為,投資是被動而且合法的。換句話說,他們錯誤地以為錢交給了專業人士管理。但正如我們所知,事實遠非如此。

緊迫感

在龐氏騙局中,只有騙子在獲得最初的投資後會有緊迫感。龐氏騙局的投資人相信錢投進了一個真實的投資項目,並計劃長期持有。他們相信唯一承擔的風險是整體市場波動。這一點與金字塔騙局不同,金字塔騙局的投資者覺得有必要馬上行動。他們知道,如果沒有新的資金,整個騙局就會崩潰,他們就會賠錢。他們必須保持高度積極性,招攬新的投資者,否則就得不到回報。

對合法性的認知

金字塔騙局的投資者往往會意識到,投資的項目可能是違法的。即使如此,豐厚報酬的承諾增添了一種興奮感。從某種層面上說,他們也擔心這種資金回報好得不真實,但又不想錯失良機。

他們知道大多數金字塔騙局最好的結果是掙不到錢,最壞的結果是賠掉所有錢。但他們認為投資的實際時機合適,值得賭一把。對許多人來說,這就像買彩票。兩種騙局利用的,都是人的貪婪。

投資規模和投資者數量

由於金字塔騙局通常比龐氏騙局吸引的投資額小,就需要更多的投資者。每位投資者都必須招攬很多新的下線,才有機會獲得回報。從多人身上獲得小額投資,表明這有可能是一場金字塔騙局。

較小的投資額還意味著參與金字塔騙局的人很可能不會去調查那些表面細節,而且在最終無法收回本金時,也太會訴諸法律。

投資期限

投資期限或者回報期指的是投入和贖回投資之間的時間。通常,金字塔騙局的投資期限非常短,一般只有幾個星期。史上最成功的幾個金字塔騙局持續了12至18個月,這已經非比尋常。金字塔騙局的持續運營需要許多投資者不斷發展大批的新投資者,因此用不了多久就會敗露。金字塔騙局就像連鎖信,一有停頓,金字塔就會崩塌。

龐氏騙局持續的時間則更長,往往達幾年或幾十年。投資者較少,但每位投入的資金額則比金字塔騙局大得多。龐氏騙局中大筆的資金使騙局保持穩定,一直運轉。所有的資金都由龐氏騙局的策劃者控制操縱,他們當然會竭盡所能延長投資期限。通過說服你將投資展期,他們能夠有效地管理現金水平。

關係密切

龐氏騙局和金字塔騙局都依賴密切關係,但是依賴的方式不同。龐氏騙局以群體為目標,群體中的人具備一些共同的聯繫。這個聯繫可以是宗教、民族或者政治信仰。歐洲國王俱樂部這一龐氏騙局利用陰謀論作為共同主題,即敵我對立。人們總是相信與自己相似的人。面對共同的敵人時,我們可能會對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產生親切感。

金字塔騙局依靠密切關係的方式有點不同。由於投資者需要招募大批新成員,自然會想到親朋好友。口耳相傳意味著信任。最好的推銷員,莫過於你認識並信任的人。我們更喜歡與同類人交往,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密切關係。這也是為什麼陷入金字塔騙局的人往往出自相同的背景。

由於金字塔騙局需要很多人,它會像野火一樣蔓延。你可能會同時從多個渠道聽說同一個投資項目。如果你80歲的祖母正狂熱地招募教會的教友,那可能是一個金字塔騙局。如果你從社交圈中幾個不同的人那裡聽說了一個快速致富的機會,也可能是一場金字塔騙局。如果他們都慫恿你去投錢,並且要快,要在崩盤之前,那麼一定是一場金字塔騙局。

也許你聽到過有關超額收益的故事,只是這個成功故事說的是朋友的朋友,絕不是哪個你能自己去證實的人。一個無法證實的說法,幾乎總是指向一場金字塔騙局。

後果

一旦騙局被揭發,資金就會被凍結,需要恰當的會計核算來清查每筆交易並確定剩餘資金的分配及所有權。這個過程可能很複雜,因為從一開始,騙局的真實本質就被歪曲了。

法務會計師可以對每筆交易進行追溯和重述,以反映騙局的真實本質,然後決定如何分配收回的資金。由於根本沒有過真實的投資,任何「利潤」都只是從一個投資者重新分配到另一個投資者。這些交易需要全部撤銷,才能把錢還給每位投資者,或者至少把剩餘的資金按照一定比例分攤。

交易的撤銷通常只針對規模較大的龐氏騙局,因為在這些騙局中通常每位投資者都投入了大筆資金。而由於金字塔騙局依賴的是數量眾多的小額投資者,將資金來源追溯到每個人是不可行甚至根本不可能的。

兩種騙局的最終結果是相同的。幾乎所有投資者都一樣的賠錢,不僅是因為身陷龐氏騙局或金字塔騙局,也因為收回流失資金要開銷的法律費用。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將伯克斯的雷克斯創業集團和瑞科網回報計劃歸類為龐氏騙局與金字塔騙局的混合。

新的投資者向瑞科競拍網投錢,還有成千上萬的投資者積極地宣傳,招攬新人。招攬了新人就能夠獲得積分,這些積分最終可以轉換成現金。因此,積分等同於投入資金,伯克斯的積分方案就是變相的金字塔騙局。然而,這個騙局成為龐氏騙局的關鍵區別點是,所有的錢歸伯克斯控制。任何人想兌現積分必須要經由伯克斯。正如其他的龐氏騙局,實際盈利比伯克斯聲稱的要小得多,所以從來就沒有足夠的現金兌現尚未償付的積分。

當太多的人希望將積分兌現時,伯克斯的計劃便以失敗告終。沒有足夠的現金來滿足償付的要求。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在民事訴訟中,指控伯克斯違反聯邦證券法銷售證券。2012年8月,伯克斯放棄辯護,將雷克斯風險投資公司移交給財產管理人。他支付了400萬美元的民事罰款,即他剩下的全部財產,並停止運營。儘管他尚未受到刑事指控,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仍在調查中。

像龐氏騙局一樣,金字塔騙局在許多國家都是違法的,包括美國、英國、和加拿大。通常,一旦發生這種大規模的詐騙,國家會制定法律將其定義為非法活動。金字塔騙局在許多國家還是合法的,只是因為這種騙局涉案金額小,不足以讓一個國家為此制定法律,加以防範。可悲的是,法律總是事後制定的,這時已經對許多人造成了廣泛的傷害。

著名的金字塔騙局

幾起最大的金字塔騙局發生在東歐共產主義垮台之後。那時的人們一貧如洗,卻對剛獲得的自由持樂觀態度。從未經歷過自由市場經濟的他們,並沒有察覺承諾的超額回報有任何問題。

1997年,阿爾巴尼亞發生了最大的金字塔騙局中的一起。這個微小的歐洲國家佔地面積不足三萬平方公里,人口不到300萬。你根本想不到,這種地方會發生猖獗的詐騙案。但是,如果條件適當,總有人會加以利用,而剛從共產主義轉型出來的國家就容易成為目標。20世紀90年代,許多金字塔騙局以風暴之勢席捲了阿爾巴尼亞,引起衝突和毀滅。

20世紀90年代初期到中期,阿爾巴尼亞經歷了巨大社會經濟動盪。恩維爾·霍查的共產主義的獨裁政權剛被推翻,從1944年至1992年,霍查統治了將近50年。和俄羅斯一樣,阿爾巴尼亞過渡到自由市場經濟並不容易。國家貧困,缺乏金融和法律的基礎,也從未接觸過資本主義。換句話說,阿爾巴尼亞是在毫無戒備的民眾中間發動至今為止最大規模的其中一起金字塔騙局的理想環境。

第一起金字塔騙局發生於1991年,由一名前政府官員運作。在金字塔騙局擴張的高峰期,整整三分之二的阿爾巴尼亞人投資了一個或多個騙局。到1997年,騙局劇烈崩盤,使得當年爆發的阿爾巴尼亞動亂還以另一個名字為人所熟知,即金字塔危機。雖然阿爾巴尼亞的人口只有300萬,但估計總損失超過12億美元。一個貧窮的國家的經濟體中流失這麼多錢,實在令人吃驚。

金字塔騙局崩塌使國家陷入了全面暴動和混亂。阿爾巴尼亞人懷疑政府也參與了騙局,在街頭舉行了暴力示威活動。聯合國部隊介入以前,超過兩千多人在動亂中喪生。該國的財政也陷入崩潰。僅1997年,就有至少25個金字塔騙局崩盤。

這種騙局大範圍爆發,並不只在阿爾巴尼亞一國。還發生在俄羅斯、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塞爾維亞。幾乎每一個從共產主義過渡到自由市場經濟的國家,都經歷過這些騙局帶來的巨大損失。

從共產主義轉型的國家往往缺乏監管機構。以前,經濟受國家嚴格控制,沒有資本市場。新的市場經濟缺乏實現充分監管的規則與管制。這些國家可能也沒有法律條文,明確認定金字塔騙局是非法的,因此,金字塔騙局的組織者就不會面臨任何後果。

向自由市場經濟過渡往往會涉及經濟困難。一國的貨幣可能原本被設定為實行釘住另一種貨幣的匯率制度,而且許多主要產品有補貼。在國家轉型為自由市場經濟體的過程中,貨幣往往會大幅貶值。大部分人過著貧窮的生活,所以金字塔騙局快速致富的承諾,非常誘人。

最後,這些國家的人往往沒有接觸過資本主義,或者只有十分有限的認識。他們從未投資於商業機會,往往無法意識到所宣傳的回報是不可能實現的。對於自由市場經濟體中的來說幾乎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那些初嘗資本主義的人眼中,卻似乎是可能的。他們受到度假和奢侈品的畫面狂轟亂炸,把超額回報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