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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橋上的男人開車載著我們。「我們在全密西根州找你。孩子。」他說。伊森低下了頭;從他身上,我感覺到了悲傷、羞愧,還有一點擔憂。我們坐車來到一幢很大的建築物前。我們一到,爸爸就打開車門,他和媽媽緊緊抱住伊森。外公和外婆也在那兒。大家都很高興,不過沒有給狗狗一點獎勵。男孩坐在一個有輪子的椅子上,一個男人將他推進一間房子。進去之前,男孩轉過身衝我招招手。我覺得他應該沒事,但跟他分開讓我非常焦慮。外公緊緊拉著我的項圈,在那種情況下,我沒有任何選擇。

我坐上外公的車,我又是只前座狗了。我們去了個地方,有人從車窗遞給外公一個香噴噴的袋子。他打開熱乎乎的三明治的包裝,遞給我一個。他在車裡餵我吃了晚飯,自己也吃了一個。

「別告訴外婆。」他說。

到家時,我愕然發現閃耀竟站在畜棚裡以往的位置,漫不經心地望著我。我透過車窗玻璃衝她大吼,直到外公告訴我別吼了。

男孩只離開了一晚上,但這是自我們在一起開始,第一次沒睡在一起。我在走廊上走來走去,最後爸爸叫了一聲,「躺下,貝利!」我蜷起身子窩在伊森的床上,枕著他的枕頭睡著了。枕頭上伊森的味道最濃郁。

第二天,媽媽將伊森帶回家,我欣喜若狂。但是男孩比較沮喪。爸爸告訴他,他是個壞孩子。外公在放槍的櫥櫃前跟他說話。每個人都很緊張——但沒人提到閃耀的名字。閃耀才是這整件事的罪魁禍首!我覺得那是因為當時沒人在場,他們壓根兒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會衝著男孩,而不是那匹馬發火。

我太生氣了,簡直就要衝出去咬那馬一口;當然,我沒有那麼做,因為那傢伙太大了。

女孩過來探望伊森。兩人坐在門廊,但沒說多少話,呢呢喃喃,時不時避開對方的目光。

「你當時害怕嗎?」女孩問。

「不怕。」男孩說。

「我肯定會害怕。」

「嗯,我沒有。」

「你晚上冷嗎?」她打破砂鍋似的問。

「是,特別冷。」

「哦。」

「嗯。」

我警覺地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小心翼翼地篩選類似於「貝利」、「坐車」和「獎勵」之類的詞語,可一個也沒聽到。我垂下頭,歎了口氣。女孩伸手拍了拍我,我仰面躺下,想讓她撓撓我的肚皮。

我決定喜歡上這個女孩兒,盼望著她能常來拜訪,多帶些餅乾。當然,最好能給我一些。

然後,在我還沒任何準備的時候,媽媽開始收拾行李。我們開車走了很長時間,這意味又要上學了。當到我們家裡的車道上時,幾個孩子跑過來。棉花糖和我在草坪上熟悉熟悉,熱了熱身,開始了我們慣常的摔跤比賽。

居民區裡還有其他狗狗,但我最喜歡棉花糖,或許是因為放學後男孩總跟切爾西的媽媽呆在一起,我幾乎可以天天見到她。在我走出大門開始探險時,棉花糖也總會出來陪著我。我們就會跑到別人家的垃圾桶裡探索一番。

有一天,我聽到切爾西從她媽媽的車裡探出身子喊,「棉花糖!小棉花!到這兒來,棉花糖!」我非常擔心。切爾西走過來跟伊森說話。很快,整個居民區的孩子都四處呼喚棉花糖。要我說,棉花糖顯然是只壞狗狗,獨自一個兒到什麼地方探險去了。

她的氣味在小溪附近出現過,但那兒有那麼多的狗狗和孩子,我感覺不到她朝哪個方向走了。切爾西很難過,不停地哭。我感到非常抱歉,將頭放在她的腿上。她抱了抱我。

托德也是尋找棉花糖的孩子中的一個。但奇怪的是,他的褲子上有棉花糖的氣味。我仔細嗅了嗅,他皺著眉將我的頭推開。他的鞋沾滿了泥巴,上面散發出濃烈的棉花糖的氣味,還有其他一些我說不出來的東西。

「來吧,貝利。」男孩說。他看到了托德對我的檢查所作出的反應。

棉花糖再也沒有回過家。我記得第一個母親穿過大門回到另一個世界時,她沒有回頭看一眼。有的狗狗只是願意自由自在地遊蕩,因為他們沒有愛他們的男孩。

最終,棉花糖的氣味在風中越來越淡,但我似乎總是在嗅她的氣味。當我想起跟棉花糖玩耍時,我發現自己也想起了院子裡的可可。要是能再見到可可,我會非常高興,還有棉花糖。但我開始明白,生活很複雜,遠比在院子裡要複雜得多,而且掌控一切的總是人類,而不是狗。重要的並不是我想要什麼,重要的是當伊森又冷又餓時,我也在樹林裡,晚上為他取暖,陪伴著他。

那個冬天,父親在客廳裡放了一棵樹慶祝聖誕節快樂;那時,切爾西有了一隻新的狗寶寶。他們叫她公爵夫人。她玩兒起來非常瘋狂;她用尖尖的牙齒咬住我的耳朵,我非常生氣,衝她低吼一聲,好讓她停下來。她衝著我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退後幾秒鐘。等她意識到我沒有其他意思時,她就會直直朝我撲過來。真討厭!

春天裡,整個居民區都為「卡丁車」而瘋狂。街頭街尾,孩子們鋸啊錘啊,完全忘了自己的狗狗們。爸爸每天晚上都會到車庫來跟男孩說說話,而他只是全神貫注地擺弄什麼東西。我甚至從男孩的櫥櫃裡扒出那個曾經令我作嘔的飛板,盤算著自己也許可以拿這玩意兒來逗逗他,可他只是專注地擺弄著幾塊從來沒有扔出去讓我追的木板。

「去看我的卡丁車比賽吧,貝利?它能跑得很快。」

終於,男孩打開車庫的門,坐上一輛卡丁車,像滑雪橇一樣滑到汽車短道上。我在他身邊跑著,心想我們倆為了這沒有意義的結局忍受了不少煩惱。可當卡丁車跑完車道時,他又把它抱起來,拿回車庫玩開了!

飛板雖然討厭,至少我還能啃啃!

在一個不用上學的大晴天,居民區所有的孩子都帶著卡丁車來到幾個街區之外的地方。公爵夫人太小,還不能參加這樣的活動,但我可以跟我的男孩一起去,不過我對他最初的那個主意沒什麼興趣:他坐在卡丁車裡,我用一根皮帶把他拉到街道上。

托德和哥哥德裡克也在其中。他們大笑著說切爾西的卡丁車怎麼怎麼的。我能感覺到她有些受挫。大家站在山頂排隊時,托德緊挨著伊森。

我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毫無準備:有人大喊一聲「出發!」然後卡丁車就出發了,繞著山路,不斷加速。德裡克跑在托德身後,狠狠推了一下,托德的卡丁車一下就衝到了最前面。

「作弊!」切爾西大聲喊。她的卡丁車跑得非常慢,但伊森的車速度越來越快。很快,我不得不跑起來才能跟上去。其餘的卡丁車都被遠遠落在後面。過了一小會兒,伊森的卡丁車穩穩當當地靠近了托德。

我不顧一切地奔跑,享受著生氣勃勃的自由,追著我的男孩飛奔下山。山腳下站著一個叫比利的男孩兒,手裡握著一根木棍兒,木棍上有一面旗子。我覺得他應該也是這一切中的一部分。伊森弓著背,低著頭,特別有趣,於是我決定也跳進卡丁車跟他呆在一起。我猛然加速躍到空中,落在他卡丁車的車尾,差點把它給推翻。

我的撞擊讓我們一下衝到前面,於是我們超過了托德!比利晃晃自己手中的木棍兒,卡丁車駛上了一段比較平坦的路面,緩緩停了下來,與此同時,我能聽到身後揚起一片歡呼聲。

「好狗狗,貝利。」男孩咯咯笑著對我說。

其餘的卡丁車都慢慢停在我們身後,後面還跟著一大幫歡呼叫喊的孩子。比利走過來將插著旗子的木棍兒扔到了地上,舉起伊森的手。我撿起木棍兒,叼著它昂首闊步,盼著有人能拿走它,實實在在地玩一會兒。

「不公平,不公平!」托德喊道。

一大堆孩子開始變得安靜了。托德站在伊森對面,身上怒火滾滾。

「那只可惡的狗跳上了卡丁車,所以你才能贏。你根本不夠格。」德裡克站在自己兄弟身邊說。

「你還推了你弟弟哪!」切爾西喊道。

「那又怎樣?」

「不管怎麼樣,我都能超過你。」伊森說。

「同意托德的人,說贊成。」比利喊道。

托德和他的哥哥喊道,「贊成!」

「同意伊森贏的人,請說『反對』。」

「反對!」所有的孩子都大聲地喊。聲音這麼大,我嚇了一跳,木棍兒也掉地上了。

托德朝前邁了一步,揮手要打伊森。伊森一躲,反手抱住了托德。兩人摔倒在地上。

「打!」比利喊道。

我準備撲過去保護我的男孩,但切爾西牢牢拽著我的項圈。「不,貝利。呆著。」

兩個男孩翻來滾去,怒火將兩人緊緊綁在一起。我扭來扭去想脫掉自己的項圈,可切爾西拉得那麼緊,我只能挫敗地叫幾聲。

很快,伊森就騎到托德身上。兩個孩子都氣喘吁吁。「放棄吧?」伊森問。

托德轉過臉,死死閉著眼睛,滿身的羞愧和憎恨。最後,他點了點頭。男孩們謹慎地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

我能感到德裡克突然之間迸發的憤怒,就在那一瞬,他猛地撲過去狠狠推了伊森一把。伊森朝後退了幾步,但沒摔倒。

「來啊,伊森。來啊。」德裡克怒吼道。

伊森站在那兒望著那個比自己大的男孩。過了好一會兒,比利朝前走了一步。「不要這樣。」比利說。

「不要。」切爾西說。

「不要。」其他的孩子都說,「不要。」

德裡克看了我們大家一分鐘,然後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撿起卡丁車。兩兄弟走開了,沒說一句話。

「嗯,我們今天在其他人面前絕對展示了一回,貝利,對不對?」伊森對我說。大家拖著卡丁車回到山上,又轉下來,上上下下整整一天。伊森讓切爾西坐上自己的卡丁車,因為她的卡丁車掉了一個輪子。而她每一次都要讓我坐在她身後。

那天晚飯時,伊森非常激動。他不停地跟爸爸媽媽說話,又快又急,而後者則始終面帶微笑靜靜地聽。男孩花了很長時間才睡著,我只好溜下床躺在地板上,因為他老翻來翻去。我聽到樓下傳來一聲巨響,這意味著我也沒有真正睡著。

「什麼?」男孩猛然坐起來。他跳到地板上時,走廊的燈亮了。

「伊森,呆在你房裡。」爸爸對他說。他很緊張,很生氣,也很害怕,「貝利,過來。」

我順從地跟著爸爸小心翼翼走下樓梯,打開客廳裡的燈。「誰?」他大聲問。

風揚起了前窗的窗簾——那個窗戶很少開。「別光著腳下來!」爸爸喊道。

「是什麼?」媽媽問。

「有人朝我們家窗戶扔了塊兒石頭。退回去,貝利。」

我感到了爸爸的擔憂,在到處都是碎玻璃的房間裡四下嗅了嗅。地板上有塊兒石頭,上面還沾著些玻璃碎片。我將鼻子探過去時,立刻認出了那個氣味。

是托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