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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言語》 前言(4)

1990年代,整個業界籠罩在投資枯竭、銷售不佳和觀眾反應冷淡之下,台灣的電影工作者發覺他們不得不依賴國外投資者和市場,以生產和消費他們的電影。包括侯孝賢和楊德昌在此期間都和海外投資者合作,最明顯的是侯孝賢的《千禧曼波》和楊德昌的《一一》,兩者都部分在日本拍攝,都與日本的製作公司有關。不過有時危機就是轉機,在1990年代初期,蔡明亮出現了,這位出生於馬來西亞的編劇曾導過多部低成本的電視電影。蔡的出現被視為台灣電影未來嶄新的期望。十足反諷的是,蔡明亮的才華植根於一系列探索孤寂、疏離和城市頹圮的影像。但是,就因為他通過《青少年哪吒》、《河流》及《洞》勾勒出的陰鬱世界,使他在國際上贏得了一整代的電影愛好者。不過就某種程度而言,他的邊緣特質、實驗手法、獨特主題和有時充滿不安的畫面,產生出與本土商業觀眾更進一步的疏離效果,也強化了台灣電影被視為文化修養高或知識分子藝術電影的刻板印象。台灣電影的唯一希望似乎寄托在國際電影節或海外藝術院線巡映;但是本土電影在外贏得越多的掌聲,便會在內招致越多的非難。台灣電影似乎落入藝術創新與商業危機的惡性循環之中。

希望在1990年代末以意想不到的青冥劍、綠膚老阿媽和雙瞳少女的形式降臨業界。美籍台灣導演李安2000年的國際巨作《臥虎藏龍》,為華語電影(包括台灣及其他各地區)提供一種新形態。通過跨國的演員陣容,囊括了香港(周潤發)、中國內地(章子怡)、馬來西亞(楊紫瓊)和台灣(張震和郎雄)的演員,加上來自美國的製作班底和國際的資金,這部全新的混血電影攻克了所到之處的票房,當然亦包括台灣。[9]這部片對李安來說亦是一大勝利,他過去以《喜宴》和《飲食男女》成功地拓展華語電影而進入國外市場。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李安談起《臥虎藏龍》在台灣成功的原因時,仍不能擺脫以「好萊塢製作」為吸引號召。另一段值得一提的突破來自王小棣,這位資歷深厚的導演推出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動畫《魔法阿媽》。這部賞心悅目的小品由王小棣的稻田電影工作室製作,講述一個台北小男孩被送到鄉下與阿媽同住,這位阿媽可以召喚出鬼魂與靈怪。這部電影同樣召喚觀眾走入劇院,挑戰長久以來被外來的迪斯尼(Disney)與皮克斯(Pixar)主導的台灣動畫市場。乘著這股由《臥虎藏龍》帶動的風潮,2002年的《雙瞳》展現了或許是台灣電影未來最令人訝異和難以想像的結果。《雙瞳》是部偵探驚悚片,由評論家出身的導演陳國富執導,講述發生在當代台北的連續兇殺案和狂熱的神秘宗教。這部片與哥倫比亞公司共同製作,集合了紮實的劇本和老練的好萊塢製作水平,並運用國際級的演員陣容,包括戴維•摩斯(DavidMorse)、梁家輝、劉若英和戴立忍。《雙瞳》在台灣異軍突起的成績並斬獲亞洲的其他市場,這應被視為某些即將到來事物的先兆。

接著,有張作驥所代表的中間路線。經過多年業界的摸爬滾打,張作驥在1990年代中期開始以幾部關於幫派文化的作品建立自己的電影美學。藉著《黑暗之光》及《美麗時光》大放異彩,張作驥成為少數能夠主要憑靠本地資金站穩腳跟的台灣電影工作者,一方面進行獨立製片贏得獎項,另一方面又能從本地市場獲利。他以一種嶄新的取徑實現夢想,那就是徘徊於商業與藝術電影之間,並且提出一套創新的管理哲學,讓上至生產製作下至策劃營銷的大小事統統在家中解決。張作驥應對台灣電影工業不健全的根底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設法繞道而行,並且事必躬親。不論是放眼外界尋求資金和觀眾,或是全力與好萊塢團隊共同製作,還是以新思維獨立製片,有件事是確定的:當代台灣電影所面臨的挑戰是,電影工作者不僅必須在他們的藝術上日益求新,同樣亦須如此對待籌措資金、製作、市場,並且奉上他們的心力。

香港電影:從新浪潮到新跨國電影BT2

雖然香港處於中國的邊緣地帶,又長期是英國的殖民地,直至1997年才正式回歸,可是在華語電影發展的歷史當中,這個彈丸之地卻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從早期1909年的默片《偷燒鴨》和黎民偉1912年的《莊子試妻》,到1930、1940年代粵語片的興旺,香港成為電影工業繁榮昌盛之地來自位於東西方交接處的獨特位置。1941年日本佔領期間,電影製作遭到嚴重打壓,不過香港在戰後見證了新一波生產普通話電影的大潮,如邵氏片廠及國泰片廠的出現,建立起1950及1960年代新的電影王朝。此時期也同樣讓一群女伶嶄露頭角,包括葛蘭、林黛和樂蒂,她們的一顰一笑深入男女老少的心。1960年代中,通俗音樂劇、愛情片和喜劇的產量開始被武俠片及動作片超越。1970年代期間,導演如張徹、劉家良和羅維之輩相繼從明星身上打造新生代的英雄標記,如王羽、姜大衛、成龍,當然,還有李小龍。但是到了1970年代末,一個令人雀躍的新電影運動開始風起雲湧,更進一步地拓展了香港電影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