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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真相終將大白

凌晨3點02分,我聽到了人聲。這並不反常。在裡德爾大宅,沒有什麼是反常的。

我下樓去探究,發現塞繆爾爺爺正手拿一杯藥。坐在桌子對面的是父親,也拿著一杯藥。他們在討論船隻、木頭之類的。他們在討論房子、伊澤貝爾或者瑟瑞娜。他們在討論從西南、從太平洋上刮來的風,匆匆穿過哥倫比亞河的河口,繞過奧林匹克山,帶來了雨。他們在討論樹木。

「我們的聲音太大了嗎?」父親問,他看到我穿著睡衣,睏倦地站在門口揉眼睛。

「我睡不著。」我撒了個謊。

「加入我們的失眠俱樂部吧。」他一邊快活地說,一邊示意了下座位。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加入他們。我不確定這是對的。但之後我看到酒在瓶子裡搖動,意識到他們正情緒高漲,不會介意加我一個。我從冰箱裡抓了一瓶可樂,從櫥櫃裡拿了一個玻璃杯,坐到了桌旁。父親給塞繆爾爺爺的杯子滿上。

「要不這次少加一點奶吧。」塞繆爾爺爺說。

「好主意。」父親同意。

然後我們舉杯祝酒。我們三個。塞繆爾爺爺,他看起來似乎接上了腦袋裡的自言自語,猛力地點頭。

「本來應該由我來做的。」他說。

「但你沒有做,爸爸,」父親說,「總得有人做。於是我做了。」

「你本來應該讓我來的。」塞繆爾爺爺抗議道。

「但你沒有做。」

「沒有。」

「所以我做了。總得有人做。」

「總得有人做。」塞繆爾爺爺抿了一口藥之後,同意道。

他們又喝起酒來,然後斟滿,我知道他們都喝高了。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送走呢?」我父親問他的父親,「你至少欠我一個解釋。為什麼?」

「我做不到。」

「那為什麼你要把我送走?」

塞繆爾爺爺醉醺醺地點著頭,但沒有回答。

我知道他們在聊什麼,我記得瑟瑞娜講過去勢的事,就是塞繆爾爺爺把我父親送走的原因。你不能像那樣拿走一個人的男子氣概。

「你放逐了我,」父親說,「你告訴我,永遠不想再看到我。為什麼?」

塞繆爾爺爺沉思了。思想在他的腦海裡游泳。

「本很緊張。」他說。

父親混亂地搖搖頭,看著我。

「本在這裡?」我問。

「本一直在這裡。」

「伊澤貝爾呢?」父親問,「她一直在這裡嗎?」

塞繆爾爺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了:「當她跳舞時,她在這裡。」

「但通常不在?」

「通常不在,」他說,「但是本……他很緊張。」

「為什麼?」我問。

塞繆爾爺爺用混濁的眼睛看著我。他滲水的眼睛、松垂的臉、紮在臉頰上的鬍鬚和眉毛都好長,他的白色長髮,以及瑟瑞娜為他備好的怪異黑T恤,上面寫著:操他媽的肉。

操他媽的肉。

這就像一個俳句。如此簡單,卻又如此複雜。艾茲拉·龐德(1)或許是從中文裡把它翻譯過來的。

「我看到他就噁心。」塞繆爾爺爺對我說,「她想讓我來做,但我做不到,於是她叫瓊斯做。等他做完之後,我看到他沒法不噁心。」

「爸爸,我就在這裡。你可以對著我說。」

「我知道如果他留下,我會毒死他的。他會被我的病態傳染到。我不想讓他過著因為我恨他而恨我的生活。」

「爸爸,」父親試圖插嘴,很氣惱塞繆爾爺爺只對我說話而不是他,「對著我說話!」

「我辜負了我兒子,」塞繆爾爺爺對我說,「我辜負了伊澤貝爾,辜負了我父親。」

塞繆爾爺爺突然沉默下來,我們都一樣。過了一會兒,他伸手去拿藥瓶,但父親阻止了他,自己拿起瓶子。

「不再給你吃藥了,」父親說,「我們要給你斷掉這種藥。」

父親站起來,把瓶子收進碗櫃。

「我們要給你找個像樣的醫生,做個診斷,排查並弄清你到底需要什麼。」

他關上碗櫃,當他經過塞繆爾爺爺時,老人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攔住了他。他們四目相對。

「你會原諒我嗎,兒子?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我的本意是保護你。我做過的事都錯了。我求你,請原諒我。」

父親的臉上仍掛著一副冷峻的表情。他不太容易原諒任何事。但他看著我,他自己的兒子,我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我原諒你。」父親說。

就那麼一句話,塞繆爾爺爺突然爆發出一陣啜泣,真的很讓人震撼。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源源不斷,整套全有。父親摸摸塞繆爾爺爺的後腦勺。父親靠進兒子的懷裡,他們有點擁抱的意思了。一個僵硬的准擁抱,儘管傷口那麼深,一直都能見到傷疤,我知道他們之間有了某種了結。

我留他們在廚房裡。他們不再需要我了。我上樓回房間,從二樓的平台處,我能聽到一陣微弱的曳步聲從舞廳傳來。伊澤貝爾……

悄悄的,那麼悄無聲息,我摸上樓梯來到二樓,穿過走廊回到我的房間。我操起手電筒,然後溜上樓梯來到三樓。在平台處,在舞廳的接待室裡,我停下了。舞廳的雙開門是關著的,但我清楚地聽到有腳步聲和音樂從裡面傳來。我伸手去摸門把手,輕輕地轉動它,連卡嗒聲都沒有。我推開門,透過門縫處窺看。她就在那兒。

多麼優雅,多麼優美。一個頭髮盤起的年輕女人,身著一條棕色長裙,在她赤腳旋轉時,裙擺翻騰飄動。我的祖母。儘管房間裡很黑,只有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儘管很難看清,我還是幾乎可以肯定,我認得那雙腳。我從來沒把自己想成戀腳癖,但或許我有一點那種癖好,因為我知道那雙腳。我相當肯定,腳指甲是塗成橘色的。

「瑟瑞娜。」我那麼輕柔地低聲喊了一句,但足以讓跳舞的女人聽見。她張望門口,然後穿過房間飄向舞台。我衝進房間裡,快速打開照明開關。

鬼魂在房間裡飄了一圈之後,消失了。我撥開手電筒,仔細地檢查舞池。她走了。我穿過房間來到留聲機旁,把它關掉。然後我聽到了其他聲響。刮擦的聲響。我走到裝有升降機豎井的密室,靠過去聽。我聽到了嘟囔聲,接著是重擊,繼而是刮擦、抓撓的聲音。我不敢開門。

我跑下樓梯來到一樓,路過我的父親和祖父,穿過廚房,來到外面的保險絲盒旁。我猜得沒錯,同一個玻璃管熔絲被斷開了。我把它上緊,又回到廚房。

「爸爸,」我說,「現在需要你過來。」

他馬上從椅子裡站起身。

「怎麼了?」

塞繆爾爺爺也準備起身。

「你在這裡等,爺爺。」我說。

「你在這裡等,」父親同意道,「我們馬上就回來。」

我把父親領上舞廳。照明開關能用了。

「出什麼事了?」他問。

「伊澤貝爾,」我說,「她剛才在這裡,然後她跑進了密室。我困住她了。」

我們走到密室的門,打開它。密室是空的。

「你怎麼能困得住鬼呢?」父親問。

「她不是鬼,」我說,「她是瑟瑞娜。」

我把手電筒照進密室的後部,就是活板門的位置。

「那是一個升降機豎井,」我對父親解釋說,「一直通到地下室,在二樓也停。或許一樓也有一道活板門,但我沒找到。我從豎井下地下室時,撞到了頭。我設想跳舞的腳步聲背後是瑟瑞娜在搞鬼,所以晚飯過後,我把門釘死了。等我剛才上來調查時,我看到她跑進這裡了。我聽到她試圖撬開活板門。必定是瑟瑞娜。」

父親搶過我的手電筒,踏進密室。他把光打在後牆上,同時跪在活板門前,湊近了看。

「牆上有血。」他說。

他用手摸牆,發現了什麼,然後把手拿開。

「一枚指甲。」他說。

他把它舉給我看:那是一枚手指甲,從一根手指的嫩肉上掉下來的。是瑟瑞娜的。

我們在浴室裡找到了她,一盒創可貼散在她面前的櫃檯上,就在包裝紙碎屑和廢棄不用的背白燈中間。她正一絲不苟地往指尖上貼創可貼,把它們繃得特別緊。

父親和我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她才注意到,已經專注到這種程度。當她抬頭看時,我們能看到妝容在她臉上被眼淚衝出了紋路,額頭和臉頰上都有血,是她用沾血的手背撥頭髮弄的。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長回來。」她難過地笑著說。

「你假裝媽媽有多久了?」父親查問她。

瑟瑞娜嗤之以鼻地大笑。「永久那麼久,」她說著從我們身邊擠過去,移到公用區域,「永久那麼久,此生不渝。」

父親在她身後徘徊,但瑟瑞娜沒有正視他的眼睛。她停在廚房案台旁邊,按下一隻手來穩定自己。她整平裙子,拉直頭髮,糾正了姿勢,全都是為了讓她自己鎮定下來。她直勾勾地看著父親,說:「我準備好接你的招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父親問,仍然注視著她。

「為了取悅爸爸,」她答道,「還能為什麼?」

「你為什麼需要取悅爸爸?」

「你離開的時候,他精神錯亂了。母親死了,你殺死了她……」

我看了一眼父親。這句話一帶而過,但我從瑟瑞娜的刀鋒裡看到了槽口。

「她走了,」瑟瑞娜繼續說,「然後你走了。爸爸又精神錯亂,因為他只有我,而我一無是處,是不是?我只有十一歲,是個孩子。只剩爸爸、我、裡德爾大宅的嘎吱作響和漏水聲,以及漆入牆裡的痛苦歷史。你能感覺得到,不是嗎,崔佛?在牆裡,在地基裡。」

她看著我,我點點頭。

「我能感覺到。」

「有一晚我跳舞了,」她說,橫穿到沙發那邊,大大咧咧地坐下來,徹底掌握了她的敘事權,「我現在真他媽的需要抽一根煙。崔佛,做個乖寶寶,給瑟瑞娜姑姑拿香煙來,好不好?」

她指了指一扇碗櫃門,我往裡看去。一包萬寶路,一個煙灰缸和一個打火機。我拿給她。她拿了一支煙,點著,深深地吸進去。

「別被我的負面影響腐化了,」她一邊對我說,一邊把煙吐到空氣裡,「抽煙會害死你。我現在真他媽的需要喝一杯。」

「瑟瑞娜,」父親嚴厲地說,「你為什麼需要通過跳舞來取悅爸爸?」

「有一夜我在想你,瓊斯哥哥。我記得和你跳舞是什麼感覺,當時母親病得很重,動一動手或者抓鼻子對她都是極大的痛苦。你和爸爸會把她背上樓梯,背到舞廳裡。我知道那讓她有多疼,但她想看到我們跳舞。我們跳了,不是嗎,瓊斯哥哥?我們跳舞了。『真是美好的時光。』爸爸會說。有一夜,房子空蕩蕩的,因為你和母親都離開了,我上樓去舞廳和你跳舞,即使你人不在那裡。我當時十一歲,因為孤寂難眠,我播放唱片跳起了舞。第二天早上爸爸對我說:『你昨晚聽到腳步聲了嗎?伊澤貝爾在為我跳舞。』他那麼開心。她來為他跳舞了,他那麼開心,於是我跳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在跳。你不明白嗎,瓊斯哥哥?這不是謊言,這是另一種真相。」

一種不適的安靜籠罩在我們身上。

「我以為……」父親剛要開始,又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真相有很多,瓊斯哥哥,」她說,「有無窮多的宇宙,所有都並立存在,科學家們大概是這麼說的。所有的宇宙都同時存在,但我們只能生活在這一個宇宙裡,不能擁有其他的宇宙。在我們可能擁有的所有輝煌宇宙中,我們被困在了這一個宇宙裡。」

父親試圖消化她的話。他想要理解,但他看起來不能。

「我相信過,」他說,「我相信過。」

「相信又有什麼錯?」瑟瑞娜問他、懇求他,「瓊斯哥哥,我想知道。希望有什麼錯?極度想要某樣東西,渴望到無法忍受有什麼錯?太想要某樣東西,願意做任何事來得到它有什麼錯?」

「我不知道。」父親過了一會兒說,一屁股坐在瑟瑞娜對面的沙發上。他閉上眼睛,仰臉對著天空,伸出胳膊去夠天空。「我不知道。」

「相信一點也沒錯。」她說。她從沙發裡站起來,挪到他的面前站著,俯視他揚起的臉龐。他的眼睛依然閉著。她在他的上方停住。「我們仍然可以相信。我有船票,給我們預訂了一間特等艙。在伊麗莎白女王二世號上。一趟環遊世界的航程!想想吧。我從沒離開過這裡。我幾乎沒離開過北邸。瓊斯哥哥,你和我要坐船環遊世界了!」

她彎下腰來,跪在他旁邊的沙發上,緊挨著他,面對著他。

「坐船環遊世界。」他以興高采烈的姿勢重複道。

她的臉停在他上方,然後吻了他。他一度接受了她的吻,但他又一下合上了嘴唇,就像從催眠的恍惚中醒過來一樣。他抓住她的手腕,坐起來,搖著頭。

「你在做什麼?」他質問她。

「沒事的,瓊斯哥哥。」她安慰他。

「你在吻我。你為什麼要吻我?」

「我沒有……」

他站起來,同時,他扭轉著瑟瑞娜的手腕,讓她疼得氣喘吁吁。

「你弄疼我了……」

「你剛才在做什麼?」他訓斥她,「不許再那麼做!你敢再像那樣碰我試試!」

「請你鬆手!」她喊叫道,「你弄疼我了!」

他住手了,就好像他突然意識到,他在體力上壓倒她許多。就好像他突然看到,他有多麼龐大,而她多麼嬌小、多麼脆弱、多麼破碎。他放開了她。

「你告訴崔佛,你有漸凍症基因,」他陰鬱地說,「那個病不遺傳。」

「可能會——」

「在最罕見的病例裡會,但你不是。你沒有漸凍症基因,不會得漸凍症。你告訴崔佛那個是為了操縱他。我們來到這裡之後,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操縱我們某個人。你說謊就像講真話一樣容易——更加容易!」

「我感覺我的神經疼……」

「我不會跟你去搭游輪的,」父親強硬地說,「我要去英國和崔佛、和瑞秋一起。」

「那不是真的!崔佛說你們……」

「是真的。我愛我的妻子,如果她願意接受我的話,我會去找她。不管爸爸想不想把我送走,媽媽想不想讓我幫她脫離痛苦,或者我回不回來你的身邊都不重要。因為你告訴過我,瑟瑞娜妹妹。你剛剛才說過:我們被困在這個宇宙裡了。」

「瓊斯哥哥!」她哀聲慟哭。

「我不會跟你去搭游輪的,」他強硬地重申,「我們不會在伊麗莎白女王二世號上跳舞,不會去參觀異國大地。」

他準備離開。

「瓊斯哥哥!」她對他大喊,「我是留下來的那個人!我是每天餵他吃飯的人,給他洗髒內褲,清理他生病時的嘔吐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收拾整理,就像他的奴隸一樣。當我試圖離開時,他答應過我,把這套房子給我。他這麼答應過我,才能把我留在這裡,留下來給他當奴隸。他撒謊了!把房子給我,瓊斯。你有力量,能讓他做到。給我這棟房子,哥哥,這樣我就能毀了它。把它給我,這樣我就能用我的鞋跟把它踩個粉碎,把它碾進土裡,這樣我就能刮乾淨地面上的污穢。我就能把土地切割成一丁點大的碎片,賣給做著無知大夢的無知人類。這樣我就能逃離這個墮落之地,趁那些愚蠢的夢中人醒來並意識到這裡的土壤有多毒之前,跑得盡可能遠。它對人類靈魂多有腐蝕性!」

「不可能,」父親說,「這樣不對,我們得把宇宙矯正過來。」

「這樣就是對的!」她慟哭著。

「我們可以變賣東西。銀質餐具和瓷器。我們可以賣掉珍本書。你可以拿走所有的錢,我一分都不要。然後你就可以坐著你的游輪環遊世界了,就可以看到你那麼拚命渴望看到的世界。」

「我怎麼能離開這裡?誰來照顧爸爸?」

「我會回來跟他住,」父親說,「要不我就把他帶去英國一段時間。又有什麼關係呢?那是個很容易解決的問題。等他最後死了,我們就按照伊萊哲和本的想法處理土地。我們會做正確的事。與此同時,你會拿到你的錢,你會上路旅行。」

「我不想要錢!」瑟瑞娜說,「我不想去旅行!」

「但你都買好船票了……」

「是跟你!」瑟瑞娜痛哭流涕,「我想跟你旅行!我想跟你一起看世界!」

父親盯著她看了很長時間。感覺就像幾分鐘,但那不可能。是用呼吸數得出的時間。

「我恐怕那是不可能的,」他終於說道,「對不起,瑟瑞娜,但那不會發生。」

什麼東西掠過了她的臉龐。疲勞,棄絕,或是意識到遊戲的殘局不會偏向她這一邊。是時候放下她的老K,接受她的失敗了。

「你該睡一會兒,」父親說,「我們都該睡一會兒。」

她沒有反應,於是父親聳聳肩,看了我一眼。他用頭指了指門口,我們就撤了。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瑟瑞娜說,由於這一夜的各種事件——由於她生命中的各種事件,她的聲音顯得尤其疲倦——父親和我停下了,「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她又說一遍,「我會自殘,直到死去。我會備受折磨,瓊斯哥哥。我會讓它耗上很長時間,會讓場面很恐怖,這樣當你發現我時,你會知道我受過折磨。你無法像阻止母親那樣阻止我的痛苦。你看到我的屍體時,會感覺到我的掙扎。如果你現在離開我,瓊斯哥哥,我就會把我的痛苦鑿進你的靈魂,讓你永遠背負傷疤,永遠無法擺脫我。」

「瑟瑞娜,不要那麼說。」

「這是事實,瓊斯哥哥,」她清楚地看著他說,「我向你承諾。」

父親閉上眼睛,點點頭,就好像在贊同地說,他知道她會那麼做。她絕對會那麼做。

「去吧,」他對我說,「讓爺爺今晚睡到我的房間裡,不需要讓他見到瑟瑞娜這副樣子。將近4點了,你們兩個都去睡覺。我會留在這裡陪瑟瑞娜,確保她安全沒事。」

我點點頭,父親和瑟瑞娜一起坐到沙發上。他用手臂摟著她的肩膀,讓她倒進他的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我問。

「沒有了,」父親說,「照我說的做。等她睡著之後,就沒事了,我們明天可以找人幫助她。」

於是我留他們坐在沙發上,按照他告訴我的,照顧祖父上床睡覺,然後自己也睡著了。天空已經轉變成一個人可以想像到的最暗淡的藍度。



(1)Ezra Pound(1885—1972),美國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