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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日記與個人報紙

克萊因的第一本書《紐約》是在特別的心情下完成的,他一直有被自己家鄉遺棄的感覺。因此從法國回到紐約,就像要報仇一般,把相機當成武器和這個大都會作戰。

同時,那陣子的克萊因深受「反藝術」觀念的吸引。他覺得:「我幹嗎不去拍一些『反照片』或『反好』的照片呢?」他回憶自己當時的創作動機時說:

那陣子攝影的模式就是「布列松式」,而攝影的字義就是「客觀」「高雅」「距離」「顧慮周到」「分寸把握」等,我偏要從相反的方面進行,把客觀的那一套都拋開。我自己搞出一套法子來,把任何事情都當成獨家新聞來拍。

我將這本書看成怪獸城市的每日號角,在清晨三點鐘吹出它的醜聞和獨家報道。《紐約》這本書是視覺日記也是個人報紙,我希望它看起來像是新聞。

克萊因的這種反傳統的攝影觀點,使他拍出一大堆焦距不是很準確、顆粒相當粗糙、構圖也無章可循、相機也不是拿得很穩的照片。他剪裁照片,故意把照片調子的反差弄得很大,令人有一種髒兮兮的感覺。就品質來看,好像是一般攝影家的失敗之作。然而在克萊因所拍攝的街頭人群當中,這些極度反技巧的暗房工作,卻使照片透露出一股騷亂的氣氛,將熙熙攘攘的街頭罩上不祥的預兆,好像他看到每一個人潛在的恐懼與隱藏在寧靜生活下的悲劇。這就是克萊因的反攝影所形成的強烈風格。在此之前沒有人這麼拍過街頭,攝影的表現領域在克萊因的手中又大大邁進一步。

激進的克萊因通常只花幾個月的時間去拍攝一個題材,然後花上整年的時間去挑選照片、編輯成書。繼《紐約》之後,《羅馬》《莫斯科》《東京》都是在歐洲出版的,美國始終不接納他這個怪人。這四本書的拍攝時間前後只有七年,這七年正是他創作的閃電期,石破天驚地劃空而過,卻立即消失。他在三十七歲就放下了照相機,打算再也不拍照了。他說:

我在攝影上已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這就夠了。

一直沒有歸屬感的克萊因,這回在攝影上也找不到避風港,因為他不是用藝術來平息自己的心,而是把自己不穩定的性格借藝術表現出來。他不只在生活中自我放逐,連在藝術表現上也是如此。

克萊因拍起政治電影來更是激進,他不遺餘力地諷刺企業界、藝術界、政客、社會倫理、傳統教條……其實他也正諷刺了自己所做的事,因為他現在也成功了,而他一直是反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