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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凱特琳

媽媽不見了。

昨天晚上,我和扎克在酒吧裡聊了很久。我告訴他,我又見到了我父親。我告訴他,我不知道是該留下來,深入瞭解保羅,還是和媽媽回家。我告訴他,他進門前,媽媽跟我說了什麼;我覺得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好像在告別。

「我不知道做什麼。」我說。

「你是真的不知道做什麼?」扎克問我,「還是你不知道,你做得對不對?」

他的話讓我吃了一驚。因為,當我看著他時,我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他問我。

「我不確定該不該說,」我說,「我不確定……」

「學會肯定,凱特琳。」他哈哈笑了,「看看你做過的一切,你忍受的一切,還有你做過的所有決定——改變一生的決定。如果世界上有一個人是確定的,那就是你。」

「我想離你近點,」我還沒想好,就說出了這句話,「我想瞭解你。我似乎很瘋狂,我和我家人發生了那麼多事,但是,我覺得……我覺得,我要弄清一些事。我說的不只是瞭解保羅。我是指,我們兩個?」我停了下來,但扎克沒有反應。他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他的飲料。那是一杯威士忌加可樂,他甚至沒喝啤酒。威士忌加可樂,女孩才喝這個。

「噢,好了,我很抱歉,」我趕緊繼續說,「我真是個傻瓜。很顯然,我是個傻瓜,你是個好人,大好人。不知道為什麼,我身邊沒什麼好男孩。他們不到三十歲,一直都是混蛋,這好像是個定律。我想,在你之前,我還沒碰見一個好男孩。呃,沒碰見一個我也喜歡的人。因為,通常情況下,如果女孩說一個男孩是好人,就意味著完蛋了,對吧?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們喜歡壞人,卻不喜歡好人,當好人有什麼錯……」

「凱特琳,」扎克握住我的手腕,不讓我說下去,「我很抱歉。」

「沒關係。」我真覺得,我是世界第一號蠢人,等著再次被打倒。不過,同時,我也覺得自己完美,勇敢,快樂。「你對我太好了。」

「我沒有。」他說。

「不對,你真的很好,」我說,「除非……你是喜歡孕婦的變態,想引我上鉤?」

「不是,我是說,沒錯,我對你不錯。沒錯,我是對你好。但不是因為我比其他男人好……」

「你就是好。」我傻乎乎地大聲說。不過,我享受喜歡別人的感覺,不用假裝什麼都不在乎。

「好了,好了,也許我人很好。完全沒錯,我想,我只是想當好人,這也是我想幫你的部分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我真的非常喜歡你。」

我把橙汁全噴了出來,弄得我的印花裙子上都是。然後,我大聲笑出來,再然後,又噴出來。「真的?」我問他。

「是的,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能讓你驚喜。」他說。

「因為我懷孕了,內心迷茫,中途退學,擁有一個複雜悲慘的人生,還會變得更加複雜悲慘。我不是男孩一見鍾情的那種女孩,更別說是好男孩了。」

「對我來說,似乎不能根據個人環境,來決定是否喜歡一個人,」扎克說,「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是因為他們真實的樣子,跟他們的個人環境無關。」

那時,我突然說了一句:「你會成為一位完美的盔甲騎士……倒不是因為我需要一位。」

這時,他親了我,我也馬上親了他。很快,我們意識到,我們不該在公共場合那樣親吻。我們手拉手走進電梯。我按下自己的樓層,我們在門廳又接吻了。我意識到,我不在乎誰看我們,我只想和他接吻。除了與媽媽跳舞那次,我以前從沒體會過那種自然的感覺。

電梯來得太快了。

「那麼,晚安了。」扎克說。

「我是個舞者。」我說。

「太好了。」他朝我咧嘴笑了笑。

「我不想你走,」我說,「上樓待一小會兒。」

「我不太確定。」他說。

「不確定上不上樓?」我問他。

「我不確定,如果上了樓,是不是只待一小會兒。你又不是沒在外借宿過。」

「那就待一夜。」

我們在電梯裡繼續接吻。他靠在牆上,我貼在他身上,雙手透過他的襯衫,撫摸他的身體。我因為勇敢而感到快樂。等到了我那層樓,我們結束了親吻。他看我的樣子,就像我是個很特別的人。我打開房門,讓他進來。他走到離我很遠的窗口。

「凱特琳,」他說,「再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準備好了——對你而言,這是不是最佳時機。因為,你知道吧,我樂意等待,放慢速度,按照你的節奏認識你。我們之間不用著急。我們是經受得住時間考驗的。」

我想,我以前從沒這麼清晰,這麼堅定,這麼肯定過。「我不想推遲快樂,」我說,「你呢?」

「上帝啊,不要。」他說。

我們凝視著對方,享受著屬於彼此的親密沉默。

太陽升起來了。他雙手抱著我。我能感覺,他的胡楂兒紮在我脖根上,兩人的身體暖暖地靠在一起。然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低沉的敲門聲。我坐起來,裹上毯子,打開了門。

「凱特琳,你媽媽跟你在一起嗎?」姥姥往門內瞥了一眼,看到一隻腳。

「呃,沒有,」我說,「哎呀,那她是出去了嗎?」

「我想,她根本沒回來過。」姥姥太著急了,顧不上問那是誰的腳。我來到走廊裡,看到埃絲特穿著睡衣,追著女服務員的手推車要餅乾。

「那不可能,」我說,「不會的。我昨晚發短信給你,說她跟我在一起。她完全跟原來的媽媽一樣——什麼也沒忘記,沒有任何遺漏。她真的很棒。她給格雷戈打了電話,給他留了語音。然後,她說要回去,免得你擔心。她知道房間號碼,記得清清楚楚。我是說,她昨晚回來了,對吧?」

「我不知道,」姥姥難過地說,「我跟埃絲特睡了。今天早上,我醒來時,她沒在屋裡。她的床沒人睡過。我太傻了。我應該等著她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等。如果她上樓後,又走開了呢?她誰都不認識,什麼都不知道。她會迷路,會受傷……」

「沒事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但我知道肯定是這樣,「不會有事的。等一會兒,我去穿衣服。也許她在吃早飯。」

我馬上進屋,趕緊穿衣服,一陣噁心感,讓我覺得屋子都傾斜了。

「怎麼了?」扎克坐起來。

「姥姥覺得,媽媽整晚都沒回屋,」我說著,蹬上打底褲和昨晚那條裙子,「我就知道,我不該放她走。我應該把她送上樓。」

「會沒事的,」扎克說著,跳下床,穿上了衣服,「我們會找到她的。」我等了一會兒,看著他穿好衣服,毫不猶豫地來幫忙。過了一會兒,他扣好襯衫扣子,蹬上鞋子。我們出了門,姥姥正在打電話。

「我一直在打給格雷戈,」她一邊說,一邊謹慎地看扎克,「可他剛回電話。」

我簡單做了介紹後,扎克開始管事。「好了,首先要去問問前台,」他說,「你媽媽非常漂亮……我是說,她的長相和頭髮很顯眼。我敢肯定,他們一定注意到了。」

我們四個乘電梯下樓。埃絲特在姥姥懷裡,瞪大雙眼,盯著扎克看,大概是因為他像個迪斯尼王子。

電梯門一開,我就跑到前台。我一隻手放在肚子上,一邊慢跑。姥姥緊跟在我背後,埃絲特比她早幾步。但是,我還沒問,扎克就叫了我的名字。他在盯著餐廳看,叫我過去。

「你媽媽在裡面,」他鎮定地說,「還有個男人。」

我喘了口氣,嚇得不輕。噢,我的上帝啊。她昨晚離開我以後,回到房間以前,有人看見了她,佔了她便宜。我聽說過這樣的事。但是,她昨晚似乎那麼開心,那麼正常,就跟她原來一樣。我不想看,我不想知道,可我不得不看。

我走進房間,一眼就看見了媽媽:她散開的頭髮,就像燃燒的信號燈。她探過去,身子懸在咖啡上方,打算吻一個人。我覺得噁心。如果格雷戈看到這一幕,如果格雷戈發現了,一定會難受死的。我硬著頭皮,向桌邊走去。然後,我看見了他。

「凱特琳!」媽媽看到我很開心,「這是我的戀人,」她告訴我,「我的英雄,我的圖書館戀人,我的花園舞者,他能瞭解一切,還能看見我。這就是他,凱特琳。這是我的夢中情人。他來找我了——他總是過來找我。我不知道他怎麼找到的,可他就是找來了。我希望你喜歡他。我想讓你喜歡他。」

我看了看桌對面的男人,他正握著我媽媽的手。我鬆了口氣,幸福地哭了。「你好,格雷戈。」我說。

「你好,凱特琳,」他說,「我只是跟阿姆斯特朗夫人用個早餐。」

「我覺得,我不想再當阿姆斯特朗夫人了,」媽媽說,「我想當萊恩夫人——格雷戈·萊恩夫人。」

他倆十指相扣,好像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