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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克萊爾

想否認的,卻是最有用的。

我看著凱特琳開車時的輪廓。我要帶她去購物——昨晚,我們在臨時狂歡中決定的。凱特琳不想回貝基家拿東西,連iPod也不想拿了。她不想見貝基,至少暫時不想見。我能理解她:貝基是她以前生活的一部分。凱特琳準備開始新生活了。即便如此,媽媽還是打電話給貝基,告訴她凱特琳要回家了,請她去郵局寄點東西。

她逃到倫敦時,基本啥都沒帶,所以我要帶她去購物這樣的借口,還是不夠充分,但我決定就用它了。如果凱特琳跟我一起,我就可以出門,總比一個人好。自從我和萊恩散步回來,我跟媽媽的關係就改善了一點。她帶我去倫敦找到了凱特琳。並不是說,我們突然理解了對方,我們之間也不是沒事了。只是因為,我們同坐一輛火車,一起對付了一位脫衣舞俱樂部店主。長久以來,這是我們第一次有共同的經歷,而且是我還記得的。除了她從《每日郵報》為我剪掉的文章,我們有別的東西可說了。我們試著善待對方。她盡最大努力,不管我那麼多。我甚至都能用信用卡了。我知道密碼——是我的出生年份1971。我不可能忘記出生年份。所以,在我沒被診斷出病的幾年前,我選了它當密碼。因為,標準密碼我經常忘,被吞卡好多次,信用卡幾乎切斷過一個月。我們以前經常拿這點開玩笑——我和凱特琳。我們經常笑話我多傻。我想,那時多有意思啊。傻乎乎的克萊爾總不記得密碼,她腦子裡裝的想法太多了。現在,很難不去懷疑,那時候,黑暗的小裂縫已經在突破光芒,一點點佔領我。

凱特琳打了個哈欠,就像她很小的時候一樣,整張臉都舒展為一個大圓圈。

「你累了嗎?」我多餘地問道。她點了點頭。

「我覺得,自從懷孕後,我就一直很累。」她說。

我記得,我們昨晚九點才到家。但是,埃絲特還沒睡,忙著跟格雷戈玩捉迷藏。

看到她和格雷戈在一起,我覺得很奇怪:她看起來很開心,露著笑臉。可是,我還是覺得,不應該讓他照顧她。就像我把她留給了一位陌生人。雖然我知道,他是她父親,是我丈夫,可我不喜歡她跟他在一起。一看到他,我的憂慮不安就會增長。我看了記事本上我和他寫的東西。那是我們迷人的過往。但是,我的真實感受是:它更像一個故事。只可惜女主角已經沒救了。就像安娜·卡列尼娜(1)在第三章時臥了鐵軌,或者,希斯克裡夫還沒到,凱茜就死了(2)。

看到凱特琳,埃絲特非常高興。沒過幾分鐘,她就在大姐的懷抱中睡著了。凱特琳把埃絲特抱到樓上。我帶凱特琳進了我的房間,讓她抱著埃絲特,躺在我床上,給她蓋好被子。然後,我也鑽了進去。

「記得我們以前通宵聊天嗎,我和你?」我說。

「把孩子叫醒跟你一起睡,世上可能只有一個你這樣的媽媽。」凱特琳露出了微笑。

「我想念你,」我說,「你小時候,我總是沒有足夠的時間跟你在一起。我花了太多時間在工作和學習上。沒有哪項規定說,你不能和自己的孩子聊到半夜!」

她躺在床上。我們打開電視,把聲音調低,這樣就不會吵醒埃絲特。我們不聊懷孕、那個男孩、期末考試、各種秘密或我的病,我們只是看了某部爛片,最後凱特琳也睡著了。那之後的很長時間,我看著熟睡中的兩個女兒——螢幕的色彩映襯在她們臉上——感到如此沉靜、平和。

在某一刻,我聽到格雷戈在臥室門外停下來,也許他是想進來。我心跳加快,身上每一塊肌肉繃緊,因為,我不想讓他進來。每當想到這個我認識的男人進我臥室的次數越來越少,就讓我身心俱疲。也許,他意識到了。因為,過了一會兒,他在門底的腳影挪開了。但是,之後過了很久,我都清醒地聽著,等著,擔心他會回來。

當我宣佈帶凱特琳購物時,我看得出來,媽媽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一個癡呆的女人單獨和柔弱的女兒外出——但她還是讓我們走了。她背著埃絲特站著,看凱特琳把我的車開出車道。我的小女兒因為被丟下,還在大喊大叫。

「你覺得怎麼樣了?」我問凱特琳。

「你是問我還累嗎?」凱特琳現在說,「好點了,現在都過去了。我想是放鬆了。」

「姥姥正在給你預約。」我告訴她,不過我很肯定,她已經知道了。我會跟人一次次地重複某件事,這樣也能提醒我自己。短期記憶的加載和再加載,就像一直往漏洞的桶裡灌水一樣。這跟從腦子裡獲取記憶恰好相反。「明天看醫生,去醫院,然後……」

我不說話了,凱特琳直視前方,開進購物中心的停車場裡。她不想說懷孕的事。儘管她決定要孩子,卻不想談論。也許是因為,她覺得,談論未來很不明智,而那個詞對我毫無意義。又或許,她很不確定,未來對她意味著什麼。我們從來沒談論過,未來等待她和孩子的可能是苦難。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任何人對未來感到猶豫。

「我們該從哪兒逛起?」我問她。我們走進第一家店時,我決定開開心心的。「單調的黑色哥特風,還是顏色鮮艷點的?」

凱特琳看了看我們周圍,看到一架架的衣服,都是我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會穿,會做的——我和那時最好的朋友羅茜·辛普金斯。每個週六,我們都會用不到五英鎊買一套衣服。我們幾乎每週都會買衣服。當晚,我們會出去玩兒,感覺自己像天仙一樣。我們學麥當娜,手腕上纏著一點蕾絲,模仿她在《像個祈禱者》(3)中的造型。這個店裡的一切,大概都來自那個時代。

事物的變化多麼有趣,可是……似乎一切都沒改變。我環顧四周想找羅茜,給她看一件正在銷售的豹紋護肩裙。我突然想起來,羅茜·辛普金斯現在已婚,身材圓胖,非常快活,身邊圍了一大群孩子。凱特琳抬頭看了看我。她肩膀上方,是一排望不到頭的打底褲和大T恤。它們全是黑色的,跟她衣櫃裡的幾乎完全一樣,只是這裡的衣服稍微大些,材質是彈性纖維紗。

「我有印象,」我對她說時,她又買了件黑T恤,「我來過這兒,記得嗎,我們一起來的?也許時間到了,你覺得呢?該放棄哥特式搖滾女的裝扮,做回原本的自己了,一定會非常漂亮。你知道吧,你要當母親了?」

她停下來,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好了,沒事了,我這就去。好了,給你母親買件漂亮的裙子,她病得很重。你非讓我說這個,你一直讓我說,我只想在死前看你穿件漂亮衣服。全怪你!」

我以為凱特琳會哈哈大笑,或者至少露出笑容。每當我說個笑話,她覺得好笑,卻又不願承認時,就會那樣微笑。可什麼也沒有。

「我不是你,」她說著,停在一架桃紅色蓬蓬裙旁,「或者,也許我是你,那就更糟了。不是因為我不想是你,只是因為……」

我跟著她。她停在一面鏡子前,看鏡子裡的倒影,不想看肚子。她胸部看著大了點,但肚子還很平。也許,肚子已經有點鼓了,不過,即使如此,還是看不出來。但是,她仍舊不想看肚子。

「你怕一個人處理?」我問她。我當然也有媽媽。大多數時間,我不想讓她幫忙——大多數時間,我覺得她太小題大做了,喜歡指揮人,還愛發脾氣,有時還很瘋狂——但是,她總在那裡,我一直很感激。我媽媽一直在我背後,從不推卸責任。甚至到現在,她幸福的小日子、歌劇團、橋牌社也沒了。還有那個在劇院彈鋼琴的俊小伙。每到週三,電影票買一贈一時,他就會帶她出去。媽媽和她的紳士朋友,去年看了許多電影。她甚至變成一位研究塔倫蒂諾(4)電影的專家。我很肯定,他們不在乎看什麼:那只是在黑暗中握手的借口。可現在,所有的一切——她遠離我,為自己構建的所有生活,也許會永遠地擱置了。但是,她還是來了。

「我什麼都害怕,」凱特琳突然說,「這……」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在最不該來的時候來了,不是嗎?好像不該因此開心,可是,我就是開心。我知道,我很開心。但是,我的內心並沒有把這種開心傳遞給腦子。我腦袋裡還是很不安。」

「那當然了,」我說,「你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習慣那小傢伙。但是,你會是個偉大的母親,還是按自己的心思來吧。你的生活不是到頭了,凱特琳,而是剛剛開始……」

「也許到了中年,我也會跟你一樣得病。」凱特琳看了看我。有一會兒,她又變成羅茜·辛普金斯了。我要使勁看她左耳垂上的小痣——那是她的胎記,才能把我拉回現實。我就像在爛泥裡摸索,但是我做到了。

「媽媽,你病了。你病得很重……埃絲特會需要我。她需要照顧,格雷戈也需要照顧。姥姥一個人忙不過來——她看護不了三歲的孩子了——她現在年齡太大了。他們需要我變成一個有責任感的人。可我現在還不行。我連考試都通不過。我被一個男孩拋棄,把自己的一輩子弄得一團糟。我能為他們、為你、為這個孩子做什麼?我怎麼才能變得足夠優秀?」

她哽咽了,轉過身去,快速出了店門。她還拿著衣服,觸發了一連串警報。我跟著她,同警衛一起跟上去。

「對不起,」我說著,接過凱特琳懷裡的一堆衣服,站在她和警衛中間,「都怪我。我得了早發性阿爾茨海默病。我是說,我會犯很多愚蠢的錯誤,可我們不是扒手。這些都是我們要買的,所以,如果我們直接回到……給錢的地方。我會全部付錢的。」

警衛看了看我,很肯定我是在說謊。誰能怪他呢?首先,很顯然,是凱特琳抱著衣服出門的。第二,我也不是穿睡袍的小老太太了。至少,我想我沒穿睡袍。我低頭看了看。不,我穿戴整齊,一點也不像精神病人。

「我知道,」我說,「真的很慘,不是嗎?」

「而且我懷孕了。」凱特琳突然嗚咽起來,眼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這些衣服我都不喜歡。我不想穿緊身褲。放棄生活的人才穿緊身褲!」

當可憐困惑的年輕人從我懷裡抱走衣服時,我抑制住了笑聲。「小心點,」他說,「好嗎?出門時,不要沒有……」

「成年人?」我嚴肅地點點頭,凱特琳感激地趴在我肩膀上啜泣。

「那你不想要這些了,是嗎?」我看了看凱特琳——她靠著我的肩膀,沉默地搖搖頭,又看著警衛撓著頭回到了店裡。

「我們應該當扒手維持生計。在商店扒竊史上,找不到更好的扒手組合了。」我對凱特琳說。她把腦袋從我肩膀上挪開,突然不哭了,露出了笑容。

我的小紅桃皇后還在。

我們挽著雙臂,一句話不說地穿過一家家商店。我看了看經過的人們。他們似乎在散步、交談、呼吸、思考,樣樣都比我快,好像周圍的世界都加速了,只留下我這半個框架。我們在大廳中間的咖啡店停下來。凱特琳點了飲料,我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來。她時不時地瞄我一眼,也許是想確認我沒走開。我試著不去想羅茜·辛普金斯——因為我每次想到她,都會心血來潮,想找個電話亭,撥打她以前的號碼,問她要不要出來玩,找男孩子約會。我知道自己是誰,跟誰在一起。但是,我要努力把自己固定在此刻,牢牢抓緊,確保我呆在這裡。我認為,集中注意力是管用的。但是,我也許是在自欺欺人。我不知道,迷霧下次在哪裡到來,也控制不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再次來訪,永遠擦掉一些記憶。

凱特琳在我面前放下一杯加奶咖啡,我感謝地小口喝起來。我不喜歡加奶咖啡,可是,這些天來,我喝的似乎都是加奶咖啡。我年輕一點時,只喝「醇鳥」咖啡。我想知道,現在哪裡能喝到「醇鳥」?我在上大學之前,喝的都是那個。之後,我見了保羅,他喜歡喝小杯意式黑咖啡。那時,我似乎長大了。但現在,我喝到的都是一杯杯咖啡味的牛奶,沒有一點意思。

「你爸爸叫保羅·薩姆納,」我說,「他四十二歲,已經結婚十年了,有兩個女兒,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在曼徹斯特大學教英國文學和哲學。他說,他想成為一名改變世界的詩人,這份工作跟他的夢想很不符,但也不差。指導手冊的大學課程頁上有他的上課時間和地址。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你是怎麼找出來的?」她問我。

「你不見的時候,」我說,「其實是格雷戈發現的。」我都忘了怎麼用指導手冊了,「他找到後,抄下來給我。回到家,他會給你一個文件。你要去見見保羅·薩姆納。」

「不,」她堅決地說,「我生氣離開後,想過很多。我一直在想,真的要強迫讓我們所有人團聚嗎,包括他在內?我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的。如果我出現在他門口,硬闖進他的生活,我能得到什麼?他不會想見我。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我不用見他。」

「你要見他,」我堅決地說,「即使他不知情,也等得夠久了。你也是。你還那麼年輕,凱特琳。你需要一個人幫忙。」

「我不需要,」她反抗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挑釁,「你就沒人幫忙。」

「噢,那是說謊,」我說,「我有你姥姥,還有你。你應該當個被照顧的孩子,可我卻跟其他人一樣依賴你。」

「直到格雷戈出現,」她謹慎地看了看我,「我第一次見到格雷戈時,以為他是個混蛋。但當我看到你們在一起時,在乎對方的樣子,是那麼……開心。看起來,就像在相遇之前,你們一直在尋找彼此。因為你們在一起時那麼快樂,就像是一場……重逢。你們很肉麻,但不令人討厭。」

我低下頭,盯著淺白色的咖啡。我想根據她的描述回憶那種感覺。我能看到,我能想像,就像它們在屏幕上一樣。但是,我卻理解不了了。

「你不能對他好點嗎,媽媽?」她問我,「他那麼愛你。我不想看到他傷心。」

「你不明白,」我說著,抬頭看她,「我感覺不認識他。這個陌生人在我們家讓我害怕。」

「但我們都認識他,」凱特琳說,「他是格雷戈。」

「那是他嗎?」我問他,「他還是原來的樣子嗎?」

我看出她表情變了。我猜,在我看來似乎完全真實合理的東西,卻給她帶來了疑惑和恐慌。

這就是這場病的本質作用,讓我和其他人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回到從前。但有時候,我做不到,他們也做不到。然後,他們連試都不試了,因為我的世界是錯亂的。

「你要去見保羅,」我又說了一遍,「你會需要他,你的父親,孩子的姥爺。一個大家庭。別讓我一天兩次拿阿爾茨海默病當理由。」

「我沒辦法這樣,」她說,「也許某個時候我會好好想想需要他的那一天。」

「你知道怎麼生活嗎?」我告訴她,「儘管一切都沒問題,但還是照我說的做吧。我想讓你那麼生活,凱特琳。你想要的方式,不符合實際情況。」

「但你病了,」她說,「我大概也病了。也許,還會傳給我的孩子,可能也有同樣的命運。我跟你不一樣,二十歲決定留下孩子,媽媽。我不知道會不會遺傳:你做的決定是片面的。但我知道,我不止要考慮怎麼應對,怎麼找工作,怎麼受教育。我知道,這些我都能做到。因為,你都做到了,還是個非常迷人的媽媽。可不僅僅如此,我還會考慮些別的,孩子還沒長大,我就會留他一個人嗎?我會把孩子交給別人照顧嗎?我會把這病遺傳給孩子……我決定了現在做什麼,而且覺得沒錯。但是,還是那麼……」

她沒說完——她沒必要說我。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發現懷了凱特琳。如果當時我就知道,如果我知道,迷霧已經在聚集,慢慢地在逼近我,也許還會包圍我未出生的孩子,我還會留下孩子嗎?我還會坐在這個漂亮的女孩面前嗎?我現在看了看她,她有著忽閃忽閃的黑睫毛,彎彎的嘴唇,耳朵上的雀斑。我當然會全心全意地說:會的,會的。我從沒錯過和她在一起的一刻,因為我知道,那是金光燦爛的日子。但當時呢,在那一刻,在驗孕棒變粉的那一刻,如果我那時就知道呢?我意識到,我無法回答。

「你可以做個檢查,」我說,「要是你覺得有用,就能確認有沒有遺傳。你不用自己去領悟。海蒂姑姑理智正常,最後死於心臟病。你不用懷疑,可以查出來的。」

「我不確定我想不想知道,」她說,「知道了會讓我更難不去想。所以,對我來說,確認和不知道,哪個更好?」

「我知道答案,」我說,「我知道你要做什麼。」

凱特琳看起來很疑惑。

「你要做決定,就像那個可能性不存在一樣。無論正在發生什麼,你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過下去。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她揚了一下眉毛。

「我知道是因為,我就是那麼做的。我生下了你,把你養大,拒絕了一大堆愛人,嫁給了最後一個。因為,我相信,我始終在這個世界上。我很高興,我選擇了那樣的生活。我不會改變任何事。什麼都不會改變。」

「甚至包括格雷戈嗎?」她問我,「如果你知道,幾乎剛見到你一生的愛人,就失去了對他所有的感覺,你還會等那麼多年嗎?」

「我給你買那件裙子吧,」我說著,示意她看附近櫥窗裡的一件小花裙,乳白色棉布上印著粉玫瑰,「那件很漂亮。如果配上漂亮的紅鞋、指甲油和唇膏,想想你該多可愛!」

「我討厭顏色鮮艷的,」凱特琳說,「不過,既然你都搬出癡呆症來了……」

她讓我拉她一把,去店裡試裙子。她穿上很合適,肚子那兒也比較松。我高興地帶她到收銀台,拿出卡結賬。那時,我意識到,我忘記密碼了。我似乎連出生年份也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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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出自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寫的長篇小說《安娜·卡列尼娜》。

(2) 出自英國著名女小說家和詩人艾米莉·勃朗特的代表作《呼嘯山莊》。

(3) 美國流行女歌手麥當娜·西科尼的第四張錄音室專輯。

(4) 昆汀·塔倫蒂諾,美國導演、演員及奧斯卡獲獎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