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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海棠莊情癡捨身,地藏殿靈光還魂

眾人一時看去,卻是目思琴,手持樂神琴擋在門口。

風子嬰上前幾步道:「目姑娘,你雖是目焱的女兒,我卻也不想為難你,你最好不要阻攔我們。」

目思琴回道:「多謝風長老眷顧,只不過目思琴既為人女,不得不盡孝道。」話音猶泣,臉上淚光閃閃。

光波翼也近前道:「燕兒姑娘,請你讓開。」

目思琴道:「光波大哥,對不起。今日燕兒若死在你的手裡,也算是死得其所,請不必手下留情。」說罷手撫琴弦。

光波翼眉頭一皺,忽聽一聲大叫,回身看去,只見花粉正左手扣住南山的咽喉,將南山攬在懷中,右手以空無常對著南山的頸部,將南山向山莊門口拖來,顯然南山已被花粉封了穴道,渾身動彈不得。

光波翼攔在花粉面前,喝道:「花粉,你做什麼?」

花粉道:「誰敢動我姐姐,我便殺了這姑娘。」

光波翼道:「花粉,你快放開她,不要逼我出手。」

花粉哼道:「四年前你就該殺了我,如今還囉唆什麼?光波翼,你趁早動手吧。」

南山叫道:「既然你們兩個都想被哥哥殺死,何不直接去哥哥那裡領死?抓我做什麼?」

「閉嘴,你這小賤人,再敢出聲我便先殺了你!」花粉斥道。

石琅玕近前急道:「花粉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有話對姑娘說。」

花粉怒目道:「什麼都不必說,本姑娘今天便沒打算活到日落。」

石琅玕微微一笑道:「好,姑娘的勇氣在下佩服。不過,姑娘難道就不想在死前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花粉道:「你又怎會知曉我的身世?」

石琅玕道:「適才在下從那位琴前輩心中看到了一些姑娘的事情,可惜琴前輩也不知姑娘的身世究竟如何,只知道姑娘自幼便被抱來谷中撫養。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願意幫助姑娘解除疑惑。」未及花粉答應,石琅玕便已瞇起雙眼。

花粉道:「你休要以此誘我上當,你們都給我讓開,否則我一劍殺了她!」空無常的劍尖隨之抵在了南山的皮膚上,嚇得南山驚叫了一聲。

光波翼道:「花粉,你應當清楚,我若想進莊,任誰也攔我不住。你們姐妹二人又何苦如此相逼?」

花粉苦笑一聲道:「是,你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忍術了得,罕人能敵。如今你已不是我們的幫手,而是我們的仇家,今日帶著這許多高手來尋仇,我們哪裡攔得住你?左右我也要孤零零地赴黃泉去,正好帶著你這位心愛的小姑娘同去,也好在黃泉路上給我做個伴!」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

光波翼見狀,竟一時語塞。

忽然花粉大叫一聲,右手中的空無常倏然脫手,光波翼忙叫「住手」,卻為時已晚,只見一道細細的氣流疾速射向花粉面門,常人根本無法看見。氣流正中花粉眉心,這一次花粉未及叫喚一聲便倒在地上。

原來風巽見花粉以南山做人質,要挾眾人不得近前,只怕拖得太久,被目焱伺機逃走,便趁花粉與光波翼對話分神之際,猝然出手,先以心風劍刺傷花粉右腕,打落她的空無常,再放一劍刺中花粉眉心要害,以免她再出手傷害南山。

突生變故,目思琴大叫:「花粉!花粉!」

石琅玕也已睜開雙眼,叫道:「這姑娘是友非敵,快快救她!」邊說邊與光波翼一同搶上幾步,石琅玕抱住南山,為她解開穴道,光波翼去探看花粉,卻見她已沒了鼻息。

一人飛速奔到近前,俯身察看花粉脈息,正是藥師信。

石琅玕在旁說道:「這姑娘與目焱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她尚不知曉。」

眾人聞言又是一驚,不知花粉身上還有何離奇故事。

此時藥師信卻無心理會這些,忙將一顆藥丸塞入花粉口中,抱起花粉,不發一言,迅速奔行而去,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目思琴見花粉中劍,生死未卜,不由得悲憤交加,又聽得石琅玕說花粉與目焱有不共戴天之仇,雖然訝異,但變故頻生之後,卻也無心理會。當下左手捧琴,右手五指狂撥,琴聲錚錚響起,便如千軍萬馬一般,殺氣騰騰。

眾人忙紛紛縱身躍開,凝神調息,對抗琴聲。

石琅玕更是抱起南山,左手摀住南山的左耳,將南山的右耳貼緊自己的胸膛,飛也似向遠處奔去。南山不知琴聲厲害,一路掙扎叫道:「臭石頭,你做什麼?快把我放下來!」一邊不停踢蹬捶打石琅玕。石琅玕哪肯理會,生怕南山被琴聲所傷,一直奔出數十丈遠,那琴聲聽起來已不覺刺耳,方才將南山放下,向她作揖鞠躬,耐心解釋。

這邊早有幾人已按捺不住,同時向目思琴出手。

目思琴只管奮力撥琴,並不理會那幾人的攻擊,誰知那幾人的攻擊竟在目思琴身前十餘步外被憑空攔住,無論是風、是水、是沙石,還是星鏢等暗器,均好似撞到牆上一般。原來那琴聲不但極具攻擊性,又竟然在目思琴身體四周形成了一張無形的保護網,將目思琴罩在當中。

「原來這便是妙音幔帳術,果然是攻防一體,名不虛傳。」風子嬰心中讚道。

目思琴功力畢竟不比琴馨蘭,那琴聲雖厲害,卻也無法將眾位高手逼得太遠。

光波翼見狀,悄聲對風子嬰道:「我先進莊去看看,莫讓目焱那廝逃了。」

風子嬰也低聲回道:「翼兒,適才那目焱可是你以變身術假扮的?」

光波翼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風子嬰撫住光波翼肩頭,道:「那山莊的四牆皆施了禁術,早上有弟兄試過,無法從牆上躍過去,也無法以忍術攻擊,卻不知能否從地下穿過去,你也可試上一試,只是要多加小心。」

光波翼答應一聲,便在眾人身後遁入地下去了。

不大工夫,風巽等人對那琴聲的攻擊力已然心中有數,便又圍攏了一些,試探著出手進攻。

風巽對身邊幾位同伴說道:「咱們合力只攻一處。」

眾人會意,便依風巽所言,只照準了一處攻擊。一時間風劍、水刀、沙槍、石錘全都打在一處,那琴聲所成的幔帳果然抵擋不住,很快便被擊穿,目思琴急忙閃身躲避。

眾人見這方法奏效,更不怠慢,連連進攻,妙音幔帳不斷被擊穿,目思琴也只好左閃右避,越來越顯窘迫。

目思琴陣腳一亂,琴聲的攻擊力亦減弱不少,妙音幔帳也愈發難以抵擋眾人的攻擊,眼看目思琴身法大亂,被擊中受傷只在遲速之間。

風子嬰一直旁觀眾人與目思琴打鬥,適才他聽了目思琴的身世,不禁勾起自己心底的一些回憶來,雖然他痛恨目焱,卻對目思琴和她的母親琴馨梅頗為同情,是以遲遲沒有出手,否則以他的忍術修為,早可輕易結果了目思琴的性命。

果然片刻之間,目思琴便因閃避不及,右肩頭被風巽的心風劍刺中,痛得她「啊」地叫了一聲。

忽然,一塊巨石現在眾人面前,各種攻擊全都打在那巨石上。

眾人吃驚,忙四下顧看,不知來了哪位幫手相助目思琴。此時目思琴正好無法撥琴,將寶琴夾在臂彎中,左手按住受傷的肩頭。

琴聲甫停,一個人影已迅速越過眾人頭頂,來到目思琴面前。目思琴大吃一驚,正要閃身躲避,卻聽那人叫道:「燕兒姑娘莫怕,是我。」

目思琴定睛一看,原來是鐵幕志。

鐵幕志落在目思琴身前,立時轉身向後,雙臂一展,一道弧形的石壁驀然現出,將二人護在當中,也正好將山莊大門封死。

鐵幕志道:「燕兒姑娘,你快走吧,不要逞強。」

目思琴問道:「鐵幕大哥,你為何要救我?」

鐵幕志道:「我……我不想你死。」

此時便聽有人叫喊道:「鐵幕志,你做什麼?為何要幫那女子?」

鐵幕志回道:「諸位兄弟,請大家住手,莫要傷了這位姑娘。」

有人叫道:「他是目焱的女兒,為何不能傷她?」

鐵幕志一時也想不出有何恰當理由,只吞吐道:「她……總之不能傷她。」

又有人叫道:「鐵幕志,你想做叛徒不成?還是你看中了那姑娘,想做目焱的女婿?」

鐵幕志頓時面紅耳赤,好在藏在石壁後,無人能見到。

見鐵幕志沒有回聲,又有人叫道:「鐵幕志,快將你的忍術收了,否則休怪我們出手不留情面!」

目思琴在鐵幕志身後說道:「鐵幕大哥,你的好意燕兒心領了,不過你還是快回去吧,不要為了我與眾位弟兄反目。」

鐵幕志道:「除非你答應我馬上離開海棠山莊,否則我便不走。」

目思琴黯然道:「沒想到我竟是義父的親生女兒,如今父親還在莊中,我又能到哪裡去?」

鐵幕志無話可對,卻聽石壁上「彭彭、喀喇」之聲亂響,眾人終於開始攻擊石壁。

目思琴又道:「鐵幕大哥,你快走吧,不要再管我,燕兒記得大哥的好處,希望來生能有機會報答你。」

鐵幕志聞言心中更酸,卻不答話,只雙手結印,將那銅牆鐵壁術盡數施展開來,拚命護住目思琴。

眾人見鐵幕志使出絕招,尋常攻擊已不能奏效,便也只好動了真格,心中只道鐵幕志果真背叛了三道。

眾多高手圍攻,鐵幕志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夠抵抗持久?

不多時,那石壁便已斑駁不堪,眼看便要被擊穿。鐵幕志已是滿頭大汗,氣息也變得粗重起來。

目思琴有心左手彈琴禦敵,卻因鐵幕志在自己身邊,勢必也將被琴聲所傷,只得作罷,對鐵幕志說道:「鐵幕大哥,求你快走吧!」

鐵幕志道:「你還是不肯走嗎?」

目思琴哭道:「蘭姨為了保護父親而死,花粉如今也生死不明,我又怎能離去呢?」

鐵幕志歎口氣道:「好吧。」雙目微合,默誦一句咒語,末後誦了聲「梭哈」,驀地隱入石壁之中,那石壁立時恢復如初,卻比前更加堅固了。

目思琴見狀,知道鐵幕志已拼上性命,施展出最後的忍術,忙奔上前,伏在石壁上哭叫道:「鐵幕大哥,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求求你!」

石壁外眾人見狀,大為惱火,有人對風子嬰道:「風長老,鐵幕志這小子著實可恨,風長老還不出手教訓他嗎?」

風子嬰皺眉道:「我總覺得這小子不該是個壞人,或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那人道:「唉!長老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咱們再攻不進去,只怕目焱那廝再使出什麼詭計來,或許再招來些援兵,便更加棘手了。」

風巽就在風子嬰身前兩步遠處,聽見二人對話,回頭說道:「不勞長老出手,在下這就破了這石牆。」說罷吆喝眾人退後,雙手當心結印,大喝一聲:「吽!」手印向石壁一指,一股一抱粗的疾風有如出海蛟龍一般,呼嘯旋轉著衝向石壁。風過之處,地面的砂石被捲帶而起,現出一道深溝來。

「絞龍術!」有人低聲叫道。

只見那絞龍風剎那間便撞上石壁,「轟隆」一聲便撞出一個大坑。

絞龍風並不停轉,反而越旋越快,風力越來越勁,石壁上的大坑不斷加深,碎石四散。

忽聽石壁中一聲長嘯,壁上那大坑驀然變得淺小許多,並不斷癒合。

眾人均不免唏噓一聲,連風子嬰也大為驚訝,未料到身為想忍的鐵幕志竟能抗住風巽這位行忍高手的絞龍術。

「大哥,我來助你。」

「我也來。」

話音未落,風旗揚與風鈴二人已上前兩步,同時出手,結印誦咒。

只見那絞龍風驟然變狂,呼嘯之聲駭人。

原來風旗揚與風鈴二人也會這絞龍術,眼下三人合力施術,威力自然非同凡響。

果然石壁上那凹坑遽然變大變深,片刻工夫,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石壁爆裂,整個石壁剎那間便消失不見。

三人收起忍術,只見目思琴披頭散髮坐倒在地上,哭喊道:「鐵幕大哥,鐵幕大哥!」哪裡還能尋到鐵幕志的蹤影。

眾人見石壁已破,生怕時久生變,忙向前衝殺過來。

目思琴此時已絕望發狂,見眾人衝來,便也哭叫著抓起樂神琴,欲待與眾人拚命。

誰知她甫一站起身,空中忽然射來兩道黑繩,將目思琴週身緊緊縛住,隨之那黑繩倏然回收,將目思琴拉向空中,飛出十餘丈遠,正好落入一黑衣人懷中,那人抱著目思琴轉身便飛奔而去。

「黑繩三!」「是黑繩三!」眾人此時已看清救走目思琴的黑衣人正是黑繩三。

「他為何在這裡?」

「莫非那小子也是叛徒不成?」大家七嘴八舌說道。

「閒話少說,眼下對付目焱狗賊要緊!」風子嬰喝道。

眾人得令,忙衝進山莊大門去。

進門後,風子嬰將眾人分成三路,分別進去正院及東西兩院。

風巽帶著四名西道忍者轉進東院,剛剛踏進院門,便聞到飯菜的香味。

風旗揚道:「這個時候,他們居然還有心情做飯吃。」

話音甫落,只見從東廂房內走出一個姑娘,大概二十幾歲的年紀,腰上繫著圍裙,手裡拿著炒菜的鏟子,顯然是個廚娘。

那姑娘看見眾人愣了愣,隨即訝道:「你……你們……」

風鈴上前道:「姑娘莫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說罷盯著那姑娘打量了一番,半晌未動。

風巽已小心翼翼地跑去推開北屋的房門察看,風旗揚與瓶珞去查探西廂房。

那姑娘對風鈴笑了笑,說道:「你餓了吧,要不要進來吃點東西?」

風鈴嚥了口唾沫,不置可否。

那姑娘又笑道:「進來吧。」又對另外一人招手道:「你也一起來吧。」

風旗揚正要跟著瓶珞踏進西廂房,回頭見風鈴與另外一名同伴仍然站在院中,便低聲叫道:「風鈴,你們倆怎麼還呆站著?」

風鈴並未回頭睬他,倒是那姑娘對風旗揚笑了笑,風旗揚頓時覺得那姑娘真美,油然生起一股衝動來。

那姑娘又對風旗揚喊道:「要來吃飯嗎?」

風旗揚忽覺飢腸轆轆,果然很餓,豈止是餓,簡直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腹內如火燒一般空虛。不知不覺便轉回身來。

此時卻見風鈴忽然撲上前,一把將那姑娘抱住。

那姑娘輕聲叫道:「哎呀公子,你做什麼?」

風鈴也不答話,抱起那姑娘就衝進門去。另外一人立時也跟了進去。

風旗揚一見,頓覺心中慾火騰騰,對風鈴又妒又恨,生怕那姑娘被風鈴霸佔,急忙也追了過去。

甫一進門,忽覺迎面寒風襲來,風旗揚反應倒快,急向側面躲閃,堪堪避過一人攻擊,那人隨即又回手刺了一劍,同時抬腿將房門踢得合上。

風旗揚此時已看清,以空無常偷襲他的正是那姑娘,瞥眼又瞧見風鈴與另外一名同伴都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風旗揚再次避過,心頭卻是怒火熊熊,恨不能立時將那姑娘打翻在地,然後剝光她的衣裙,狠狠地蹂躪她,然後再將她撕碎。

風旗揚本想施展心風劍刺那姑娘,卻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施展忍術。只覺得心中的飢火、怒火與慾火爭相交燃,直燒得自己心煩意亂、頭昏眼花。

勉強又撐過那姑娘兩次攻擊,卻被那姑娘一腳踢中胸口,「彭」地撞到門上,風旗揚險些暈死過去。

那姑娘更不怠慢,迅速上前,空無常直刺風旗揚心口。

眼見風旗揚再無躲閃之力,忽聽「嗖」的一聲響,一股力道將門板射穿一個洞,直接擊中那姑娘右臂,將那姑娘的空無常打落在地。

又聽「喀喇」一聲,一人破窗飛進房內,未及那姑娘緩過神來,那人已出手向那姑娘心口一指,那姑娘大叫一聲,心口立時噴出鮮血,倒地而死。

「大哥!」風旗揚驚魂未定,原來救下風旗揚的正是風巽,以心風劍殺了那廚娘。

風巽在風旗揚胸口輕拍一掌,道:「不必慌,坐下來將脈氣調勻。」

風旗揚依言盤坐在地,閉目靜心調息,不多時,睜眼起身道:「大哥,我……」

風巽道:「這女子乃是慧族忍者,適才你們都中了她的三毒惑術,是以心中充滿了貪嗔癡念,被三毒之火焚心,以至於神志錯亂不清。」

風旗揚心道:「難怪自己適才飢餓難耐,又復淫心、嗔心大起,原來是中了三毒惑術,看來那飯菜香味便是那慧族女子以忍術施放出來的。」隨即看了看倒在地上那姑娘,卻見她姿色平平,適才卻勾得自己對她生起了極大淫慾之心,看來果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啊。轉念又想,三毒惑術乃是將中術者心中的各種慾望煩惱放至極大,若是自己心中原本沒有那貪食、好色、妒恨等心,便也不會被那慧族女子利用了。念及於此,不禁大為慚愧。

風巽見風旗揚發呆,遂拍拍他肩頭,問道:「兄弟,你還好嗎?」

風旗揚忙回道:「我沒事了。適才幸好大哥及時趕來相救,不知大哥如何識破那慧族女子的忍術?」

風巽道:「北屋內也有一名女子,應當是她的姐妹。」說著瞟了一眼地上的女屍,又道:「可惜我還是來晚一步,害兩位弟兄白白丟了性命。」說罷大聲為地上的三具屍首誦咒回向。

風旗揚也隨之一同誦咒,忽然失聲叫道:「不好!」

風巽疑惑地看向風旗揚,風旗揚道:「瓶珞進去西廂房這麼久,還沒有出來。」

二人急忙奔出門,衝進西廂房內。卻見地上橫著一人,正是瓶珞,胸口被鮮血染紅,已然斷了氣。

風巽道:「看來她們還有同夥。」

二人又在東院中細細搜索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人蹤,只好出了東院,向正院而來。

迎面正逢風子嬰走來,二人忙迎上前,向風子嬰稟明東院中發生之事。

風子嬰道:「看來目焱並不在山莊之中,只留下些手下來迷惑咱們。」

風巽問道:「怎麼,後面也沒有嗎?」

風子嬰道:「西院、正院和後院都細細搜過了,只搜出幾名下人。不過據東院發生之事來看,或許那幾個下人之中還隱藏著北道忍者。山莊四面都被咱們的人圍著,害死瓶珞那人勢必逃不出去。」

風巽道:「適才目焱那廝不是明明從山莊中走出去,又回到山莊裡來了嗎?」

風子嬰搖搖頭道:「那不是目焱,稍後我再告訴你。」隨又說道:「你們倆快去告訴後面的弟兄,仔細看好那幾個下人,先將他們幾個捆綁結實,別被他們伺機暗算了。然後你再一個一個地試探他們的脈氣,把那個慧族忍者找出來。」

風巽領命,立即與風旗揚趕去後院。

風子嬰來到西院,見光波翼正站在院中發呆,手中提著一個包袱,裡面滿是字畫卷軸。

風子嬰近前問道:「翼兒,都收拾好了嗎?」

光波翼黯然道:「長老,一定要燒了這裡嗎?」

風子嬰撫住光波翼肩頭道:「翼兒,我知你心中不捨,不過如今這裡早已不是你父母的寓所。目焱以此為老巢,燒了這裡,便是毀了北道的心臟。」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冊書遞與光波翼道:「這是從目焱的密室裡搜出來的,落在旁人手中也無用,既然目焱將天目術傳與了你,你仍可更進一步,將這忍術修好。」

光波翼接過天目術的法本,黯然道:「沒想到目焱如此狡猾,連他身邊最親近之人都被他騙了。可憐她們竟然為了他甘願赴死。」心中不禁念道:「不知花粉生死如何。」

話說花粉中了心風劍之後,立時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醒轉過來,卻見自己站在試情崖畔。

花粉心道:「今日我便從這裡跳下去,哥哥總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假若我真的摔死了,哥哥也會在心中記念我一輩子,傷心一輩子,總強過他一直對我不冷不熱。」

念及於此,花粉轉身背對懸崖,將眼睛一閉,身體向後栽倒,直墜落下去。

「我就要死了!」飛落在半空,花粉心中忽然恐懼起來,「我為何便這般死了?!」花粉渾身寒毛直豎,忽然便現落在海棠山莊門前。

只見琴馨蘭站在門前,對她笑道:「花粉,你又去採秦芽了?」

花粉也笑了笑,低頭一看,自己兩手空空,不禁訝道:「哎?我的秦芽呢?」隨即對琴馨蘭道:「蘭姨,我的秦芽不知掉落在哪裡了,我得趕緊回去路上找找看。」說罷急匆匆地回頭便跑。

很快,花粉便跑進深山之中,山路越來越崎嶇難行,天色也越來越暗。花粉來到一條很寬的大河邊,卻愁無法渡河過去。

忽見有兩個差人,押著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漢子,來到河邊,卻不停步,逕直從河面上走了過去。

花粉見狀,連忙跟了上去,果然也能在那河面上行走。只是越走那河水便越發湍急洶湧,嚇得花粉心慌腿軟,生怕自己沉入河水中去。

好不容易過了大河,花粉一路跟著那幾人,不知不覺便到了一座高大的牌樓前,穿過牌樓便是一座宏偉大城。那城門前已有一群人,正在排隊依次進城。

花粉走過去,也想加入那一隊人中,忽然聞到一股極為濃烈的奇香。那奇香直衝腦仁,令花粉剎那間清醒過來,心中驚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了這裡?」

花粉隨即回憶起剛剛發生過的諸般情形,又憶起自己劫持南山,中劍昏死等事,不禁心頭更驚:「莫非我已經死了嗎?適才那些夢一樣的經歷,莫非都是死後所見嗎?」

正自驚疑,天空中忽然傳來渾厚的男子誦咒聲:「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花粉抬頭望去,只見那天空中混混沌沌,既無日月,也無星辰,又並非雲霧所成,只顯出昏黃的光色來。

誦咒聲持續不斷,不多時,便有一位七八歲的童子現在花粉面前,對花粉說道:「隨我來。」說罷轉身便騰空飛起。

花粉正要開口喊那童子,卻見自己也已身在空中,隨著那童子飛過大城上空。

花粉自言自語道:「我莫不是在夢中吧?」

童子說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你又何曾醒來過?」

花粉聽那童子說話全不似小孩兒家,頗覺奇怪,遂問道:「你是什麼人?帶我去哪裡?」

童子道:「我叫善來,帶你去見師父。」

花粉又問:「你師父是誰?」

童子笑而不答。

花粉低頭看那城中,街衢市井房屋俱全,街上行人卻不多,便問那童子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童子道:「自然是冥界。」

花粉訝道:「我當真已死了嗎?」

童子回道:「這還難說。」

花粉問道:「為何難說?」

童子道:「原本應當是死了。」

花粉又問道:「為何說原本應當是死了?難道我現在是活人不成?」

童子笑道:「當然不是。你不必多問,隨我去了便知。」

花粉見飛過一群高大殿宇,好似宮殿、衙門一般,便又問童子道:「那是何處?」

童子道:「那便是閻羅王的法殿,死者都要在那幾座殿中酬對善惡,聽憑閻王發落。」

花粉又問道:「我既是死了,為何沒去那殿中見閻羅王?」

童子回望了花粉一眼,道了句:「總有一日你會見到,除非你了脫生死。」

花粉不明其意,正待再問,童子卻道:「到了。」

花粉忽覺一片光明耀眼,閉了閉眼,睜眼再看時,已身處一座光明殿中。那殿堂金光閃閃,好似以純金鑄成,卻又不似黃金那般冷冰冰的,而是令人感到溫暖柔適。

殿堂正中,端坐著一位僧人,卻看不出年紀大小,樣貌好似十六歲的少年,盡極美好端嚴,神情中卻充滿了慈悲睿智,如同一位得道老僧。

那僧人手中拄著一柄金光錫杖,身體四周熠熠放出五色光明,而且那光色竟是向著各個方向婉轉流動,好似流水一般。花粉呆呆地站在那裡瞻視,竟忘記上前問訊。

童子輕聲叫道:「花粉,還不過來拜見地藏菩薩。」

花粉回過神來,自言自語訝道:「地藏菩薩?」忙上前跪倒,拜了數拜。

地藏菩薩微笑看著花粉道:「來。」那聲音充滿了說不出的溫暖與慈愛,令花粉一聞便流下淚來,只覺得好像爹娘在呼喚自己一般。

花粉起身來到菩薩面前,菩薩說道:「若人臨命終日,但得聞任一佛名,或菩薩名,或辟支佛名,皆能解脫惡道之苦。只是如此聖因難遇,還須在世時自己努力修行才是。而且縱得人天妙樂,不過須臾間事,總要出了輪迴,才可永脫苦難。」

花粉心道:「菩薩對我說這些話,是想告訴我,我不會墮入惡道中去了嗎?卻不知我來世要投生到哪裡,是再得人身還是會去天上做神仙?」

花粉正自呆想,菩薩伸手遞過一物,花粉接過一看,乃是一個拇指肚大小的水晶珠子。

只聽菩薩又道:「有情無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為此不知造了多少惡業。殊不知因果報應不爽,越是為了自家身命造業,將來便越要受苦受罪。捨己利他之人,卻會得到善妙福報。」

花粉問道:「為何會有因果報應呢?」

菩薩道:「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眾生妄想執著,妄計人我,不知眾生心性本是一體。這便好比一人手裡持刀,去刺自己的大腿,手與腿雖然看似各別,實則一體,故而持刀者與受傷者實非二人。是以害人者實則害己,利人者亦是利己。」

花粉一時尚難聽懂,菩薩微笑道:「日後你自會慢慢領悟。這顆水晶藥丸乃以慈悲心凝化而成,你拿去還與慈悲之人吧。」

花粉鄭重接過,將水晶藥丸放入懷中,還想再問究竟,菩薩道:「去吧。」說罷以手中錫杖振地,一道金光射向無盡遠處。

只聽童子善來說道:「花粉,快隨我念:南無地藏菩薩。」

花粉便跟著念道:「南無地藏菩薩。」才念出口,花粉自覺剎那間便融入那道金光之中,身體倏然一沉,好似從睡夢中驚醒一般,睜開眼來。

(按:上文中花粉所聞真言——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名為地藏菩薩法身印咒,又名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出自大唐天竺三藏阿地瞿多所譯《陀羅尼集經》。)

「原來是個夢。」甫一睜眼,花粉便閃過這個念頭。眼光向旁邊一掃,卻見自己身處一座山坡之上,藥師信正端坐在自己身邊,雙手當胸結印。

花粉訝道:「藥師哥哥?!」

藥師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道:「你終於醒了。」說罷忽然躺倒在地上。

花粉急忙起身,卻覺渾身綿軟無力,掙扎著翻滾到藥師信身邊,叫道:「藥師哥哥,你怎麼了?」

藥師信笑了笑,說道:「你能活過來,真好。」聲音已變得微弱。

「活過來?」花粉忽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當真已死過一次了。

「藥師哥哥,是你為我施了地藏術,將我救活的對不對?」花粉問道。

藥師信笑望著花粉無語。

花粉當年在多雲山上被藥師信救治時便聽說過這地藏術,知道地藏術乃是一種以命換命的忍術,既然自己已被救活,則藥師信必死無疑,遂大哭道:「藥師哥哥,你為何要捨命救我?你為何要這般無私、這般慈悲?」

藥師信勉強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並非無私,實在是很自私。眼看著那麼多人死去,我無法將他們全都救活,我只能救一個,所以我只選擇了一個……心愛之人。」藥師信漸漸失去血色的臉上又露出一絲微笑,接道:「我終於對你說了這話,再也……無憾了。」

花粉握住藥師信的手,淚如簷雨道:「藥師哥哥,你太傻了,我不值得你這般對我。」

藥師信深情地凝視著花粉道:「你是這世上,最值得……疼愛的女子,可惜,我沒有這福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不可再做傻事了。答……答應我。」

花粉使勁點了點頭,道:「藥師哥哥,你不要死,你既然能救活我,也一定能救活你自己。或者,我帶你回黃山去尋你師父,他老人家一定能救你,你一定要堅持住。」

藥師信喃喃道:「還魂香都用光了,是你口中的餘香讓我多活了這一刻。」

花粉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聞到的那股奇香叫作還魂香,看來這還魂香果真有起死回生的妙用。

藥師信說完,笑容凝在臉上,花粉這才發現,原來藥師信已停止了呼吸,遂抱住藥師信大哭道:「藥師哥哥,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求你,別死……嗚嗚……」

傷心到極處,花粉忽然想起藥師信最後那句話,「是你口中的餘香讓我多活了這一刻。」花粉忙俯身捧住藥師信的臉龐,與他口唇相對,拚命向他口中送氣,以期讓更多的餘香進入藥師信體內。

吐氣一陣,見藥師信毫無反應,花粉又哭道:「藥師哥哥,你快醒來呀,我就只有你這一位親人了,你不能拋下我!藥師哥哥,你快醒來吧!你不是說要疼愛我嗎!你怎麼可以一走了之!」

一時間,藥師信數次救治自己,與自己在山洞中相處、一起過年等種種情形,一一浮現在花粉腦海中。從前因自己一心只繫在光波翼身上,縱然對藥師信深有好感,又明知藥師信愛慕自己,卻也裝作不見不知。如今回想起來,這世上哪裡還能再尋到這樣一位深深鍾情於自己,又屢屢願為自己付出性命的男子?

愈想便愈傷心,愈傷心便愈不捨,花粉哭罷又去為藥師信送氣。便這般哭一陣,口對口送氣一陣。

見藥師信再無活轉的跡象,花粉悲痛欲絕,撲倒在藥師信身上放聲大哭。

忽然花粉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硌到,她忙伸手入懷,摸出那顆水晶藥丸來。

「原來竟真有這水晶藥丸!」花粉大為驚訝,驀然想起地藏菩薩對自己說:「這顆水晶藥丸乃以慈悲心凝化而成,你拿去還與慈悲之人吧。」

「還與慈悲之人……莫非菩薩是讓我拿這水晶藥丸救藥師哥哥不成?」

念及於此,花粉忙捧起藥師信的頭,將水晶藥丸塞入藥師信口中。

那水晶藥丸甫一入口,藥師信臉上似乎閃爍出一層光芒。花粉忙盯著藥師信的臉細看,忽見藥師信的頭頂上冒出一物,正是那顆水晶藥丸。花粉忙將水晶藥丸拾在手裡,只見那水晶藥丸倏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見了。

花粉正自吃驚,藥師信忽然吸了口氣,竟又恢復了呼吸,隨即便睜開眼來。

花粉又驚又喜,叫道:「藥師哥哥,你活了,你終於活了!太好了!地藏菩薩,大慈大悲!我的藥師哥哥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