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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吼聲喝喝氣蓋世,煩惱重重心難明

二人在隧道中轉了兩個時辰,不知走了多少錯路、回頭路,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岔路口,用星鏢做記號早已不夠,便從衣襟上撕下布條塞進牆壁上,風嘯的衣襟已被撕扯了大半,仍不知何時才能走出這迷宮。風嘯擔心儷坤施展摩尼寶鏡術太久,過於疲憊,便讓儷坤收起忍術,二人坐下來稍事歇息。

儷坤依偎在風嘯懷裡,見風嘯半晌無語,便輕聲問道:「嘯哥,你在想什麼?」

風嘯道:「我在想咱們的藍兒和茂娃。」

儷坤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也想他們了。咱們出發的時候,藍兒還在睡覺,不知道她醒來之後見娘不在身邊有沒有哭鬧。」

風嘯道:「看不見娘倒也沒什麼,看不見爹爹她一定很傷心。」

儷坤捶了風嘯一拳,笑罵道:「真不害臊!」

風嘯也笑了笑,說道:「放心吧,咱們的藍兒最堅強了,像她娘一樣,不會哭的。」

儷坤道:「誰說我堅強了?我現在就想哭,自從藍兒出生以後,我還從未離開過她呢。」

儷坤出了會兒神,又道:「嘯哥,如果咱們不是忍者,你做個讀書人,我每日都紡紗織布,做些女紅家務,當你讀書讀得累了,我便為你煮湯烹茶,陪你說說笑話,那樣是不是也很好呢?」

風嘯笑道:「你哪有耐性去做女紅?不耐煩時,還不得將那織機也給砸了。」

儷坤又連捶風嘯幾拳,假意惱道:「你老婆如此粗生不堪,你還不休了她重新娶個好的來?」

風嘯捉住儷坤手腕笑道:「我偏偏就愛這個粗生的,你這輩子想跑都跑不掉。」說罷在儷坤臉頰上吻了一下,又道:「老婆,等咱們回去之後,你再給我生個雙胞胎好不好?」

儷坤呸了一口,道:「沒羞,我偏不。」

二人正說笑,儷坤忽然叫了聲:「嘯哥!」

風嘯「噓」了一聲,已拉著儷坤站起身,原來二人同時都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不久便看見二人經過的隧道轉角處透出一片微弱的火光。

夫妻二人又輕輕向前奔出幾步,轉過一個彎道,守在轉彎處,將身體緊緊貼住牆壁,做好臨敵準備。

只聽腳步聲漸近,來人奔跑速度不慢,火光也漸強,不久從二人埋伏的轉角處現出一人,身材高瘦,手持火把,微微弓著身子低著頭。

儷坤與風嘯同時撲上去,儷坤以空無常攻擊那人下盤,風嘯則藉著火光施展鎖喉手,想要擒住那人。

那人反應亦快,倉促之下,雙手齊推,右手持火把攻向儷坤,左掌擊向風嘯。

饒是如此,那人終究快不過風嘯,儷坤不過是佯攻分散對手注意,見那人出手,便閃在一旁,風嘯則側步滑到那人右側,左手扣住那人左腕脈門,右手反手拿住那人咽喉。

與此同時,只聽儷坤叫道:「摧大哥?」

風嘯甫一拿住摧塵,也已認出對手便是摧塵,忙放開手,向摧塵施禮致歉。

摧塵並不在意,反笑道:「風嘯兄弟的身手果然厲害,在下自愧不如。」

風嘯謙道:「摧大哥說哪裡話,是我們偷襲在先,況且這隧道太過低矮,摧大哥施展不開罷了。」摧塵生得又高又瘦,比風嘯足足高出大半頭,是以無法在隧道中站直身體。

儷坤問道:「摧大哥,你是怎麼下來的?其他弟兄回來了嗎?」

摧塵道:「你們走後,我在上面等了一個多時辰,既不見有人回來,也不見你二人動靜,我擔心你們出事,便想下來尋你們。後來我琢磨著,既然你化出那兩塊石板能以忍術穿過,自然也不會像那巨石一般能夠自行復原。我便在那兩塊石板的側面挖出一個洞來,又尋了木柴,做成火把,從那洞口一路追尋你們過來。幸好路上有你們做的記號,我才沒有與你們錯過。」

風嘯道:「摧大哥來得正好,我們下來時也不知這裡有個偌大的迷宮,不曾準備火把,全憑儷坤的摩尼寶鏡術看路。摧大哥此來,倒省了她許多力氣。」

摧塵道:「這個迷宮也不知究竟有多大,到底何時才是個頭。」

儷坤道:「這個迷宮非但規模宏大,而且路徑極為複雜。我曾以摩尼寶鏡術觀察過,迷宮的牆壁倒不甚厚,只不過常常是走了數里之遙,才剛剛過了一牆之隔。半個時辰前,我還透過幾道隧道牆壁看見嘯哥插在岔口處的星鏢,那至少是一個半時辰以前插的。」

摧塵道:「如此下去,走到天亮也未必能走出這迷宮。」

風嘯道:「事到如今,也只好繼續走下去了。」

摧塵又問儷坤道:「弟妹,適才你說這隧道的牆壁並不甚厚,且有多厚?」

儷坤道:「大概四五尺厚。」

摧塵略一沉吟,說道:「我倒有個主意,不妨讓我用摧手術將這隧道壁一道道地打穿,咱們直接穿行過去。」

風嘯道:「摧大哥有所不知,這隧道壁與地面上那巨石一般,受損後都可自行復原。我們剛剛下來時,我曾在壁上劃出記號,不想記號很快便消失了。我怕這牆壁未及打穿,便又恢復原狀。況且也不知還有多少道牆壁,我擔心摧大哥……」

摧塵道:「牆壁多倒不怕,這個厚度應當也不成問題,雖然它能自行復原,不過受損愈大,恢復得應該愈慢,料能打得穿它。我只怕這牆壁也同那巨石一般,每打破它一次,它便比前更加堅固,我便不知能打破幾道牆了。不過事到如今,咱們也只好試他一試。」

摧塵向儷坤問明方向,將火把與身後背著的幾根備用木柴棒都交與風嘯,又叮囑二人,一旦牆壁被打破,務必迅速穿過去。

準備停當,摧塵默唸咒語,氣運雙掌,對準那牆壁用力一擊,只聽「轟隆」一聲,那牆壁果然被打出一個直徑不足兩尺的孔洞來。

摧塵更不怠慢,緊接著推出第二掌,這一次摧塵乃是雙掌一上一下,那孔洞又被擴成兩尺多寬,四尺多高的一個洞口。

夫妻二人早已伺機在旁,此時見洞口打開,儷坤在前,風嘯隨後,眨眼間二人便已從洞口穿了過去。摧塵也緊隨其後,跟著二人穿過牆壁。

三人落定腳跟,那孔洞也已開始復原,很快便又完好如初。

第一擊成功,摧塵調息兩次,便再次擊打第二道牆壁。令他欣喜的是,這道牆壁並未比上一道更加堅硬難打,很快便如前次一般,三人先後從打破的孔洞中穿過。如此,摧塵接連打穿十幾道牆壁,三人很快前進了很大一截。

摧塵歇息了一會兒,又施術連打十餘牆,然後再次歇息。

如此反覆幾番,三人穿過數十道牆壁,摧塵已有些氣力不支。

儷坤趁摧塵靜坐調息之際,再次施展摩尼寶鏡術四下觀察,忽然驚喜叫道:「嘯哥,咱們快要出去了!」

風嘯忙問儷坤看見了什麼。

儷坤道:「咱們得轉個方向了,從這裡向右,不足三十道牆,似乎便是盡頭了。不過我從這裡尚見不到更遠處。」

摧塵一聽也來了精神,忙起身道:「好,咱們再接再厲。」

儷坤道:「摧大哥,不要太勉強,你還是多歇息一會兒。」

摧塵道:「不妨,我心裡有數。」說罷再次施展起摧手術。

又過了十道牆壁,摧塵力竭,只得坐下調息養神。儷坤再次觀察後說道:「這回看得清楚了,從這裡向前偏左,還有……十八道牆壁,牆外有個院落!」

「院落?」風嘯訝道,「莫非那裡便是陣心所在?」

「去了便知。」儷坤回道。說罷又取出一根木柴棒對著火,將原先那根快要燃完的火把換下。

這一回摧塵靜坐時間頗久才起身,夫妻二人知他必是氣力消耗太過,心中雖不忍讓他再施展摧手術,卻又無他法可施,為了早點破陣,也只好如此。

摧塵勉強再次打穿了十道牆,終於累倒在地,竟吐出一口鮮血來。

儷坤忙上前扶他坐起,風嘯以脈氣注入摧塵體內,助他恢復元氣。

儷坤道:「摧大哥,你不必再施展摧手術了,你先多調養一會兒,剩下這些路,咱們走過去便好。」

摧塵搖搖頭道:「還剩八道牆,不多。不過若是走過去,便遠了,還不知會錯走到哪裡去呢。」

風嘯示意儷坤先不要與摧塵講話,讓他靜養一會兒。

過了小半個時辰,摧塵才起身道:「好,這回我又生龍活虎了。」

話雖如此說,儷坤與風嘯皆能看出摧塵是在勉強支撐。

連打了七道牆壁,摧塵每次都要擊打三到四次,甚至五次,才將牆壁打穿,而且孔洞也比前小了很多。夫妻二人全神貫注,每次都以最快速度通過,生怕連累摧塵。

過了七道牆壁,摧塵哇地吐了兩大口鮮血,風嘯忙要再次為他注入脈氣,被摧塵擺手止住,道:「我沒事,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

儷坤道:「摧大哥,你先歇歇,多調養一會兒再說。」

摧塵道:「還有最後一道牆,等我打破它再歇不遲。」

風嘯也道:「摧大哥,不必急於這一時,你先歇會兒。」

摧塵深吸了兩口氣,儷坤盯著牆壁說道:「奇怪!」

風嘯問道:「哪裡奇怪?」

儷坤道:「我在幾十道牆外觀看,便只看見這道牆外是個院落,不過卻看不見院中的景物。如今只剩下這最後一道牆,仍然只能看見院落,不見院中景物。」

摧塵道:「過了這道牆,便見分曉了,剩下的就靠兩位了。」

儷坤皺眉看著摧塵道:「摧大哥,你還是不要勉強了,最後這道牆,無論如何咱們也走得出去。」

摧塵笑了笑,並不搭話,擺好架勢,深吸一口氣,雙掌收在兩脅。

夫妻二人知他又要出手擊牆,不敢怠慢,守在一旁做好準備。

摧塵大喝一聲,吼聲震耳,雙掌齊發。這一掌,卻比先前大有氣勢,竟然一擊便將牆壁打出一個一人來高的大洞來。

儷坤見狀,忙躍了過去,風嘯緊隨其後。

二人落定,卻不見摧塵跟來,回身看時,只見摧塵靠立在身後的牆壁上,對二人微笑不語。

儷坤叫道:「摧大哥,你怎樣?」

眼看牆上的孔洞迅速合上,摧塵始終無語地笑望著夫妻二人,口中不停地流出鮮血,隱沒在牆壁後面。

「摧大哥!」儷坤哭著被風嘯抱在懷裡。

風嘯悄悄拭去眼角的淚珠,說道:「咱們走吧,別辜負了摧大哥。」

儷坤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拉著風嘯轉身向那院落走去。

二人圍著院子轉了一周,發現這裡彷彿是個大山洞一般,洞頂高有五六丈,院子四周各長百步,四面皆是一丈多高的院牆,卻無院門。

儷坤試了試那院牆,發現仍然無法以坤行術穿越。

二人略一商議,決定躍過牆去。風嘯率先縱身躍起,雙腳剛剛碰到牆頭,「呼啦」一聲,牆頭躥起數丈高的火焰,直通洞頂。

風嘯忙躍下牆頭,回到儷坤身邊。

二人見四面牆頭火焰俱盛,將這偌大山洞照得通亮。

儷坤蹙眉問道:「嘯哥,這可如何是好?」

風嘯道:「我有個辦法,可以一試。」說罷挽住儷坤胳膊,說道:「貼緊我,咱們一同上去。」

二人縱身躍起,身在半空,風嘯便已施展起旋風術,在自己與儷坤身體四周旋起一股疾風,風力甚強。待二人落在牆頭,旋風果然將火焰吹開,不能燒到二人。

二人迅速奔行,見眼前一片火海,不知那牆頭究竟有多厚。

奔出七八丈遠,二人忽然腳下一空,只聽「咚」的一聲,二人竟然落入水中。

儷坤忙施展開水遁術,拉著風嘯在水中奔行。這水遁術也與坤行術、師行術一般,功深者可帶著一二人同行,只是不能脫開手。

二人抬頭看去,原來水面與牆頭齊平,皆遍燃大火。

奔出數十步遠,只見水中有一根兩圍粗的大柱子。圍著柱子繞了兩圈,並未見到特別之處。儷坤便拉著風嘯向水底走,在那柱子末端,發現一個圓形洞口,僅容一人通過。

儷坤拉著風嘯一前一後從那洞口鑽入,原來柱子中空,裡面也充滿了水。

二人沿著柱子上行,儷坤以摩尼寶鏡術觀察柱子外面,見二人已超過外面的院牆,又穿過巨大的洞頂,再向上數丈,忽然便出了水面,卻是一個水池的底部。

那水池只有方圓丈許大小,池壁以漢白玉雕成,池水也只有齊腰深淺。

二人從水池裡出來,卻見這裡竟是一座山峰的峰頂,峰壁陡峭,頂平如削。四下環望,眾山皆小,腳下獨高,四周山林靜謐,池流清淺,而且光明如晝。那光亮卻不似日光照耀,而是清淡柔和之光,並非從一個固定方向照射而來,倒像是草木空氣自身皆會發光一般,地上並無半點影子。

夫妻二人愕然相覷,莫非又回到秦山之中了?卻又不像。何況此時山中應是漆黑一片,如何這裡這般光亮?

水池後面便是一座青瓦小宅,非廟非觀,朱門緊閉。

儷坤欲待上前推門,被風嘯一把扯住,道:「小心為妙。」說罷右掌推出,一股勁風衝到門上,「光當」一聲將兩扇大門衝開,那兩個門扇來回擺盪了數次方才停住。

這倒讓風嘯有些意外,因他並未使出多大力道,只是那大門並未上鎖,只消輕輕一推便開。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進大門,只見屋內四壁空蕩,只房屋正中有一小方案,上設一個銅香爐,爐內插著一支小指粗的線香,有三四寸長,淡淡的香煙若隱若現。方案旁站立一人,鬚髮花白,一身淺灰布衣,雙手背後,凝視著二人。

儷坤將這老者上下打量一番,開口問道:「足下想必便是陣牘陣老先生吧?」

老者微微頷首道:「請問兩位尊姓大名?」

風嘯合十施禮道:「在下風嘯,這位是拙荊儷坤。」

陣牘道:「原來是堅地長老的女兒、女婿,沒想到你們兩位年輕人居然能夠來到這裡,著實令老朽驚訝。」

儷坤道:「我們此來正為破了您設下的這煩惱陣,您是前輩,我們也不想為難您老,請不要出手阻攔我們。」

陣牘咧嘴一笑,說道:「阻攔?不。雖然你們說出了這煩惱陣的名字,不過看來你們並不十分瞭解這陣法。這一百零八煩惱陣乃是我陣族忍術中最厲害的陣法之一,它並不像尋常忍術那般可以自如收放,若要施出煩惱陣法,至少需要三到七日光景,視地域大小而定。一旦陣法施設成功,便無須理睬,陣法會自然存在。」

儷坤道:「天下哪有這樣的忍術?既然煩惱陣是您設的,那就請您收起,否則的話,休怪晚輩對您無禮了。相信施術之人一死,這煩惱陣自然也無法存在了。」

陣牘哈哈笑道:「你只說對了一半,煩惱陣我自然可以收起,不過我是不會這樣做的。而且即使你殺了我,這煩惱陣也不會破去。」

儷坤道:「你撒謊!難道它會永久存在不成?」

陣牘微笑道:「當然不會永久存在,不過陣法一成,短者七日,長者四十九日,自生自滅,任誰都無法破去。」

儷坤冷笑一聲道:「陣老先生,您當我們是三歲娃娃嗎?這裡便是煩惱陣的陣心,我們的確費了很大力氣才能來到這裡,不過現在,只需輕輕毀掉這裡,便可破了您的煩惱陣。」

陣牘伸手向身旁一展,道:「是嗎?那就請試試看吧。」

陣牘話音未落,儷坤右手揚起,一塊大石憑空衝起,「喀喇」一聲擊破屋頂飛去。

夫妻二人同時看向那屋頂,只見被大石擊穿那破洞已開始漸漸癒合,不久便又恢復如初。

陣牘嘴角露出一絲蔑笑。

儷坤與丈夫對望了一眼,又向屋內踱了幾步,四下看了看,忽然盯住香爐看了片刻,隨即轉向陣牘問道:「陣老先生,您燃的是什麼香?怎麼聞不到一點香味?」

陣牘與儷坤對視了一眼,說道:「我這裡也沒什麼好香,隨便點了支草香罷了,自然不會有什麼味道。」

「草香也有草香的味道。」儷坤笑了笑,又對風嘯說道,「嘯哥,玉髓臨走前曾告訴我說,這煩惱陣的陣心有句口訣,叫作:心生煩惱生,心滅煩惱滅,如煙生於火,火滅則煙滅。」

風嘯道:「哦?聽起來倒像是禪語。卻是何義?」

儷坤道:「本來我也不大明白,如今見了陣先生香爐中這支『草香』,似乎明白了一點兒。陣先生,我說得對嗎?」

陣牘並不回答,卻反問道:「玉髓是何人?」

儷坤道:「自然是位高人。」

陣牘微微笑道:「不知這位高人從哪裡聽來了這幾句話,不過正如這位風兄弟所說,這的確是幾句禪語。一百零八部忍法,每一部皆是入道方便,每一部修法中也都有點撥學人入道的禪語要訣。我這一百零八煩惱陣法亦是如此,這四句口訣正是學人參悟的關鍵,後面尚有四句,兩位既然有緣得聞前四句,老朽索性將後四句一併奉告,兩位不妨常常拈出參究,若有幸契悟,豈非天大造化?這後四句乃是:應知生滅法,皆因心而有,行到無心處,無生亦無滅。」

儷坤亦微笑道:「多謝陣先生不吝賜法。不過請恕小女子無禮,陣先生果然老辣得很,忍痛道出另外四句口訣,同時便也將這天大的秘密瞞得如此輕描淡寫。小女子不敢奢求契悟您老這幾句禪語,不過卻很有把握破了您的煩惱陣法。」

風嘯不明所以,看著儷坤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儷坤道:「嘯哥,你有沒有發現,爐中這支香很是特別。」

風嘯問道:「有何特別?」

儷坤答道:「第一,這香根本沒有香味;第二,這香似乎很耐燃,自從咱們進到屋內,這支『草香』好像絲毫沒有變短,也不見燃出香灰來。」

風嘯道:「你是說,這草香便是陣心的要害所在?」

儷坤笑了笑,說道:「咱們何不試試看呢?」說罷伸手便要去拔那支香。

陣牘迅速出手,攔住儷坤道:「且慢!」

儷坤微笑道:「陣老先生,事到如今,您敗局已定,又何必如此不甘?據我所知,陣老先生的陣法雖然厲害,其他忍術倒也稀鬆平常,恐怕您不是我的對手。」

陣牘略一沉吟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說罷走向門口。

風嘯一直站在門口,見陣牘迎面過來,並不讓路。

陣牘說道:「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風嘯與儷坤對望一眼,遂側開一步,讓陣牘過去。

陣牘跨步出門,回頭道:「你們站在這裡可看仔細了。」說罷快步向前,直奔那水池走去。

儷坤忽然叫道:「嘯哥,快攔住他!」

陣牘聞聲,迅速躍起,眼看便要跳入水池之中,風嘯出手卻更快,未及陣牘碰到水面,一股疾風已然飛旋而至,呼嘯著從背後襲向陣牘。

陣牘聞見風聲,驀地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旋子,向右避開,堪堪躲過那股旋風。不料第二股旋風又至。此時陣牘已從空中落下,剛好踏著池壁上的欄杆,足下借力,再度縱身躍起。誰知那第一股旋風並未被風嘯收起,此時又橫掃了過來。陣牘見狀,忙在空中又做了個鷂子翻身,想要避開旋風,可惜他的身法不如旋風迅速,並未完全躲過旋風,而是被那旋風的外緣擦到。那旋風原本是要將陣牘裹住,再帶回到門口來,此時卻反將陣牘旋了出去。只見陣牘被高高拋起,飛速越過峰頂的崖畔,向外橫飛出去。

風嘯與儷坤皆以為陣牘必然會摔落山峰,風嘯此時再想要出手救他已來不及了。忽聽陣牘「啊」地叫了一聲,似乎撞到什麼東西,竟從半空中墜落下來,摔落在峰頂的地面上。

風嘯與儷坤均吃了一驚。

風嘯不及多想,忙奔上前將陣牘擒住,點封了他幾處大穴,令他動彈不得。

儷坤也跑過來,問陣牘道:「陣先生,你為何要逃走?」

陣牘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風嘯道:「他定是見你識破了陣心的要害,明知煩惱陣將破,便想脫身逃走,以期再設下新的陣法來。」

儷坤點點頭,又道:「適才是怎麼回事?」

風嘯搖了搖頭。夫妻二人四下觀望一番,儷坤隨即拾起幾顆石子,向四處投去,卻見那幾顆石子都彭彭地被反彈了回來。

儷坤走到崖畔,又向外踏出一步,風嘯急道:「夫人,你做什麼?」

卻見儷坤一隻腳踏在空中,隨即又向外一步、兩步,忽然立住,兩手在空中摩挲起來,然後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隨即回頭說道:「嘯哥,這風景都是假的,這裡根本沒有山峰,沒有懸崖,也沒有四周的山林流水,通通都是假的。」

風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陣牘,問道:「陣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陣牘仍舊一言不發。

儷坤道:「咱們且不必理他,先去滅了那香火再說。」

「住手!」陣牘忽然開口叫道,「你們不能碰那香爐。」

「為什麼不能碰?」儷坤問道。

陣牘歎口氣,說道:「實話告訴你們,這四周的景色便是煩惱陣當下的格局樣貌。它之所以能夠時時呈現在這裡,全是因為那香爐中的香火。你們兩位從洞口處下來,一路經歷的種種關隘,也都是因那香火而有。一旦你們滅了那香火,這裡便會天塌地陷,咱們都得葬身此地。」

儷坤道:「原來陣先生藏身在這地洞之中便可盡觀山中迷陣全貌,看來這裡才是真正的『陣眼』所在吧。」

陣牘點了點頭,道:「不錯,這裡才是全陣之眼。」

儷坤又問道:「陣先生,你實話告訴我們,那香火不僅僅是用來施設關隘和陣眼的吧?」

陣牘沉默片刻,方道:「此香喚作『真元香』。秦山之中,方圓百餘里之內都布下了一百零八煩惱陣,移山易水,變化風雲,全都靠著這不起眼的一炷線香。其中所蘊含之力量委實不可思議。這煩惱陣法之所以要七日方能施設成就,便是要在這七日之中,吸取天地日月之精氣,聚成極強之真元氣,以供偌大的迷陣變化之用。如今香爐中這支真元香,少說也可維繫煩惱陣七八日之久,而今只過得三日,若是強行毀滅香火,其中所藏之真元氣便會在瞬間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儷坤「嗯」了一聲道:「這一回陣先生說得應當是實話。既然如此,只有請陣先生收回忍術,將這煩惱陣法去了,也免得咱們大家同歸於盡。」

陣牘低聲道:「事到如今,老朽也只好從命了。」說罷看了看風嘯,待他為自己解開穴道。

風嘯與儷坤對視一眼,伸手解開陣牘的穴道,未及陣牘站起身,風嘯忽然照準陣牘心口便是一掌。

陣牘只覺得心口倏地灌入一股涼風,迅速傳遍身體,四肢百骸皆冷颼颼的。

儷坤在旁微笑道:「陣先生想必聽說過『風心術』吧,如果陣先生有什麼不軌圖謀,休怪我們對您無情。」

原來風嘯拍打陣牘胸口這一掌,所施正是「風心術」,乃以風氣灌入對手心脈之中,借此控制對手體內的風息。人體不過以地水火風四大和合而成,風大主一身之呼吸、動轉,一旦控制了對手風息,則可左右對手的呼吸、運動,甚至可以隨時結果對手的性命。

陣牘低哼一聲,起身走回門口,對夫婦二人說道:「收回陣法之時任何人不得在旁干擾,請兩位在門外等候。」

儷坤道:「好,請陣先生不要忘記我適才說過的話。」

陣牘走進房內,在香案前站定,雙手結印,口唇微動,時而變化手印。只見爐中短香火頭髮亮,而且那光亮愈來愈大,很快便如個小太陽相似,香頭散出的煙霧也不斷變幻出各種奇形怪態。

夫婦二人正在門口觀望,忽然「轟隆」一聲,那大門驀然消失,原來門口那面牆壁竟變成無縫無隙的一堵死牆。

儷坤叫道:「嘯哥,我們果然又被他騙了!」

風嘯道:「不怕,我止了他的手腳,停了他的呼吸。」邊說邊連連結成數個手印,卻訝道:「不好,他好像離咱們越來越遠,不知在搞什麼鬼,恐怕不用多久,我便制不住他了。」

儷坤忙道:「那還猶豫什麼,快殺了他!不要壞了大事!」

風嘯眉頭一皺,雙手散開,右手握起金剛拳在額頭一印,口中大喝一聲:「呸!」

散開拳印,風嘯歎一口氣,說道:「成了。」

二人退後兩步,重新觀察那房屋,卻見面前一道長長的高牆,通高徹頂、橫貫左右,早已不似先前的房屋樣子。

二人面面相覷,又回身四看,只見來時所經由的那座水池竟已消失不見,四周景色倒未改變。

儷坤道:「嘯哥,虧得你及時除掉了他,卻不知這牆後面被他設了什麼機關。」

風嘯道:「怕不是又像那隧道一般是個迷宮吧?」

儷坤施展摩尼寶鏡術看了看,說道:「這牆壁並不甚厚,不過兩尺有餘,要擊破它想必不會太難。」

風嘯道:「陣牘為人老辣,為何要設這面不難擊破的牆壁來阻擋咱們?」

儷坤道:「想必是他倉促之間來不及施設得太厚吧。」

「牆後情形如何?」風嘯又問道。

「你自己看。」儷坤邊說邊結起手印。

摩尼寶鏡術既可施術者獨自透視,也可令旁人一同透視阻隔之物,便如當年鐵幕志在金州施術令眾人觀賞漢水一般。只是若令身旁同伴一同透視,則須耗費較大氣力才行。

風嘯這才見到牆後不遠處又有一堵一模一樣的高牆。

「再後面如何?能看到嗎?」風嘯又問。

「我看過了,似乎是水,我先試試將這面牆擊破再說。」儷坤說罷,右手結印向那牆面一指,只見一個渾圓的大石球憑空飛出,向牆壁上砸去。只聽「彭」的一聲響,牆壁果然被砸開一個大洞。

夫婦二人心下甚喜,連忙穿過牆洞。站定之後,再看那牆洞已漸漸合上。

走不出十步,又是一堵高牆。儷坤再度以摩尼寶鏡術觀察了一番,確認牆壁後面的確是清水無疑。

儷坤道:「這道牆倒不難破,只怕咱們到了水中之後,阻力頗大,若是再有一道牆,我化出的石球必然力道不濟,難以擊破牆壁。」

風嘯道:「這倒不怕,我可以幫你。」

儷坤點了點頭,再次化出石球擊牆。牆壁一破,頓時從破洞中嘩嘩地流出水來,水勢頗急,二人不易穿過。儷坤連忙又化出一塊大石來,堵在破洞當中,待牆壁復原時,那大石便夾在了牆壁當中。儷坤這才拉著風嘯的手,施展開師行術,穿過大石,來到水中。

在水中行走了二三十步遠,面前又是一堵大牆。儷坤看了看牆後面,微微搖了搖頭。

風嘯一時看不清牆後是何物,疑惑地看著儷坤。儷坤此時無法開口說話,便對風嘯笑了笑,又示意他幫助自己擊破牆壁。

風嘯點點頭,做好準備。見儷坤甫一化出石球,便同時出手,掌中射出一股勁風,推著石球砸向牆壁。

石球得風力相助,去勢甚猛,牆壁應聲而破。

令風嘯意外的是,牆壁一破,水並未從破洞中向外流出,卻見那破洞處一片混沌。

儷坤拉住風嘯,迅速從洞口鑽過去。風嘯這才發現,原來這面牆後竟然充滿了泥漿,難怪那洞口處一片混濁。想是那陣牘見夫婦二人能夠闖過陣眼中的水池一關,知道二人必有水遁之術,便在此處布設了泥漿,因水遁術是無法在泥漿中施用的。他卻不知儷坤精通師行術,水土和合而成的泥漿,對儷坤而言根本不在話下。儷坤適才搖頭微笑也正是此意。

二人在泥漿中行進了數十步,方又遇到一牆。

二人皆盯著那牆壁看了半晌,相覷無語。原來那牆後竟是斷崖,足足隔了數十丈開外方是另一處崖畔。而且這面牆與崖壁垂直相接,牆外根本沒有落腳之處。

儷坤忽然拉了拉風嘯的手,示意說自己有辦法了,又示意風嘯先出手,擊打牆腳處。

風嘯會意,知道泥漿中阻力更大,若是先化出石球,則無法擊破牆壁。

這回由風嘯先出手,放出一股旋風開路,在泥漿中旋開一條通道,儷坤再化出石球,並借助旋風旋轉之力擊打牆壁下部,牆壁轟然破開。

儷坤忙又化出一塊長石板,填入牆腳的破洞中,牆洞癒合較快,將那石板的一端固定在牆裡。二人自然來不及再從洞中穿過。便又依前一般配合,在石板上方再度打開一個破洞,二人迅速從洞中穿過,剛好落在露出牆外的石板上。

總算不必在泥水中行走,儷坤收了師行術,略微歇息片刻。

二人呆望著對岸崖畔,不知這斷崖如何過得去。

儷坤開口說道:「那個陣牘也當真厲害,不過短短一小會兒工夫,他便弄出這麼多花招來。」

風嘯道:「夫人,你還記得咱們從前遊戲時,玩的『仙人踏步』嗎?」

儷坤道:「當然記得,那時候咱們還沒有茂娃呢。嘯哥,你真想那麼過去嗎?咱們從前都是在平地上做的,這斷崖又深又遠,不知道能否過得去,而且也容不得半點失誤。」

風嘯道:「如今也只好試一試了。」

二人稍稍沉默,風嘯問道:「你怕嗎?」

儷坤搖搖頭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才不怕。」

風嘯又道:「丫頭,如果我回不去西角村,你一定要帶著孩子們好好過。」

儷坤好久沒聽過風嘯喚自己作「丫頭」了,那還是儷坤在嫁給風嘯之前他對自己的愛稱。

儷坤聞言眼圈一紅,道:「你這烏鴉嘴,胡說些什麼?你不是說過咱們還要再生一對雙胞胎嗎?你可不許反悔。」

風嘯笑道:「這麼說,你答應了?」

儷坤輕輕捶了風嘯胸口一拳道:「你這壞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儷坤便要開始行動,風嘯道:「不急,你再多歇歇,這可要大耗氣力呢。」

儷坤微笑道:「放心吧,嘯哥。」說罷在風嘯臉頰上吻了一下。

風嘯也回吻了儷坤一下道:「丫頭,你可要小心。」

儷坤點點頭道:「嘯哥,咱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