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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破煩惱比肩風逝,脫纏縛癡情幻生

二人並肩躍起,騰在空中,儷坤雙手微揚,二人面前兩丈遠處立時出現兩塊薄石板,由下向上飛起。

二人在空中滑行一段,剛好分別踏在兩塊石板上,借助石板上升之力,再度縱身躍起,兩塊石板則被踏落而下,落入崖底去了。

儷坤如法炮製,不斷化出石板令二人借力前行,如此反覆數次,二人已躍出三十餘丈,眼看對面崖畔不過數丈之遙。

儷坤再度化出兩塊石板,由於連續施展化石術,又要保持輕身術,加之之前連續施展了許久師行術與摩尼寶鏡術,儷坤早已有些不支,最後這兩塊石板明顯已飛昇無力,未及二人踏著,便已開始轉而下降。

風嘯見狀,連忙化出兩股風,將兩塊石板向上托起。

儷坤右腳踏住石板,身子卻仍舊往下沉去。儷坤心中一驚,暗叫「不好」,看來自己氣力已然耗盡,果真到了極限。

忽然一股旋風刮起,捲住儷坤,逕將她拉起,直送過崖畔,投在了對岸崖頂上。

原來風嘯已注意到儷坤體力透支,早做好了出手準備。不過他這一出手,雖然救了儷坤,自己卻從空中墜落下去。

幸好此時風嘯距離對面崖壁不過丈餘遠,風嘯在空中翻了個觔斗,剛好貼近崖壁。

風嘯氣運雙爪,伸手向崖壁抓去。誰知那崖壁竟然堅硬如鐵,雙爪根本無法插入。風嘯手腳攀在崖壁上不斷向下滑去,卻也稍稍減緩些降落速度。

風嘯兩腳一蹬,向後一個仰翻,頭下腳上,雙掌向下推出,一股勁風從掌中吹出,立時將風嘯向上衝起。

風嘯毫不怠慢,掌中勁風不斷,直將自己反衝過崖頂,這才收起掌風,連翻兩個觔斗,落在崖頂。

儷坤正自驚嚇不已,幾乎要跳崖追隨丈夫而去。此時見風嘯安然登岸,立刻衝上來死死抱住風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傻丫頭,我不是好端端的嗎?」風嘯拍著儷坤後背說道。

「我險些害死你。」儷坤說道。

「都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太多辛苦。」風嘯摸了摸儷坤的頭,又道,「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儷坤點點頭,用手向側面一指道:「嘯哥,你看。」

風嘯依言看去,只見三十步開外有一座水池,水池後不遠處便是一座朱門小房。

「原來陣牘是將陣心移到了這裡。」風嘯歎道。

「或許陣心並未移動,而是他將咱們移到了遠處。」儷坤接道。

「不,這裡看不到陣勢變化,應當是他自己動了才對。」風嘯反駁道。

儷坤捶了風嘯一拳道:「風動?幡動?你還是那麼喜歡跟我抬槓,一點也不懂得謙讓之道。」

風嘯哈哈笑道:「夫人教訓得是,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我心動。只可惜我沒有慧根,不能證悟心法,不然的話,便如陣牘說過的那幾句口訣:心生煩惱生,心滅煩惱滅,如煙生於火,火滅則煙滅。應知生滅法,皆因心而有,行到無心處,無生亦無滅。我若能行到無心處,這煩惱陣便不攻自破了。也不勞夫人陪我受這許多辛苦。」

儷坤戲道:「只怕你若證悟了心法,便不會再喜歡我這個丫頭了。」

風嘯故作認真道:「原來你才是我修行的最大障礙,難怪我不能證悟。哈哈哈哈!」

儷坤罵道:「呸,打死你這個薄情漢子。」邊說邊捶打風嘯。

風嘯道:「夫人,不知道那屋子裡有沒有被陣牘新弄出什麼古怪來,咱們一會兒可要多加小心。」

二人經過水池,再度推開小屋房門,只見陣牘站在屋子中央,佝僂著腰背,耷拉著雙臂,側歪著腦袋,怒目圓睜地瞪著二人。在他面前還有一支短香懸在半空中。

儷坤嚇了一跳,正準備出手迎敵,被風嘯拉住手腕道:「夫人莫怕,你看他的眼神,他已經死了。」

二人小心走到近前,圍著陣牘看了又看,風嘯又伸手探了探陣牘的頸脈,確認他早已氣絕身亡。只是陣牘這姿勢極為詭異,好像身子前撲,倚靠在什麼東西上一般,按說一個人若是以這般姿勢死去,早該失去重心,撲倒在地上才對。

儷坤也伸出手,想到陣牘面前去探一探,這一出手卻令她大吃一驚!原來陣牘果然是身子前傾靠在一個東西上,只是這東西無色無形,完全透明,故而令陣牘看上去好像是自己站在那裡,弓腰垂臂、側頭瞪眼,樣子極為詭異。

「原來如此。」儷坤自言自語道。

風嘯見狀也伸手在陣牘面前探查一番,說道:「原來他在這真元香周圍加了個氣罩子,難怪這支香懸在空中。」說罷將陣牘的屍體搬到一旁,靠牆放倒,口中大聲念誦了十餘句六道金剛神咒為其回向超度。

儷坤也隨丈夫一同誦咒,隨後問道:「不知這個氣罩子如何才能夠打破?」

風嘯道:「這氣罩子的確不同尋常,陣牘既死,氣罩子還在,說明非以人力脈氣所成。」

儷坤道:「之前我伸手想要拔去那真元香時被他攔住了,那時候應當還沒有這個氣罩子。」說罷拔出空無常向那氣罩子刺了兩下,卻發現空無常刺到氣罩時無聲無息,加之氣罩子無形無色,便好似手臂被人使了定身法定在空中一般。

風嘯道:「我來試試。」說罷拉著儷坤後退兩步,揮手虛向氣罩子砍去,乃是使出一記「風刀術」。

風刀過後,那氣罩子似乎纖毫未動。風嘯卻眼睛一亮,說道:「夫人,你可曾看見那香頭的火光閃了一下。」

儷坤點頭道:「看來這氣罩子也是從這真元香發出來的。」

風嘯道:「陣牘說過,一百零八煩惱陣中移山易水、變幻風雲全都要憑借這真元香之力,看來這真元香是在不斷向外散發真元氣的。」

儷坤道:「不錯,那又怎樣?」

風嘯道:「真元氣原本精微無形,而這真元香中蘊藏之真氣著實過於強大,故而濃縮成形。如今既然真元香已經點燃,真元氣必然源源不斷釋放而出,如果真元氣發出之後聚而不散,會當如何?」

儷坤道:「真元氣既然能夠移山易水,其力之強大自然不可思議,若是聚而不得散,恐怕便會如陣牘所說,真元香瞬間爆發,天塌地陷。」

風嘯道:「正是。如今咱們既然破不開這個氣罩子,倒不如索性將真元氣封在罩子裡,憋得它炸開來,如何?」

儷坤問道:「你要如何封住真元氣?」

風嘯道:「真元氣並非有形之物,乃以忍術提聚天地日月之氣而成,世間萬物恐怕沒有哪一樣能夠封隔得住它,除非是它的同類。」

儷坤訝道:「你想用忍術封住它?」

風嘯道:「你難道忘記我風族的秘術——屏風術了嗎?屏風術可封住對手的脈氣,令其忍術無法施展成就。這真元氣固然比忍者的脈氣強大得多,其道理也是一般無二。」

儷坤又問道:「可是你的屏風術足以封得住這真元氣嗎?」

風嘯回道:「本來是不成,可如今陣牘為這真元香加了個氣罩子,反倒幫了我大忙。這氣罩子如此堅不可破,固然沒有完全阻隔真元氣向外發散,必然也已大大增加了阻隔之力,想必是勉強能夠讓真元氣通過吧。只要我再施以屏風術,必然能夠將真元氣封在氣罩子中,不令其外散。」

儷坤略微沉默片刻,悵然說道:「只是如此一來,咱們當真便要與這陣心同歸於盡了。」

風嘯道:「那倒未必,我自有辦法脫身。夫人,那個水池尚在門外,出口應當仍在那裡。你馬上出去,向外面的弟兄們報個信,待我破了這陣心便去與你會合。」

儷坤微微一笑,上前抱住風嘯,將頭靠在風嘯胸口,柔聲說道:「咱們夫妻這麼多年,你哪句話是真話、哪句話是假話我還聽不出嗎?你既然想要殉身於此,又怎能忍心讓我一個人離開呢?難倒你忘了新婚那晚對我說過的話了嗎?難道你不想同我做一對比肩人了嗎?」

〔按:「比肩人」出自南朝齊祖沖之(429—500年)的《述異記》,原文如下:

吳黃龍年間,吳郡有陸東美,妻朱氏,亦有容止。夫妻相重,寸步不相離,時人號為「比肩人」。夫婦雲皆比翼,恐不能佳也。後妻死,東美不食求死,家人哀之,乃合葬。未一歲,塚上生梓樹,同根二身,相抱而合成一樹。每有雙鴻,常宿於上。孫權聞之,封其裡曰「比肩墓」,有曰「雙梓」。後子弘與妻張氏,雖無異,亦相恩愛,吳人有呼「小比肩」。〕

風嘯輕輕撫摸著儷坤的頭髮,苦笑道:「丫頭,茂娃和藍兒還小,他們不能失去母親。」

儷坤道:「玉髓自小便沒了爹娘,還不是照樣長成了一位男子漢大英雄?當年玉髓的父親過世之後沒有多久,他的母親便也因傷心思念而去。難倒你忍心讓我也像玉髓的母親一樣嗎?」

說到這裡,儷坤的髮絲上早已承接了兩滴淚珠,晶瑩得好像日出時的露水。

風嘯揉了揉眼睛,將儷坤從自己懷中扶起,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二人相互凝視片刻,深深地吻在一起。

風嘯放開儷坤說道:「丫頭,我好想再聽你唱那首《風中的蒲公英》。」說罷雙手結印,開始施展起屏風術。不多時,氣罩子中的真元香果然開始變得明亮起來。

只聽儷坤輕柔地唱道:

蒲公英,追著風,風兒帶我走一生,飛過十萬大山頂,風兒不停我不停。

蒲公英,隨著風,風兒伴我走一生,飛過千里大草坪,風兒不停我不停。

啊……風中的蒲公英。

蒲公英,戀著風,風兒就是我一生,無論南北和西東,風兒不停我不停。

蒲公英,抱著風,風兒常在我懷中,我與風兒同種下,度過春夏與秋冬。

啊……風中的蒲公英。

真元香發出的光愈來愈耀眼,如個小太陽相似,後來便開始發出「呼啦啦」的響聲。整個屋子開始搖晃,屋頂的瓦片不斷散落下來,遠處也開始傳來牆倒山塌的轟隆聲。

風嘯的額頭上涔涔汗出,儷坤一邊用袖口為他揩拭,口中仍不斷唱著這首《風中的蒲公英》,歌聲異常甜美、安靜……

清晨的秦山靜謐而清新,間或幾聲鳥鳴,喚醒了山中的沉睡者。

黑繩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全身赤裸,連鞋襪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條褻褲,成大字狀仰靠在一塊岩石上,全身都被結結實實地縛在岩石上,半點動彈不得。

黑繩三輕輕晃了晃頭,仍感到有些頭暈。忽聽咯咯幾聲笑,只見面前不遠處樹後走出一位姑娘,對黑繩三說道:「黑繩先生,你睡得好嗎?」

「思容?原來是你。」黑繩三無奈地笑了笑,又道,「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你們容族忍者還會用迷藥。」

思容微笑道:「多謝黑繩先生還記得我,小女子不勝感激。」

黑繩三問道:「你們想拿我怎樣?」

思容道:「依著我嗎,我其實是想放了黑繩先生,然後跟先生一起遠走高飛,只怕先生不肯。」說罷又咯咯笑了起來。

「思容,你又胡鬧。」話音落處,又一位姑娘走了出來,正是思容的姐姐——想容。

「誰胡鬧了?姐姐,你難道不這樣想嗎?」思容反駁道。

想容臉上一紅,將目光從黑繩三健壯的身體上移開道:「黑繩先生是貴客,你還不快去取些茶點來招待。」

黑繩三哂笑道:「好一位好客的主人,昨晚你們招待我的迷藥在下尚未消化完全,不敢再叨擾更多。」

思容道:「那迷藥可不是我們姐妹散的,你可別冤枉好人。」

「哦?那散迷藥的惡人卻是誰?」黑繩三問道。

「她可也不是惡人。」思容回道,「人家可是好心呢,你赤著身體在這林中睡了一夜,可曾被蚊蟲叮咬了一下?多虧人家為你撒了香。」

「如此說來,我倒應該感謝她嘍?」黑繩三嘲諷道。

「這也怪不得人家,誰讓黑繩先生忍術這般高明?若非如此,我們姐妹幾個哪裡擒得住大名鼎鼎的黑繩先生?」思容微微笑道。

「她究竟是誰?」黑繩三追問道。

「這我們可不敢說,惹得她生氣我們可吃不消。」思容回道。

黑繩三隻得作罷,又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將我綁縛在這裡?你們要如何處置在下?」

想容道:「我們姐妹只是奉命暫時將先生留在這裡,自然會有人來這裡與先生相見。」

黑繩三呼出一口氣,道:「好,那可否請姑娘將在下的衣物歸還,免得與這位貴客相見時失了禮數。」

想容微笑道:「我們都曉得黑繩先生的黑繩術出神入化,只怕還了衣物會對我們不利。」

「黑繩術難道是靠衣物的嗎?」黑繩三詰道。

「難道不是嗎?」思容瞥了一眼黑繩三的褻褲,反問道。

黑繩三無奈苦笑道:「既然如此,請兩位姑娘迴避些個,畢竟男女不便如此相對。」

「咯咯咯咯!」思容又是一陣大笑,說道,「虧得黑繩先生還是一位忍者,居然還怕這個。再說,我們容族忍者自幼便見慣了男男女女的身體,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麼,黑繩先生的身體的確要更好看一些。咯咯咯咯!」說罷又大笑起來。

「思容!」想容臉上又泛起紅暈。

「姐姐怎麼也同他一樣害起羞來?」思容嘲弄道。

「哎喲!」黑繩三忽然叫道。

「你怎麼了?」想容忙問道。

「在下頭痛欲裂。」黑繩三皺眉說道。

「是不是咱們施在他身上的眠術太久了?」想容低聲向妹妹耳語道。

「可是如果撤去眠術,我怕單靠那條繩索難以制住他。」思容同樣低聲回道。

「黑繩先生不會如此孱弱吧?」思容又故意大聲說道。

黑繩三並不理睬二人,只是皺著眉頭,滿臉痛苦之色。

「我看咱們還是撤去眠術吧,否則當真傷了他也不好交代。」想容又低聲道。

「那便依姐姐的話吧。」思容說罷走到岩石旁,伸手將架在岩石頂上,距離黑繩三頭頂上方一尺多遠處的一面小銅鏡取下。原來這正是容族的眠術,那銅鏡一直斜照著黑繩三的頭頂,令他頭昏欲睡、脈氣壅沉,無法正常施展忍術。

「多謝兩位姑娘,在下感激不盡。」黑繩三說道。

「你要如何謝我們?」思容笑道。

「我可以不殺你們。」黑繩三道。

「你說什麼?」思容話音未落,忽然從姐妹二人身上長出兩道黑繩,迅速纏遍二人全身,將二人從頭到腳縛了個結實。

「你……」姐妹倆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發生之事。

「這繩索是從哪裡來的?」思容叫道。

「當然是在下放出來的。不過,卻是從兩位所穿的衣衫中借來的。」黑繩三從容答道。

「可是你……你怎麼會……」思容老大不解。

「我說過,黑繩術與衣物無關,與我的身體手足也不相干。」黑繩三說道。

「怎麼不相干?你不是說這繩子是從我們的衣衫中借來的嗎?只是沒想到,你被縛住了手腳還能施展忍術。早知如此,我們也該不穿衣服來見你。」思容故意調笑道。

「你還只是一位行忍,怎麼可能不由身體便放出黑繩?莫非,你的忍術已臻識忍之境了嗎?」想容插問道。

黑繩三輕笑道:「行忍、識忍,不過是個虛名罷了,若只憑這些名分判斷敵手的高下,豈非太過愚蠢?」

「你說誰愚蠢?你若不蠢,又怎會落到我們手裡?」思容不服氣道。

黑繩三道:「不錯,昨夜我一時大意,竟然被你的拓容術騙過,遭了你們暗算。不過總算還有機會改過。」

「什麼機會?」思容笑道,「如今我們被你綁著,你也被我們縛著,你又能如何?我只要高聲喊叫幾句,自然便會有人來救我們。」

黑繩三道:「你若敢叫喊,我便在你嘴裡塞滿繩索。」

「你敢!」思容叫道,心中卻果真害怕黑繩三用繩索塞滿自己的嘴。

黑繩三又道:「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昨夜是誰撒的迷藥?」

「哈!」思容笑了一聲,道,「你憑什麼以為現在便可以逼問我們了?」

見黑繩三盯著自己未作回答,思容又道:「左右我都被你的黑繩子綁住了,大不了你把我拉扯過去,既然不能跟黑繩先生一起遠走高飛,能夠同先生綁在一起也不錯。」說罷露出一臉頑皮。

「誰說我要被綁在這裡?」黑繩三淡然一笑,忽然大喝一聲,全身發力一掙,只聽「彭」的一聲響,黑繩三身上的繩索竟然崩斷開來,數截斷繩揚在空中,飛出兩丈多遠。

這一掙令姐妹二人大吃一驚,須知那繩索有五個手指併攏在一起粗細,平常人便是用刀劈、用斧頭剁,一時也無法斷開,如今竟然被黑繩三一掙即斷。何況黑繩三昨夜還中了迷香,又被施加了一宿的眠術,剛剛昏睡了一整夜。

半晌,姐妹二人才回過神來。

黑繩三扯下手腕上殘留的繩索,走到姐妹二人面前笑問道:「這回可以告訴我了嗎?」

思容咬了咬下嘴唇,說道:「你殺了我吧。」

黑繩三哼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道:「撒迷藥的人是目思琴嗎?」

見姐妹二人無語,黑繩三又道:「我自有辦法讓你們開口。」

思容問道:「你想怎樣?」

黑繩三道:「你們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們。」

「你敢!」思容急道。

黑繩三笑道:「你不是說自幼便見多不怪了嗎?剛剛你還說要不穿衣裳來見我,我還以為你當真不怕。」又盯著她問道:「我為何不敢?」

想容在旁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早晚你也會知道。」

黑繩三看著想容,想容與他對視一眼,忙又避開他的目光道:「是目姑娘的妹妹,花粉姑娘。他讓我們看住你,說今日午後會同她姐姐一起過來。」

「她們現在何處?」黑繩三又問道。

「自然是在羅剎谷中。」想容回道。

「好,你們兩個帶路,我自去登門拜訪。」黑繩三道。

「不可能!」思容忙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山中的迷陣一個接著一個,你走不了多遠便會被截殺,他們可不會像我姐妹二人這般對你心慈手軟。」

「想必他們也不會偷走我的衣裳。」黑繩三道。

思容聞言臉上一紅,又道:「早知道這樣你也能施展忍術,我也不必脫去你的衣裳了。」

「原來是你的主意。」黑繩三盯著思容說道。

「不!我……」思容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臉色更紅,急忙想要解釋,卻不知如何開口。

黑繩三又道:「如此看來,我麻煩你帶路也是理所應當了。」

思容抿了抿嘴,道:「不是我不帶路,你該曉得,我們姐妹也只能守在這個迷陣之中,出了此陣進到其他迷陣,便只能由那個迷陣的守陣忍者帶路通過。而且通行之人必須持有令旗,每人一面令旗,都是各人專用,無法帶他人一同行走,令旗轉交旁人便也沒用了。」

黑繩三道:「照你所說,我是無法去到羅剎谷了?」

思容點了點頭,想容在一旁插口道:「思容說得沒錯,的確如此。黑繩先生,我想目姑娘與花粉姑娘都對你沒有惡意,你何不在此稍作歇息,午後她們自然會來見你。你的衣裳就在前面林中的小屋裡,你……」

黑繩三道:「好,待我取回衣裳再作計較。」說罷左手微揚,手中飛出一道長長的黑繩將姐妹二人攔腰纏在一起。二人心中皆暗吃一驚,此時方知,原來黑繩三果然不必借助衣物也能放出黑繩來。

黑繩三穿戴整齊,從小屋中出來,正欲對姐妹二人開口,忽聞一聲巨響,響聲之大,猶如千百個霹靂合在一起。循聲望去,只見遠處山林中一股濃煙沖天直上,衝到天空高處向四下滾滾鋪開,好似一個巨大的蘑菇。

與此同時,地動山搖,天地變色,山川草木剎那間就變了模樣。

思容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尚未到晌午,迷陣為何起了變化?」

想容道:「妹妹,這好像不是迷陣的變化,你不覺得周圍有些眼熟嗎?」

黑繩三接口說道:「不錯,這並非迷陣變化,而是你們的煩惱陣已經被破了。」

思容四下顧盼,果然周圍的景色極為眼熟,這不正是容族忍者居住活動之處——鷹翅溝嗎?看來迷陣果真不復存在了。

黑繩三又道:「如今看來,你們已沒有理由不為我帶路了。」

想容道:「好,我為你帶路,請你放了我妹妹。」

思容忙道:「不,還是我來帶路,你放了我姐姐。」

黑繩三看著二人道:「適才你們誰都不肯帶路,如今為何又要搶著帶路?」

思容道:「無論是誰帶你去了羅剎谷,她肯定是活不成了。目長老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的。」

「原來如此,你們姐妹二人倒也情意深重。」黑繩三正說著,纏在姐妹二人身上的黑繩驀地游飛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姐妹二人愕然望著黑繩三,黑繩三又道:「也罷,你們只需詳細告知我路徑,我不強迫你們帶路就是。」

想容問道:「難道你不怕我們騙你嗎?」

黑繩三道:「你既然敢如此問,便應當不會騙我。若你們果真騙我,我便兩個都不放過。日後有機會一定會捉了你二人,廢掉你們的忍術,然後像你們對我一般,將你二人綁在吐谷渾的山路上,那裡有很多吐蕃人。」

想容皺眉道:「黑繩先生好狠心,竟要這般毒辣地對待我們姐妹嗎?」

思容罵道:「好個沒良心的傢伙!難為姐姐還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你若這般,當真禽獸不如!」

黑繩三冷冷說道:「我一向言出必行,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去羅剎谷的路徑了嗎?」

想容卻道:「黑繩先生不是沒良心,而是癡心得很才對。他這話是故意說給咱們聽的,只可惜咱們與黑繩先生相識太晚。」

黑繩三聞言,將頭扭在一旁,默然無語。

出了鷹翅溝,一路上隱約能夠覺察到山坳、林間、溝壑,到處都有忍者在交手廝殺。黑繩三無暇他顧,留意繞開爭鬥之處,逕向羅剎谷尋去。

儷坤等人出發前,風子嬰便已做好交代,煩惱陣一破,風子嬰立刻率領西道人馬進山,黑繩三與風巽二人須盡快趕去羅剎谷,圍剿目焱老巢,風子嬰隨後接應。

走出十餘里,來到一個五六丈高的小斷崖下,崖頂瀉下一條細小瀑布。這裡正是想容姐妹所說的通往羅剎谷的又一處標誌地。

黑繩三正欲攀上斷崖,忽聽崖頂傳來人語聲,只是聲音猶遠,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依稀能辨出是女人聲音。

黑繩三迅速飛身上崖,眼前景色卻令他大吃一驚。只見腳下是一大片耕田,田間一條小路通向一個村落。穿過田地,但見村中房屋高矮錯落,卻是排排相鄰,建制得頗為齊整。

黑繩三心中納悶,這秦山之中怎會有這樣一座別緻村莊?況且想容姐妹並未提及,莫非是她二人有意瞞騙我?

黑繩三不敢大意,放慢腳步進村,暗中留意周圍動靜,做好隨時應敵的準備。

穿過一條小巷,黑繩三看見迎面走來兩人,分明是忍者打扮。黑繩三忙閃在一旁,窺見那兩人進了一戶院門。

「難道這裡是北道中哪一族忍者的聚落?」黑繩三心中暗忖,卻不敢再大搖大擺地在村中行走,轉而躲藏著行進。

穿過兩條巷子,黑繩三忽然看見巷子中央有一處高大宅院,青牆朱門,頗似一座官宅。

黑繩三好奇心起,決意探一探這個宅院,看看裡面究竟住著什麼人。

越過院牆,院內似乎並無動靜。黑繩三悄然躲在院中堂屋頂上,揭開屋頂瓦片向屋內窺視,並不見一個人影。

黑繩三在屋頂匍匐了片刻,正欲離去,再到別處查探,忽見堂屋中跑進一位姑娘,口中叫著:「奶奶,奶奶!」神情頗為焦慮。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曼陀樂。

曼陀樂叫了幾聲,定了定神,又歎了口氣,正要轉身出門,忽然背後伸出一隻手掌摀住她的嘴巴。曼陀樂一驚,只聽身後那人說道:「曼陀樂,不要出聲,是我。」

那隻手鬆開曼陀樂,曼陀樂回頭一看,訝道:「黑繩三?」隨即側頭盯著黑繩三,若有所思。

黑繩三頗為奇怪,正要開口相問,忽見從兩旁躥出十餘名忍者,有男有女,將二人團團圍住。

曼陀樂不慌不忙地走出圈外,眾人一擁而上,與黑繩三斗在一起。

黑繩三自然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不過令他吃驚的是,自己明明已經擊中了這些人的要害,挨打之人卻很快便能重新投入戰鬥,似乎全然沒有傷痛。

「怎麼可能?難道他們是不死之身嗎?」黑繩三疑竇頓生,一邊與眾人纏鬥,一邊向曼陀樂瞥去,只見曼陀樂正歪頭看著自己,那神情好似在觀賞貓狗打架一般調皮。

「曼陀樂,你待怎樣?」黑繩三喊道。

曼陀樂微微一笑,一努嘴說道:「你問她。」

黑繩三回頭看去,只見目思琴正站在身後望著自己,不由得一呆。剎那間,圍住黑繩三的那些忍者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黑繩三盯著目思琴問道。

見目思琴漠然望著自己無語,黑繩三也沉默了片刻,隨又說道:「你……還好吧?」

目思琴仍舊無語,眼中卻流出一縷幽怨,凝視著黑繩三。

二人對視良久,目思琴眼淚簌簌落下。

曼陀樂踱步過來,說道:「原來燕兒姐姐在你心裡是這個樣子。」

「你說什麼?」黑繩三扭頭問道。

曼陀樂嘴角一翹,打了個指響道:「看來你果真是黑繩三。」

黑繩三眉頭一皺,不明白曼陀樂何意,回過頭來卻又是一愣,目思琴竟已不知所蹤。

「那不是燕兒姐姐。」曼陀樂說道,「那只是你心裡的幻象。」

「原來是你,你對我施了幻術?」黑繩三忽然明白過來。

「我可沒那麼大能耐。我若對你施幻術,你豈能不知?」曼陀樂回道。

「不錯,以曼陀樂的忍術修為,她若對我施以幻術,我不可能沒有覺察。」黑繩三心道。

見黑繩三一臉疑雲,曼陀樂又道:「這麼久你都不來秦山尋燕兒姐姐,你以為燕兒姐姐定然是心中怨恨你,對你無話可說是嗎?虧你還被燕兒姐姐當作知音,我看你一點都不明白燕兒姐姐的心思。」

「你又知道些什麼?」黑繩三反駁道。

「是你自己剛剛表明了心思,我當然便知道嘍。」曼陀樂道。

「我表明了什麼心思?」黑繩三越發聽得糊塗。

曼陀樂呵呵笑道:「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原來是個呆子。」

見黑繩三仍舊疑惑地看著自己,曼陀樂又道:「實話告訴你吧,你是中了幻術,不過不是我施的幻術。我同你一樣,也是身在幻術之中。」

「可否再講明些?」黑繩三依然不解。

曼陀樂續道:「這幻術名叫幻境術,本來是我大伯母設的。她為了阻撓奶奶帶我們姐妹幾人出山,便在這裡施設了幻境術,將我們困在這裡。所有踏入這塊地界的人便都進入了幻境之中。」

「原來如此。」黑繩三又問道,「為何說本來是你大伯母設的?難道如今這幻境術已不是你大伯母所設的了嗎?」

「那倒也不是。」曼陀樂釋道,「後來奶奶見大伯母設了這幻境,便也在這裡又施加了一層幻術,這裡便成了雙重幻境了。」

「那又為何?」黑繩三問道。

「大伯母施展了幻境術,她自己也身在幻境之中,不過她是知道這幻境出口的,隨時可以逃出去。奶奶又施加一重幻術,便是為了將大伯母也困住,這樣我們便誰也出不去了。」

「她們婆媳二人為何要自相爭鬥?」黑繩三又問道。

「奶奶不想讓我們參與四道忍者之爭,大伯母卻執意不肯退出,故而她二人一向不和。」曼陀樂回道。

「那適才那些忍者是怎麼回事?他們也是你大伯母幻化出來的嗎?」黑繩三又問道。

「呵呵呵!」曼陀樂笑道,「那是我幻化出來試探你的。」

曼陀樂見黑繩三依舊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又道:「這幻境術有個最特別之處,身處幻境之人,無論是誰,只要他心中強烈地想著一樣東西,那個東西便會出現在這幻境裡,好像真的一般。我突然在這裡看見你,最初還以為你是假的,所以故意幻想出一些忍者來試探你。」

「原來燕兒也是你幻想出來的。」黑繩三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曼陀樂說道。

「不全是。」曼陀樂回道,「最初是我幻想出來的,後來便將她交給你了。你看見燕兒姐姐之後,她所有的表現都是你心裡想出來的,所以我才知道,原來燕兒姐姐在你心裡是這個樣子。怎麼樣,黑繩三,這個幻境是不是很好玩?」

「你還有心思貪玩?你不是在找你奶奶嗎?她是不是被你大伯母困在了哪裡?你不擔心她嗎?」黑繩三問道。

曼陀樂噘嘴道:「其實她們兩個也不會當真性命相搏,畢竟都是親人。大伯母一向爭強好勝,前日她以一念大幻術偷襲奶奶,不想卻被奶奶反施到她自己身上,讓她在幻術中睡了兩日,身為曼陀族長,她自覺顏面掃地,難以嚥下這口氣,所以又跑來跟奶奶作對。」

「你奶奶要帶著你們姐妹幾人出山,目焱會答應嗎?」黑繩三又問道。

「我本來也不想走,是燕兒姐姐讓我跟奶奶走的,她說她自會向目長老解釋。不過,我現在後悔了。」曼陀樂答道。

「後悔什麼?」黑繩三問道。

「沒想到你們這麼快便破了煩惱陣,我擔心燕兒姐姐會受到傷害,我不該離開她。」曼陀樂憂心忡忡地說道。

「燕兒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的姑娘,誰要是辜負了她,那可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曼陀樂又追了一句。

黑繩三面露尷尬,稍停說道:「你自己多保重,在下告辭了。」

「你要去哪裡?」曼陀樂忙問道。

「自然是離開這裡。」黑繩三道。

「你自己出不去的。」曼陀樂道。

「我從哪裡進來,還從哪裡出去。」黑繩三回道。

「那你就試試看,這幻境的出口隨時都可能被施術者轉換,如今加上奶奶也施加了一重幻術,你得連續尋到兩個出口才能出去。」曼陀樂側頭說道。

「那我便該如何?」黑繩三回問道。

「嘻嘻,你當然只能跟著我一同尋找出口嘍。」曼陀樂調皮地看著黑繩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