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大唐忍者秘史 > 第六十三回 惑人之術反惑己,嗔心之火還自焚 >

第六十三回 惑人之術反惑己,嗔心之火還自焚

話說川洋等人正走在山間,忽然曼陀音攔在山路當中,向川洋施禮道:「久仰川長老大名,在下曼陀音有禮。」

川洋回禮道:「曼陀姑娘有何見教?」

曼陀音道:「敝族上下深知川長老忍術出神入化,我輩根本不是對手,況且我們並無意與川長老為敵。如今我等奉命守此迷陣,見川長老路過,晚輩遵族長之命,特來為川長老帶路,送川長老走出此陣。」

川洋道:「你們為何要幫我?」

曼陀音道:「我曼陀族不想與川長老為敵,也希望日後川長老不會為難我曼陀族人。」

川洋點點頭道:「好,請姑娘前面帶路。」

曼陀音引著眾人七轉八轉,過了幾個山坡山坳,來到一處斷崖前,有溪水流到這裡,流下斷崖,形成一條高大瀑布。

曼陀音轉身對川洋道:「川長老,這裡便是迷陣的出口了。出了這裡便不再是我曼陀族把守之境,晚輩只能送到這裡了。」

川洋點點頭,又看看眼前的斷崖瀑布,似乎頗有疑慮。

曼陀音微微一笑,說道:「請隨我來。」說罷徑向瀑布走去。

只見曼陀音踏上溪水,一步步走向斷崖,竟是在空中行走,並未隨飛瀑落到崖下。

曼陀音站在半空中,又回頭向川洋微笑。

川洋這才相信眼前這瀑布乃幻術所成,便率眾追隨曼陀音踏上斷崖。

待雙腳踏過崖畔,眼前倏然變作另外一番景象,竟是一條較為寬大的平坦山路。

曼陀音向川洋合十作禮道:「請川長老保重,晚輩告辭了。」

川洋回了一禮,見曼陀音沿來路回去,剛走出幾步便消失不見了,知她又回到了迷陣之中。

川洋這才率眾繼續前行,走不多時,忽見前面奔來一人,很快奔到自己面前,正是川清泉。

川清泉道:「爹,您總算來了,孩兒發現了這迷陣的陣心。」

川洋喜道:「哦?你且說說那陣心情形如何。」

川清泉道:「那陣心由曼陀族忍者把守,藏秘在幻境之中。先前孩兒與沐姑娘中了她們的圈套,被她們捉住,後來孩兒伺機逃脫,沐姑娘還在她們手中。」

川洋問道:「你能認出通往陣心的路徑嗎?」

川清泉點點頭。

川洋道:「走,咱們去看看。」

川清泉答應一聲,引著川洋等人向眾人來時方向走去,很快便來到曼陀音送川洋出來的地方。

待重又回到斷崖頂上,川洋回頭向腳下的瀑布望了一眼說道:「難怪她們要假惺惺地送咱們出來,原來是怕咱們破了她這陣心。」

川清泉將眾人帶至一棵參天大樹下面,說道:「爹,就是這裡了。」

川洋問道:「這裡?」

川清泉指指樹上,川洋這才明白原來曼陀族忍者將陣心入口偽裝成了一棵大樹。

川清泉率先向大樹走去,只見他來到樹下,並不攀登縱躍,而是一步步走上樹幹,身體竟然與地面相平,走上樹幹丈餘高後便驀然消失不見了。

川洋忙率著眾人尾隨其後,走上樹幹後果然如履平地,天地好似瞬間轉了四分之一個圓周,樹梢並非在上,而是在眼前,樹根也並非在下,而是在身後,身後的大地儼然成了一堵無垠的大牆。林中的其他樹木倒好像層層疊疊地橫掛在身下與頭上的半空中了。

走上樹幹丈餘遠後,眼前景物倏然變化,原來竟是一座小丘,只有五六丈高,川清泉已在山丘腳下等候。

川洋道:「如果這裡是陣心,山丘上必定埋伏重重,待我先清理了路徑咱們再上去。大家退後遠些。」

只見川洋雙手當胸結印,默唸咒語,剎那間,一股大浪憑空躍出,開始繞著山丘盤旋。那水浪越轉越大,越轉越急,後來竟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整個山丘團團圍住,飛速旋轉,少時便將整個山丘的樹木連根捲起,樹木、山石隨著巨大漩渦一起旋轉,片刻之後,川洋口中誦一聲「吽」,手印散開,滔天大水隨之從半空中拍擊下來,落地後竟然倏爾消失,連一滴水痕也未留下。只是那山丘此時已變作了禿丘,樹木、山石散落在山丘腳下周圍,還有幾名曼陀族的女忍者橫臥其間,或死或傷。

山丘頂上乃一塊平坦之地,大水並未侵襲其處。

眾人來到丘頂,只見地面上堆放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土塊,四周插著各色小旗,旗子有方有圓,還有三角形狀,旗上都書有咒語。

丘頂正中一把胡椅上端坐著一位中年婦人,腳下躺臥著一名女子,那女子被繩索捆縛得如個粽子相似,正昏迷不醒。

婦人道:「沒想到川長老終究還是來了,曼陀容低估閣下的實力了。」

川洋道:「你放了沐姑娘,我也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曼陀容冷笑道:「川長老破了這陣心,即便你放過我,目長老也不會放過我。」

川清泉上前一步道:「你快放了沐姑娘,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曼陀容站起身哈哈笑道:「看來川行忍很看重這姑娘啊。不過事已至此,我也沒打算同你們客氣!」說罷手中現出一把空無常,直向地上的沐如雪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曼陀容腳下驀地激射出一股急流,正中曼陀容手腕,空無常立時飛落在地。與此同時,川清泉也兩手齊伸,十股極細的水流直射曼陀容,未及她躲避,那十股細流便已穿過她身體,留下十個細小的孔洞,鮮血從小洞中汩汩流出。

曼陀容兩眼圓睜,身體僵直,隨即便癱倒在地上。

川清泉忙奔上前,扶起地上的沐如雪,一邊為她鬆綁一邊喚她的名字。川清泉又伸手在沐如雪口鼻前探了探,回頭對站在圈外的川洋道:「爹,沐姑娘她……」

川洋說道:「莫急,讓我看看。」說罷忽然右手一伸,一股碗口大的急流從天而降,直射沐如雪心口。

川清泉大驚,未及應對,沐如雪已被射中,大叫一聲,口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來。

川清泉愕然回望仍站在圈外的川洋道:「爹,您……您做什麼?」

川洋微微笑道:「你撐不了多久了,還想繼續偽裝下去嗎?」

沐如雪又嗆出一大口鮮血,川清泉驀然消失,山丘及周圍景物也化作了一處尋常山坡,沐如雪卻化作了曼陀容的模樣,半伏在地上。

曼陀容捂著胸口,氣吁吁地問道:「你……你如何能識破?」

川洋道:「你自知尋常幻術拿我不住,便設下這四重幻術。不過饒是你幻術巧妙,終究還是有破綻。」

川洋哂笑了一聲,又道:「自從我見到曼陀音便已入了你的第一重幻術之中,她送我出迷陣,其實便是將我帶進了第二重幻術,那大樹自然是第三重幻術的入口,而你陷對手於幻境、令其終身難醒的最終幻術入口便是沐如雪所在的陣心中間,我若踏上此處,便再難與你對抗,只得乖乖地做你的階下囚了。不過幸好我從一開始便看出破綻,一直將脈氣攝持在明脈之中,卻還要將一部分脈氣放入暗脈,這樣才能既不被你的幻術所迷,又可以一重一重地深入你的幻術之中,繼續欣賞你的表演,並最終找到你的藏身之所,其中分寸拿捏,的確不容易啊。」

曼陀容面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說道:「這……不可能,你告訴我,我的……我的破綻……在哪裡?」

川洋冷笑道:「對一個將死之人,再說這些有何意義?你也不必再忍受這痛苦,讓我送你一程吧。」說罷一揮手,又一股激流憑空而出,射向曼陀容。那水流卻是頭尖尾粗,像一把大水錐子一般,「噗」地射進曼陀容的心口。

曼陀容心口劇痛,大叫一聲,隨即昏死過去。忽然聽到耳畔有人叫道:「娘,您怎麼了?您快醒醒!娘!娘!」

曼陀容努力睜開眼睛,卻見曼陀音正在自己身前,搖晃著自己肩膀。

曼陀音用袖口揩去曼陀容的滿頭大汗,說道:「娘,您終於醒了。」

曼陀容疑惑地看看四周,見自己正躺在一間木屋之中的榻上,看屋內陳設正是自己在秦山中的臨時居所。

曼陀容問道:「我怎麼了?我死了嗎?」

曼陀音眼淚汪汪地說道:「沒有,娘,您中了奶奶的幻術,昏睡了兩整夜了。」

曼陀容怔了怔,說道:「扯謊!你究竟是誰?莫非冥間也有幻術不成?」

曼陀音搖搖頭,泣道:「前日晚上,奶奶到山上來,要帶幾位妹妹回曼陀谷去,您原本不願意,後來便對奶奶說『只要您高興就好,隨便您吧』。誰知剛剛說完這話,您便昏倒在地,沉睡不醒。奶奶說是您對她偷偷施展幻術,她便將這幻術還施到您的身上,以此來警醒您。」

「胡說!她怎麼可能在一瞬間便破了我的『一念大幻術』?還將它還施到我身上?」曼陀容盯著曼陀音問道。

「娘,您真的對奶奶施展了一念大幻術?」曼陀音驚訝地反問道,似乎不敢相信曼陀容所說。

見曼陀容無語,曼陀音又道:「奶奶說,這一念大幻術極易令人迷失其中,所以她讓我等您醒來之後告訴您,讓您回想一下,在過去這幾日之中,您是否看到過別人的心思。若非在幻中,合應只見自己的心思,若在幻術之中,則偶爾會知曉他人心思。不過身在幻中,自己並不會覺察到這一點。」

曼陀容當即細細回想了一番,心道:「不錯,音兒引川洋過斷崖入第二重幻術時,以及川洋在大樹前將入第三重幻術時,他心中的猶豫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看來我果然是中了一念大幻術!」隨又問曼陀音道:「音兒,你說我昏睡了兩夜?」

曼陀音點了點頭。

曼陀容又問道:「我中了那老貨的幻術之後如何?」

曼陀音道:「奶奶放了川清泉與沐如雪二人,又帶著小美與小妙尋樂兒去了。」

「小美的腿能走路了?」曼陀容又問道。

曼陀音點點頭道:「川清泉身上帶著藥師族的續骨傷藥,小美敷藥後第二日天亮便無大礙了。」

「她們是昨日走的?」曼陀容自言自語道。

「娘。」曼陀音抓住曼陀容的胳膊說道,「奶奶臨走前說,娘若是個有造化的,自會回心轉意,走上正途,否則便是強拉你回頭也是枉然。我看咱們還是聽奶奶的話,不要再留在這裡與三道為敵了,否則,我擔心……」

「擔心什麼?」曼陀容怒目瞪了一眼曼陀音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川清泉乃堂堂東道行忍,還不是敗在我的手裡?咱們若是就這樣走了,讓別人笑話不說,目長老也斷不會放過咱們曼陀族!」

「娘。」曼陀音又叫道,「昨日一早川長老他們已經通過這裡,向山裡去了。」

「你說什麼?」曼陀容怒道,「這個老貨,壞了我的大事!」隨又說道,「音兒,你替我好生把守這裡,我要到山裡去走一趟。」

曼陀音問道:「娘,您去做什麼?」

曼陀容道:「曼陀樂一直留在目思琴身邊,那老貨最疼樂兒這丫頭,尋不到她,必然不肯回曼陀谷去。那老貨想要討好其他三道,背叛北道,我偏不讓她得逞!」

曼陀音道:「娘,您還想去尋奶奶跟她作對嗎?恐怕奶奶此時已經帶著幾個妹妹出山去了。奶奶放走川清泉時說,曼陀族既不想與三道為敵,也不會幫助三道對抗北道,日後大家相見,各自相安便是。」

曼陀容道:「你休聽那老貨胡說,這次四道忍者會戰秦山,正是我曼陀族揚名建功的大好時機。好了,你快去給我準備些飯菜,我用過之後就上路。」

「可是,娘……」曼陀音話到嘴邊,竟不敢說出來。

且說光波翼飛離霧林之後,向西北飛出數里之外,越過兩座山巒,見前面山坳中一片火光,忙降落在遠處山坡上觀望。

只見山坳中有男女數人,背對著背站成一圈,四周竟有三重火焰圍成的大圈,將這幾人團團圍在當中。

光波翼認出其中有南瞻部道忍者,劍族族長劍無學,以及劍思成、劍思秀二人,另有男女二人,卻只認得那男子乃東勝神道沐族族長沐六。

光波翼心道:「劍無學與沐六乃是南道與東道的頂尖高手,如今竟被困在同一陣中,看來對手也自不弱。」

再看離這五人不遠處躺倒著兩人,都是劍族忍者,身上皆有一兩處被火燒穿的孔洞。

忽聽沐六大喝一聲:「呸!」五人頭頂上方,方圓三十餘丈的天空中驀地降下傾盆大雨。說是傾盆大雨絕非誇張,因為那雨水並非由無數的水珠連線而成,卻是百十根盆口粗的水柱子從天直降。

大雨登時澆熄了最內側的兩個火焰圈,外圈的火焰最猛烈,被大雨一澆火勢驟然減弱,眼看將熄,火焰「呼」的一聲從一個大圈縮回成一個火球,躥到雨水之外十多丈遠處,懸浮在半空中。

此時沐六又喝了聲:「哈!」只見那大雨竟凝在空中,百十根水柱子林立在五人周圍,有如一堵厚厚的水牆,密密實實地將五個人護在圈中。只有五人頭頂上方有個直徑三四尺的圓形空當。

光波翼看在眼裡,心道:「看來對手只有從這裡下手了。」心念甫落,那火球「嗖」地飛上天空,衝著五人的頭頂俯衝下來,速度極快,火球也迅速變大,直徑竟與個大鐵鍋相似。

眼看火球將至,忽然從五人頭頂上方飛出一道青藍色光芒,逕從那火球上穿了過去。

「御劍術!」光波翼心中叫道。那藍光雖快,光波翼仍已看清乃是一柄寶劍形狀。

只見那火球被劍光刺穿,卻並未散開,只是遽然變小了許多,只如個西瓜般大小,速度也變慢了些。

隨著那青藍色劍光飛出,又有兩道白色劍光飛起,飛至五人頭頂上空,一上一下地各自旋轉起來。眨眼間,兩柄白色劍光又分出許多劍光來,圍繞在兩劍四週一同旋轉,將那火球實實擋在外面。

光波翼知道這兩道劍光必是劍思成與劍思秀所施放。

只聽劍無學朗聲說道:「赤炎翎,你若再執迷不悟,休怪老朽不客氣了。」

並未聽到有人回答,卻見那火球「辟啪」一聲忽然消失不見。

山坳中沉寂了片刻,劍無學等人皆收了飛劍。忽聞「轟」的一聲巨響,山坳中一時燃燒起來,地面上火焰足有七八尺高,連五人腳下也躥出二尺來長的火苗。

沐六身旁那女子忙雙手結印,剎那間腳下便漲起水來,一直沒過小腿,迅速將五人腳下的大火熄滅。光波翼這才知道她也是一名沐族忍者。

四周的大火卻越燒越烈,熊熊然向水牆襲來,燒得水牆外層水汽蒸騰。

雙方水火正爭持不下,天空中忽然下起火雨來,無數大大小小的火球從天而降,密集地向五人頭頂上方襲來。

劍思成與劍思秀二人忙又放出飛劍抵擋,那沐族女忍者也在五人當中施放出一股水柱,衝到頭頂上方五六尺高處又四散開來,形成一個傘狀噴泉,與劍族兄弟一同護住頭頂上空。

只聽劍無學喝一聲:「去!」從水牆中飛出一道青藍劍光,那劍光甫一穿過水牆便一分為二,眨眼間又分化為四道劍光,隨即變作八道劍光,繼而十六道、三十二道、六十四道……

無數道劍光倏然在山坳中飛來飛去,從地面直至十餘丈的天空中都佈滿劍光,很快整個山坳便全都籠罩在劍光之中,山坳中的樹木花草被斬得七零八落。

沐六雙手結印,向天一指,山坳中登時降下大雨。

劍無學雙手當胸合十,隨即兩手向外一分,只見無數劍光霎時便飛出山坳,在山坳外圍四周穿梭不停。不多時便聽見遠處傳來陣陣叫呼聲。

光波翼循聲以天目術觀察,只見距離山坳不遠處的四周山坡上,有七八人被劍光刺中,滾倒在地。

原來劍無學先以劍光在山坳中搜羅一番,已判斷出敵人藏身在山坳之外,故而將劍光放遠,果然擊中了多名敵手。

那七八人為劍光斬殺,加之沐六在山坳中降下大雨,山坳中的火勢登時奄奄將熄。

光波翼暗叫一聲:「不好!」他心知適才那大火並非出自赤炎翎之手,而是其手下族人所為,故而那七八名赤炎族忍者死傷之後火勢頓減。看來這回該輪到赤炎翎親自出手了。

光波翼念頭甫落,忽聽山坳西面山坡上傳出一陣沙啞的笑聲,聲音雖啞,卻能聽出底氣十足,迴盪在半禿的山坳之中,頗有些森森然。

只聽赤炎翎仍舊以渾厚之氣傳聲說道:「好你個劍無學,沒想到你的劍雨流星也能放出這麼遠來,我低估你了。」光波翼也聽得清清楚楚。

劍無學適才所施展的忍術正是「劍雨流星」。通常劍族忍術初步只能施放一柄飛劍,所放飛劍並非實實在在的一柄真劍,而是一道劍光。最初劍光亦飛不甚遠,隨著忍術增強,劍光則愈飛愈遠,並可由一道劍光分化為兩道劍光,繼之則可再分為四,四分為八……

一名劍族的受忍可分出六十四道劍光,一名想忍則可分出一千零二十四道劍光,劍無學位登行忍多年,早已能化出上萬道劍光。

只是所化劍光越多,耗費之脈氣越多,劍光飛行距離也越有限,所以赤炎翎將手下部署在山坳以外的山坡上,以為劍無學的劍雨無法飛及,卻沒想到劍無學居然能同時駕御上萬飛劍飛出山坳之外,斬殺了多名赤炎族忍者。

劍無學也有意以氣傳聲說道:「赤炎翎,你若想同我比試,就放他們幾個過去。咱們一對一較量,何必多傷無辜?」

赤炎翎道:「有何不可?他們就算過了我這關,也過不去下一關。拿下一個劍無學,我已知足了。」

赤炎翎輕易便答應放行沐六等人,光波翼絲毫不覺奇怪,因沐六乃沐族高手,其忍術長於用水,本就與赤炎族忍術相剋。如果赤炎翎同時還要應付沐六等人,只怕會給劍無學可乘之機。如今他既已見識了劍無學的厲害,更不敢稍稍大意,放沐六等人過去,正好全力對付劍無學。

只見劍無學與其他幾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劍思成與劍思秀拉住劍無學的袖子,又跪下拜了幾拜,想必是不願離開族長而去,最後沐六等四人一同向北奔去,不多時,便奔出了山坳,一路果然無人阻攔。

望著那幾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劍無學叫道:「赤炎翎,動手吧。」

話音未落,忽然劍無學身後火光熾盛,四道火光好似四把巨大的砍刀一般依次縱橫交錯地向劍無學襲來。

原來赤炎翎趁沐六等人奔走之時,已偷偷地繞到山坳南面,搶了先機從劍無學背後下手。

漆黑的夜色倒也幫了劍無學的忙,那火光在夜色中極為顯眼,從身後亮起的剎那,劍無學便已發動身形,向右連連躍開,堪堪躲過那幾道火焰刀。

未及劍無學立足穩當,又有三道四尺高的火焰,彼此相距二尺遠近,緊貼地面向他射來,好像剎那間豎起三道火牆。

此時劍無學若再想躲開,或許尚來得及,只是若赤炎翎趁機再連發一招,劍無學便無法躲過了。這也正是赤炎翎搶佔先機偷襲的目的所在。

只見劍無學此刻並不再躍開,他在剛剛落地時已扭頭看見三道火牆襲來,當即左腳前踏一步,身體疾速右轉,以身體右側正對火牆。剎那間,火牆從劍無學身前身後同時掠過,劍無學正好夾在兩道火牆中間。

這當真是個大大的險招!須知那火牆之間只有二尺之距,火牆來勢又疾,只要稍有差錯,便會被火牆撩到。

然而如此一來,劍無學便反轉了攻防時機,身體側過的同時,右手已起,一道青藍色劍光疾速射向十餘丈外的赤炎翎。

劍光比火光更快,赤炎翎看見劍無學側身抬手時便已暗自足下發力,同時雙手結印,在他躲閃劍光的同時,劍無學周圍欻然火起,火焰足有一人多高。

先前那火焰刀與火牆雖然迅疾,然而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擊之後火光便會消失。如今這大火雖然燒在一處不動,卻是實實在在的火焰,持續燃燒不斷。

劍無學此時自然不敢不躲,縱身躍起,又借助一株殘斷樹幹,遠遠躍出大火。

赤炎翎也知這大火絕傷不到劍無學,卻因此阻擋了劍無學的視線,讓他無法看清自己所在,更無法連續出招攻擊自己。

不多時,大火熄滅,只剩下十幾株樹幹繼續燃燒著,做了這黑暗山坳中的火把。

劍無學明白赤炎翎的意圖,知他又想伺機偷襲自己,故而趁那大火未熄之時早已奔開數十步外,此時則躲在暗處悄悄地觀察周圍的動靜。

忽然一道火線從劍無學背後襲來,劍無學向一旁閃過,見第二道火線又襲來,便伸手一指,發出一道白色劍光,迎頭射向那道火線,劍光與火線相碰,竟「彭」的一聲同時消散無蹤。

「果然如此。」劍無學心道。

原來劍無學在與沐六等人被圍攻時,曾以劍光穿過一個大火球,發現那火球被劍光擊穿後遽然變小變弱,心下便思忖自己的劍光可以抵消對手的火術,如今這一試,果然驗證了這一點。只是這一次所放的劍光乃只發不收的「鏢劍」,正如其他忍者所發的暗器星鏢一般,發出後便失去了對劍光的控制,任憑劍光的能量發散,卻正好可與火線的能量相抵消,從而將火線擊沒。而上次所放那劍光卻是要一直控御的「飛劍」,其能量攝持不散,反倒只能擊穿火球,卻無法將其消滅。

劍無學心念甫動,第三道火線又至,劍無學當下又回了一劍,此番卻加深了幾分功力。只見那火線被擊滅之後,劍光依然在,卻比前黯淡了些,繼續向遠處飛去,「噹」的一聲刺到遠處山坡上,擊碎了一塊岩石。

劍無學對劍、火二術的對抗愈加明瞭,卻是眉頭一皺。

忽然他的腳下大火又起,劍無學再度躍起,卻見迎面又連續射來數道火線,忙回劍迎敵。正在他出手的同時,身後呼呼地襲來數道火線、火球、火焰刀,比前面那幾道火線勁疾猛烈得多,橫七豎八地將劍無學罩在火光之中。

此時劍無學正躍在半空中,又正揮手放劍,眼見無處躲避。忽然劍無學身體四周上下一時射出千萬道白色劍光,每一道劍光甫一離身,隨即又從中四散開來,化作直徑一肘長的花朵形狀,層層疊疊地將劍無學罩在當中。

那些火線、火球與火焰刀紛紛射到劍光花朵上,絲毫傷不到劍無學。

這一招正是劍族忍者的防守絕招——慈悲花雨。該忍術源於昔年釋迦牟尼佛即將成道時,魔王率領魔女魔軍前來擾亂,試圖阻止佛陀成道。然而魔女的美貌、魔王的怒吼絲毫都不能令佛陀動搖,最後魔王的大軍紛紛向佛陀射去毒箭,投去鋒利的長矛,然而那些恐怖的兵杖卻在佛陀身體周圍化作美麗的花雨,變成了對佛陀的美妙供養。這都是由於佛陀的內心早已徹底消除了嗔恨與毒害,唯以慈悲對待眾生,故而這些嗔恨與毒害的幫兇在佛陀面前也都化作了慈悲的莊嚴。非空大師傳下此術,亦是讓後人明白,只有徹底消除了傷害之心,才能徹底免除被外界傷害。魔軍不過是我們內心煩惱的外在顯現罷了。

劍無學落地後高聲叫道:「赤炎翎,你這卑鄙小人!咱們說好一對一較量,你為何食言,讓族人在暗中幫你?難道不怕被人恥笑嗎?」

原來適才劍無學以鏢劍擊落火線時,心中便已知曉那火線並非出自赤炎翎之手,也已猜到赤炎翎要偷襲自己,故而已做好了施展慈悲花雨之術的準備。

只聽赤炎翎哈哈笑道:「劍無學,你老糊塗了,咱們這又不是比武,是性命相搏,是你死我活,只論生死,不論道義。不過沒想到你居然練成了慈悲花雨之術,恭喜了。」

劍無學「哼」了一聲,倏然射出一道紅色劍光,逕向赤炎翎聲音來處飛去。

遠處忽然火光大耀,又聽得赤炎翎一陣大笑,不多時便現在劍無學面前,說道:「劍無學,你還真是老糊塗了,竟然輕易便放出了本尊劍。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被你的本尊劍追殺到嗎?」

劍族忍者施放的劍光通常有三種,白色劍光叫作「化光劍」,乃三種劍光中最易練成的一種。劍族忍術初成時便只能放出這種化光劍。只放不收的鏢劍也屬於化光劍之一種。

劍無學先前施放的青藍色劍光叫作「心光劍」,心光劍可分可化,隨心意飛行變化,想忍以上的劍族忍者方可修成,忍術更深時則變作純藍色劍光。心光劍修至極高明處,會有不可思議之妙用,亦是劍族忍者入道之關鑰。

那紅色劍光便是「本尊劍」,只有行忍以上的高明忍者方可修成。乃是聚集了忍者的極大忍術之力而成,放出後可自行追殺敵人,視施放者忍術高下不同,本尊劍可斬殺敵人於數里乃至數十里之外。只是這本尊劍因聚集了忍者的大部分能量,一旦本尊劍被破,施放者本身亦會遭受極大傷害,故而劍族忍者在無相當把握之時,輕易不會放出本尊劍。

如今劍無學見赤炎翎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而本尊劍卻並未追蹤他而至,不覺大吃一驚。

赤炎翎笑道:「劍無學,你這麼急著殺我嗎?可惜呀,你的本尊劍如今已成了太上老君煉丹爐裡的金丹了。」話音甫落,一個碩大的火球已緩緩飛至,隱約可見火球中有一道紅光閃閃。

「爐中術?你練成了爐中術?」劍無學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忙以右手結印,默唸咒語,試圖讓本尊劍衝出火爐。

赤炎翎嗤笑一聲道:「怎麼?只許你練成慈悲花雨,不許我練成這爐中術嗎?」說罷左手結個手印,心中默唸咒語,只見那火球愈發燃得猛烈。

劍無學抵抗不住,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來。

赤炎翎哈哈大笑。

「你……」劍無學散了手印,左手緊抓胸口,右手指著赤炎翎。

忽然赤炎翎大叫一聲,坐倒在地,胸口噴出一股血來。那火球也頓時被本尊劍衝破,火花四散,轉眼間灰飛煙滅。

劍無學收了本尊劍,微微笑道:「我若不捨出本尊劍,如何能誘你現身?又如何能麻痺你,令你無法防備我的無影劍呢?能除掉你赤炎翎,我用這苦肉計也值得了。」說著忍不住咳了兩聲。

原來劍無學自知身處迷陣之中,難以追蹤到赤炎翎,而赤炎翎來去自由,可以不斷在暗處嘗試以各種方式攻擊自己,又有許多幫手,長此下去,自己必然吃虧。故而下定決心,用苦肉計誘使赤炎翎現身,並拼著身受內傷,令赤炎翎放鬆警惕,趁赤炎翎得意輕敵之時,以無影劍絕技射殺赤炎翎。

赤炎翎恨恨地盯著劍無學,忽然笑罵道:「好你個狡猾的老賊!」隨即雙手結印,似乎很勉強地射出一道火線來。

劍無學隨手一揮,一道白色劍光過處,那火線頓時消散,只有點點火星飄散在空中,繼續向劍無學飄去。

「你還不死心嗎?」劍無學望著雙眼圓睜的赤炎翎冷冷說道。

忽然劍無學腳下一空,唰的一下被什麼東西拖入了地中。幾乎與此同時,一聲巨響,火光沖天,山坳中竟炸出一個直徑里許的圓形巨坑。

等劍無學重新回到地面,已出了那山坳,他這才看見是光波翼拉著自己。

「光波翼?原來是你!」劍無學訝道。

「劍叔叔。」光波翼向劍無學施了一禮。

「剛才是怎麼回事?你為何將我拉到地下?」因劍無學不會摩尼寶鏡術,故而被光波翼拉進地中後無法看見山坳中爆炸之事,卻在地下聽到了爆炸聲傳來,也感到了大地的震動。

光波翼道:「那是赤炎翎的絕招——嗔心之火。」

「嗔心之火?」劍無學並未聽說過這個忍術。

嗔心之火乃赤炎族絕學,施放時只有點點火星,並不會引人注意,那火星卻會爆炸開來,且威力極大,方圓里許內的生命斷無逃生之機。只是這嗔心之火乃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自殺招數,又極難修煉,赤炎族忍者中極少有人修習此術。此術取「嗔心之火」作名,乃是比喻嗔恨之心猶如猛火,初時雖只星星點點,卻可迅速變成沖天大火,摧毀一切美好之物,以此令人明白嗔心為患之大。

赤炎翎身受重傷,自知性命不保,故而使出這招嗔心之火,欲圖與劍無學同歸於盡。只是他擔心若公然出手,劍無學或許會生疑逃脫,故而假意射出火線,卻將絕招藏於其中,劍無學果然並未發覺,只道那點點火星乃是火線被鏢劍擊滅後殘存的尋常火星而已。

誰也未曾想到,光波翼一直在窺看二人纏鬥,又早從蓂莢那裡得知赤炎翎已練成此術。他見劍無學的本尊劍被爐中火之術所困,不忍眼看這位劍族宗師遇害,故而以坤行術遁入山坳中,伺機出手救人。不想正看見那飄散在空中的點點火星,頓時想到這便是嗔心之火術,忙將劍無學帶入地下一丈多深處,救了劍無學一命。這也多虧了光波翼此時的坤行術與摩尼寶鏡術皆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早已不必雙手結印施術,否則又如何能夠拉住劍無學逃命?

劍無學聽光波翼簡單介紹過嗔心之火的來歷,正要追問他如何得知,光波翼卻又施一禮道:「劍叔叔自己保重,晚輩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說罷重又遁入地下,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