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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羅剎谷花粉贈旗,草木陣歸鳳焚信

光波翼眼看白鳥群飛等多名東道忍者死於迷霧林中,如今又見北道高手赤炎翎及其數名手下被殺,不知這秦山之中還有多少忍者已死於非命。

出了地面,光波翼又化作黑鶴,逕向羅剎谷方向飛去。

飛行半晌,光波翼越來越覺得路徑有些不對,便飛得高些,辨明方向後,加快了速度。

大約飛了一頓飯工夫,仍未飛到羅剎谷,光波翼不覺暗自奇怪,便飛到更高處觀察,越發感到異樣,但覺得四周的山勢極為陌生,並不似羅剎谷附近的環境。心道:「莫非我在天上飛行也無法突破秦山中的迷陣嗎?」

再飛出一大段路程,仍舊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光波翼心中愈發確信這迷陣果然了得,恐怕連低空中的鳥兒也會失去方向。只是苦於天色黑暗,無法飛到更高處俯瞰秦山,便只好尋了一處安穩所在,稍稍歇息,以待天明後再作打算。

晨曦初至,光波翼便化鶴飛上高空,參照東昇的太陽,向南一直飛過山脊。俯瞰秦山,光波翼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自己昨晚竟是一直向東飛行,與羅剎谷方向背道而馳,如今已不知飛出多遠了!

光波翼從高空降下,這回沿著山脊向西飛行,飛了一陣兒又衝上高空,不禁又是大吃一驚!原來自己又在向東飛行!

「適才我明明一直是背對太陽西飛,為何一飛到高處竟變成迎著太陽東飛了?」光波翼在空中盤旋了一陣,總算明白了,原來只要自己降低到一定高度,便會進入這迷陣之中,所見的景色與所辨方向便都不實了。

認清了此一節目,光波翼索性便飛在高高的天空之上,心中忖道:「看來我真當聽蓂莢細細地將這迷陣之術說完,不該如此匆匆忙忙地趕來,便也不至於這般狼狽地蒙頭亂撞了。如今看來,蓂莢所說那迷陣之眼,多半也是真實不虛了。」

飛了好一陣子,終於看見羅剎谷就在身下。光波翼看準方向,逕直俯衝下來。

沖降到低空處,眼前山林景色果然又變。光波翼卻不再理會,只管徑直俯衝下去。

將近地面,忽然眼前景象又為之一變,光波翼驟然減速,飄落在地上。再看四周,可不正是羅剎谷嗎!

甫一落地,光波翼收了鶴變術,現回原身,逕向海棠山莊奔去。

將近山莊,卻見門口站立一人,正靜靜地望著自己。

「大哥,果然是你來了。」目思琴迎上前說道。

光波翼微微一怔,未想到目思琴會稱呼自己作大哥,心知目焱已向她說明了自己的身世,隨即問候道:「燕兒,你好嗎?」

目思琴點點頭道:「義父說你總會回來的,快進去說話吧。」

光波翼隨著目思琴走進山莊,目思琴問道:「整個秦山都已被陣先生施了迷陣之術,大哥是如何闖進來的?」

光波翼道:「我在天上極高處看見羅剎谷,便一頭紮下來了。」

目思琴微微一笑,道:「不愧是大哥。」

進到客廳中落了座,目思琴為光波翼斟了一盞茶,光波翼說道:「燕兒,我來是想見他一面。」

「你想見義父?」目思琴問道。

光波翼點點頭。

目思琴又道:「你還不想與義父相認嗎?」

「我……」光波翼不知該如何作答,又問道,「他在嗎?」

目思琴道:「義父正在閉關。」

光波翼眉頭微蹙道:「這個時候,他還在閉關?」

目思琴微微笑道:「我怎麼會欺騙大哥呢?」

光波翼道:「如今事態緊急,我必須見他。」

目思琴道:「長老閉關時,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但是如果大哥想見自己的親生父親,則另當別論。」

光波翼看了看目思琴,問道:「他知道我要來?」

目思琴回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老人家在入關前是這樣吩咐的。」

見光波翼沉默不語,目思琴又道:「大哥是想勸義父停手嗎?」

光波翼道:「來羅剎谷之前,我已在山中逗留了一夜。已經死了很多人了,你知道嗎?」

目思琴道:「難道大哥認為這是義父的錯嗎?我們不曾踏出秦山一步,是誰要來攻打我們?是誰想要將我北道忍者趕盡殺絕?」

光波翼道:「其他三道忍者未必想要將北道趕盡殺絕,他們只是想讓北道罷手,不再幫助黃巢而已。」

目思琴道:「這恐怕只是大哥自己的想法。不管怎麼說,我們只是在自衛而已。」

光波翼又道:「可是如此下去,只怕四道忍者最終會同歸於盡。」

目思琴微微怒道:「那又怎樣?難道大哥想讓我們撤去防守,任由三道屠戮嗎?」

光波翼忙道:「四道忍者同出一宗,從來手足相依,大家何苦自相殘殺?難道不能各自罷手,重歸於好嗎?」

目思琴道:「要罷手也是那三道忍者先罷手,否則要我們如何處得?」

光波翼略微沉默,又道:「我要見他。」

目思琴道:「我看大哥並未準備好去見自己的父親。」

光波翼盯著目思琴,只聽她又道:「大哥,你還不明白嗎?你這樣義父是不會見你的。而且即使你見了義父,也不會有任何結果。除非三道忍者願意停手,除非堅地他們幾位長老願意放棄與北道為敵,否則,你見了義父又能怎樣呢?」

見光波翼無語,目思琴又道:「大哥,我也不想看見四道忍者互相廝殺。其實義父也不想這樣。如果你能勸說那三道長老同意停戰,義父這邊你不必擔心。」

「此話當真?」光波翼問道。

目思琴點頭道:「你放心吧,大哥,我怎麼敢自作主張呢?」

光波翼明白她這是在暗示自己,目焱對此已有過表示,當即問道:「我怎樣才能找到那幾位長老?」

目思琴道:「秦山之中布有一百零八座迷陣,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在哪一座陣中,大哥只能自己去尋找了。」

光波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說罷起身向外走去,目思琴也起身來送,光波翼邊走邊道:「他曾給過我兩枚信符,你去轉告他,我若成功勸說三道長老,便焚化一枚信符,請他收到後,立即讓陣先生撤去迷陣,雙方即刻休戰。」

目思琴點頭應道:「大哥放心,我會去稟告義父的。」

走到山莊大門,光波翼又轉身問道:「花粉還好嗎?」

目思琴抿了抿嘴道:「不太好,不過她總算活過來了。」

光波翼點了點頭,轉身欲走,目思琴又道:「大哥沒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嗎?」

光波翼停下腳步,說道:「我對不起她。」

目思琴道:「這話大哥還是日後自己對她說吧。」

光波翼微微苦笑,說道:「你不必遠送,告辭了。」隨即跨出大門。

目思琴又叫道:「大哥!」

光波翼回過頭來,目思琴道:「能有你這樣一位大哥,我很高興。」

光波翼笑了笑,說道:「我也很高興。」說罷轉身而去。

穿過海棠林,光波翼正欲施展鶴變術,忽聽身後有人叫道:「等一等!」

轉身看時,卻見花粉追了上來。

光波翼訝道:「花粉!?」

花粉跑到光波翼面前,冷冷說道:「把手伸出來。」

光波翼問道:「做什麼?」

花粉並不回答,又說道:「把手伸出來。」

光波翼只得伸出左手,被花粉抓住,用一枚繡花針在他的無名指上刺了一下。

光波翼又問道:「花粉,你這是做什麼?」

只見花粉從後腰取出一面三角形小旗,在光波翼左手無名指上沾了沾,旗子上便染了光波翼的指血。

花粉將小旗交到光波翼手中道:「這是可以隨意穿行迷陣的令旗,不過只能你一人使用,也無法帶領他人同行。你好自為之吧。」說罷轉身便走。

光波翼叫道:「花粉!」

花粉停住腳步問道:「師兄還有事嗎?」並不回過頭來。

「師兄?」光波翼喃喃自語道。

「不然怎樣?難道要我叫你目公子嗎?」花粉說道。

光波翼無奈地輕輕搖搖頭,說道:「花粉,謝謝你。」

「你不必謝我,是姐姐剛才忘記給你了。」花粉依舊冷冰冰地說道。

光波翼明知目思琴有意安排花粉與自己見面,又說道:「花粉,對不起。」

花粉哼笑一聲,道:「師兄是我的救命恩人,哪裡對不起我了?」

光波翼道:「我並非有意令你傷心,我知道你一向對我很好,可我心裡只當你是我的妹妹,從前如此,今後也是如此。」

二人沉默片刻,只聽花粉好似喃喃自語般說道:「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強,縱然你願意為他粉身碎骨也無濟於事。我不該怪你,也不怪我自己,要怪只能怪老天弄人吧。」說罷逕自離去,臉上輕輕掛著兩道淚痕。

午後烈日當頭,山裡也頗有些悶熱,鐵幕志尋了塊樹蔭下的青石,轉身對堅地說道:「師父,在這裡歇歇吧。」

堅地道:「這山中的迷陣彼此緊密相接,大家仔細些。」

鐵幕志答應一聲,讓另外幾人也各自尋了隱蔽處坐下歇息。

不多時,海音慧奔了過來,堅地忙起身相迎,讓海音慧坐在自己身邊,問道:「前面情形如何?」

海音慧說道:「看來丸族兄弟到過此陣,我在樹幹上發現了這個。」說罷伸出手來,手心上有一粒略帶殘破的彈丸。

堅地拿起彈丸看了看,說道:「丸族的彈丸若是打到樹上,尋常樹木都會被擊穿,細小些的則會被擊斷,最後被彈丸擊中之處,彈丸多半都會碎裂其中,看這彈丸的樣子,應該是擊打了許多目標之後才射中樹幹的,這似乎是丸族的回丸之術造成的。」

海音慧道:「長老果然厲害,被這彈丸擊中的大樹四周,有許多樹木都有被彈丸擦傷的痕跡,我也看到了幾棵被彈丸射穿的樹木。」

堅地沉吟道:「用回丸術擊打那麼些大樹做什麼?」

海音慧道:「莫非是在用回丸術追打什麼人,卻被那人躲過,反打在樹上?」

堅地搖搖頭道:「若是追打敵人,也只合直接擊打便是,打得中便中,不中便不中。這回丸術往往是用來對付眾多敵人時才用的。」

「是了!」堅地與海音慧二人不約而同說道。

海音慧道:「長老也認為這裡是茂族忍者把守的迷陣?」

堅地點點頭道:「丸族兄弟用回丸術擊打那些大樹,必定是茂族忍者施展了草木皆兵之術。」

海音慧道:「這些草木都是茂族忍者的傀儡,只有尋到施術者真身才能打敗他們。不過在這迷陣之中,他們若是不想現身,便很難對付了。」

堅地道:「不知道丸族兄弟現在如何?是否已經闖過去了?」

海音慧道:「我怕驚動敵人,沒敢走得太深,尚未發現咱們兄弟的屍首。」

堅地道:「目焱仗著這迷陣以一當十,如果無法破了這陣法,後果難料。」

海音慧道:「是啊,如今咱們已經進山一日半了,如果三日之內無法破陣,只怕陷入迷陣中的兄弟都難以支撐下去了。」

堅地又道:「可惜對於此陣,咱們所知甚少,不知該如何破法。」

海音慧道:「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堅地道:「你帶著他們再歇息一會兒,我去弄些水來。」

海音慧忽然愣了愣,起身說道:「恐怕來不及了。」

幾乎同時,堅地也站起身,隨後鐵幕志等人均起身準備迎敵。

只見不遠處草木微微搖曳,然而過了半晌,卻只聽見輕輕的沙沙響聲,並不見半個人影出現。

海音慧說道:「看來他們這是在守株待兔。長老,我來打頭陣,你們隨後如何?」

堅地道:「小心些,不必同他們糾纏,只要走過去就好。」

海音慧點頭道:「明白。」

堅地回頭對眾人說道:「大家小心,咱們只管向前走,盡量避開樹木繁茂之處,不要與敵人纏鬥。」

大家齊聲答應,此時海音慧已奔出十餘丈遠,堅地率眾追隨過去。

海音慧白衣飄飄,盡揀擇樹木稍稍稀少處奔行。

奔出一段,前面幾棵大樹嘩嘩作響,忽然現出幾名忍者打扮的人來,手裡或持空無常,或持籐鞭,或持長槍,也有人張弓搭箭遠遠瞄著海音慧。

那幾名忍者並不搭話,搶上前來便出手進攻。

海音慧大袖一揮,抬手將最先衝上來的一名忍者推開,這一推的力道可不小,那名忍者飛在空中,「彭」地撞到一棵大樹上,卻並未聽到那人的叫喊聲,只聽「卡嚓」一聲響,那人竟攔腰斷為兩截,落在地上化作一截折斷的楊樹,樹幹有碗口粗細。海音慧眼光飛掃,已看見不遠處忽地現出一棵斷樹,只剩下三尺多高的樹幹,正是那棵斷楊的樹根部分。

海音慧這一擊正是有意出手試探,這回愈加明瞭對手所施確是草木皆兵之術無疑。

見前面同伴被打飛,後面的草木忍者紛紛低吼著衝上來,呼呼的吼聲好像風聲一般。四周也嘩嘩地現出越來越多的忍者。

此時在海音慧身後不甚遠處,堅地與手下數人也已遭到圍攻。

堅地打頭,出手擊退了數名草木忍者;鐵幕志斷後,防止眾人後背遭襲;中間幾人不斷揮舞空無常,與側面襲來的草木忍者格鬥。

眾人亂鬥正歡,忽然一名草木忍者從天而降,逕直攻向走在鐵幕志身前的娑揭族忍者娑揭梁。娑揭梁側身躲過草木忍者攻向自己頭頂的一劍,反手一擊,將那名草木忍者右臂齊齊斬下。誰知那名草木忍者並不停頓,趁勢又向娑揭梁刺了一劍。

娑揭梁一驚,原來那名草木忍者又生出一條右臂來,被娑揭梁斬下的那條斷臂卻化作一條頗粗的樹枝。

就在娑揭梁驚呆之際,草木忍者的空無常已刺到娑揭梁的胸口處,忽見寒光一閃,那草木忍者的腦袋被一隻空無常飛斬下來,草木忍者頓時斃倒在地,化為斷木。

娑揭梁感激地回望一眼,鐵幕志憨笑道:「看來這些木頭人只怕斬首。」

堅地一面應付面前襲來的草木忍者,一面不時回顧身後的同伴,忽聽海音慧在前面喊道:「長老,快來看!」

話音甫落,海音慧吼喝一聲:「啊!」只見堅地與海音慧之間這段路上的草木忍者頓時四處飛散,樹葉斷枝散落一地。

堅地趁機招呼眾人迅速趕上海音慧,海音慧又是一聲大喝,將前面襲來的草木忍者也紛紛震飛。

有人低聲向同伴說道:「海音先生的『獅子奮迅術』果然厲害!」

海音慧奔出幾步,俯身在一塊大石旁說道:「長老你看。」

眾人立時圍成一圈,面皆向外,將海音慧與堅地護在當中,以防草木忍者再攻上來。

堅地來到海音慧身邊,只見那大石背後靠坐著一人,正是丸族忍者丸石生,看樣子已經死去多時了,雙眼卻仍怒睜著。

堅地俯下身,伸手輕抹丸石生的額面,令他合上雙眼。

忽聽鐵幕志說道:「來了!」

眾人皆嚴陣以待,堅地與海音慧也站起身來到圈外。

只見遠處林間時隱時現地奔來一人,身法極為輕捷,看樣子絕對是位一流高手,莫非茂族中的高手親自現身了?抑或仍是一名草木忍者?若是草木忍者皆有如此身手,那接下來的戰鬥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眾人正各自心中緊張,忽聽堅地自言自語地叫了聲:「翼兒?」

眾人眼力不及堅地,聽堅地這一叫,忙努力細看,直待那人又奔近些,方才看清,果然是光波翼!

鐵幕志歡喜叫道:「賢弟!」便要迎上前去。

娑揭梁在旁提醒道:「當心有詐!」

鐵幕志聞言一怔,立時住了腳步,回看了一眼堅地。

堅地上前幾步,叫道:「翼兒,隨我來。」說罷驀地遁入地下。

光波翼已距眾人不遠,見堅地忽然施展坤行術,心中明白,堅地是在試探自己是否真是光波翼,因為縱然北道中有人能以拓容術或其他辦法偽裝成自己,也絕不可能會施展堅地的獨門忍術——坤行術。

光波翼此時施展摩尼寶鏡術,看見堅地已在地下奔到自己左前方,當即也遁入地中,奔到堅地面前。

二人重新回到地上,光波翼忙與眾人見禮。

堅地問道:「翼兒,你怎麼來了?這一年多來,你到哪裡去了?」

光波翼道:「義父,說來話長,請容孩兒日後詳稟。我聽說四道忍者會戰秦山,故而前來勸阻。」

堅地說道:「翼兒,聽你這口氣好似一位遁世高人一般。你來勸阻誰?是勸阻目焱還是勸阻我們?」

光波翼道:「義父,孩兒當日不辭而別確有難言之隱,您責怪我也是應該,只是如今情勢緊急,請您老先別生氣,聽孩兒一言。」

堅地道:「你有何話說?」

光波翼道:「義父,北道忍者據守秦山多年,對這山中地形極為熟悉,又在山中遍設迷陣,以逸待勞,坐等咱們自投羅網。如今咱們三道弟兄身陷其中,毫無勝算。」

堅地道:「你便不說,咱們也已經知曉了。不過既然來了,也只好拚死一搏,不問勝敗,盡忠而已。」

光波翼又道:「義父,您老不是一向反對忍者自相殘殺嗎?如今何必要帶著大家死戰?我知道您老想要盡忠報國,不過請恕孩兒斗膽,朝廷之所以走到今日這般田地,多半也是咎由自取。賊寇雖惡,卻也是趁了朝廷大失民心之機。」

堅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也認為賊寇當興,朝廷當滅嗎?難道你忘了,最初忍者是如何來的?非空大師傳授咱們祖上忍法,不正是為了輔佐朝廷平定叛亂、匡復社稷嗎?」

光波翼道:「孩兒並非此意。義父,您可曾想過,當初安史之亂前,國是尚平、百姓猶安,安史二賊野心反叛朝廷,然而朝廷卻並未失去民心,故而尚有挽救餘地。可如今,黃巢成事之前,天下便已失了太平,匪患四起,民怨不斷,以至於賊寇流竄一路,勢力迅速壯大,終於佔了長安,立了國號。」

「混賬!」堅地喝道,「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不忠不義的話嗎?」

光波翼道:「義父息怒,孩兒想說,朝廷之所以讓咱們拚死與北道廝殺,就是為了消除黃巢軍中的忍者之力,好讓朝廷有機會反敗為勝,卻根本不在乎咱們忍者的生死存亡。」

堅地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忍者原本便是為國而生、為君而生,大唐若亡,我們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海音慧此時插話道:「翼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咱們既然已經進山來了,只能全力以赴與北道一戰,如果有機會活著出去,咱們再說不遲。咱們在這裡耽誤了有一陣子,恐怕那些草兵木將又要攻上來了,大家還是快些備戰吧。」

光波翼道:「您老不必擔心,他們暫時不會來打擾咱們。」

「嗯?」海音慧疑問一聲。

光波翼解釋道:「我已經同茂族忍者交過手,他們答應我暫時停止攻擊。」

堅地與海音慧愈加不解,都盯著光波翼。

光波翼又道:「實不相瞞,今日清晨我到過羅剎谷,想要勸說目焱停戰,不過他正在閉關,我並未見到他,便來山中尋找義父。」

「你如何到得羅剎谷?為何輕易便尋到我們?你又如何能見到那些茂族忍者?」堅地連續發問。

除海音慧以外,其他人正分散四周,望風警戒,此時聞聽此言,不免更加警惕,有人開始側回身體,防備起光波翼來。

光波翼說道:「我是駕鶴從天上飛進羅剎谷去的。我向目焱的義女目思琴陳明利害,她告訴我,其實目焱也有心停戰,並不希望與三道忍者廝殺,只是如今三道忍者大舉進山,北道乃不得已還擊而已。目思琴還給了我一面通行令旗,可以自由穿行各個迷陣。有了這面令旗,把守各陣的忍者也無法遁形於陣中了。目思琴還與我約好,只要義父答應停戰,她便去勸說目焱撤去迷陣,放三道忍者出山。」

「一派胡言!」堅地斥道,「三道弟兄拚死在秦山之中苦戰多時,為的什麼?如今若是如此不明不白地退去,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死去的弟兄交代?再說,即使咱們同意停戰,目焱見三道忍者多半入了他的迷陣,正是消滅咱們三道的大好機會,他如何肯輕易放咱們離去?他若答應停戰,只怕也是又一個迷陣而已。」

海音慧道:「長老說得有理。」

光波翼道:「如果咱們拚死與北道一戰,最終雙方魚死網破,對目焱又有何好處?與其兩敗俱傷,倒不如相安無事。至於義父所說如何向朝廷交代,朝廷不過是希望北道忍者不再幫助黃巢而已,只要咱們讓目焱答應此事,自然可以向朝廷交差。」

堅地哼笑一聲道:「你說得倒輕巧,北道忍者躲在暗處,佔盡了便宜,我們卻在明處,到處挨打。被困在迷陣中這麼久,咱們折損了許多弟兄,目焱卻並未損失多少手下,即使咱們想與他拚個魚死網破,又如何能夠?目焱勾結黃巢那麼久,如今已幫助他登基開國,又如何肯答應就此罷手?」

光波翼道:「義父所言不錯,不過義父應該也已看出,其實長久以來,目焱並未全力支持黃巢,他與黃巢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如今若要他為了黃巢,與咱們同歸於盡,他必然不肯。今日他的義女能給我這面通行令旗,也足以說明目焱確實有心停戰。至於說如今北道佔盡地利優勢,其實這迷陣也並非牢不可破,此陣名曰『煩惱陣』,要害處在於有一陣眼,陣眼一破便會現出陣心,陣心一破則全陣皆破。失去迷陣的優勢,咱們大可與北道相抗,恐怕還要更勝一籌。只要咱們向目焱點明這一點,不怕他不答應停戰。」

堅地怪道:「你如何知曉這些?」

光波翼道:「我是聽蓂莢所說。」

「百典姑娘?」堅地盯著光波翼問道,「她也來了?」

光波翼搖搖頭道:「我來秦山之前,她告訴我的。」

堅地微微點點頭,又問道:「那她是否說過這陣眼在哪裡?該當如何破法?」

光波翼見堅地一心追問破陣之法,便說道:「義父,咱們無須當真去破陣,只要讓目焱相信咱們已經知曉如何破陣就是了。」

見堅地沉默不語,海音慧說道:「長老,翼兒說得很有道理,如果能讓目焱同意不再相助黃巢,咱們也不必犧牲那麼多弟兄與他拚殺。如今咱們已經深陷迷陣之中,不妨同意與他停戰,看他如何處置。」

堅地又沉吟片刻,說道:「此事還須徵求另外兩位長老之意。」

海音慧道:「只要您老答應此事,相信他們兩位應該不會反對。我這就與他們聯絡看看。」

原來進山之前,三道長老便已做好準備,每人身邊皆貼身跟隨一名海音族忍者,以為互通音訊之用。

堅地點點頭,又問光波翼道:「我若同意停戰,如何聯絡目焱?還是由你去報信嗎?」

光波翼道:「孩兒有目焱的信符,以此通知他。」

堅地道:「好吧,待我問過另兩位長老再說。」

不多時,海音慧以白螺傳音術與風子嬰、川洋二人通了消息,他二人自然同意停戰。

光波翼當即取出一枚信符焚化了,轉身見堅地坐在石上閉目養神,知他現在不想同自己說話,便走到一旁,向海音慧施禮問道:「海音阿姨,風長老與川長老還好嗎?他們現在何處?」

海音慧道:「川長老剛剛與欲族忍者交過手,所幸身邊隨從並無折損。風長老仍在原地守候。」

「原地守候?風長老守在哪裡?」光波翼問道。

「之前我們約好,東、南兩道弟兄先進山,風長老帶領西道弟兄守在秦山北麓,作為後援,策應我們。萬一我們中了埋伏,也不至於令三道忍者全軍覆沒。這是你義父的主意。」海音慧又撫著光波翼肩頭說道,「翼兒,這兩年你音訊全無,你義父著實為你擔心,派人四處打探你的下落。你究竟有何苦衷,非要不辭而別,偷偷離開幽蘭谷?」

光波翼回道:「我……海音阿姨,此事須得日後慢慢細說才說得清楚。我想問問您,當年我父親遇害之前,我母親住在幽蘭谷時,她的心情如何?」

海音慧眉頭一皺道:「你怎麼會想起問這個?我與你母親甚少見面,你出生的時候我去看過她一次,可以看得出,她非常愛你。不過也有一絲絲憂傷,可能是思念你的父親吧。」

光波翼微微點了點頭,忽聽有人叫道:「是沙歸土,沙大哥來了!」歸土乃是沙樓的表字。

很快,沙樓奔到近前,向眾人問候,見光波翼也在這裡,大為驚訝。

堅地問道:「歸土,你怎麼孤身一人?沒有其他弟兄跟你一起嗎?」

沙樓回道:「本來還有五位弟兄,可惜……」話未說完,滿臉都是傷心懊悔之情。

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無話可說。

「沙大哥,殉難的是哪幾位弟兄?他們是怎麼死的?」有人問道。大家也都滿面憂慮地盯著沙樓,不知那幾位死者當中是否有自己的親族好友,同時也想知道他們遭遇了何樣高手,能將沙樓這等高明行忍的同伴斬殺殆盡。

沙樓一邊陳說自己的經歷,一邊不時拿眼瞟向光波翼。未及他說完,光波翼向外躥出幾步開外,面東而立。

眾人見狀,也紛紛警覺起來,不知光波翼覺察到了什麼。

不多時,遠處幾個人影飄近,沙樓不禁暗自驚歎光波翼的耳力敏銳,遠勝於己。

那幾人來到近前,為首一人施禮說道:「在下黃沅,奉目長老之命,請堅地長老與風長老、川長老前去面談停戰事宜。」

堅地怪道:「黃沅?你姓黃?難道說你不是忍者?」

黃沅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堅地問道:「目焱人在哪裡?」

黃沅回道:「目長老原本正在閉關,不過他說此事關乎四道忍者存亡,故而他願意在關房會見三位長老。」

堅地道:「我們已經商量妥當,由我一人出面即可。」

黃沅又問道:「其他兩位長老現在哪裡?還是請他們同去為好。」

堅地說道:「我說過了,由我一人出面即可,你只管帶路,有什麼話我自會對目長老說。」

黃沅只好應了一聲。

海音慧道:「長老,我與您同去。」

沙樓也在旁說道:「我也與長老同去。」

黃沅連忙說道:「幾位長老商議大事,旁人不得參與。」

沙樓哂笑道:「笑話,那裡都是你們北道的人,難道目焱還能在天上閉關不成?再說目焱原本也是邀請三位長老一同前去,如今另外兩位長老不在,加上我與海音先生二人也不過三人而已,有何不可?」說罷又回看了一眼光波翼道:「光波兄弟,你要不要同去?」

光波翼面帶猶豫,未及回應,黃沅卻搶道:「不可,你們二位同去已屬破例,不可再多一人!」

海音慧上前拍拍光波翼肩頭道:「翼兒,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到他,你不必去了,我和沙樓自會保護好你義父的。」又附耳對光波翼說道:「你有通行令旗,最容易摸清各陣情形,你可以去風長老那裡,向他說明。我們這邊一旦有了消息,我會以白螺傳音術通知你們。」

光波翼答應一聲,轉對堅地說道:「義父,我有句話對您說。」說罷將堅地拉到一旁,悄聲說道:「目焱若不信咱們已尋到陣眼,您就對他說,您發現了一個地方,無法以坤行術穿行。他自然不會再懷疑。」

堅地點點頭,拉過光波翼的手,將一塊玉珮放在他手心裡,說道:「這原本是要送給我未來的兒媳做聘禮的,你先替她收著吧。」

光波翼看了一眼玉珮,說道:「義父,這是您的傳家之寶,我不能要。」

堅地微微笑道:「傻小子,又不是給你的。」說罷拍了拍光波翼肩頭,正欲離去,光波翼又叫道:「義父!」

堅地回頭看著光波翼,不知他還有何話要說。

光波翼與堅地對視片刻,道了句「您千萬要當心」。

堅地等人走後,鐵幕志問道:「眼下咱們該當如何?」

光波翼道:「這裡是茂族忍者把守之地,我知道西北處有一瀑布,下面是個大水潭,那裡不是茂族忍者的用武之地,我帶你們過去,你們可在那裡暫時歇息,等義父他們有了消息再作打算。」

「那你呢?」鐵幕志又問道。

光波翼道:「我要去探探這煩惱陣的陣眼所在,再去見風長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