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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籌嫁衣才進蘇城,息內鬥又入秦山

這一日,光波翼來到廳中,見南山正翻看著一本冊子,與石琅玕有說有笑。看見光波翼進來,南山忙將冊子合上。

光波翼笑問道:「為何如此神秘?」

南山嘻嘻笑道:「不是神秘,是暫時保密。」

光波翼道:「這些日子讓你們受累了。」

石琅玕道:「歸鳳兄何必客氣。」

南山卻道:「哥哥竟然說出如此見外的話,真是該打。」

光波翼笑道:「說得是。」

南山又道:「不過若打了哥哥還得惹得姐姐心疼,不如便罰哥哥幫我做一件事。」

光波翼忙問何事。

石琅玕卻搶道:「不可,他是新郎官,哪有讓他去的道理?」

南山扭頭看著石琅玕道:「我還沒說出口,你怎麼便知道我要罰他做何事了?莫非你又偷窺我心思不成?」

石琅玕笑道:「我與你心有靈犀,何必偷窺?」話音未落,頭上已被南山用手裡的冊子敲打了一下。

光波翼愈覺奇怪,追問南山要自己做何事。

石琅玕笑道:「還不是為了貴伉儷的大婚禮服。南山一定要為兩位準備蘇繡的婚禮服。不過此事不勞歸鳳兄大駕,我明日便啟程去蘇州採買。」

南山戲道:「你那匹白癡馬跑得那麼慢,何時才能回來?還是駕鶴去的好。」

石琅玕的雪螭馬原是天下無雙的寶馬,只是終究比不過飛鶴迅速,故而被南山如此揶揄,石琅玕卻無話反駁,只好笑了笑說道:「哪有新郎官自己為新娘子制備嫁衣的道理?」

南山道:「那就只好我自己駕鶴去蘇州了。」

光波翼道:「不過是一件衣裳,穿哪裡的不一樣?何必非要跑去那麼遠買來?」

南山卻道:「哥哥有所不知,姐姐一向最愛蘇繡。我曾對姐姐說過,等她出嫁時一定為她置辦蘇繡的禮服。我可不能食言。」

石琅玕道:「既然你嫌我的馬慢,你便駕鶴帶我一同去蘇州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南山道:「誰要你照應?帶著你還要駕御兩隻鶴兒,我還嫌累呢。」

光波翼道:「既然如此,還是我帶你一同去蘇州吧,既不用你駕鶴,也不必我自己買衣裳,兩全其美。」

南山笑道:「如此最好,哥哥同去比我自己駕鶴還要快上數倍,可謂三全其美。」又轉身對石琅玕說道:「你乖乖待在家裡,盡快把那件東西弄好。」

石琅玕躬身拱手道:「遵命。」

飛在天上,南山輕撫著白鶴的羽毛問道:「哥哥這鶴變術可維持多久?」

白鶴道:「放心吧,不會半路上讓你摔下去的。」

南山又問道:「那哥哥若是餓了,也能像鶴兒一樣捕食魚蝦嗎?」

白鶴道:「你這傻丫頭,真當我是扁毛畜生嗎?」

南山嘻嘻一笑,摸著鶴頸說道:「鶴兒乖,到了蘇州姐姐給你買糖吃。」

白鶴回道:「你倒是應該買些糖送給石公子,他原想同你去蘇州的。」

南山哼了一聲道:「我才懶得理他。」

白鶴問道:「你讓他留在家中把什麼東西弄好?」

南山道:「我不告訴你。」

白鶴道:「你若不說,我便一頭飛進湖中去,幫你解解暑。」

南山忙道:「你敢,當心我拔光你的羽毛。」

白鶴道:「你哪會這般狠心?」

南山笑道:「你試試便知道了。」

白鶴忽然在空中打了個斜立迴旋,唬得南山驚叫一聲,罵道:「你這只壞蛋鶴兒,竟敢使壞戲弄我,看我不拔光你的鶴毛!」

白鶴忙道:「再不敢了,手下留情!」

南山拍了鶴頸一下,道:「再敢淘氣,把你煮了吃。」

白鶴道:「那倒好,我也不必賣力馱著你飛了,正好可以躲在你肚子裡睡大覺。」

南山忽然柔聲說道:「哥哥飛了這麼久,是不是累了?咱們下去歇息一會兒吧。」

白鶴道:「只要你告訴我,石公子在家裡做什麼,我便不累。」

南山道:「本來想給你和姐姐驚喜的,既然你如此著急知道,便告訴你吧。不過你可不許說與姐姐知曉。」

白鶴道:「好,我不說便是。」

南山道:「石琅玕有一件寶貝,想要送給你和姐姐做賀禮,不過這件寶貝有些損壞,我讓他盡快修好。」

白鶴問道:「什麼寶貝?」

南山道:「當年玄宗皇帝時,宰相張說被宰相姚崇彈劾,玄宗皇帝本想治張說的罪,張說便送給九公主一件寶貝,拜託她在玄宗帝面前替自己求情,因此才得以脫罪。這件寶貝後來流落民間,輾轉竟被石琅玕得到了。」

白鶴追問道:「說了半天,究竟是什麼寶貝?」

南山道:「這件寶貝叫作『夜明簾』,可是件稀世珍寶。你和姐姐大婚之時,掛在你們洞房之中,不知有多美呢。」

白鶴道:「這麼貴重的寶貝,我們可受不起,還是讓石公子留著自己大婚時再用吧。」

南山道:「他?這輩子別想了。」

「為何?」白鶴問道。

「他說……」南山話到嘴邊,忽然停住,隨又說道,「他娶不娶妻與我何干?」

聽她如此一說,光波翼心中忽然明白,必是石琅玕對南山說過,今生非她不娶。

白鶴唳鳴兩聲,扇了扇翅膀。

南山問道:「你是在笑嗎?」見白鶴不答,南山又道:「你若敢笑,我再也不理你。」

白鶴道:「我看石公子還不錯,對你如此癡情。」

南山拍了鶴頸一下道:「你還敢說!」

白鶴道:「好,我不說了。你坐穩了,咱們試一試全速飛行如何?」

南山叫道:「好啊!來吧。」說罷俯身,雙手抱住白鶴胸口。白鶴倏然加速,有如一道白色流星劃過天際。

到了蘇州城中,南山引著光波翼來到一條街市,擇了家大店面。店裡一位中年掌櫃熱情招呼,聽說二人要選婚禮服,那掌櫃的便問要定做還是買現成的衣服。

南山道:「我們等不及定做,便將你店裡最好的成衣都拿出來我看。」

掌櫃的答應一聲,邊招呼一名夥計取出衣裳,邊打量二人,說道:「沒想到這世上竟真有姑娘與公子這般標緻人物,兩位真可謂是神侶仙眷啊!」

南山臉上一紅,斥道:「你胡說什麼?我是為姐姐選衣裳。」

掌櫃的忙道:「哦!請恕小的誤會了。姑娘放心,鄙號的禮服絕對是這蘇州城中最好的。將來等姑娘與這位公子大喜時,還請到鄙號來選衣裳。」

南山聞言更窘,卻聽光波翼呵呵一笑,扭頭看他時,只見光波翼忽然間收了笑容,眼睛望向門外。南山忙順著光波翼目光看去,卻見門外空空,並無人影。

南山正待詢問,光波翼已開口說道:「南山,你先在這裡挑選衣裳,我去去就來。」說罷已急匆匆奔出門去。

南山無奈,只得獨自留在店中,挑好了幾套衣裳也未見光波翼歸來。那掌櫃的倒十分客氣,讓夥計斟了好茶請南山稍坐歇息。

又坐了半晌,南山正望著門外不耐煩,忽見光波翼跨步進門。南山喜出望外,忙上前拉住光波翼問道:「哥哥去了哪裡?怎麼去了這麼久?」

光波翼道:「咱們路上再說吧。」

回到清涼齋,南山風風火火地跑進蓂莢房間,叫道:「姐姐,你快去勸勸哥哥,他非去不可!」

蓂莢微笑道:「什麼事急成這樣?他要去哪裡?」

「秦山。」光波翼正好進門,接口答道。

原來光波翼在蘇州城那家店舖裡見到了東道忍者澤萃,被澤萃招去說話。

澤萃告訴光波翼,這一年多來,堅地長老命人四處尋找光波翼下落,不知他為何忽然失蹤不見。並告之,去年四月,三道忍者協助唐軍奪回了長安城,不想唐軍入城後大肆搶掠財貨、婦女,勸禁不止,三道忍者見狀寒心,紛紛離去。不久黃巢便在北道忍者幫助下率軍攻回長安,各道唐軍皆散,黃巢再次屠城,名之曰「洗城」。並自稱「承天廣運啟聖睿文宣武皇帝」。

今年正月,朝廷以侍中王鐸兼充京城四面行營都統,同時罷除了高駢都統之職。王鐸重新號令諸道唐軍合擊黃巢,三道忍者仍在暗中相助。春季,唐義昌節度使楊全玫、淮南壽州刺史張翱等派兵赴關中。夏初,大齊尚讓兵敗宜君縣南,唐軍為之振奮。四月王鐸領禁軍及山南西道、東川等藩鎮軍隊進入周至(今陝西)。官軍四集,雙方列陣相峙。

不久前,皇帝忽然傳召三道忍者,命三道忍者全力圍攻北道,不惜一切代價消滅北道忍者。旨在剪除黃巢羽翼,以圖與齊軍決戰。

經過去年四月唐軍大掠長安之事,三道忍者中多有反對與北道決戰者,認為此乃兩敗俱傷之舉,不值得為了腐敗透頂的唐廷做如此犧牲。然而堅地長老最終說服東西二道長老,決定傾三道之力同北道決一死戰,誓死報效朝廷。與上次圍攻秦山不同,此番三忍者道只挑選少數忍者留守各道,其餘人等傾巢出動。

眼看四道忍者即將面臨史無前例的自相殘殺,這甚或是忍者的滅頂之災,而雙方為首者,竟是自己的義父與親生父親,光波翼如何還能坐視不理?是以決意要去秦山。

蓂莢見狀,心知勸留光波翼不住,便說道:「歸鳳哥,你還想報效朝廷嗎?」

光波翼道:「我早已看透朝廷腐敗,難以救藥,就算打敗了黃巢,百姓也絕過不上安樂日子。我又何必報效這樣的朝廷?」

蓂莢又問道:「那歸鳳哥是想幫堅地長老還是想幫目長老?」

光波翼道:「我並未想要幫助任何一方,只是不想看到忍者自相殘殺。此番進山,我希望能夠勸說雙方停戰。」

蓂莢望著光波翼雙眼說道:「只怕他們未必肯聽歸鳳哥的勸阻。歸鳳哥,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光波翼點點頭,蓂莢又道:「我要歸鳳哥好生去,好生回,不許你受一點傷。無論此行結果如何,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光波翼握起蓂莢的雙手道:「好,我答應你。」

「歸鳳哥打算何時動身?」蓂莢問道。

「三道忍者前日便已經集結在黃河北岸了,雙方恐怕已經開戰,我這就啟程。」光波翼答道。

蓂莢從頸上摘下一條項鏈,上面掛著一個小指節大小的銅牌墜子,蓂莢將項鏈掛在光波翼頸上道:「這是父親給我的六道金剛神咒,我從小便帶著,希望他能佑護歸鳳哥平安。」

南山在旁說道:「姐姐當真要讓哥哥去秦山?那,我也要同哥哥一起去。」

蓂莢道:「幾乎全天下的忍者都聚集在秦山,性命相搏,豈是好玩的?歸鳳哥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能騰出手來照顧你?上次你私自進山去找歸鳳哥,我沒怪你也便罷了,這次絕對不許你再去添亂胡鬧。」說罷一把抓住南山手腕,又道:「歸鳳哥回來之前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寸步不許離開。」

南山見蓂莢說得認真,便不敢違拗,只得望著光波翼說道:「那哥哥自己可要千萬小心。」

光波翼微笑點頭道:「知道了,你乖乖留在姐姐身邊,替我好生保護她。」

南山嘟著嘴道:「姐姐哪裡用得著我來保護?哥哥,你可要早點回來。」

辭別姐妹二人,光波翼化鶴飛行,天色黑透之前便已到了黃河北岸,卻並未見到三道忍者蹤跡。

「莫非他們已經進山去了?」光波翼暗忖,隨即飛進秦山之中。

天色既黑,加之七月的秦山正是樹木繁茂之時,高高飛在天上,看不見山林中任何動靜。光波翼只好化作一隻黑鶴,穿行於林木之間。

飛行一段,光波翼發現前面一片樹林中濃霧瀰漫,心中隱約感覺有些異樣,便飛落在濃霧之外的一棵大樹上,收了鶴變術,施展起天目術來觀察林中情形。

光波翼的天目術此時已能見到五六里開外,目力所及,卻見那濃霧已超出自己所見範圍。如此大霧似乎並非忍術所為,然而那霧氣卻濃得出奇,即使是白日,只要踏進去,也完全伸手不見五指。

光波翼以天目術細細搜索這片樹林,忽然發現林中橫臥著一人,心口插著一支空無常,細看那人臉龐,竟是當年幫助自己收復會稽城的東道忍者白鳥群飛。

光波翼心中一驚,再看白鳥群飛的周圍,不遠處又發現了幾人,都是身中暗器躺倒在地,看樣子多半已沒了氣息。而且這幾人也與百鳥群飛一般,面色發青,顯見都是中了毒。

光波翼暗忖,莫非這濃霧確是霧族忍者所為?只是如此大霧並非一二人施術而已,而是傾全族忍術之力所成。看來東道忍者是中了埋伏。

施展著天目術奔進林中,光波翼尋到白鳥群飛身旁,見他的確已斷了氣。又陸續察看其他忍者,終於發現有一人尚有微弱氣息。光波翼忙為他點穴止血,又以脈氣注入其心脈之中,以期能夠延長其性命一時半刻。

不多時,那人果然微微睜開雙眼,光波翼忙湊近他臉龐說道:「我是瞻部道的光波翼。」

那人以微弱聲音說道:「小心有埋伏。」話音未落,忽聞「嗖嗖」兩聲響,兩支空無常已射到光波翼身邊,光波翼卻並不躲閃,只聽「當當」兩聲響,空中忽然出現兩顆拳頭大的石塊,將那兩支空無常擊落在地。原來光波翼早已看清了空無常的來路,並以化石術化出石塊攔住了暗器。

光波翼問那人道:「其他人在哪裡?」

那人答道:「我們一進山便入了迷陣,大家不斷被岔路和埋伏分散隔斷,彼此都找尋不見了。」

光波翼又問道:「三道忍者是一同進山的嗎?」

那人反問道:「你不知道?」

光波翼道:「我一直行動在外,剛剛接到消息趕來。」

那人說道:「東南兩道從正面進山,西道忍者從北麓繞道進山。」

光波翼又問道:「你們何時進的山?」

那人回道:「今日上午。」

「你們何時遭襲?」光波翼又問道。

「天黑前。」那人忽然喉嚨一哽,吐出一口黑血來。

「怎麼?從上午到天黑前你們只走了這麼遠嗎?」光波翼訝問道,忽覺霧氣比先前更濃了些。

「我們一直在山中轉,我也不知走了多……」話未說完,那人便斷了氣。

「是毒霧!」光波翼驀然覺察,忙屏住呼吸。未及他站起身,兩支火箭已射到他身旁,隨即從三個方向同時射來許多支星鏢與空無常,將光波翼罩在暗器群中。

光波翼起身同時,身旁早現出數塊數尺長的石板,將射來的暗器紛紛攔下。光波翼怕星鏢上有毒,不敢接拿,又不想使用自己的星鏢,以免暴露身份,便順手拈過幾枚石子,射了回去,不多時,光波翼周圍的霧氣竟散開了方圓里許大之地。

原來此處果真便是霧族忍者埋伏之地,之前有霧族忍者聽見光波翼與東道忍者談話之聲,便循聲射來暗器,卻見暗器竟被輕易擊落,那霧族忍者便約了附近兩名同伴圍擊光波翼。因霧族忍者雖能於濃霧中視物,卻無法於黑暗中看清光波翼所在,故而先放出毒霧,再發出兩支火箭,照見光波翼所處方位,隨即射出暗器來。不料光波翼以天目術輕易便看清了藏身於暗處的三名霧族忍者,以石子將三人打傷,令這三人無法繼續施展忍術,故而這一片由三人共同施造的大霧便也隨之散去。

打傷了三名霧族忍者,光波翼知道對手必定很快便會有更多幫手到來,忙退出這片霧林,又化作黑鶴,飛上天空。心中忖道:「那名東道忍者說他們從上午進山,一直走到天黑前才遭襲,必是中了陣族忍者的迷陣之術。依目前情形來看,陣族忍者必是將羅剎谷四周百十里範圍之內都布成了迷陣,以此防禦三道忍者。看來北道對此一戰早早便做好了準備。」

之前目焱曾告訴過光波翼,陣牘的迷陣術極為了得,如今一見果然不假。不過這迷陣術雖然能將三道忍者困在山中,卻須得有人把守迷陣中各個分陣,便如霧族忍者所設的霧林這般埋伏,秦山之中必定還有很多處,三道忍者多半都是被困於各個陣中。而此迷陣有一陣心,若能破此陣心,則全陣皆破。

光波翼一面飛行,一面思忖,如今三道忍者已深入秦山,雙方已各有傷亡,若想令雙方停戰幾乎不再可能,可自己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雙方就這樣廝殺滅絕。光波翼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心中頗為焦急。

話說光波翼將那三名霧族忍者打傷,林中濃霧散去一片,附近的其他霧族忍者立時便察覺,忙向其族長稟告。那族長聞言一驚,因霧族奉命守護此地,每三人一組,共同施展忍術以濃霧籠罩山林,若其中一二人有事,濃霧亦不會散開。如今林中散出一片空地,說明這一組三名霧族忍者同時都遭了敵手,不知陣中來了何許高人。

霧族族長不敢怠慢,當即親自帶領幾名得力手下趕去支援,將守在西北面的幾名族人調進林中補缺,如此則將霧族忍者施放的濃霧範圍縮小了方圓二里之地。

殊不知,被光波翼這一擾,霧族族長又如此應對,卻意外成全了一人,你道是哪位?乃是東道忍者川清泉。

前文說過,川清泉乃東道長老川洋之子,曾於第一次圍攻秦山時任東道帶隊黑帶。此番川洋長老親自率全道進山,川清泉帶領兩名親信做先鋒探子,走在東道最前面。

當年沐如雪邀大家進秦山營救光波翼,川清泉亦在其中。此番進山不久,川清泉便隱約覺得這山路似乎與自己當年進山時有所不同,而且岔路特別多。

待他們進了這霧陣之中,川清泉迅速識破埋伏,當即率兩名手下屏息避過一陣毒霧,又以偽裝術藏入木石叢中,靜候時機逃脫,因此也躲過了霧族忍者的射殺。

三人藏身一個時辰,見濃霧遲遲不散,心知霧族忍者尚守在周圍未去,正自盤算有何妙策脫身,忽見濃霧散去,林中透入月光進來。川清泉大喜,觀察四周並無動靜,便招呼兩名手下,迅速向北奔去。

奔出三四里遠,三人聽見一聲鳥鳴,川清泉頓時止住腳步,兩名手下疑惑地看看他。

川清泉皺眉低聲說道:「這裡有些古怪,咱們不能往前走。」

兩名手下點了點頭,三人折向西北而行,可是未走多遠,前面竟是斷崖。三人只得返回,再欲向西,忽見一道飛瀑擋在面前。

川清泉道:「咱們多半是又入了迷陣,大家當心,咱們還從原路退出去。」說罷帶著二人轉身向南奔行,剛剛走出百餘步,竟又來到一處崖邊。

川清泉道:「糟糕,看來咱們又被困住了。」

身旁一人道:「莫非咱們走錯路了不成?」

川清泉搖頭道:「咱們來時走的就是這條路。」話音未落,那人叫道:「蘭曦?」說罷伸手一指。

川清泉循聲回頭看去,卻見沐如雪正從北面不遠處向這裡跑來,不由得叫道:「如雪?」

另一人卻道:「你們眼花了不成?那分明是小舟。」

川清泉心中一驚,兩名手下竟將沐如雪看成另外兩名不同女子!

此時沐如雪已到近前,忽然腳步踉蹌,那二人忙搶上前去攙扶。川清泉大聲叫道:「不要靠近她!」然而為時已晚,只見沐如雪忽然出手,剎那間便用兩支空無常結果了那二人性命。

川清泉驚怒之下心中豁然明白,當即轉身向懸崖奔去。只聽沐如雪在身後喊道:「川大哥,你做什麼?我殺的這兩個人是奸細,你快看看!」

川清泉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只見那兩名手下竟都化作了陌生樣子,衣裝也與前不同。

沐如雪微微笑道:「我說的沒錯吧?」邊說邊向川清泉走來。

川清泉冷笑一聲,再不猶豫,縱身向懸崖外躍去。

那懸崖深不見底,落在半空,川清泉心中亦沒了底氣,不知自己如此冒險是否正確。

正自墜下,忽然腳下一實,川清泉就勢向前一個翻滾,竟躺臥在半空中。

川清泉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響,當即眼前一黑,隨又眼前一亮,卻見自己躺在一個小山坡上。未及他起身,只聽頭頂「嗖嗖」兩聲響。川清泉一個急翻身,堪堪躲過兩枚星鏢。隨即伸手一指,五個指尖激射出五道水柱,向星鏢來處射去。

只聽「哎喲」一聲嬌呼,不遠處一名綠衣女子被水柱射中右腿,登時跌倒在地。水柱力道極大,竟將那女子的腿骨擊碎。

川清泉上前兩步說道:「果然是曼陀族的人。」

那女子恨恨地望著川清泉道:「川行忍不愧是東道高手,竟能識破我的幻術。」

川清泉道:「原來你認識我。你們在秦山之中埋伏多久了?如何知曉我們要進山?」

那女子並不回答,卻因腿痛皺了皺眉頭。

川清泉又道:「你們在這林中有多少人?如何佈置?你若如實說來,我便饒你性命。」

那女子哼一聲道:「都怪我自己忍術不精,才落在你手裡。你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川清泉輕輕搖搖頭道:「若非你殺害了我兩位弟兄,我也不會取你性命,這也怨不得我了。」說罷正欲出手,忽聽一名女子叫道:「住手!」

只見從山坡後面躍出一名女子,也同這名受傷的曼陀族女忍者一般裝扮,三五步便奔縱到川清泉面前。

那女子說道:「請川行忍高抬貴手,放過我妹妹,我們願意用一人與你交換如何?」

川清泉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問道:「敢問兩位尊名。」

那女子道:「在下曼陀音,她是我妹妹曼陀美。」

川清泉冷冷說道:「你們休要再耍詭計。」

曼陀音回道:「我不會拿妹妹的性命冒險。」

川清泉又道:「我為何要同你交換?倒不如我將你們一併收拾了,再去營救同伴。」

曼陀音哼笑一聲道:「相信足下也不會拿此人性命冒險。」

「什麼人?」川清泉問道。

曼陀音嘬一聲口哨,隨即便有兩名綠衣女子挾著一個姑娘從山坡後奔出。那姑娘一身淡藍衣褲,腳步極為輕快,似乎更勝挾持她的那兩名綠衣女子。

三人到了川清泉近前,兩名綠衣女子對那姑娘說道:「你看,他不是在這裡麼。」

那姑娘目光呆滯,聞言看了看川清泉,忽然歡喜道:「歸鳳,原來你在這裡!我急著到處尋你呢。」正是東道忍者沐如雪。

川清泉甫一見她從山坡後出來時,心中便早已憂喜交集,此時見她目光呆滯,又聽她開口稱呼自己作「歸鳳」,知她仍在幻術之中,卻也難免有些黯然失落。表面上仍裝作鎮靜道:「你們快除了她的幻術,我答應同你們交換便是。」

曼陀音微微笑道:「足下忍術高明,我們如何敢如此冒險?待我們離去之後,她自然會慢慢清醒過來。」說罷向那兩名綠衣女子做了個手勢,那二人立時放開沐如雪,跑去架起曼陀美,飛也似的沿來路奔去,曼陀音也隨之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山坡背後。

川清泉忙上前扶住沐如雪肩頭道:「如雪,你快醒醒!你中了曼陀族的幻術。」

沐如雪呆呆地說道:「歸鳳,你說什麼?」隨即又笑道:「你這壞人,說好了等我,卻自己先走了,看我待會兒怎麼罰你。」說罷盯著川清泉的雙眼,臉上泛著陣陣羞紅。

川清泉被她看得窘然無措,卻又深深被她的目光吸引,忍不住與她對視起來。這雙美麗的眼睛,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可是從來都羞於與之正面相對,如今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慢慢地,沐如雪閉上雙眼,白皙美好的臉龐好似月光下靜靜綻放的牡丹,端莊而嬌艷。

川清泉看得入神,也漸漸地癡了、呆了,不知不覺地靠近這牡丹,深深地嗅著她的芬芳,感受她的嬌柔。

不知過了多久,兩雙火熱的嘴唇終於分開,沐如雪伏在川清泉懷中喃喃說道:「歸鳳,太晚了,咱們該回去了。」

川清泉點點頭道:「好。」心中隱隱生起一絲疑惑,為何覺得「歸鳳」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也想不起自己何時有了這個名字。

然而疑惑只是一閃而過,川清泉拉起沐如雪的手,二人在月色下漫步而行。

川清泉道:「如雪,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沐如雪笑道:「小壞蛋,我看你是樂不思蜀了。」

川清泉心中忽然念道:「我這是在哪裡?要回哪裡去?為何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沐如雪又調皮地捏了捏川清泉的耳朵說道:「歸鳳乖,我帶你回家。」

被沐如雪這一捏弄,川清泉心中的念頭倏然消失,又歡喜地與沐如雪挽手而行。

沐如雪輕車熟路,帶著川清泉來到一處山洞旁,洞口處有兩名少女,見二人回來,笑迎道:「沐姐姐,你們回來了,快進去吧。」

沐如雪笑著答應一聲,便領著川清泉走進山洞。

川清泉問道:「她們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沐如雪笑道:「你胡說什麼?千千與阿櫻你怎會不識得?」

「原來是她們。」川清泉應了一聲。

待二人進了洞,洞口處又現出數人,其中一人正是曼陀音,對一位中年婦人說道:「娘,您的幻餌術果然厲害,連川清泉這樣的行忍都無法逃脫。」

原來那婦人正是曼陀谷的邑長曼陀容。

曼陀容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說道:「幻餌術只不過是咱們曼陀族中的中等幻術而已,沒想到川清泉這小子如此不爭氣,輕易便中招了。」

曼陀音道:「如此看來,娘的忍術已在行忍之上了。」

曼陀容不屑道:「各道的忍位都是他們長老自己封的,我看多是徒有其名罷了。」

「那可未必!」忽然有人插道,唬了曼陀容一跳。卻見一位老嫗從山洞旁的大石後面走了出來。

「娘?您怎麼來了?」曼陀容怪道。

「奶奶。」曼陀音忙上前攙扶老嫗。原來這老嫗正是曼陀容的婆婆,曼陀音等姐妹四人的祖母,也即是當年放李義南出曼陀谷的曼陀臻。

曼陀臻道:「忍術哪裡分什麼上中下等?區別全在施術者修為而已。那姓川的後生心裡愛慕那姑娘,恰巧被你鑽了空子而已,哪裡便值得誇耀?」

曼陀容似笑非笑,說道:「娘說得是。」

曼陀臻搖搖頭道:「我知道你心裡不以為然,我也懶得管你們。今天我來,只想帶我的孫女兒們回去,不想讓她們跟你蹚這渾水。」

曼陀容道:「娘,媳婦是奉了目長老之命,帶她們來此立功的,如何能說是蹚渾水呢?」

曼陀臻道:「我不管你有什麼野心,要立什麼功,我只要我的孫女兒們都能平平安安的,不要跟著你惹禍上身。」

曼陀容冷笑一聲道:「娘,您這是咒我呢?」

曼陀臻並不睬她,對曼陀音道:「小音,你的幾個妹妹呢?把她們叫出來,跟我回家。」

曼陀音小心翼翼道:「奶奶,我……我想留在娘的身邊。」

曼陀臻側頭看了她一眼,歎口氣道:「也罷,你是她的親生女兒,你若不想跟我回去,我也不強求你。你去把你幾個妹妹叫來吧。」

曼陀容道:「娘,此時正當用人之際,您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吧?」

曼陀臻哼道:「過分的是你!這些年,你在谷中呼風喚雨,我曼陀族祖上不敢做的事都被你做盡了,我自知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不過我不能眼看著我的孫女兒們也都被你帶到火坑裡去。」

曼陀容轉過身去,柔聲說道:「只要您高興就好,隨便您吧。」

曼陀臻忽然一怔,隨即笑道:「好好好,你們都到齊了,走,跟奶奶回家去。」說罷伸出兩手,左右各虛抓了一把,好似拉著兩個人一般,轉身走開,一路走還一路左顧右盼地說笑,好像身旁有人一般。

曼陀容嘴角一撇,低聲罵道:「老不死的,還敢跟我鬥。」

曼陀音問道:「娘,您對奶奶施術了?」

曼陀容道:「免得她在這裡礙手礙腳,我不過是打發她回谷裡去了。」

曼陀音又道:「那奶奶醒來之後豈不是會很生氣?」

曼陀容冷笑一聲道:「那又如何?她還能把我怎樣?音兒,明早天一亮你帶人把姓川的送到羅剎谷去。」

曼陀音答應一聲,曼陀容又道:「咱們去看看小美的傷勢如何。」說罷帶著曼陀音進洞去了。

次日天明,曼陀音與三名手下,帶著川清泉與沐如雪二人,逕去了羅剎谷,正午前曼陀音便趕了回來,並帶回目焱口信。目焱大加稱讚曼陀容,並說此戰結束之後,立即升拔曼陀容做行忍,並囑其再接再厲,再立新功,日後定有重賞。

曼陀容自是高興,正值手下來報,東道長老川洋與數名手下經過曼陀族設伏的迷陣。

曼陀容喜道:「來得正好,咱們剛捉了他兒子,如今再設法拿住他,定然是頭功。」

曼陀音卻道:「川長老忍術極高,恐怕咱們不是他的對手。娘,我看還是算了吧。」

曼陀容瞥了一眼女兒道:「如何盡說些沒志氣的話?如今咱們守在迷陣之中,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尋不見咱們,咱們盡可以大展身手,進可攻,退可守,何必怕他?我倒要看看,川洋能否逃過我的『一念大幻術』,別又是個徒有其名的。」說罷示意曼陀音靠近自己,在她耳畔密語一番,曼陀音點頭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