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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誅賊大鬧先鋒府,救女夜闖錢塘門

光波翼出了紀府,先後劫持了數名巡城的官兵,方才問出林語的住處,忙飛身趕去。

原來林語住在南城一位巨賈的府中,那府宅頗大,正院有三進房屋,又有三個套院相連。

光波翼悄悄躍進西院,抓了一名衛兵,問他搶來的姑娘關在何處,那衛兵告訴光波翼是在東院的一間西廂房內。光波翼出手將他點倒後藏好,便又摸到東院來。

光波翼見一房前有名守衛正坐在窗下偷笑,那房間正是西院被點倒那衛兵所指之處。光波翼心中氣惱,順手拈下身旁一片花葉,飛射過去,正中那人心口,那人登時昏死過去。

光波翼快步來到門前,卻見房門虛掩,聽見裡面傳出幾名女子的驚叫哭喊聲,還夾雜著一男子的淫笑聲。光波翼從門縫看去,只見房中有五名年輕貌美的姑娘,東躲西藏地到處亂跑,一名軍官模樣的肥壯漢子正追著幾名姑娘上下其手,將那幾個姑娘抓捏得不時驚叫哭泣,其中卻並無蓂莢與南山二人。

光波翼義憤填膺,閃身進房,那軍漢尚未看見有人進來,便被光波翼欺到身前,一把拿住咽喉,頓時嚇得他大驚失色。

光波翼逼問他蓂莢、南山現在何處,那軍漢初時驚慌失措,語無倫次,只說姑娘都在這裡了,自己只是偷偷溜進來調戲這些姑娘,並不敢如何,這些姑娘都是等著林將軍挑選取樂的。後來才明白光波翼所問之事,比比畫畫地告訴光波翼,有兩個絕色美人關在後院的西廂房內。

待那軍漢說完,光波翼一掌將他拍得暈死過去。那幾個姑娘見狀,紛紛上前跪在光波翼面前,懇請他救自己出去。未及光波翼答話,卻見另有一位姑娘已俯身抽出那軍漢腰間的短刀,正向自己心口刺去,被光波翼搶上前一把拉住,說道:「姑娘何必自尋短見?我自會設法救你們出去。」

不料那姑娘哭道:「我家人盡被賊寇所殺,我又被他們如此羞辱,如何還能苟活於世?」說罷泣不成聲。

光波翼正急於去尋蓂莢和南山,此時卻也不得不略為安慰這姑娘,讓她從長計議,千萬莫想不開,另外幾個姑娘也在旁相勸。

那姑娘忽然止住哭泣,問道:「公子此番來高府可是要救親人?」

光波翼答道:「正是。」

那姑娘又道:「公子的親人既然也被林語那狗賊綁來,那林語自然也是公子的仇人了。我見公子武功高強,斗膽求公子一事,若公子肯答應,妾身願做牛馬報答公子。」

光波翼說道:「姑娘請講。」

那姑娘說道:「我便是這高家的女兒,前夜賊寇入城,便強佔了我家的宅院,將我全家上下三十餘口悉皆殺害,只留下幾個丫鬟伺候他們,又將我囚在這裡供那狗賊取樂。我只恨自己生為女兒之身,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將那狗賊千刀萬剮!公子既然來到這裡,何不殺了林語那狗賊,為妾身報仇,也為公子的親人報仇!」

光波翼聽罷,怒火中燒,當即說道:「不想那賊子如此殘暴!好,我便答應你,為你家人報仇!也為被他殘害的百姓討回公道!」

那姑娘見光波翼答應幫她復仇,忙跪倒在地,叩頭不斷,光波翼忙將她扶起,囑咐幾位姑娘好生等在這裡。又將屋外那人拖進房內,與那軍官一併塞到床下,這才出門趕去後院。

後院與正院最北一排房屋相接,光波翼從東院直接躍上屋脊,從屋頂奔去後院,卻見正院北房內燈火通明,人影攢動,行令嬉笑聲不斷,顯然是一群人在宴聚吃酒。

光波翼來到後院,見院中竟有四名守衛來回巡視,想必林語便在此院歇息。

光波翼揮手射出幾片樹葉,那四人紛紛癱倒在地。光波翼縱身躍下,見西廂幾間房內皆亮著燈燭,便一間間窺去。只見前兩個房間中各有一名女子,一人正在燈下做女紅,另一人獨坐發呆。待走到第三個房間門前,聞聽裡面傳出女子啜泣聲,門外還上著一把大鎖,從門縫向內張望,光波翼又驚又喜,屋內可不正是南山!

光波翼忙伸手拗斷銅鎖,推門進屋,見南山正癱坐在地上,滿臉淚水,已然哭得沒了力氣。

光波翼快步上前叫道:「南山!」俯身蹲在南山身旁。

南山定睛看了看,認出是光波翼,撲進光波翼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道:「公子,你快去救我姐……姐,她被姓林的拉去……入洞房了。」

光波翼聞言,頓覺胸口如遭錘擊,忙扶起南山雙肩問道:「何時去的?」

南山啜泣道:「去了……一會兒了,他喝醉了……來把姐姐拉……走了。」

光波翼忙道:「南山莫哭,我這就去救你姐姐!」話音未落,人已飛奔出房,逕直向後院正房而去。

來到門口,光波翼正待推門而入,忽聽屋內一人醉醺醺地叫道:「小娘子,你快……出來吧,老子尋不到你……認輸了。你……再不出來,老子可要生氣了,仔細……剝了你的……皮。」

光波翼側耳細聽,聽見屋內只有一人氣息,伸手推門,卻發現裡面已插上了門閂。光波翼當下掌力微送,將門閂震斷,閃身進屋,只見一個壯漢正赤裸著上身,踉踉蹌蹌地東轉西看,看樣子正在搜尋他的「小娘子」。

光波翼上前喝道:「你可是林語?」

壯漢一愣,罵道:「你他娘的……是什麼人?怎麼跑到老子房裡來了?老子正要做……好事,你他娘的有屁……明天再放。」

光波翼厲聲問道:「林語!被你搶來的姑娘現在何處?」

林語怒道:「嘿!你他娘的,活得……不耐煩了!」說罷飛起一腳踢向光波翼,光波翼斜向右前方滑出一步,近到林語身前,揮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打得林語轉了兩圈才摔倒在地。

林語吃痛,頓時酒醒了大半,滿臉鮮血地爬起來,竟吐出好幾顆牙齒,可見光波翼這巴掌力道不小。

林語大怒,當下氣運雙拳,怒吼著迎面向光波翼攻了上來,未及近身,光波翼早已飛起一腳,將林語踢出兩丈多遠,「咚」的一聲撞到牆上,林語手捂心口跪倒在地,半晌才掙扎著爬起。

林語又驚又怒,他原本自恃武功高強,向來罕有敵手,並未將眼前這個少年放在眼裡,只道是三拳兩腳便可打發對手了事,故而不屑喊人來幫手,誰知上來卻吃了大虧,此時方知來者厲害,便不敢再輕易出手。林語吐出一大口鮮血,問道:「你是何人?來此做甚?」

光波翼並不理他問話,又問道:「那姑娘現在何處?」

林語訕笑一聲說道:「原來英雄是為那小娘子而來,這個好說,你若喜歡她,我讓與你便是,連同這座宅院也可一併送與英雄,如何?」邊說邊向門旁挪步。

光波翼冷笑道:「你欺男霸女無數,殘殺無辜眾多,我今日來向你討賬!」

林語趁光波翼說話之機,快步竄向門口,邊跑邊張口大喊:「來……」

剛喊出半個字音,光波翼早已搶步上前,抬腿又是一腳,正中林語左肋,林語「砰」的一聲飛了出去,肋骨斷裂,趴在地上大口吐血,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林語眼見光波翼不肯放過自己,把心一橫,偷偷從靴中摸出一把匕首,用盡全力,驀地向光波翼擲了過來。光波翼「哼」了一聲,右腳輕彈,便將那匕首反踢了回去,正中林語咽喉,竟將他釘在牆上,那林語登時一命嗚呼。

殺了林語,光波翼快步在正房的三間屋內看了一回,又呼喚了蓂莢幾聲,見蓂莢果然不在屋內,便急忙奔出房門,卻一眼看見蓂莢拉著南山的手,正從西廂房內走出來。

光波翼大喜,快步奔上前去,一把抓住蓂莢的肩頭,望著她竟一時語塞。

蓂莢此時看見光波翼也是百感交集,與他相對凝視,見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臉上憂急之色尚未退盡,眼圈微青,面容也憔悴了許多,滿是僕僕風塵,想是聞說杭州城破,急於趕來營救自己,不知幾日幾夜未睡了。蓂莢半晌才開口叫了聲:「公子……」

南山臉上淚跡尚存,此時嘟著嘴說道:「你們兩個還想在這裡吟詩唱歌不成?說不定那狗賊一會兒就追過來了。」

光波翼這才緩過神來,忙拉著二人轉回屋內,告訴二人林語已被自己除掉,南山聽了大為高興,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他這叫罪有應得!」

光波翼詢問蓂莢如何從林語房中跑了出來。

蓂莢說道:「我與那狗賊周旋,先藏身在屋內,趁他不備,便從窗子跳了出來。」

光波翼聞言心道:「蓂莢應是剛剛從那狗賊屋中跑出不久,想來正是在我進屋之前,如何我卻沒有見到她?」未及細問,只聽蓂莢問道:「公子可有良策逃出這裡?」

光波翼點點頭道:「兩位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帶你們離開。你二人先在這裡稍候,待會兒我讓人來接你們,無論那人是誰,你們只管聽他安排便是,只是須讓兩位受點委屈。」姊妹二人自是答應。

光波翼便又趕去東院,尋到那幾位姑娘,也是如此安排,並告知她們,自己已將林語除掉。

那高小姐仍不放心,連問兩次,果真已殺了林語。光波翼說道:「姑娘放心,我先將林語打成重傷,再以匕首刺穿他咽喉,那狗賊的屍首如今正在他房內。」

高小姐聞言點頭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光波翼安排妥當,正欲離開,忽聞幾個姑娘齊聲驚叫,轉身看時,卻見那高小姐已倒在地上,心口插著一支匕首。

光波翼忙上前將她扶起在臂彎中,只見那高小姐微目含笑,斷續說道:「多謝公……子,如今……我大仇已報,再無牽……掛了。」說罷竟氣絕身亡,旁邊幾個姑娘已是泣不成聲。

光波翼亦覺兩眼發酸,忍住悲痛,將高小姐的屍首放在床上躺好,說道:「你且安心去吧,如今既然已無牽掛,更莫要心懷仇恨,但願你來世能生到清淨國土去,莫再來此濁世受苦了。」說罷又為她默念幾句六道金剛神咒超度。

回到後院,光波翼將院中那四名衛兵藏到正房內,又在房中搜索一番,見林語臥房中有一口精雕的樟木箱子,打開看時,見箱內盛著一套精鋼盔甲,打造精美,那頭盔尤為特別,護耳上連著一個面罩,可將整個面孔遮住,只露出雙眼,又可將面罩推到頭頂,用作普通頭盔,設計甚為巧妙。

光波翼心道:「這身盔甲倒是最適合衝鋒攻城時穿戴,可防住迎面射來的箭矢。」隨手又將那箱子合上,再去翻看其他櫃、屜,將林語的先鋒令牌、通行腰牌等一併搜出。

收拾停當,光波翼也為那林語誦咒超度,再變身成他的模樣,來到前院。

剛進前院,便有一名軍官見到他,忙上前問候。

光波翼說道:「你速命人給我準備兩輛大點的馬車,再叫兩個可靠的人到我房裡來。」

那軍官問道:「這麼晚了,將軍還要出門嗎?」

光波翼一瞪眼道:「老子的事要你管?」

那軍官一縮脖,不敢再多話,忙下去安排。

大約兩盞茶工夫,那軍官帶著一人跑到後院,見「林語」正站在正房門前,忙上前回道:「將軍,都安排妥了。我看劉大柱和項武二人都吃醉了,怕誤了您的事兒,有事不如就吩咐小的和宋謙辦吧。」

光波翼暗想:「劉大柱和項武二人想必是林語常用的親信,眼前這廝卻是要趁機拍馬屁,給自己和同夥尋個機會表現一番,如此正好。」便對他說道:「也好,你去那房中把兩個小娘子的眼睛給我蒙上,兩手反綁了,再將她二人帶到頭輛馬車上等候。你他娘的手腳給我輕著點,弄傷了小娘子的細皮嫩肉,仔細老子剝你的皮。」說著用手一指蓂莢二人所在房間。

又對旁邊那宋謙說道:「你去東院西廂房中,將那幾個女子也都蒙上兩眼,反綁了送到後面一輛馬車上。」

那二人諾了一聲,正欲轉身離去,那軍官忽又轉回來說道:「將軍,小的見這院中的守衛怎都不見了?」

光波翼若無其事地說道:「我讓他們幾個給我辦事去了。你們還不快去,別再他娘的跟老子囉唆!」

那二人忙領命下去,不多時便安排妥當。

光波翼也上了前面的馬車,讓那軍官和宋謙二人分別駕著兩車,向紀府駛來。

將到紀府,光波翼命馬車停下等候,自己獨自下車前行,轉了個彎方來到紀府。光波翼先收起變身術,進去將紀祥和小蘿喚出,告訴他們已將姊妹二人救出,現在便依計帶大家出城,並囑咐二人一路千萬莫要出聲說話。然後也為二人蒙了眼睛,反綁了雙手,又變成林語模樣,牽著兩人回到馬車上,向錢塘門駛去。

那杭州城共有四門,錢塘門在西北,另外南有鳳凰門,北有鹽橋門,東面是炭橋新門。

(按:唐代杭州城牆周長三十六里九十步(此為唐時計量單位,本書前文按語中曾介紹過與現代計量單位的換算方法,換算成現代長度應為13372.92米),東到鹽橋河(中河),西瀕西湖,南到鳳凰山,北抵錢塘門(今六公園聖塘路口附近)。)

待到了城門口,光波翼命駕車軍官拿著先鋒令牌去叫開城門,便說有緊急軍情要出城。

誰知片刻後那軍官回報說,守門軍官不認這先鋒令牌,夜間若要開城門,除非有黃王的金牌,否則一概不放。

光波翼故作生氣罵道:「你還真他娘的沒用,在這裡給老子等著,老子親自去說,待會兒見這城門一開,你們便駕車先出去,在城門外等著老子。」

那軍官面露疑色,說道:「將軍,這使得嗎?有何天大的事您非要今夜出城,要不等明天一早咱們再出去?」

光波翼罵道:「放你娘的屁!老子此番乘夜出城便是要立一件奇功,等天亮了還去個屁!若是這件事做成了,你小子也得記上一大功。」

那軍官聞言心中暗喜,不知林將軍要帶著自己立個什麼大功,當下忙點頭稱諾。

光波翼來到城門洞內,喝道:「誰是城門官?」

只見一人忙笑迎了上來,說道:「哎喲,是林將軍!這麼晚了,您如何在此?」

光波翼笑道:「是你小子!老子奉黃王之命,出城做件大買賣,一時走得匆忙,忘了帶金牌,你快些將城門打開,回頭立了大功,自然也算你一份兒。」

那城門官卻道:「林將軍,不是小人不幫您,黃王有令,不見金牌,一律不准開門,小人若是開了這城門,只怕腦袋不保啊!所以還請您老見諒,可憐可憐小人。要不您先在此歇歇腳,讓手下的回去請金牌?」

光波翼怒道:「放你娘的屁!再要回去,鍋裡的鴨子都飛了!你小子再不開門,老子一刀剁了你!」

城門官賠笑道:「將軍莫要生氣,您便是剁了小人,小人也不敢開門哪。」

光波翼二話不說,一把掐住城門官的脖子,抽出那人腰刀,說道:「好!老子這就成全你!」說罷舉刀做出欲砍之狀,早有兩名守門士兵在旁拉住,不住勸道:「將軍息怒,將軍息怒!」

其中一名士兵說道:「將軍,咱們知你有緊急軍情在身,不過也請您體諒小的們,您若是硬去開那城門,我等自然是攔不住,只是誰若親手為您開門,萬一黃王怪罪下來,小的們實在擔當不起啊!」言外之意,竟是讓光波翼自己去開城門。

光波翼聽得明白,當下放開城門官,提著刀,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前,喝道:「都給老子閃開,擋我者死!」邊罵邊單手舉起巨大門閂,「噹啷」一聲扔在一旁,隨之又抬起第二道門閂,丟在牆邊,一旁兵將皆驚得咋舌,心中暗道:「看來這林語的左先鋒真不是白給的,竟有如此神力!」

見城門打開,兩駕馬車忙「得得」地出了城,光波翼追上馬車,逕向西北繞湖往武林山奔去。

且說蓂莢和南山被蒙了雙眼,反綁兩手,坐在馬車中,一路上隱隱聽到車廂外兩人說話,一人聲音竟頗似林語,另外一人便是將二人蒙眼帶上車的那人,又聽那人叫了幾次「將軍」,心中大為不解,不知光波翼現在何處,這馬車又是去到哪裡。

待馬車停在城門,又聞外面吵吵嚷嚷,姊妹二人越發覺得聲音發自林語無疑,況且又聽出似是那林語在鬧事,有人在旁勸解。姐倆更是莫名其妙,只是聽了光波翼的囑咐,將滿腹狐疑暫且藏下,靜靜地坐在車中,不敢出聲說話。

待馬車奔出四五里路,忽然空中傳來一聲鶴唳,光波翼仰頭觀看,只見一隻鶴影倏然飛近。

光波翼心中暗暗吃驚:「御鶴族忍者怎麼也來了?」

只聽得鶴背上一人叫道:「林將軍請留步!」

光波翼只得下令停車,那御鶴族忍者降落地面,下了鶴背,來到光波翼面前,抱拳說道:「林將軍,在下奉命巡夜,聽西門的城門官報說將軍未帶金牌,擅闖城門,特來向將軍請問其詳。」

光波翼故意瞇著眼問道:「你是……」

御鶴族忍者訝道:「怎麼,難道將軍忘記在下了嗎?攻打杭州城,我與將軍同為先鋒,我在天上,將軍在地上,你我互為配合,共建頭功啊!」

光波翼笑道:「不是,不是,我怎會忘記,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你的名字來了。」

此時駕車的軍官在旁低聲道:「將軍,他叫鶴翔。」

光波翼故意惱道:「用你多嘴?老子只是一時蒙住了,如今已想起來了。」遂笑嘻嘻地向鶴翔說道:「鶴兄弟,我是奉了黃王的密令,去辦一件大買賣,一時匆忙,忘記帶那金牌了。適才急於出城辦差,言語得罪了那位守門的兄弟,待我回來,一定請他吃酒壓驚,呵呵呵,到時候也定當送鶴兄弟一份大禮。」

鶴翔道:「將軍客氣了,這杭州一戰,在下也算與將軍有了過命的交情,無奈在下既然奉令兄之命巡城,凡是無金牌者夜間均不得出城,軍令如山,恕在下也愛莫能助。若將軍果真忘帶金牌,請將軍暫且回到城門內等候,待我飛回,稟明黃王,得了黃王的旨意,也好向令兄和城門官交代。若將軍急於趕路,在下也可稟明黃王和令兄,讓『控鶴』出馬送將軍一程。」

光波翼心中暗想:「這鶴翔所說的『令兄』,當是黑繩三提過的黃巢的外甥『林言』,便是馬球大會上逃走那人。難道這些御鶴族忍者如今都聽從林言之命嗎?鶴翔所說的『控鶴』莫非便是由御鶴族忍者組成的營隊?」

(按:林言是黃巢的外甥,也是黃巢身邊一名重要將領。據史料記載,黃巢曾經選擇五百個武藝高強之人組成了一支特殊部隊,叫作「控鶴」,並且任命林言為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軍使。)

光波翼欲再探探他底細,遂故意說道:「鶴兄弟,你們何必對我大哥俯首帖耳?他是黃王的外甥,我也是黃王的外甥,憑什麼他說怎樣便怎樣?」

鶴翔說道:「將軍何出此言?令兄乃控鶴軍使,我等既然隸屬控鶴麾下,自然要遵令兄之命。況且令兄也並非擅作主張,他也是奉黃王之命行事。」

聽他如此說,光波翼心中已明白一二,當下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兄弟你有所不知。」說罷上前低聲道:「咱們借一步說話。」說罷拉著鶴翔鑽進路旁北面的樹林,離開馬車二三十步遠,走到一棵大樹後。

鶴翔以為他定是有什麼秘密之事,不想讓馬車上的人聽到。

到了樹後,光波翼低聲說道:「你真以為黃王信任控鶴?他早讓人在那些灰鶴身上動了手腳,隨時可以令你們在天上失去坐騎,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鶴翔聽罷皺眉道:「這怎麼可能?將軍這玩笑開得未免荒唐。」

光波翼嘿嘿一笑道:「你若不信,且將你的愛鶴招過來,我指給你看。」

那鶴翔將信將疑,便吹了一聲口哨,灰鶴聞聲倏地飛了過來,落在鶴翔身旁。

光波翼伸手一拍鶴背,說道:「你看!」那灰鶴登時被光波翼拍得昏了過去。

鶴翔見狀又驚又怒,喝道:「你……」未及出口,光波翼早出手將他點倒在地。

光波翼將鶴翔的腰帶抽出,將他綁在那大樹後面一棵碗口粗的樹上。光波翼知道一根腰帶根本無法縛住一位忍者,他醒來時只需運氣一掙便可將腰帶崩斷,故而便將那灰鶴也與鶴翔一併緊緊綁在一起,如此鶴翔若要崩開腰帶,必然殃及灰鶴,那灰鶴乃是御鶴族忍者的命根兒,他必不捨得拿自己愛鶴的性命冒險。

將一人一鶴綁好,光波翼又探了探鶴翔的脈氣,知他天亮前不會醒來,這才放心。於是故意大聲喊道:「如此多謝了!鶴兄保重啊!」彷彿是送鶴翔飛走了。

光波翼從樹林中出來坐回馬車,命那軍官全速駛向武林山。

到了武林山南天竺寺,光波翼命那軍官和宋謙駕車等候,自己獨自前去寺中。

(按:南天竺寺即今之法鏡寺,位於杭州靈隱寺之南,兩寺僅飛來峰之隔。東晉鹹和元年(326年),慧理法師來到武林山下,首建靈隱寺,於東晉鹹和五年(330年)創建「下天竺翻經院」,隋開皇十五年(595年)有聖達貞觀法師和道安禪師,在檀越陳仲寶相助下,擴建翻經院,改稱「南天竺寺」,此後又逐漸轉為法鏡寺。)

原來此處乃是杭州的一處信點,忍者每在一地設立信點,必會在城內、城外各設一二處,以防不測。如今杭州城破,信子谷駱清必定會來城外信點。

此時丑時已過,正是寺中僧眾起身上殿做早課之際。光波翼敲開寺門,只說有急事要見本寺的大施主谷先生。開門的沙彌請光波翼稍候,不多時果然見到谷駱清迎出來。

谷駱清見到光波翼一愣,並不識得眼前這個軍人模樣的壯漢。

光波翼雙手合十道:「谷兄,可否到房中一敘?在下有要事相告。」

谷駱清見狀,便將光波翼領至自己的寮房裡,待關好門,甫一轉身,只見光波翼已恢復原貌站在自己面前。

谷駱清這才明白適才是光波翼施了變身術,忙上前施禮問候。

光波翼簡略說了自己在杭州城內誅殺黃巢的左先鋒林語,並設計救人之事。此來便是請谷駱清幫忙安置救出的那四位姑娘,待黃巢退走,再設法幫她們尋到家人團聚。

谷駱清當即滿口答應。

光波翼又問谷駱清,是否知道御鶴族忍者隸屬「控鶴」之事。谷駱清回說只聽說了控鶴之名,尚不清楚詳情。

光波翼說道:「如此正好,我從林語府中帶來兩個軍官,咱們正好從他二人口中問明。」

當下二人商議妥當,谷駱清先去同寺中方丈打好招呼,安排了一間大房。光波翼便在寺門內等候,由谷駱清出去向那兩名軍官說道:「林將軍有命,將車裡的人都鬆了綁,除去眼罩,帶進寺裡來。」說罷與那二人一同將眾人都放開手眼,帶進寺來。

進了寺門,諸人見到光波翼均甚為歡喜,光波翼示意大家先莫作聲說話,便領著大家去到大房內歇息。那兩名軍官卻不認識光波翼,糊里糊塗地被谷駱清引著,到了谷駱清房內。

光波翼安頓好眾人,又回到谷駱清房中,向那兩名軍官抱拳說道:「兩位將軍有禮,在下鶴飛,請問兩位將軍尊名。」

為光波翼駕車那人也抱拳說道:「在下宋強,這位是我兄弟宋謙。不知林將軍現在何處?」

光波翼道:「林將軍正在後院與我家主人交談,只怕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呵呵。」

宋強奇道:「鶴兄弟此話怎講?」

光波翼說道:「難道兩位不知嗎?林將軍此來便是邀請我家主人出山,帶領我鶴家上下為黃王效力。」

宋強問道:「鶴家?你們與控鶴軍中那些駕鶴之人可有關係?」

光波翼笑道:「那些人不過是我鶴家的遠房旁支,他們那般手段怎能算是駕鶴?待日後兩位見識了我鶴家的本事便知。」

宋強和宋謙同時「哦」了一聲,甚為驚訝。宋強又問道:「如此說來鶴兄弟一家也要加入控鶴軍中嘍?」

光波翼搖搖頭道:「步人後塵,又有何趣?我家主人說要請黃王再另設一軍,以林將軍為軍使,他才願意出山。到那時,只怕再無『控鶴』立功的機會了,哈哈!」

宋強微微搖頭道:「這個恐怕就難了。鶴兄弟有所不知,那控鶴的軍使便是我們林語將軍的親哥哥林言,深得黃王器重,黃王豈會再設一軍,讓這兄弟倆自相爭鬥?」

光波翼說道:「哦?你且說說那控鶴現在情形如何,究竟怎樣受黃王器重?」

宋強說道:「那控鶴本名『金甲衛』,乃是從各軍之中精選武功高強之士五百人而成,平日巡城禁夜、守衛要地,以及保護黃王,皆屬其責,乃是黃王的護衛禁軍。後來駕鶴那二三十人加入金甲衛,便改名作控鶴。此番攻下杭州,控鶴立下頭功,更得黃王嘉獎,尤其是你鶴家的那些遠親,為首那個鶴紫雲被黃王封作控鶴的副軍使,他手下有幾個人也均被封作將軍。現在黃王大帳四周的天上、地下,日夜都有控鶴的人守衛,你說黃王有多器重他們?」

光波翼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你們林將軍這兩車禮算是白送了。」

宋強、宋謙相互對視一眼,心道:「原來那兩車小妞、孌童是送給這鶴家老頭的。」

光波翼又向二人抱拳道:「兩位將軍稍坐,我去看看後面情形如何。」

那二人也抱拳回禮。

過了片刻,只見「林語」領著一人進到谷駱清房內,向二人說道:「你們兩個,馬上換了便裝,與這位鶴兄弟一同前往宣州唐營中去見一人,替我取些東西回來,一切聽從這位鶴兄弟安排便是。此事辦成,我為你二人記一大功,官升兩級。」二人連忙諾諾遵命,見「林語」身後站著一名青年男子,手裡捧著兩套衣褲,正面帶微笑看著他二人。

他二人便也笑著向那人點頭示意,上前取過衣褲,只道這又是一位鶴家的人,卻不知此人乃是谷駱清的手下,眼下正要送他二人去做俘虜,向唐軍提供黃巢的軍情。

安排妥當,光波翼拉谷駱清出來與他道別,並告知他與鐵幕志明日約在寺中相見之事,請他轉告鐵幕志,改約在長安相會。又請谷駱清日後去西湖畔紀府中,代蓂莢等人向曾叔報個平安。谷駱清一一答應,光波翼又再三稱謝。待目送了宋氏兄弟隨谷駱清手下騎馬離去,光波翼這才去到那大房中,向那四位姑娘交代一番,方帶著蓂莢、南山等主僕四人出了南天竺寺,駕車西去。

馬車行出不遠,南山早忍不住,掀開車簾,探出頭來,長吸一口氣道:「總算又見到天日了。」

光波翼笑道:「天還未亮,哪來的日啊?」

南山回道:「你還說呢,適才那一路上幹嗎要綁著我們,還要蒙上眼睛?」

光波翼答道:「那是將你們扮作囚犯,送出城去給人家做禮物,怕你們途中逃脫啊。」

南山又叫道:「做禮物便做禮物,幹嗎要蒙住人家眼睛?」

光波翼回頭笑道:「一路上都是粗魯賊軍,我既不想讓你們見了害怕,更不想被他們瞧見你們的面目。」

南山「哼」了一聲,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光波翼說道:「如今東部戰事不斷,我只怕你們留在這邊再有什麼閃失,倒不如將你們送到長安去穩妥些。」

南山聽說要去長安,立時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還沒去過長安哩,正好去看看皇帝的家是何樣子。」

蓂莢在車中忽然開口問道:「公子,適才我們在車中似乎聽到林語的聲音,不知何故?公子前些時候又在哪裡?」

南山也跟著應和道:「是呀,我們怎麼一直都沒見公子?帶走我和姐姐的那個軍官我們都見過,他是林語那狗賊的手下,怎麼會乖乖聽你的話送我們出城?現在又去哪兒了?」

光波翼一邊駕車一邊說道:「你們聽到林語的聲音不錯,那正是我模仿那廝說話,騙他兩個手下幫忙找來馬車,又做了車伕。他二人如今已被我打發走了。」

「公子模仿林語說話?」南山大為不信,又道,「就算你能模仿他說話,那些人又不是瞎子,怎會被公子騙到?」

光波翼回道:「我自然不能以這副模樣去見他們。我在林語房中的箱子裡翻出一副盔甲,那頭盔可將整個臉面遮住,我便穿戴起來,再模仿他的聲音說話,加之我又拿著林語的先鋒令牌,騙那兩個軍官說有要緊軍務出城,他們果然信以為真。」

南山聞言興致大起,叫道:「公子還有這般本事?請公子再模仿那狗賊說話來聽聽。」

蓂莢心中卻想:「若是林語平日常穿的鎧甲怎會放在箱中?理當掛起在鎧甲架子上。若是放在箱中,必是平日罕穿的,那他手下又怎會不起疑心?何況既非騎馬上陣,哪有未等出門便將臉面遮住的?再說到了城門口,城門官若是不見林語的真面目,又怎會輕易放我們出城?」

蓂莢雖覺其中多有蹊蹺,卻不便當面問出口。

只聽光波翼說道:「那狗賊說話有何好聽?若非為救你們出城,我又怎會去學他說話?」

南山不肯罷休,又道:「既然公子不願學那狗賊說話,那便學我姐姐說話給我聽聽。」

光波翼道:「蓂莢姑娘的聲音如天仙一般,我這粗憨聲音如何學得像?」

南山見光波翼不肯模仿,甚覺無趣,嘟著嘴哼了一聲,藉著月光,忽然認出光波翼穿著蓂莢親手縫製的衣衫,想是在林語府內時又驚又氣,根本未曾留意,便說道:「看在你還穿著姐姐為你縫製的衣裳分上,我便放過你好了。」

光波翼臉上一熱,不知如何回她,轉而問道:「我聽紀祥和小蘿說,你們本已逃過叛軍搜捕,後來不知怎的,有一個姓吳的告密,故而那林語手下才重又回到紀府,捉拿你和蓂莢姑娘,你二人可知端的?」

南山聞言叫道:「不提此事還好,說起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我恨不能將他丟到西湖裡去餵王八!」

「哦?」光波翼疑問一聲。

南山氣紅了臉續道:「你道那個姓吳的是誰?便是上次公子離開杭州之前,我向你說起的那個吳念恩!我早說過他未必是好人,嘴裡說的八成是謊話,可姐姐偏偏不聽!」

蓂莢插口說道:「南山,事情都過去了,你還不依不饒。」

光波翼問道:「蓂莢姑娘不是賤賣了商舖與那人嗎?既然蓂莢姑娘有恩於他,他何以恩將仇報,出賣你姊妹二人?」

南山回道:「我聽來抓我和姐姐的那個軍官說,林語進了杭州城便到處搜羅貌美女子。吳念恩的家宅被抄,他家中可沒有什麼父母、孤兒,倒有幾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小妾。林語見他幾個妻妾模樣俊俏,命人搶走,吳念恩便跪求林語放過他娘子,還說知道這城中有兩個天仙一樣的美人,若林語放過他家娘子,便告訴林語如何找到姐姐和我。」

光波翼怒道:「這吳念恩當真可惡!只為顧及自家妻妾,竟不惜出賣恩人,陷兩位姑娘於絕地!日後我若見到他,定當施以懲戒!」

南山歎了口氣道:「算了,反正公子也見不到他了。」

光波翼怪道:「為何?」

南山說道:「那林語根本不是守信之人,他聽了吳念恩告密之後,便一刀殺了他。沒想到他娘子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見丈夫被殺,竟也一頭撞死在牆上。」說到這裡,南山怒氣全消,言下頗有憐憫之意。

光波翼輕輕搖了搖頭,道:「早知如此,何必做那出賣朋友的小人?到頭來雖不願玉碎,卻也未能瓦全。」心中默默為那夫妻二人誦咒回向。

南山忽又說道:「唉?公子不是去了閬州嗎?閬州離此數千里,公子怎麼轉眼間便跑回杭州來了?」

光波翼回道:「我在閬州只停留了一日,便趕回來了,前日剛好到宣州,聞說杭州城破,便連夜趕來了。」

南山「咦」了一聲,問道:「公子那麼急著趕回來做什麼?是想念姐姐了嗎?」

光波翼大窘,未及開口,卻聽蓂莢嗔叫了一聲「南山」,南山「哎喲」一聲,想必是被蓂莢掐了一下,當下嚷道:「姐姐欺負人!有人心裡想著你,不遠千里萬里地趕來看你,我倒好,沒人掛念也便罷了,還要被姐姐虐待!」

蓂莢立時面紅耳赤,嗔道:「南山不准胡說!公子此來不是也救了你嗎?」

南山「哼」道:「我不過是沾光而已,若是沒有姐姐,人家獨孤公子哪會睬我?只怕我被人吃了也沒人管。」

光波翼笑道:「南山說哪裡話?便只你一人在杭州,我也自會前來相救。」

南山聽了大為高興,笑道:「還是獨孤公子最好,將來做我姐夫,我也願意。」

話剛說完,南山又「哎喲」了一聲,只聽蓂莢又嗔道:「南山!你再胡說,姐姐真要生氣了。」

南山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開玩笑,光波翼和蓂莢也都紅著臉,不知再如何開口是好。大家半晌無話,只聽見馬蹄得得,在靜夜中倍顯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