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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翠海如玉情作水,磐石勝鐵雷震天

話說鐵幕志見光波翼追著御鶴族忍者去了,便悄悄潛入翠海。那翠海之中有數條山溝交錯,因其中湖泊眾多,且水碧色美,故名翠海。

鐵幕志沿溝而行,但見古木茂密,綠蔭連綿,十步一泊,百步一湖,湖中多有雜色沉木水草,更兼映著岸上花樹之色,令那湖水五色斑斕,絢麗奪目。

待過了大小湖灘不計其數,面前忽地橫出一道瀑布,竟有百餘丈寬,響聲蔽耳,涼氣襲人。巨瀑怒瀉直下,水花飛濺,散而成霧,隱隱竟有一道彩虹懸於目前。

步入翠海許久,並未見到半點人息,卻時有金猴、梅鹿躍現眼前,又時時傳來悅耳鳥鳴之聲,鐵幕志恍如游於世外桃源、畫中仙境,不覺思念起陸燕兒來,心想若能與燕兒姑娘共游此地,聽她和著啾啾鳥鳴撫琴輕吟,看她映著藍水碧林莞爾嬌笑,便是神仙也要羨煞。若能更與她雙宿於此……鐵幕志只覺臉上發燙,心中慌跳,遂驀地打斷念頭,暗罵自己不該胡思亂想。

鐵幕志自從初見陸燕兒,便覺心中愛意萌生,此後一路上見陸燕兒與黑繩三相傾相慕,只得將自己這一番情意壓藏心底,不敢稍稍放縱。如今置身於如此醉人的美景之中,那埋雪的情種竟又不知不覺生發出來。

鐵幕志走到瀑布邊,捧水洗了洗臉,又喝了幾大口冰涼泉水,將那心中、臉上的熱火一齊熄滅,這才繼續前行。

這大瀑布處在一個岔口處,鐵幕志左右望了望,決定先向右邊溝中尋去。不久進入一片幽林,從林中穿出,行不多時,便又來到一處湖畔。只見那湖水一片湛藍、一片墨綠、一片橙黃、一片嫩翠,宛如一塊天成的五彩美玉,熠熠生輝。

鐵幕志正為這五色湖光所陶醉,忽聞東邊天空傳來兩聲鶴唳,鐵幕志忙隱身樹後,少時便見兩名御鶴族忍者乘著灰鶴從東面山峰中飛出,沿著鐵幕志的來路,向北飛去。

「原來御鶴族忍者藏身在此山之中。」鐵幕志心道。

待那兩隻灰鶴沒了蹤影,鐵幕志便奔上山去。他一路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響,將近山頂卻仍未見到御鶴族忍者分毫蹤影。

鐵幕志不敢上到山頂,怕被御鶴族忍者飛過時發現自己行蹤,便在距山頂二三十丈處,繞山環行。待繞到山峰東南側,卻是陡峭的崖壁,根本無法行走。

鐵幕志從崖邊向下觀望,見距自己數十丈高處崖壁上,居然有一三四尺寬、兩尺多深的平台,台後隱隱似是一個洞口,平台上正有兩隻灰鶴立在那裡。

「莫非這裡便是御鶴族忍者棲身的洞穴?」鐵幕志觀察半晌,見週遭並無動靜,便迅速攀到峰頂,四下望去,只見腳下這座山峰正夾在東西兩條溝谷之間,兩溝均有數十里長,適才所走西面那溝更為曲折些,盡頭處一片濃翠,似乎是一處密林。自己從兩溝交會處——那道極寬瀑布走到五色湖畔,約有十里之遙,卻也不過是那長溝的十之二三罷了。跨過西面長溝,西北又有一座山峰,與腳下山峰遙相呼應。

觀望片刻,這翠海的地形、路徑,鐵幕志已大致瞭然,便從峰頂沿南麓而下,想要再去探探那崖壁上山洞的情形。

待下到比那山洞略高處,鐵幕志便攀上東南的峭壁,如壁虎一般貼著崖壁向山洞處遊走。到得洞口附近,見那兩隻灰鶴正背對洞口站立,寂然不動,似乎在打盹。鐵幕志側耳聽了聽,聽到洞內有兩人的呼吸聲。因為手腳均吸附在崖壁上,無法結印施展摩尼寶鏡術,故而鐵幕志只得悄悄從洞口上方探頭張望。只見那山洞縮進崖壁五六尺深,有一人多高,兩名御鶴族忍者在洞內對面盤膝而坐,雙目微合,正在調息靜修。

鐵幕志正奇怪這山洞怎的如此狹小,只有兩名御鶴族忍者在此,莫非此處並非御鶴族忍者的巢穴?忽見山洞盡頭處的崖壁上有條極細的縫隙,再細看時,原來壁上竟有一扇石門,若非眼力上佳者,幾乎看不出來,看來這門後又是一洞,這二人想必是在此守衛洞門。

鐵幕志正待轉身離去,一隻灰鶴驀地展了下翅膀,扭頭忽然看見鐵幕志,便唳鳴一聲。另一隻灰鶴,聞聲也轉過身來見到了鐵幕志,隨之一同鳴叫起來。兩鶴邊叫邊撲動翅膀,顯是在向主人報警。

鐵幕志心說「不好」,騰地縱起身來,快速向山頂攀去。

未及走遠,那兩名御鶴族忍者已跨上灰鶴飛起,追了上來,向鐵幕志喝道:「什麼人?報上名來。」

鐵幕志哪裡肯睬他二人,只加快腳步上崖。

那二人見鐵幕志只顧奔逃,便一齊向他擲出暗器,卻非尋常忍者所用的空無常和星鏢,而是御鶴族獨門所制鋼針——鶴頂針。這鶴頂針一指多長,有普通鋼針五六倍粗細,尖端呈三稜形,中段有倒鉤,尾部帶一小孔。可尋常發射,也可在尾部繫上韌線,射中敵人後再將針抽回,針上倒鉤可將敵人鉤得皮開肉綻。然而如此尤為輕者,若遇拚命之敵,更可將鋼針塗上鶴頂紅之類毒藥,令敵人中針斃命,鶴頂針由此得名。

鐵幕志聽見鋼針襲來,並不顧忌,只左右騰閃,便輕易躲過。

那二人心下氣惱,遂一時擲出數十枚鶴頂針,將鐵幕志上下左右三尺之內悉皆罩住。

此時距山頂尚有三丈多遠,鐵幕志聞聽鋼針如雨而至,忙奮力一縱,竟直接躍上山頂,那些鋼針紛紛射入崖壁。

那兩名御鶴族忍者見狀大驚。須知尋常忍者,若在平地能縱起三丈多高倒也罷了,然而鐵幕志此時攀於陡峭崖壁之上,手腳難有借力之處,更須以脈氣吸附崖壁,竟能在瞬息之間縱身躍起如許之高,可見必是一位厲害角色。

那二人乘鶴打了個盤旋,「嚦」的一聲吹起哨子,有如慘厲之鶴鳴,在寂靜的山谷中,顯得格外嘹亮刺耳。

鐵幕志尋思那洞中諸人聞聲必然迅速出來圍攻自己,他們在天上,自己在地面,只怕要在這崎嶇的山溝中跑過飛鶴並非易事,不如趁早覓一處利於藏身、攻守之地,先穩住陣腳再做打算。念及於此,鐵幕志想起適才在此山南麓見到一處「亂石陣」,巨岩突兀林立,最宜藏身,便拔足向南奔去。

甫到「亂石陣」,忽聞南天空傳來幾聲鶴鳴,極目望去,一群黑點從西面山溝的盡頭處飄來。鐵幕志心下大疑,「怎麼,難道御鶴族的巢穴是在那條山溝的盡頭處嗎?」再回頭看看這邊,那兩名守門的御鶴族忍者並未追來,只駕鶴在山頂盤旋,似乎是不敢離開那崖洞太遠。

「是了,那崖洞必是御鶴族一處重要所在,卻非他們聚居之地,故而派人日夜守在那裡,不敢稍有差錯。那二人見奈何不得自己,只得向族人求救,那群黑點飄來之地才是他們巢穴所在。只是不知這崖洞到底有何要緊之處。」

正自思量,只見那群黑點已越飛越近,已能看出是一群飛鶴。鐵幕志不敢怠慢,忙繞到「亂石陣」之後,避開兩名守門的御鶴族忍者視線,擇了處由三塊巨石夾成的石窩,藏了進去。

不多時,那群飛鶴到來,與那兩名守門人打過照面,問明情形,便紛紛向山南麓圍了過來,共有九人九鶴,卻仍留下那兩人去守住洞口。

九人駕鶴分成三隊,每隊三人,在山南、西南和西側分別巡視了幾回,既未見到鐵幕志的身影,便又合為一隊,排成一線繞山右旋而飛,每兩鶴相距十幾丈遠,自山頂盤旋而下,九鶴首尾相接,愈向下則相距愈遠,待盤旋近於山腳時,兩鶴之間早已互望不見。

九鶴重又回到山頂落下,為首一人道:「適才鶴明、鶴亮見那賊人向山南逃去,如今既尋他不見,想必是藏在山南隱蔽之處,並未走遠,諸位兄弟須仔細搜索山南一側,鶴翱、鶴翔二人只在天上巡察,防止賊人逃脫。」眾人諾了一聲,便紛紛留下所駕之鶴,橫作一排徒步向南搜索下山。鶴翱、鶴翔則駕鶴重又飛起,仍在空中盤旋巡視。

搜索了一程,御鶴族眾人來到「亂石陣」前,為首那人停下想了想,招呼諸人聚攏,低聲道:「此處最易藏身,大家細細搜索,須防賊人偷襲。」

眾人得令,遂兩兩一組,將石陣四面包圍,各從一面入手,為首那人獨位於北側。

過不多時,忽聽「咦」的一聲,一名年輕忍者招手示意大家過去。七個人很快聚在三塊巨石前。

為首那人問道:「鶴歡,你有何發現?」

鶴歡壓低聲音道:「三哥,這裡原是個石窩,如今窩口卻被巨石封死,其中必有古怪。」

為首那人又問道:「你如何知道這裡原有個石窩?」

鶴歡一愣,有些支支吾吾,旁邊一人說道:「是不是你和靈芝妹子躲在這裡說過悄悄話啊?」引得大家一陣大笑,鶴歡滿面通紅。

為首那人「哼」了一聲,不再追問鶴歡,示意大家做好禦敵準備,自己則上前半步,斜對著巨石說道:「在下鶴祥雲,有些話想問問外來的朋友,足下現身一見如何?」

半晌並無動靜,鶴祥雲冷笑一聲道:「既然足下不給面子,休怪鶴某無禮了。」說罷示意眾人動手,頓時每人皆發出兩枚鶴頂針,向巨石射去。

只聽一片叮噹聲響,十四枚鋼針居然悉數被彈落在地,眾人悉皆大驚。須知這鶴頂針乃以精鋼製成,針尖鋒利無比,鶴族忍者以脈氣發射,即使是鐵鎧銅甲亦可輕易穿過。而今面前這頑石縱然堅硬,也應被鋼針插入些許,總不至於盡數被彈落在地。

鶴祥雲眉頭一皺,他原以為這巨石乃是由偽裝術、障眼術之類的忍術化成,或是忍者與山石合體而成,無論哪種,均無可能針刺不入。

鶴祥雲將一人招至面前,耳語了幾句,那人點點頭,從身後背囊中取出一個半尺長、手臂粗的鐵筒子,筒子兩頭皆封死,其中一頭留有一個小孔,孔中伸出一段一尺長的繩子。

一人見狀,忙上前對鶴祥雲說道:「三哥,你果真要用雷蒺藜?這裡距老頭子太近,你不怕他聽見嗎?」

鶴祥雲冷笑一聲,說道:「聽見又如何?他現在不過是個苟延殘喘的等死之人罷了,怕他何來?」說罷看了一眼手持雷蒺藜那人。那人會意,便將雷蒺藜緊貼巨石,置於地上。諸人見狀,紛紛退到三十步開外,躲在大樹、岩石後面。鶴祥雲也隨眾人一同退開。

只見那人放好雷蒺藜,從懷中取出一個一指多長的細竹管,管上有個小機關,那人一按機關,管口竟噴出火來。那人便將雷蒺藜一端的繩頭點燃,原來那繩子是一段引線,遇火即燃,嘶嘶作響。

那人剛剛跑到一棵大樹後躲好,便聽「轟」的一聲巨響,鐵筒子炸開,宛如驚天霹靂,碎石、泥土如雨而下。七名御鶴族忍者忙跑上前查看,只見三塊巨石均被雷蒺藜炸掉一大塊,地面更是被炸出一個深坑,唯有石窩前那塊巨石,仍是絲毫無損。

鶴祥雲此時已非僅僅吃驚而已,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懼意,不知這巨石後面是個何樣人物。以目前情形來看,若是此人果真被逼出來與自己動手,只怕自己加上手下這幾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念及於此,鶴祥雲忙吹了一聲口哨,鶴翱、鶴翔在天上聽見,即刻飛落下來。鶴祥雲低聲在二人耳邊吩咐道:「鶴翱,你速回鶴池,將我二哥請來。鶴翔,你去小瑤池請我四妹速帶人前來。」二人得令,鶴翱向西南、鶴翔向東南飛去。

此時鐵幕志在巨石後面,以摩尼寶鏡術看得清清楚楚,鶴祥雲的話也已被他聽到,心說:「原來御鶴族的老巢喚作鶴池,那鶴祥雲四妹所住的『小瑤池』卻在東面那條溝中。不知鶴祥雲那位二哥和四妹有何本領,我若與他們僵持於此,不知當如何收場。若是趁現在衝出去,必然要與這幾人動手,若想脫身,只怕難免傷到這幾人。況且未及我跑出這翠海,必定會被他們的援兵趕上,那時既已傷了和氣,只怕吉凶更難料知。唉!如今勢成騎虎,若是光波賢弟在此便好了,他定會有辦法脫身。」

原來鐵幕志一直藏身在石窩中,借助周圍之土石,施以「銅牆鐵壁術」,化出一塊巨石封住窩口,本想瞞過這群御鶴族忍者,再伺機走脫,不料御鶴族中竟有一位曾在這石窩裡與姑娘幽會,對這石窩的印象自然深刻難忘,竟因此被他識破!

鐵幕志仰頭看看天色已晚,不久即當天黑,忽然靈機一動,心道:「待會兒我何不趁著天黑,來個金蟬脫殼?」向外看看,那七名御鶴族忍者悉皆守在石窩口所對的東南一帶,石窩背靠突起的山巖,正好施術。鐵幕志便暫時收起摩尼寶鏡術,左手手印不變,仍維持窩口處巨石原狀,右手又結一印,念動真言,身後那山巖竟裂開一個半人高的口子,鐵幕志坐了進去,那口子遂又合上,如前無異。

不大工夫,一名中年忍者便隨著鶴翱飛落在石窩口前,只見此人須長三寸,青布長衫,羽扇綸巾,一副儒士模樣,樣貌頗為瀟灑。更見他從鶴背上下來,便似畫中神仙一般。

鶴祥雲與眾人忙上前施禮,呼其為「二哥」。鐵幕志在山巖中頗感奇怪,「此人怎的來得如此迅速?想必他是聽到雷蒺藜的爆炸聲後便已趕來,被鶴翱在半路遇上了。」

鐵幕志念頭甫落,忽見窩口處又降下六人,除鶴翔外悉是女子,為首一名女子,二十歲左右年紀,容貌頗美,一身桃紅衣裙更顯成熟嫵媚,臉上不知是笑非笑,令人難以琢磨。

鶴祥雲忙招呼道:「四妹,你也到了。」

那女子說道:「三哥,適才我在小瑤池聽到雷蒺藜的響聲,有何要緊情形,三哥竟動用了雷蒺藜,還要將我和二哥都找來?」

此時有援兵撐腰,鶴祥雲又有了底氣,不再刻意低聲說話,伸手指著窩口巨石,將適才發生之事說了一遍。鐵幕志這才看清,原來鶴祥雲右手食指缺了一節,不知是否被他自己的雷蒺藜炸掉的。

那位二哥聽完鶴祥雲所說,圍著石窩看了看,將鶴祥雲和四妹招到跟前,耳語了幾句,二人頻頻點頭。

此時最後一線日光褪去,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鶴祥雲站在窩口巨石前,大聲說道:「外來的朋友,有話咱們盡可當面說清楚,何必大動干戈,傷了和氣?你若現在出來,咱們還可好話好說,否則在下可要給足下送上一劑猛藥了。」

見無動靜,鶴祥雲一招手,上來幾個人,開始七手八腳地填埋窩口處被炸出的大坑。填完坑,又搬些大小石頭,堆成三座一尺多高的石堆,在巨石前一字排開。

鐵幕志在巖中看得真切,這幾個人雖在窩口大張旗鼓地忙活,另外卻有兩男兩女,悄悄在石窩兩側擺好了數枚雷蒺藜。鐵幕志心道:「原來你們是想給我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意在窩口處大弄玄虛,其實卻想趁我不備,炸了兩側的大石,正好,我便將計就計。」遂撤了施於窩口巨石的銅牆鐵壁術,只在自己藏身的山巖中施術,卻留下三寸厚的巖壁不予施術,仍令其如尋常山巖一般。這也正是鐵幕志身為想忍的高明之處,能隨意掌控施術之深淺尺度。

鶴祥雲見雷蒺藜已佈置妥當,便高聲叫道:「好,看我用三昧石火雷炸碎你這石門。」說罷與眾人遠遠退開。

鐵幕志見鶴祥雲表演得像模像樣,不覺好笑,卻見那兩男兩女已悄悄點燃了火捻兒,隨即迅速離去。

隨著幾聲塌天陷地般的巨響,幾塊巨石被炸得粉碎,連窩口那塊巨石也未能倖免。御鶴族眾人跑上前來,也不免為這雷蒺藜的威力感到吃驚。

鶴祥雲冷笑一聲道:「原來這石門也只是表面堅實而已,早知如此,何必勞動我的兄妹?」

一旁的四妹早已率人將這堆碎石團團圍住,眾人點燃火把,並未尋到人跡,那二哥搖了搖手中的羽扇,道:「四妹,你用霹靂針試試。」

四妹應了一聲,示意眾人退後,與手下四名女忍者,一同向石堆、巖壁發出數十枚鋼針。那鋼針與鶴頂針形制相同,只是中前部倒鉤處隆起拇指粗一個小囊,不知是何材料製成,鋼針射出,遇物即炸,威力也是不小,尤其是能插入石堆內部,將那堆碎石又炸得四散粉碎,巖壁也被炸得斑斑駁駁。

四妹對身旁一名少女說道:「靈芝,你過去看看。」鐵幕志心說:「原來她便是與鶴歡在此幽會的姑娘。」見她姿色雖不甚出眾,卻是勝在天然有股嬌媚氣。

鶴靈芝答應一聲,正要上前,卻聽鶴祥雲與鶴歡同時叫道:「靈芝,當心!」言下皆甚為關心。二人叫聲出口,頓時皆甚尷尬,幸好天黑,否則必定紅臉照人。

鶴靈芝手持火把,在一堆廢墟中察看半晌,並未見到半點異樣,轉身對四妹說:「彩雲姐,這裡沒什麼,想必那人會土遁,已經逃走了。」原來那四妹名叫「鶴彩雲」。

聽靈芝如此說,鶴彩雲與鶴祥雲這才上前察看,見四周皆被炸得破碎不堪,巖壁也是千瘡百孔,果然並未對巖壁起疑。

鶴彩雲轉身望向二哥,問道:「二哥,怎麼辦?」

那二哥略一沉吟,道:「這幾塊大石剛剛被炸,窩口之石既是賊人以忍術化出,可見此人並未走遠。這翠海是個口袋,進出只有一個口子,如今天色已黑,我們不便尋他,只需在翠海口子守株待兔。老三,你和四妹各帶四人去守住翠海口子,留下兩人在這裡繼續察看,另派兩人去『神仙洞』,協助鶴明、鶴亮守洞,以防賊人有援兵,給咱們來個調虎離山之計。大戰在即,大家須加倍小心,保存實力,千萬不要有所傷損。」

眾人領命,那四個女忍者自是跟了鶴彩雲同去,鶴歡也忙吹哨將自己的灰鶴招來,鶴祥雲卻道:「鶴歡,你既對這裡頗為熟悉,便與鶴松一同留下繼續探察敵情。」又令鶴翱、鶴翔去神仙洞助守洞口,自己則領著另外四人與鶴彩雲等一同飛向翠海口子去了。那二哥也自駕鶴回鶴池去了。

鐵幕志心中納悶,不知那位二哥所說的「大戰在即」是何意,又復不知那「神仙洞」中究竟有何秘密。正自嘀咕,見鶴歡一屁股坐在一棵樹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鶴松過來拍了拍鶴歡肩膀,說道:「歡哥,三哥不是讓咱們繼續查探查探嗎?你怎的只顧坐在這裡?」

鶴歡惱道:「還查個屁呀!那蠢賊若是真在這裡,鶴青雲能放心讓鶴祥雲只留下咱倆嗎?咱倆還不早早便讓那蠢賊給算計了?」

鶴松又道:「那三哥他……」話未說完,鶴歡便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什麼三哥六哥的,他鶴祥雲算個什麼東西,只知道跟在兩個哥哥、一個妹妹身後做傳話的八哥兒,我看叫他八哥還差不多!這哥兒四個裡便數他沒用,忍術不精,腦子也笨,整日介只知道跟在姑娘屁股後頭,說些肉麻的話哄人。他若不是鶴紫雲、鶴青雲的親弟弟,老子早耐他不得了。」

鐵幕志在巖中聽到二人對話,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心道:「我便在這裡看著你們,你們卻不知,反倒罵我是蠢賊。鶴歡這小子同鶴祥雲爭風吃醋慪氣,連我也受了牽連挨罵。原來那兄妹四人是鶴紫雲、鶴青雲、鶴祥雲與鶴彩雲,想來便是這御鶴族的首領了。老二鶴青雲,豈不就是與風陸機比試之人嗎?谷凡兄說他們御鶴族忍術法脈一度中斷,如今剛剛接上不久,今日所見,除了御鶴之外,他們倒的確不曾動用忍術,只是這雷蒺藜威力不小,從前從未聽說忍者中有使用這般武器的。」

鐵幕志還想再從二人口中聽到些消息,卻見那鶴歡發完牢騷,靠在樹上發呆,不再說話,鶴松也不敢再惹他,另外尋了一處,安靜坐下。

過了個把時辰,鶴歡起身走到遠處一棵樹下解手,鶴松見狀也一同去了。鐵幕志見機不可失,立時從巖壁中出來,又輕輕縱開三四丈遠,這才悄悄向西南方奔下山去。

將到山腳,鐵幕志心中盤算,若從原路回去,必然還要同守在口子那裡的幾人周旋一番,萬一不小心被發現,則難免惹出事端。這翠海縱然四面環山,總也攀得過去,不如徑直從東南方翻過山去,便可回閬州與光波賢弟會合了。

打定主意,鐵幕志遂轉向東南而行。

下山後不久便來到東面溝中,沿溝行走一段,見前面一湖,湖邊棲著一群灰鶴,湖畔竟有房舍十幾間,其中兩間透出昏暗燈光。

鐵幕志猜想此處便應是「小瑤池」了,只是夜色黑暗,看不出這小瑤池如何美妙,想來應是一座五彩繽紛之湖。

鐵幕志不敢大意,遠遠繞過這群房舍,又行出二三里路,方穿過山溝,向東南攀上山去。

山陡林密,寸步難行,若非鐵幕志這般高明忍者,只怕這翠海便當真成了個大口袋。

鐵幕志全力展開奔騰術,只想盡快翻過大山。豈料在山上奔躍了兩三個時辰,眼前仍是茫茫群山,況山頂竟多有積雪不化,甚為寒冷,饒是鐵幕志平日修煉有功,脈氣充沛,然前晚便盯守翠海口子一整夜,昨日又與御鶴族忍者周旋了一天,施展忍術多時,再經連夜在如此寒冷的峻嶺之上奔躍,鐵幕志漸覺疲憊,腳步也已緩慢下來,便坐下稍事休息,卻愈加感到寒冷了。

鐵幕志心想,若是已走出一多半的路程,自己倒也勉強撐得過去,只不知前路尚有多遠。正待打足精神起身上路,忽然想起光波翼曾給過自己兩顆五元丸,遂從懷中摸出服下,少頃便覺精神大漲,氣力倍充,果然是神藥。

服藥後,鐵幕志亦不再感覺寒冷,施展起奔騰術,但覺脈氣綿綿不絕,腳下如蓮葉承露般輕盈。

不久東方已見白光,鐵幕志隱隱看見群山盡頭,此時山勢已大為低緩。鐵幕志更加快腳步,天亮時已然下山,到了一處村落。

鐵幕志緩步進村,先去尋了一口井,打些水解渴。恰逢一村夫起早打水,鐵幕志遂上前施禮問道:「請問這位大哥,在下連夜趕路,途經此地,不辨方向,不知這裡是何地界?」

那村夫看了看鐵幕志,說道:「這裡是布羅村,不知大官人要往哪個方向去?」

鐵幕志答道:「在下要去蜀中。」

那村夫「哦」了一聲,道:「從這裡往南七十里是綿州昌隆縣,到那裡便可尋到大路了。」

鐵幕志說道:「李太白的家可不就是在那裡嗎?」

村夫茫然看著鐵幕志,說道:「李太白是誰?咱不認識,你到昌隆再問別人吧。」

鐵幕志無奈笑笑,向那村夫稱謝後便轉身離去。猶聽到那村夫喃喃自語道:「原來是去人家串門的,兩手空空的也不帶些禮物。」

鐵幕志到昌隆吃了早飯,才又繼續趕路。此去閬州不到三百里,皆是平坦之地,未到中午,鐵幕志便已回到閬州城中。

光波翼已等得著急,正想親往翠海中去尋鐵幕志,又怕鐵幕志與自己錯過,便約了谷凡來客棧,一旦鐵幕志回來,便請谷凡帶信給鐵幕志。二人正說話時,忽見鐵幕志推門進來,光波翼大喜,忙起身相迎。

大家坐定,谷凡為鐵幕志斟了一盞茶,鐵幕志先將茶吃了,這才詳詳細細向二人述說翠海之遇。

待鐵幕志講完,谷凡聽說鐵幕志整夜在雪山峻嶺跋涉,最後下山到了綿州境北的一個山村,便苦笑一聲道:「嘿!鐵幕兄,你從那翠海翻山出來,若是徑直向東,早就到得一條山路上,何必如此辛苦奔波!鐵幕兄所走之路,正是川北群山連綿之處,根本無路可行,若非鐵幕兄一身好本領,只怕便要葬身山中了。」

鐵幕志憨笑道:「我當時只想直奔東南,便可盡早回到閬州了,不想卻是欲速則不達。幸好服了光波賢弟贈我的五元丸,否則只怕到夜裡也難回來了。」

谷凡聞言訝道:「哦?光波兄怎會有五元丸?那可是藥師族的神藥,煉製極難,卻有不可思議之功效。」

光波翼便告之自己與藥師信相交,向他求索過幾顆藥丸。谷凡聽了大為艷羨。

光波翼說道:「我這裡還有一些,谷兄若是想要,我送谷兄兩顆便是。」

谷凡忙擺手道:「我平日只在這一帶走動,根本用不上這藥,兩位常常在外奔波,正好帶著它,以備不時之需,送我豈不浪費?」

光波翼笑道:「那好,若是谷兄需要時,儘管向我索要便是,不必客氣。」

谷凡自是稱謝。

光波翼又為鐵幕志斟上茶,說道:「翠海中那座『神仙洞』必然有古怪,咱們日後可再去查探。御鶴族忍者所說『大戰在即』,眼下卻亟須查明其所指何意。谷兄,煩你傳信給風長老,請他派人再去翠海查明此事。我上次在松州已查到些線索,午後便要啟程再去松州一趟。鐵幕兄連日勞累,便在閬州休養兩日,若翠海中有甚消息,請鐵幕兄到松州城中的『悅溪客棧』來尋我。」

安排妥當,三人又到迎貴樓中,要了桌上好酒席為鐵幕志洗塵。

用過飯,光波翼向二人告辭,獨自出城向松州而去。

光波翼本與百典湖約好明日相見,是以並不急於趕路,將近黃昏方到松州城中,逕直便來到悅溪客棧。他昨日與百典湖分手後便來到松州城,尋了這家客棧,定好了房間。

甫一進門,店小二忙笑迎了上來,說道:「客官,您回來了。您看什麼時候用飯?」

光波翼道:「晚上我不想吃了,給我房裡送壺茶來便好。」

店小二卻道:「那怎麼行,酒菜都預備得了,您不吃,我們如何向白先生交代?」

「白先生?」光波翼問道,「這話怎麼說?」

店小二回道:「今早有位客官來到敝店,自稱姓白,給了掌櫃的五緡錢,讓我們做一桌上好酒席招待客官,如今這酒菜都已備齊,只等客官回客棧來,您既然回來了,哪能不吃呢?」

(按:一緡為一千文,五緡錢即五千文錢。)

光波翼又問道:「那白先生是何等模樣?」

小二答道:「他個子不高,腰裡掛著偌大一個葫蘆。」

光波翼笑道:「好,既然如此,你將酒菜擺上,我這就吃飯。」

小二聞言喜道:「好咧,您請到樓上雅座稍坐,我這就讓廚房出菜。」

光波翼道了聲謝,上樓尋了一處靠窗雅座坐下,心中暗忖:「百典先生如何知道我住在這裡?還要如此盛情款待我,還當小心為妙。」

不多時,菜餚上齊,滿滿擺了一大桌,店小二又抱來兩罈好酒,道:「白先生特意囑咐,給您多上幾罈好酒,您若不夠吃,只管叫我,再給您添上。」說罷轉身下樓去了。

光波翼取出驗毒粉,稍稍彈撒了一些在酒菜中,見並無異樣,這才放心吃用。

剛吃了兩杯酒,上來兩位軍官模樣的中年漢子,坐在光波翼鄰桌,二人要了兩盤小菜,一壇劣酒,邊吃邊聊。

那二人吃酒不用杯盞,卻使大碗,一罈酒很快便吃淨了,便叫小二又上了一壇,很快又再吃淨,眼見酒量不小。光波翼也是好酒之人,在旁見他二人吃得豪爽,亦被勾起了酒興,也自吃得暢快起來。

那二人見酒罈又空,欲待再要。其中稍長那人從懷中摸出很小一塊碎銀,掂了掂份量,將小二叫來,說道:「小二哥,你去稱稱,看我這銀子還能買多少酒。」

小二聞言苦笑道:「軍爺,依小的看也不必稱了,您這點銀子恐怕還不夠這兩罈酒錢呢。」

另一人聽小二如此說,便從懷中摸出一把銅錢,約有十幾枚,一併交給小二,道:「我這裡還有一些。」

小二撓撓頭道:「恐怕這也不夠,要不我跟掌櫃的說說去,看能不能將就些,只收這麼多了。」

那二人無奈,只得紅著臉道了聲謝,讓小二下樓去了。轉過頭卻見光波翼一人正獨享滿桌美饌,尤其桌上擺著兩大罈好酒,不禁頗為羨慕。

光波翼見狀,起身走到兩人桌前,拱手說道:「兩位有禮了,在下獨自一人在這裡吃悶酒,正覺無趣,我見兩位左右無事,若不嫌棄,請過來一同坐下吃上幾杯如何?」

二人也拱手還禮,一人說道:「這如何使得?我二人與公子爺素不相識,怎好去討你的酒吃?」

光波翼笑道:「這位兄台說哪裡話,在下獨孤翼最喜結交朋友,咱們相逢即是有緣,大家一起吃酒方有些熱鬧氣,兩位何必見外?」

那二人聽光波翼如此說,自是歡喜,忙起身稱謝,隨光波翼一同入座。

幾人邊吃酒,邊說些閒話,原來那二人乃松州戍邊的軍官,年紀稍長者名李干,另一人名鄭全,二人均為陪戎校尉,各掌一團之兵,駐於城北十五里外的高屯堡。兩人交好,常在一處吃酒、聊天、發牢騷,因都是芝麻綠豆大的軍官,餉銀又常被上頭剋扣,故而時常捉襟見肘。今日二人在城內輪值,遂相約出來吃酒,也只能要些薄菜劣酒,充充醉罷了。

(按:唐時一團約三百人。)

桌上酒濃菜香,光波翼又向小二要了四罈好酒,那兩人吃得甚為盡興,吃聊到後來,皆與光波翼稱兄道弟,竟似成了好友一般。

待夜深酒醉,二人欲起身告辭,光波翼取出十兩銀子,道:「兩位兄台長戍邊城,日子過得忒也清苦些,這點銀子請兩位拿上,改日再來吃酒。」

李干忙說道:「不可,不可,獨孤兄弟請我二人吃了這頓好酒,正無以為報,哪能再要兄弟你的銀子?」鄭全也在旁應和。

光波翼便拉過李干的手,將銀子硬塞給他,道:「李兄、鄭兄何必如此客氣?咱們既然已成朋友,兄弟我也拿得出這點銀子,請兩位兄台吃幾頓酒有何不可?快快收下,莫要見外才是。」

李干見狀,便只好收下銀子,說道:「既然獨孤兄弟如此說,我二人恭敬不如從命。不怕兄弟笑話,這松城軍營的餉銀已被剋扣了九個月,我二人如今也是窮得叮噹響,恕不能回請獨孤兄弟。我見兄弟獨自出門在外,又是這樣一個清秀模樣,若是有那不長眼的混賬無賴膽敢欺負兄弟,你只管來營中尋我二人,我二人自會替兄弟出頭。」

光波翼笑道:「多謝兩位兄台美意。」

那二人這才拱手與光波翼告辭,蹣跚著下樓去了。光波翼也自回房歇息,只待明日前去與百典湖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