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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鳴的翠鳥 刻宇克斯與哈爾庫俄涅

關鍵詞:惦念,托夢,呼喚

人在極度的痛苦中一定渴望超越陸地與海洋,飛向天空,向廣闊的宇宙去上訴。中國有杜宇、精衛等不滅的精靈,而在古希臘,幾乎所有的鳥都是傷愛飛情的化身。

刻宇克斯是金星神(即太白長庚星)赫斯佩羅斯與仙女菲羅尼斯的兒子,忒薩利地方的一位賢明的國王。他神采奕奕,猶如他光輝的父親。妻子哈爾庫俄涅是風神埃厄洛斯的女兒,美麗而忠貞。天神也許不喜歡人類的美滿,或許這對夫妻誇耀自己的婚姻幸福如同宙斯和赫拉讓神生氣,總之不幸開始降臨,刻宇克斯家族中連發不幸與怪異。刻宇克斯心神不寧,決定遠航愛奧尼亞的克拉洛斯,到那裡的阿波羅廟請求神示。

妻子哈爾庫俄涅聽說了丈夫的打算,十分驚恐,作為風神埃厄洛斯的女兒,她深知海上風暴的險惡。於是她用潛在的危險、用甜蜜的愛情阻攔丈夫,並表示,如果非去不可,她要跟丈夫同行。刻宇克斯心情沉重,他不願意須臾離開親愛的妻子,但更不忍心讓妻子去海上冒險。他安慰妻子說:「憑著我金光閃閃的父親發誓,當月亮完成第二回圓缺的時候,我一定回來。」然後就毅然決然地準備船隻和行裝。

槳手們划動大船的時刻,哈爾庫俄涅嗚咽著暈倒在岸上。刻宇克斯想過來扶她,但大船已經飛一樣進入了深海。待哈爾庫俄涅淚眼矇矓地站起來,甲板上的丈夫正遙遙地向她揮手,並隨著白帆漸漸消失在海平線上。

刻宇克斯並不知道,他請求預言的航程正應了不幸的預言。航程剛過一半的時候,風雲突變,可怕的東風神歐洛斯趁著夜幕呼嘯而來,天上烏雲密佈,雷電交加,猙獰的波浪呼嘯著撲向天空,暴雨與大海連成一片。刻宇克斯大聲吩咐放下風帆,但咆哮的風浪吞沒了他的聲音,水手們的意志與技巧已經完全被巨大的恐怖瓦解。一道暗紅的閃電撕破冥河一樣的陰森幽暗,大船瞬間散落成碎片。刻宇克斯抱住一塊木板,掙扎在驚濤駭浪中,他向父親和岳父呼救,並一再呼喊著哈爾庫俄涅。他慶幸沒有讓妻子參加這滅頂的航程,他祈禱海浪能將他的屍體漂流到妻子的眼前。當一個大山一樣的巨浪將他吞沒的片刻,他還在呼喊妻子的名字。

與此同時,哈爾庫俄涅正在計算丈夫歸來的日子,準備重逢時穿戴的漂亮衣服。為了丈夫的平安,她常常虔誠地祭拜天神,特別是天後赫拉。赫拉終於不忍心了,她呼喚彩虹女神伊裡斯,命令她去找睡神許普諾斯,通過他托夢給哈爾庫俄涅,讓這個不幸的妻子得知事情的真相。

伊裡斯立刻披上她五彩長衣,飛向大地最西端的睡神洞穴。那是太陽神也不敢親臨的地方,雲霧和黑暗從地面蒸騰而起,微光在無力地明滅閃動,沒有雞鳴狗吠,沒有人類的話語,只有來自岩石底下的勒忒河(冥河之一,或譯忘川)沉悶的流水聲催人睡眠。山洞前面長滿了罌粟等藥草,從它們的汁液裡採集的各種睡眠被散佈到整個黑暗的世界。睡神的宮殿沒有門,中間有一張烏木床,黑色的帳子,裝飾著黑色的羽毛,在令人骨軟頭昏的香氣中,主人正全身舒展地躺在波浪一樣的軟墊上睡覺。四周佈滿了形形色色的夢,彷彿收穫季節穀物的莖稈,這些都是睡神的兒子。伊裡斯輕輕走來,拂去四周盤旋的夢,她的光彩立刻照亮了洞府。但睡神不肯起床,甚至連眼睛也不睜開。伊裡斯傳達了指令,但自己不敢停留片刻,她逃出洞穴時已經昏昏欲睡了。

《翠鳥》

J.G.Keulemans

睡神哈欠連天地命令摩耳甫斯去執行任務。摩耳甫斯擅長模仿人類,並且專攻君王和偉人的睡夢。他展開翅膀無聲地飛行,片刻工夫便來到了哈爾庫俄涅的臥室,並變化為刻宇克斯。他面色蒼白,渾身滴水,倚在床邊,淚流滿面:「我的不幸的妻子,你還能認出刻宇克斯嗎?難道死亡已經改變了我的容貌?不過我只是刻宇克斯的陰魂,我的屍體還漂浮在愛琴海的波濤中。請你快穿上悲痛的黑衫,用哀悼送我進入地府吧。」

哈爾庫俄涅在睡夢中哭泣著去擁抱丈夫,卻撲了空。她醒過來,哪裡有丈夫的身影!她哭喊著撕扯自己的衣衫和頭髮,訴說著昔日的愛情,悔恨自己沒能和丈夫一起葬身大海。

清晨,哈爾庫俄涅來到了海濱,在當初與丈夫告別的地方,她彷彿回到了那傷感的一刻。不知過了多久,一具屍體被海浪推到了岸邊。哈爾庫俄涅定睛一看,不禁大哭起來:「啊,最親愛的丈夫,你就這樣回到我的身邊嗎?」她伸出雙臂,撲向了海中。就在這剎那間,她生出雙翅,變成了一隻翠鳥,並盤旋著,發出憂傷的啼鳴。它試圖用自己新生的翅膀擁抱那蒼白的屍體,並用鳥喙去觸動親吻它。那已經沒有生命的身體似乎有所知覺,也在瞬間化成了翠鳥(或說海鷗)。

從此,一對翠鳥雙飛在大海上,十分恩愛。冬天的時候,大海有七天寧靜的日子,鳥巢可以漂浮在如鏡的水面上,翠鳥在巢裡孵育它們的後代。這自然托福於風神埃厄洛斯,這七天裡他把所有的風全都禁閉起來,從而保佑他的外孫兒、外孫女們出生和長大。以後每當翠鳥在海上築巢產卵時,大海就變得風平浪靜,這段時間叫halcyon days,意為「太平歲月」或「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