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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的騎士 珀爾修斯

關鍵詞:除妖,救美,鐵餅

世界各民族的傳說或童話中都有「出難題」的情節,比如王子要娶美麗的公主,必須到深山中取來龍口中的明珠;窮書生想娶財主的女兒,要先考上狀元等。希臘神話中的珀爾修斯就是這樣逆境成才的大英雄。而且他尊敬女性,忠於愛情,這種品格,近似於中世紀時條頓人帶給歐洲文明的騎士風範。

珀爾修斯是宙斯與凡女達那厄之子,出生就背負了命運的詛咒。達那厄是阿爾戈斯國王阿克裡西俄斯的女兒。阿克裡西俄斯與孿生兄弟普羅托斯在娘胎中就相互爭吵,長大後豆萁相煎,阿克裡西俄斯佔了上風,成為阿爾戈斯國王。但報應也隨之而來:他與妻子沒有孩子,去請求神諭,結果更糟,他只能有一個女兒,而女兒的兒子將奪去他的生命和王位。後來果然生了女兒達那厄,長大後十分美麗。為了避免禍患的發生,阿克裡西俄斯將達那厄囚禁於銅屋或地下室內,這是真正的深閨,找不到出口的古墓麗影。然而,不知過了多久,裡面竟然傳出孩子的聲音!原來是無孔不入的主神宙斯化成一陣金雨,從天窗進入銅塔,讓達那厄生下了珀爾修斯。「珀爾修斯」名字的意義為「金光閃耀」。

《達那厄》

克裡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

奧地利,維也納美術館

阿克裡西俄斯十分恐懼,他沒有看到金光,卻彷彿看見了命運之神大剪刀的寒光。於是急忙命人製造了一個大木箱,將達那厄與珀爾修斯封閉在其中,扔進了大海。但命運之線可能曲折,終點卻不會改變,珀爾修斯與母親自然不該葬身海洋,何況有宙斯保駕護航。他們在苦澀洶湧的波濤中漂到了塞裡弗斯島,被漁夫狄克堤斯捕進了漁網。

狄克堤斯的兄弟叫波呂得克忒斯,是塞裡弗斯島的國王,他愛上了美貌驚人的達那厄,多次求婚而不成,惱羞成恨,但也不敢造次,因為宙斯的兒子珀爾修斯迅速成長為一個小伙子,無論相貌、體力還是智力都出類拔萃。波呂得克忒斯想要除掉他,必須假別人之手,於是就「出難題」。有的神話說,波呂得克忒斯用激將法,讓珀爾修斯去殺女妖墨杜莎以建功立業,並證明高貴的血統。也有的神話說,波呂得克忒斯要向希波達米亞求婚,要求每個居民為此進獻一匹馬,珀爾修斯沒有馬,但誇口說,除了馬什麼都能辦到,即使是墨杜莎的頭。

寶刀斬女妖

墨杜莎是戈耳工三女妖之一,也是其中唯一可以殺死的。據說她本是美女,尤以美發驕人,後因得罪雅典娜而被變得奇醜——青面獠牙,蛇發銅爪,厚鱗金翅,誰看她一眼就會因極度恐懼而死去或變成石頭。她新近為害甚烈,見到她的人立地成石,她成了希臘最著名、最有效率的雕刻家,她的洞穴附近像中國的秦俑坑。珀爾修斯應該後悔他輕率的諾言。

但奧林匹斯眾神自然不會坐視大Boss的兒子徒然送死,他們為新出道的英雄進行了一場強化補習。雅典娜最恨墨杜莎了,她為珀爾修斯提供了一面銅盾,這面盾牌光可鑒人,具有高清液晶屏一樣的效果,其光學特性將大派用場。赫爾墨斯送來了一把鑽石彎刀,此刀鋒不可擋,斬釘截鐵如削蜂蠟。在後來的征途上,奧林匹斯還將有最先進的裝備補給。

按照雅典娜的指點,珀爾修斯走過千山萬水,首先找到了年老的女巫格賴埃三姐妹。格賴埃也是墨杜莎的姐妹,天生灰髮(或說白髮),住在黑暗的國土裡,三姊妹共用一隻眼睛,一顆牙齒,輪流使用。珀爾修斯隱藏在一邊,趁格賴埃傳遞眼睛的片刻,將眼睛搶在手裡。三姊妹失聲驚叫,全部成了瞎子。她們哀求珀爾修斯將眼睛歸還,並願意為英雄做任何事情。珀爾修斯也不為難她們,只是詢問墨杜莎的巢穴所在。格賴埃好生為難,但為了眼睛,只好據實相告。有的神話說,珀爾修斯在得到情報後將格賴埃的眼睛扔進了特裡托尼斯湖,這未免不太仗義,而且虐待殘疾人是嚴重的「政治上不正確」,不是英雄所當為。

在後面的路途中,珀爾修斯增添了幾件特種裝備:冥王哈得斯的隱身盔、帶翅膀的登雲鞋以及可大可小的革囊。這三件物品,有人說是從格賴埃處得來,有人說是取自幾位仙女,有人說是仙女轉送的神的禮物。珀爾修斯穿上登雲鞋,騰雲駕霧,很快飛到了大地邊緣,找到了戈耳工的巢穴。

三女妖正在睡覺,鱗甲與銅手閃著微光,毒蛇蠕動。珀爾修斯不敢正視,他背對女妖,根據明亮盾牌反映的影子確定位置,向後揮起鑽石彎刀,砍下了墨杜莎的頭顱,裝進黑皮寶囊。墨杜莎的腹腔中躍出飛馬珀伽索斯和巨人克律薩俄爾。另外兩個女妖醒來,尖叫著尋找敵人,但隱形的珀爾修斯已騰空飛起。飛過遼闊的大海,在利比亞上空,革囊中的血液滴到地上,化出了毒蛇,這些毒蛇嚇跑了別的動物,將利比亞變成了沙漠。

《珀爾修斯與安德洛墨達》

維特瓦爾(Joachim Anthonisz Wtewael,1566—1638)

法國巴黎,盧浮宮博物館

有一天,珀爾修斯路過阿特拉斯的領地。這裡是大地的最西端,普羅米修斯的親兄弟阿特拉斯被罰在這裡支撐天體,著名的金蘋果園就在附近。珀爾修斯請求在這裡休息一夜。阿特拉斯想起了女神忒彌斯的預言——有一天宙斯的兒子將來這裡盜取金蘋果,於是粗暴地表示拒絕。其實拒絕並不過分,自己的家庭又不是營業性的賓館。但宙斯的兒子珀爾修斯不能忍受如此輕視,他怒火升騰,背過臉去,取出囊中墨杜薩的頭給阿特拉斯看,結果倒霉的巨人被變成了非洲的阿特拉斯山,以後永遠在那扛著蒼穹。英語中地圖集和大西洋等詞彙均來源於阿特拉斯的名字。

英雄救美女

在埃塞俄比亞的海岸邊,狂風呼嘯,怒濤拍岸,一個美麗的姑娘被鎖在岩石上,孤獨恐懼地面對著青色的大海。如果不是雙眼流淌著大顆的淚珠,她就像一尊白色的大理石雕像。這姑娘名叫安德洛墨達,是國王刻弗斯和卡西俄珀亞的女兒。王后卡西俄珀亞是個美女(有的神話裡說她是一個黑美人),她誇口說自己比任何海洋仙女都美麗。為了懲罰她的虛榮與狂妄,海神波塞冬應眾仙女的請求,派出了一頭大如鯨魚的海怪,荼毒生靈。全國上下一片恐慌。神諭提示說,必須將公主獻祭給海怪以贖罪,於是,美麗的姑娘就在海邊等待著成為海怪的食品。

飛行騎士珀爾修斯愛上了美麗而不幸的姑娘。下面的故事是一個通行爛俗的套路:英雄救美女,美女嫁英雄。國王與王后感激地答應了他的要求,甚至願意以整個王國陪嫁。此時,大海突然波濤震怒,巨大的海怪以巨船一樣寬闊的胸脯分開海水,直向岸邊撲來。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宙斯的兒子從天而降,用鑽石刀刺向海怪。海怪暴跳衝出,巨口通紅,吼聲雷動,血水和海水使珀爾修斯鞋上的翅膀變得沉重起來。最後,他左手抓住岩石,向海怪的胸部刺出了致命的三刀。

婚禮雙重地喜慶和輝煌,全國上下一片歡騰。然而當宴會進行到中途,外面忽然殺聲震天,安德洛墨達的前未婚夫菲紐斯(有人說他是國王的兄弟)率領大批英雄好漢包圍了宮殿:「拐騙我未婚妻的傢伙,你要遭殃了,你的長翅膀的鞋和手持雷電的父親都不能挽救你。」

國王大聲斥責菲紐斯:「當初的諾言已經解除,因為你已經默認把安德洛墨達交給海怪和死亡。」菲紐斯無言以對,手中的長槍投向珀爾修斯。一場血戰展開了,雅典娜親臨現場督導,珀爾修斯的鑽石刀寒光閃閃,敵人屍積成山,但仍然源源不斷。情急之中,珀爾修斯大聲呼喚朋友們背過臉去,然後高高舉起了墨杜莎的頭。剎那間,敵人就化成了形態各異的石像。菲紐斯十分恐懼,跪在地上,然後就以這種姿態和表情永遠凝固在大廳裡。

鐵餅的曲線

大英雄珀爾修斯寶囊裡裝著世界上最可怕的女妖的頭顱,懷抱世界上最美麗最可愛的女子,回到了塞裡弗斯島。此時,他的母親達那厄正處在危難之中。原來,自珀爾修斯走後,國王波呂得克忒斯企圖強行佔有達那厄,達那厄只好躲避到宙斯廟裡,須臾不敢離開。珀爾修斯壓抑著憤怒,來到了王宮,平靜地報告國王:「我已經為你帶來了墨杜莎的頭。」

波呂得克忒斯正與朋黨們歡宴,見到帕爾修斯回來,大驚失色,繼而又嘲笑他撒謊吹牛。大英雄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他舉起墨杜莎的頭,大喝道:「波呂得克忒斯,給你看這證據。」於是波呂得克忒斯及其夥伴被變成了最後的晚餐群雕。

珀爾修斯大功告成,恩仇了斷。他請曾有恩於他和母親的漁夫狄克堤斯就任塞裡弗斯島國王。鑽石刀、隱形盔和登雲鞋物歸原主。戰利品墨杜薩的頭獻給了雅典娜,雅典娜將它鑲嵌在盾牌(或胸鎧)上,仍然栩栩如生,具有使人僵死的力量。

英雄的意義就是試圖超越命運的必然性,另外,人對命運的必然性總是半信半疑的,否則珀爾修斯就不該踏上回故鄉之路。在他的故鄉阿爾戈斯,外祖父、國王阿克裡西俄斯作為一個老人,卻更理解命運的意義,他聽說從未謀面的外孫珀而修斯將要回來,想起了從前的可怕預言,立刻逃離了阿爾戈斯。珀爾修斯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新國王。他達到了事業的頂峰,也接近了命運的核心。

在一次競技會上(或為謠傳已死亡的外祖父舉行的葬禮上),力大無窮的珀爾修斯擲出的鐵餅高高飛上雲端,落下來時像以色列的定點清除一樣,非常準確地在萬人體育場上找到了外祖父的腦袋。他不認識外祖父,但鐵餅認識。鐵餅的曲線是命運的規定路徑,因此沒有人過多地責怪他,但他仍然很悲傷。於是他用阿爾戈斯交換了提任斯,就任了提任斯的國王。

大英雄成為英明有為的君主,也是一個忠誠的丈夫,這多重的完美在英雄中極其罕見。後來他和妻子安德洛墨達以及岳父刻弗斯、岳母卡西俄珀亞分別化成了天上的英仙座、仙女座、仙王座和仙後座,海怪自然成為鯨魚座。珀爾修斯後代中有希臘神話第一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後者比天上的星星更明亮。

《珀爾修斯和菲紐斯的戰鬥》

焦爾達諾

英國倫敦,國立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