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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夫妻還鄉

回上海策動反袁起義出師不利

孔祥熙和靄齡結婚,使幾個人同時得益。他得了一位好妻子,孫中山得到了一位更優秀的秘書。靄齡擺脫了幾年來緊張繁重的工作,一下子換成了一種輕鬆自在的日子,她盡情享受著新婚的幸福——孔祥熙的溫存和他提供的物質享受,優哉游哉,好不愜意。孔祥熙有了靄齡的協助和穿針引線,進一步密切了和青年會員的關係,有了更多的接近國民黨內高級幹部的機會。而慶齡則得到了一個最能發揮她才幹的機會,她不僅在工作上協助孫中山,更在精神上支持了孫中山。她對革命的熾烈之心如同一支火炬,照亮了孫中山一度灰暗的心情。孫中山有了慶齡這樣一位出色的秘書,精神煥發,信心倍增,渾身都流淌著青春般的血液,改造國民黨的工作進行得卓有成效。

幾個月之後,也就是1914年7月8日,孫中山創建的新黨——中華革命黨在日本正式成立。孫中山闡述創立新黨的考慮是,二次革命之所以失敗,「非袁氏兵力之強,乃同黨人心之渙散」,此次重組新黨,是為堅定革命信心,重新集結革命力量。孫中山出任黨的總理,陳其美、居正、張靜江、胡漢民、張繼、廖仲愷等分別擔任黨務、總務、軍務等各部正副部長。中華革命黨的綱領是,「以實行民權、民生兩主義為宗旨」,「以掃除專權政治,建設完全民國為目的」。在組織原則上,明確規定黨員「必須以犧牲一己之生命、自由權力,而圖革命之成功為條件。立約宣誓,永遠遵守」,「凡黨員有背黨行為,除處罰本人外,介紹人應負過失之責」。為改變國民黨「主持黨務者,半為官僚所軟化」和成分複雜的情況,宣告此次建黨辦法,務必正本清源:第一,摒棄官僚;第二,淘汰假革命黨。以防止第一次革命時形形色色不同動機、不同面目的人都投機進入黨內,以致魚龍混雜、以偽亂真、異黨入據、大權旁落,真正革命黨反遭排斥,革命也完全變味的情況。

孔祥熙為中華革命黨的組建付出了努力。但是他的貢獻和資歷還遠不夠進入黨的核心圈子。當袁世凱製造輿論企圖復辟帝制的時候,孫中山因為孔祥熙的身上還沒有明顯的革命黨色彩,交給他一項秘密任務,回國聯絡上海實權人物,策動反袁武裝起義。

孔宋夫婦準備動身回國時,慶齡和孫中山相愛的消息傳了出來。孔祥熙認為只有孫中山才配得上忠貞漂亮的慶齡,非常高興。而靄齡卻對此大為不悅。自己過去暗戀孫中山沒被接受,而妹妹卻和孫中山相愛,她認為這是栽自己面子的事情,堅決反對。她動員父母,偕同慶齡和兩個弟弟一起返回上海。

查理已經在上海霞飛路新購了一所磚石結構的房子。因為危險並沒過去,單獨住進虹口路的老院子,難逃袁世凱的迫害。而這所房子在法國租界內。袁世凱不能在這裡肆無忌憚地行動。更重要的是靄齡認為這裡能受到青幫的保護。在辛亥革命時,她通過上海都督陳其美已經和黃金榮、杜月笙建立了密切的關係。黃麻皮是法國租界內的警探頭目,杜大耳朵手下嘍囉成群,他們的威懾力量足以使想對宋家下手的人心存後顧之憂。

孔祥熙隨宋家剛剛安頓下來,門房通報杜月笙來訪。在此之前,孔祥熙和杜月笙還不曾謀面,他躲在窗後觀察這是一位什麼樣的人物。只見先從前後車上跳下一群保鏢,在房前房後布好了警戒。杜月笙進門的時候,孔祥熙仔細地看了一下,他原以為杜有著寺廟中觀音般的大耳朵,但實際上只是兩隻耳朵直稜稜地向外張開,即俗話說的「扇風耳」罷了。

杜月笙年長於靄齡,在上海灘上威風十足,但在靄齡面前卻很謙恭。因為在上海起義前後,靄齡幫了陳其美的大忙,以後又是大總統秘書,陳其美都對她很尊敬的。靄齡招待他的時候,杜月笙反而親自為孔祥熙和宋靄齡削了一隻蘋果——這是他的絕活,直到多年以後還有達官貴人專門想看看他露這一手。孔祥熙大開眼界,這才知道削水果也可以成為一門藝術:杜月笙左手一下抓起兩隻蘋果,右手水果刀上下翻飛,眨眼之間,兩條綠綢子般的蘋果皮就抖了起來,兩隻蘋果晶瑩剔透,渾圓之態不減於帶皮之時。原來杜月笙曾是上海跑馬場前賣水果的,後來投到青幫門下。他最善於揣摸人心,能把人捧得心裡癢絨絨地舒坦而自己又不露有意捧人之嫌。後來孔祥熙和杜月笙成為終生朋友,兩人經常互相吹捧盡人皆知。現在杜月笙雖在青幫中的地位迅速上升,連黃金榮也不得不讓他幾分,但還遠沒有達到他的巔峰時期。他早已看出宋靄齡的心計將會使她成為未來社會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現在就要巴結討好她。為她的一家在此時提供安全保障是最好的感情投資手段。

孔祥熙開始奔走於上海的軍政要人之間。這期間蔣介石也來過兩次。孔祥熙與蔣介石是在日本相識的。蔣介石同樣是因二次革命失敗流亡到日本的,其間他曾幾次潛回國內。一次是到上海組織暴動。結果暴動還沒發動,他就差點被抓了起來。一次是到黑龍江考察在那裡發動起義的可能性。因為那裡有一個國民黨員寫報告給孫中山。說那裡條件已經成熟,可以舉行起義。讓蔣介石去考察報告是否屬實,蔣介石去幹這種事並不合適,但他還是查出了起義成功率幾乎為零。那位國民黨員只是想借此要到一筆錢,以中飽私囊。孔祥熙對蔣介石還算友好,但靄齡對蔣介石卻有些不屑一顧的樣子。她認為蔣介石只是個脾氣乖戾、慣於冒險的傢伙罷了。靄齡和蔣介石認識較早,蔣介石大她2歲,卻比孔祥熙小著8歲。辛亥革命時的上海起義時,蔣介石從浙江趕來,招募了一批人馬當過團長。但在當時的國民黨內他還是個小人物。靄齡有時不得不敷衍他一下,也只是看在他是陳其美的把兄弟份兒上。蔣介石時常光顧妓院,並從那裡弄了個名妓的女僕姚冶誠作侍妾的事,也很讓靄齡看不上。

上次蔣介石回上海策動暴動,被袁世凱的上海鎮守使偵知,搗毀了總部。蔣介石因為機靈,在半路上看見情勢異常,情知不妙,逃之夭夭了。這次孔祥熙回來策動起義,同樣不太樂觀。策動的人物還沒什麼眉目,便被暗探跟蹤,官方準備拘留他。這樣孔祥熙在上海也待不下去,便動員靄齡與他一起回太谷老家去。

靄齡決定隨孔祥熙前往「紐約不如」的太谷

靄齡對於孔祥熙一再鼓吹的「中國華爾街」、「紐約不如」的太谷,始終心存恐懼,遲遲不肯成行。就在這時,宋家的一件大事發生了。

慶齡被迫與全家回到上海。為了阻止她與孫中山的結合,她實際上被軟禁了。查理主要考慮自己與孫中山年齡相仿,如果孫中山與慶齡結婚,自己突然成了老朋友的老岳父。感到面子上不好看。孔祥熙的意見不被重視,而靄齡則不斷在父親面前遞些小話,使查理更感到這門親事做不得。

靄齡托人介紹了一位名門子弟,匆匆來家見了一面。即由查理宣佈了慶齡訂婚的消息。慶齡大聲抗議:「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裡居然還會出現包辦婚姻,真是匪夷所思!什麼推進革命,實現民主自由,都是假的!」

查理聽後十分痛苦。他回顧自己半生走過的道路,都是在追求民主平等,主張個性解放。為什麼到了自己家裡的問題上,反而扮演了一個封建衛道士的角色?女兒有愛和被愛的權利,為什麼要由自己去剝奪呢?究竟該怎麼處理才好,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查理徵求媽咪的意見——自從倪桂珍生下6個子女後,查理便隨了孩子們,也稱呼妻子為媽咪。在家庭內部,媽咪是鐵腕人物,對孩子們素來要求嚴厲。但是這一次沒想到媽咪只說了句:「基督保佑!」查理感到一家人忽然都成了哲學家:慶齡是理想主義,靄齡是實用主義,自己是「違心」主義,媽咪呢,好像是虛無主義。她說的這句話近乎一偈禪語,令自己一時猜不透。基督保佑,保佑什麼?保佑對慶齡的軟禁嗎?保佑慶齡的追求實現嗎?

但是慶齡採取了行動。她在被禁閉等待成親的日子裡,悄悄給孫中山寫去了一封信,問他現在是否還需要她,自己應該待在家裡還是仍回到他身邊去。負責看管慶齡的女僕同情她的遭遇,把這封信秘密投進了郵局。

孫中山很快回了信。假使沒有女僕的聰明機智,這封信可能落在別人手裡,那樣歷史也許要完全重寫了。孫中山在信中鼓勵慶齡立即回到他身邊,無論在事業上還是感情上,他現在都非常需要她。慶齡受到鼓勵,她不再孤單,她有了精神上的援軍,有了可以回歸的大本營。她決定逃脫樊籠,到日本去和他相會。

慶齡再一次得到女僕的幫助。女僕在樓梯上望風,慶齡打開後窗,利用撕開的床單,從二樓墜到地面,然後趕往港口,乘上了一艘開往日本的輪船。

發現慶齡離家出走,宋家上下頓時亂了起來。媽咪擔心慶齡的安全,而靄齡卻想派人把她追回。查理否定了靄齡的意見,說宋家的事情只能由宋家的人自己處理,絕不允許動用外人。靄齡見事情已無可挽回,反過來勸父親成全他們好了。但查理轉了幾圈後,還是決定立即趕往日本。

查理在神戶上岸後,又換乘火車趕往橫濱,他一路風塵趕到的時候,慶齡和孫中山已經在日本著名律師和田瑞的主持下,舉行了簡樸的婚禮,迎接他的是一對新人幸福的笑臉。

愛激動的查理還是發洩了一通不滿。孫中山站在台階上一言不發,慶齡向父親作了解釋:「這是一樁完全符合法律和基督教義的合法婚姻,一切均出自自己本心,父親應該為我們祝福。」她拿出了兩人訂立的婚姻誓約書,請父親過目。誓約書已經經律師作證並由當事人簽字生效。

此次孫文與宋慶齡之間締結婚約,並訂立以下諸誓約:

一、盡速辦理符合中國法律的正式婚姻手續。

二、將來永遠保持夫婦關係,共同努力增進相互間之幸福。

三、萬一發生違反本誓約之行為,即使受到法律上、社會上的任何制裁,亦不得有任何異議;為了保持各方之名聲,即使任何一方之親屬採取何等措施,亦不得有任何怨言。

上述諸誓約,均繫在見證人和田瑞面前各自的誓言,誓約之履行亦系和田瑞從中之協助督促。

本誓約書製成三份,誓約者各持一份,另一份存於見證人手中。

誓約人孫文(章)

誓約人宋慶齡

見證人和田瑞(章)

耶誕一千九百十五年十月二十六日

看過誓約,查理的心放下了。他返回上海,向家人宣佈:「慶齡已經和孫中山正式結合了。」

查理和媽咪為慶齡置辦了豐厚的嫁妝,張張揚揚送到日本,以此答覆了靄齡的不滿和社會上出現的謠言。

靄齡在慶齡婚姻問題上的幾句小話雖然慶齡並不知道,但她心裡已經感到對不住妹妹,有些慶齡一旦回國不好相見的意思。這時孔祥熙已經回太谷做了一番安排,又回上海接她,於是靄齡順水推舟,決定和孔祥熙一起去那個「紐約不如」的太谷親眼看一看。

接站、鬧房,黃土高原特殊的人文景觀

儘管孔祥熙說得天花亂墜,靄齡把一幅全國地圖翻了多少遍,還是沒有找著太谷的準確方位,只知道它在太原以南,地處黃土高原。她從心裡並不相信孔祥熙說的那兒是「中國華爾街」、連美國的紐約都不如。她怎麼也感覺那裡仍是上古時代的蠻荒部落。她抱著一種冒險的新鮮刺激感,體會人類原始生活的悲壯感,偕從孔祥熙踏上了前往太谷的道路。

孔祥熙發現靄齡心中的憂鬱時,故意逗她說,家裡並沒有惡婆婆,自己賢惠的母親早已仙逝,用不著如此作難。靄齡說,「我是害怕……」孔祥熙知道她怕什麼。靄齡從小一直生活在優越的城市環境中,一天沒在農村住過,自然把那裡想像得貧困荒涼。孔祥熙笑笑說:「根本用不著害怕,只怕你一住之後,再不想離開呢。」靄齡仍是悶悶不樂,孔祥熙又說,「你真的不願意。我們不去也罷。」靄齡反拿眼斜著他:「誰叫我嫁你這麼個鄉巴佬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是死是活只好跟你走這一趟了。」孔祥熙毫不羞惱,仍賠著笑臉:「夫人,那就請了——」

他們盡可能乘火車前進,一直到了榆次,往太谷再沒鐵路了,這才改換交通工具。

下了火車,只見秋末冬初的黃土高原,葉落草枯,一派肅殺氣象。瑟瑟秋風捲著沙塵,攪著黃葉,直向人臉上揚來。村莊裡一溜低矮的黃泥巴小房舍,村民滿臉菜色。穿著臃腫的大挽腰棉褲,不少人腦後仍拖著清代的長髮辮。靄齡的心一下子涼了,乖乖!這就是孔祥熙說的紐約不如的地方嗎?這地方人大概連發生過革命的事都不一定曉得哩。她心頭衝起一股被愚弄,被欺騙的感覺,剛想沖孔祥熙發火,一陣鏗鏘的鑼鼓和嘹亮的嗩吶聲驟然響起,把靄齡嚇了一跳。回頭一望,一支幾十人的隊伍早到了跟前。一頂十六人抬的大轎子平穩地落在了靄齡腳下,上面披紅掛綠,還裝有不少正圓、橢圓的小鏡子,在太陽下熠熠反光。孔祥熙過來親自打起轎簾:「夫人,請上轎——」靄齡嬌嗔地瞪了一眼:「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讓我坐這種玩意兒?」孔祥熙嘻嘻一笑:「你我雖結婚一年多了,但仍是第一次回我家鄉。我要讓人們知道,我的婆娘可是用轎子抬回來的。明媒正娶!」靄齡不滿地又瞪一眼:「不坐轎子就不是明媒正娶啦?」剛要起轎,靄齡又鑽了出來,衝著孔祥熙問:「哎,我說,巡撫大人才坐八抬大轎。你怎麼用十六人抬的轎子?這可是王爺的排場啊!」孔祥熙轉回頭說:「皇上都被我們打倒了,坐坐王爺的轎子怎麼啦?你也認為『季氏八侑舞於廳,是可忍孰不可忍』咯?」說得靄齡臉一紅,回了聲「天高皇帝遠!」返身鑽進去再不吭聲了。

靄齡打量這轎子,裡面地方很大,可坐可躺,有一種轎車所不及的舒服。左右都有窗子,掛著杏黃紗簾,可以隨時打起向外觀望。

孔祥熙要在靄齡面前擺「山西首富」的譜,這一路自然格外用心。把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靄齡坐了轎子,孔祥熙自己騎一匹棗紅色蒙古高頭大馬緊緊相隨。早有山西都督閻錫山派人等候,在榆次城裡設了豐盛的宴席款待。孔祥熙畢竟在他老家算個人物,這使靄齡感到一種安慰和溫暖,情緒逐漸好起來。上路以後。凡遇村鎮,七八人的吹打班子就嗚哇嗚哇動起響器,引得很多人出來觀望評說。大一點的鎮子。都有工商士紳等頭面人物出來獻茶獻酒,這在漫漫黃土路上構成了一種特殊的人文景色。使靄齡覺得比在繁華的城市享用高級宴席更有體面排場。越大的反差越容易使人印象深刻。孔祥熙是深諳此道的。

他們經過幾天的跋涉,才走完了這段漫漫古道,來到太谷城裡。孔家的親朋好友和銘賢學校的師生在城門口燃鞭放炮,撒紙揚花,一路張燈結綵,等於是又給他們補了一個鄉下的婚禮。

這一天的太谷城裡,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熱鬧:滿街筒子都是人,牆上趴的,樹上鑽的,人多是這裡的一大奇觀,當然主要是好奇心的驅使,孔家娶回個「洋」太太,誰不想一睹為快呢!

萬眾矚目之下,宋靄齡下了花轎,只見她身穿潔白的錦緞旗袍,透著暗花;腳蹬白色皮鞋,一步三響。與太谷城裡這些身著對襟黑棉襖、大褲襠挽腰破棉褲的居民們,顯現著不僅不是同一個社會階層,而且也不生活在同一個季節。最顯眼的還是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公開表明著她是一位基督徒。她款步走動的時候,裙裾間露出白皙的雙腿,透著勾魂攝魄的性感,更令莊稼漢們瞠目結舌。

靄齡大大方方地向父老鄉親們招手問好,激起大家陣陣掌聲。她那楚楚動人的風姿,一舉手,一微笑,都引來人們的喝彩。作為大家閨秀的靄齡,毫不怯場,在人們追逐著引頸觀望下,拜見了公公孔繁茲,以及孔祥熙的叔叔嬸嬸等長輩,緩步走入了洞房。

人們向孔家長輩們賀喜。

有的說,你們給咱這土地方娶回這麼個俊媳婦,是你們的福氣,也是咱鄉黨的榮耀哩!

有的說,聽說是吃洋麵包長大的,每天還要用牛奶洗澡,是咯?要不咋那麼水靈呢?

有的說,聽說是孫大總統的秘書,哈哈,染房裡的捶板石,見過大陣仗呢!

孔祥熙聽了這些話,心裡美滋滋的,是咯,在太谷、在山西,誰還能比得上咱呢?這回呀,我孔祥熙將不僅以財富聞名,還將以這個夫人讓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花燭之夜,少不得一陣鄉民們粗俗的鬧房,雖然一些人出言不雅,好在靄齡已是結婚多時,加上她的伶牙俐齒,倒也把這些人對付得暈頭轉向,使他們得不到多少便宜。幾個愣小子還想動手動腳,上去摟摟抱抱時,靄齡才嚇得沒了主意。還好,孔祥熙及時進來,一個眼色,靄齡早心領神會,趁東鄰的二賴子伸手去抓她腰帶時,立即柳眉倒豎,順勢從腰間抽出一支假槍,對準二賴子腦袋就喊著要開槍,嚇得這小子抱頭鼠竄,鬧房的人也藉機一哄而散。

鬧房的人一走,小兩口哈哈大笑,祥熙順勢抱住靄齡,扔到了床上。「哎喲!床上有蟲子!」靄齡一驚一乍,大呼小叫,孔祥熙也兀白吃驚,生怕真有什麼蠍子、蚰蜒、簸箕片,嚇著了愛妻,丟了自家面子,那樣以後在夫人面前就更矮三分了。急忙掀開床單去找,哪有什麼蟲子,原來是些紅棗、花生、栗子、黃豆之類,靄齡怒瞪兩眼,質問道:「搞什麼鬼名堂?想硌死人哪,不讓睡覺啦?」孔祥熙這才笑了:「哈哈,這是咱這地方的風俗,這叫撒床,是長輩們的一種祝福!」靄齡哪裡知道這些名堂,兀自怒意不消:「撒什麼床,祝什麼福?」孔祥熙笑著解釋:「紅棗栗子這是要你為咱孔家早生貴子,『棗栗子』者『早立子』也。」「那這花生呢?還要我當花瓶,給你孔家長花嗎?」靄齡還是不滿地說。孔祥熙仍是笑哈哈的:「這你還不懂嗎?要你花生,插花著生,一個兒子一個姑娘,一個兒子一個姑娘,也別光生兒子也別光生姑娘啊!」靄齡聽明白了,怒意方才下去,但還是假繃著臉說:「做你娘的美夢去吧,把我當什麼了,成你們家的生孩子機器了?告訴你,事業無成,別想讓我給你生一個腳指頭!」說完自己先笑了。孔祥熙一把抓住摟在懷裡,口噙住靄齡的鼻子:「小乖乖,這就由不得你了。」靄齡臉色羞紅,一把推開祥熙,兩人又打鬧起來。

10年之後,孔家長輩們的祝福得到了驗證,宋靄齡插花著為孔家生下了4個孩子,果然是兩男兩女,成為宋氏三姐妹中唯一留下後代的一個。這4個子女又演出了許多曲曲折折的故事,世人讚美和非議兼而有之。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黃土高原上的黑夜是真正的黑夜,可不同於大上海非要把黑夜製造成假白晝。夜幕低垂,籠罩四野,天地融合,人性復歸。這是靄齡在婆家過的第一個夜晚,喧鬧之後的靜謐,夜幕後面的神秘,被窩裡的甜蜜,都給她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

她期待著夫妻大禮之後的黎明。

新宅當祖宅,既在嬌妻跟前有了面子又報了祖上的一箭之仇

客人散盡之後,靄齡才得以仔細打量山西首富的祖宅。只見佔地幾十畝的深宅大院。果然氣魄不凡,巨石砌牆,粗木為梁,院子一進一進,簡直如同迷宮一般,很有歐洲中世紀古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