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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經理出了事體

順順當當的過了一段時期,一日,杜月笙匆匆的趕到楊志雄家,一見面就說

「可能要出新聞了!」

「什麼新聞?」楊志雄急急的問。

坐定下來,杜月笙告訴楊志雄說:今天早上,他到黃金榮家裡,黃老闆劈頭便對他提出警告:

「月笙,你的事情恐怕要出毛病啊。」

杜月笙忙問:

「我的什麼事情呀?金榮哥。」

黃金榮的回答竟是──大運公司賣航空獎券的事情

會出什麼毛病呢?──連黃金榮也不知道他祇是隱隱約約聽到了風聲,當時他曾一再追問,可是對方深知黃──杜──金之間的親密關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說。黃老闆正為月笙著急,他闖來了,於是黃老闆忙不迭的告訴他。

很詳細的說完這一段,杜月笙一臉苦笑的做個結論,他道

「倘若大運公司出了事體,那不是成了轟動全國的大新聞。」

楊志雄一聽,暗中大吃一驚,他默然半晌,跟杜月笙建議說

「我們一道去看看三哥,好??」

兩人同車到了南陽橋金老公館,進去一問,金廷蓀生了病,正在樓上躺著呢。

情同手足,杜月笙對金家極熟,一聽三哥生病在床,拖了楊志雄,直奔樓上去探看。

臥病在床的金廷蓀,滿面病容,神情愁慘,使杜月笙嚇了一跳,他快步向前,直到床沿,傴下身子無限關切的問:

「三哥」你怎麼了?幾日不見,你竟……」

金廷蓀面現苦笑,伸手搖搖,攔住了杜月笙的話,他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說:

「兩位來了,好極。──我金廷蓀一生一從來不曾做過對不起人的事,這一次,是我對不起月笙你了!」

「三哥!」杜月笙大為惶恐,他著急的說:「你我之間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您為什麼突然之間講這些子話呀?」

「我現在病倒在床,爬不起來,叫做沒有辦法。」金廷蓀氣喘咻咻,恨聲不絕。歇一下,他忽又倆眼噴出了怒火,咬牙切齒的說:「等我的病一好,我要立時三刻回寧波!做一個人!做過了那個赤佬以後,月笙,我再拿我這條性命還報你!」

杜月笙嚇慌了,不曉得金廷蓀究竟出了什麼事,會得這樣神情大變,氣得生了大病,氣得要去寧波殺人,還要自殺?

「三哥,三哥,」他連忙安慰他說:

「你不要心急,不要心急,有什麼事情,只管告訴我,我自然會有辦法。」

金廷蓀直挺挺的躺著,喘了好一陣,激動的情緒,總算漸漸的平復,杜月笙往他的床沿上一坐,楊志雄表情凝重,坐在床對面的一張老式大沙發上。杜月笙對金廷蓀百計撫慰,金廷蓀一聲長歎,眼中流出淚來,他從被窩裡伸出手來,緊緊捉住杜月笙的手,一五一十把他所「出」的事,娓娓訴說。

原來,金廷蓀接辦了大運公同,便派他的一個同鄉學生,擔任經理,大運公司所有的錢,都在這位經理的手中。這人一直都很安份,偏偏在大運公司的時候,財迷心竅,居然利用公款,大做其投機生意,投機失敗,虧空越來越大,泥淖越陷越深,事發之日,他已挪用公款二十餘萬,心知這一下無法向老夫子兼總經理交代,迫於無奈,畏罪潛逃,聽說已經逃回寧波原籍去了。

「月笙,」金廷蓀痛苦萬狀約又道:「朋友幫了這麼大的忙,挑你承辦這個航空獎券,用意無非是讓你賺點銅鈿,好還還債,鬆一口氣的。那曉得竟會有我這個瞎了眼烏珠的,用錯了人!如今銅鈿不曾賺著,還要吃一大票賠賬!月笙,你說,我怎麼對得起你,怎麼對得起宋部長,跟這麼許多愛護你的朋友?」

「三哥快不要這樣說,」杜月笙攔阻住他,不讓他再往下講,他故作輕鬆的一聳肩道:「祇怪我一時運道不好,沒有關係,虧了的錢,我們再賺回來就是。」

又安慰了他幾句,唯恐耽擱時間久了,病人精神不濟,杜月笙一再的「請三哥寬心,事情我自會了掉」,然後,他拉了楊志雄一道辭出。

汽車駛離南陽橋,杜月笙方始一聲浩歎。面有重憂的向楊志雄說:

「本來是你挑挑我的一樁美事,如今,反而弄得來要請你替我處理善後了。」

楊志雄無奈的笑笑,接口說道:

「到沒有你所說的這麼嚴重,二十幾萬數目不大,弄得好的話,依舊可以起死回生。」

想想懊惱,杜月笙又說:

「真想不到,會闖這麼一樁窮禍。」

「窮禍不窮禍,不去管它也罷,現在的問題是下文如何?」

「下文,」杜月笙望了楊志雄一眼說:「那就要看你的了。」

「我答應幫你這個忙,月笙哥,」楊志雄很爽快,卻也十分果決的說:「不過,大運公司如何整頓法,你必須聽我的。」

「這個當然。」

「金先生沒有把大運公司辦好,原因有兩層。」楊志雄坦率指出:「第一是他過於信任他的學生,對於公司內部的情形,他不盡瞭解,同時也沒有把握得住。」

「你說得不錯。」

「其次呢,」楊志雄接下去說:「是他太重感情,以致於公私不分,背了許多虧欠。」

杜月笙驚問:

「這話怎麼講法?」大力整頓挽回局面

「大運公司一開張」楊志雄直話直說:「你從前的那班老弟兄、學生子,都以為店是杜

先生開的,航空獎券也是杜先生所有。他們偶而缺了頭寸,就堂而皇之到公司裡去拿獎券,金先生和他的學生,見他們來不好意思推卻,於是一批批的拿了去,五隻洋一張的獎券兩三塊錢賣賣掉,這樣調起頭寸來倒是方便,祇不過公司-也就是你月笙歌吃了大虧。」

「會有這樣的事情?」杜月笙一驚,又問:「你到說說看,有那些人常去拿獎券。」

「…………」楊志雄一口氣報出了一大堆名字,然後再說:「金先生不曾做好的頭一層原因,我接辦以後,相信我有辦法可以避免。唯有第二層,杜先生,他們一定要來,我想我自己也很難於推脫。」

「這個不要緊,」杜月笙接口很快:「任何人不照規矩繳現款,絕對不許到公司領獎券。」

「這還不夠,」楊志雄更進一步的要求:「除了今後不許賒買獎券,還有,以欠的帳,也要限期還清。」

杜月笙一口答應:

「這個沒有問題,你訂定限期,我負責叫他們還清。」

斜眄著杜月笙,楊志雄微微的笑,他意味深長的說:

「月笙哥,我應該先提醒你一聲;你要自掏腰包墊還的這筆獎券錢,數目不在少數啊。」

先則一征,隨即會過意來,杜月笙哈哈大笑,於是,楊志雄也笑了。笑聲中,汽車在杜公館門口停下。楊志雄止笑說道:

「月笙哥,我不進去了。大運公司的事,我要另外派兩個人進去。這兩個人我希望你無條件的接受,無條件的支持,讓他們盡量發揮能力。」

「那沒有問題,總之,大運公司的事我委託你全權辦理,你要怎麼辦就怎麼辦,根本不必問我。虧的銅鈿能賺回來固然好,實在賺不到,賠了也就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