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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純粹理性的歷史

此處設立這一標題,僅僅是為了標識出體系中還剩下且今後必須完成的一個部分。我滿足於從一個純然先驗的觀點出發,亦即從純粹理性的本性出發,向迄今為止對這種本性所做的種種探究的整體投去匆匆的一瞥;當然,這一瞥使我的眼睛看到的雖然是建築物,但卻只不過是廢墟而已。

人們在哲學的童年時代是從我們現在寧可結束的地方開始的,也就是說,首先研究關於上帝的知識,研究對於另一個世界的希望,或者乾脆說另一個世界的性狀,這是值得充分注意的,雖然也自然而然不能不如此發生。無論從各民族的野蠻狀態遺留下來的古老習俗引入了哪些粗糙的宗教概念,這也畢竟並不妨礙較開明的人士獻身於對這一對象的自由研究,而且人們很容易看出,除了良好的生活方式以外,不可能有徹底的和更為可靠的方式來讓統治世界的不可見力量所喜悅,以便至少在另一個世界裡獲得幸福。因此,神學和道德是以後人們在任何時候都致力從事的抽像理性研究的兩種動機,或者準確地說是其兩個關聯點。然而,真正說來正是前者將純然思辨的理性逐漸地納入後世以形而上學的名義而如此著名的工作之中。

我現在並不想區分形而上學的這種或者那種變化所遇到的各個時代,而只想簡略地概述理念的那種引發主要的革命的差異。而且在這裡,我發現了一個三重的觀點,在這個爭執的舞台上的最重要的變化都是在這個三重觀點中實現的。

1.就我們一切理性知識的對象而言,一些人純然是感覺論哲學家,另一些人純然是理智論哲學家。伊壁鳩魯可以被稱為最重要的感性哲學家,柏拉圖則可以被稱為理智論者的最重要的哲學家。兩個學派的這種區別無論多麼難以琢磨,卻是在最早的時代裡就已經開始了,並且長期以來保持不斷。前一個學派的哲學家們主張,惟有在感官的對象中才有現實性,其餘的一切都是想像;後一學派的哲學家們則與此相反,主張在感官中只有幻相,惟有知性才認識真實的東西。不過,前一些人畢竟並不否認知性概念有實在性,但這種實在性在他們那裡只是邏輯的,而在後一些人那裡則是神秘的。前者承認理智的概念,但是只接受感性的對象。後者則要求真正的對象是理知的,並且主張一種通過不為任何感官伴隨的、在他們看來只是被其攪亂的純粹知性的直觀。

2.就純粹理性知識的起源而言,它們或者是自經驗中派生的,或者是不依賴於經驗而在理性中有其源泉。亞里士多德可以被視為經驗論者的領袖,柏拉圖則可以被視為理性論者的領袖。近代洛克追隨亞里士多德,而萊布尼茨則追隨柏拉圖,他們在這場爭執中仍然不能作出任何決定。至少,伊壁鳩魯在自己那方面按照其感性體系來說比亞里士多德和洛克(尤其是後者)更為堅持不渝(因為他絕不以自己的推論超出經驗的界限),而洛克在從經驗推導出一切概念和原理之後,卻在這些概念和原理的應用中走得如此之遠,以至於他斷言,人們能夠像證明任何一個數學定理那樣清晰地證明上帝的存在和靈魂的不死(儘管這兩個對像完全處在可能經驗的界限之外)。

3.就方法而言。如果人們應當把某種東西稱為方法,那麼,它就必須是一種按照原理進行的程序。現在,人們可以把在這個研究領域中流行的方法分為自然主義的方法和科學性的方法。純粹理性的自然主義者奉為原理的是:經由無須科學的平常理性(他把這種理性稱為健全的理性),就可以在構成形而上學的任務的那些最崇高的問題上比經由思辨有更多的建樹。因此他斷言,人們按照目測比繞道數學能夠更可靠地確定月球的大小和距離。這純粹是把厭惡學問當做原理,而最為荒唐的是把對一切人為方法的忽視譽為擴展知識的一種獨特方法。因為就自然主義者從諸多洞識的缺乏出發而言,人們也不可能有理由深責他們。他們追隨平常的理性,並沒有自詡其無知是一種方法,包含著從德謨克利特的深井中汲取真理之秘訣。Quod sapio, satis est mihi, non ego curo esse quod Arcesilas aerumnosique Solones, Pers.〔我滿足於我所知道的,我並不想成為阿爾凱西勞和憂患重重的索倫們。——佩爾修〕這就是他們的格言,他們以這一格言自得其樂,過著值得贊同的生活,不去操心科學,也不擾亂科學的事務。

至於科學性方法的遵循者,他們在這裡的選擇是要麼獨斷地行事,要麼懷疑地行事,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得不系統地行事。如果我在這裡就前者而言提到著名的沃爾夫,就後者而言提到大衛·休謨,按照我目前的意圖我就無須再提他人了。惟有批判的道路尚無人行走。如果讀者樂意並且有耐心與我一起走這條道路,他現在就可以作出判斷,是否——這隨他的便——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使這條小路變成康莊大道,許多個世紀未能成就的事業也許在本世紀終結之前就可以達到,也就是說,使人類理性在其求知慾任何時候都致力從事但迄今一無所成的事情上得到完全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