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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中國富豪為何難成社會精英

被美國媒體稱為"中國富豪"(Chinese tycoon)的陳光標2014年6月25日在紐約曼哈頓中央公園舉行美國慈善午餐,一些身穿"中國軍裝"的人士到場助興,充當招待。原計劃宴請的千人被縮減為250人,被拒入場者大罵陳光標是"騙子"(liar,con man)。發給三個窮人代表的300美元又被紐約市援助會以"不支持發現金"為由收回。在美國,慈善有慈善的法規,不發現金是因為現金可以拿來買毒品,反而會害了受捐人。有的人因為沒有拿到現金而起哄,大叫"我們現在就要拿錢!"這個活動混雜著流浪漢、暴發戶、綠鈔票、紅袖章。現場咒罵、哄叫和衣冠不整的紅色戰士,以其雜亂的文化符號和價值觀,烘托的是這樣一種光怪陸離的"中國海外影響"!

陳光標是以"中國慈善家"的身份到美國"行善"的,但是,美國媒體對他報道時用得最多的一個字是"古怪"(eccentric)。花了這麼多錢,做了這麼多自我宣傳,到頭來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個沒腦子的"怪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再怎麼說,陳光標在中國也算得上是一位"精英"人物,可是,"精英"有兩個不同的意思。第一是指那些能夠引導社會德行、好的觀念和價值取向的少數人,他們因德才兼備而成為社會的領導者。第二是指那些在權力或財物上特別富有,有顯要家庭和門第或屬於上層集團的少數人。他們享有特權,但卻未必得到社會民眾的真誠敬意。第一種人是社會和政治的精華,第二種人是權力和財富的寡頭。陳光標和許多其他中國富豪,他們頂多只能算是第二種"精英"。

在人類歷史上,"精英"(elites)是一個相對晚近的說法(出現於14世紀),在這之前,精英叫"貴族",貴族的原意是"優秀"。和精英一樣,貴族也可以指兩種"少數人":精華和寡頭。美國人文主義思想家,美國第三任總統傑斐遜把這兩種人分別稱為"自然貴族"(真貴族)和"人為貴族"(假貴族)。他認為,美國必須由那些因德行、能力優越而出類拔萃的"自然貴族"來統治;而那些"人為貴族"則最可能是對國家造成傷害的人。

1813年,傑斐遜在給友人的一封信裡與道:"我同意你的看法,在人和人之間有一些自然貴族(優秀者),因德行和才能而優秀。還有一種是因為財富和家庭身世而成就的假貴族,他們既無德又無才......自然貴族是社會教化、信任和治理的寶貴人才。"一個好的政府制度,"必須能有效地讓優秀者擔任治理的職位…假貴族是政府治理的禍害,應該有制度法規防止他們得到陞遷"。

真正的精英應該是能夠幫助提升社會教化、信任和治理的優秀人才,許多中國富豪還遠遠夠不上這個標準。他們只是人們普通所說的"成功人士"。在今天的中國,最受矚目的"成功"便是"有錢",有錢的人總是想讓別人相信,他們是因個人優秀才為事業成功人士的。美國有一本2004年出版,2009年又再版的書《優者成功的神話》對此提出了疑問。許多有錢人確實很有"才能":聰明、能幹、努力工作、吃苦耐勞。但是,有研究發現,聰明、能幹在事業成功中最多只起到10%的作用,而最努力工作、最吃苦耐勞的恰恰是那些只得到很低酬勞的勞動者。如果考慮到"有錢"可以指"收入"和"財富"這兩種不同情況,那麼擁有財富的"有錢"便跟個人的"優秀才能更少有直接關係。

在缺乏分配正義的制度環境中,不具有優秀才能的人照樣可以成為成功人士,積聚巨大財富。這是因為,這樣的制度環境獎勵另外一些與優秀無關的,甚至背道而馳的"才能":找後台、拉關係、內線交易、賄賂權力、偷稅漏稅、弄虛作假。一個社會裡,越是有可能憑借非優秀才能成為成功人士,優秀才能就越有可能被輕視、冷落,無從施展。這樣便會形成"社會上升的非優秀障礙"(越是不遵守正當規則,就越能事業發達)和"階層固化"(不管多麼優秀,窮人只能是窮人;相反,無論多麼平庸,只要有背景,會鑽空子,就能亨通發達)。

中國有許多平民出身的成功人士,他們的成功也許可以部分證明,"階層固化"正在被打破。但是,阻礙真正精英湧現的"非優秀障礙"卻還存在。因此,我們似乎有了許多有錢但並不優秀的富豪,但仍然缺乏一個好社會所需要的真正精英。希拉裡·克林頓說,"全世界每個國家的精英都在賺大錢,這是一個事實",哪一天中國成為一個例外,也就有了真正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