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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萬物的意義

在全書的開篇我曾說過,如果你恰好不相信聖誕老人,可以找一件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事,將它當作你自己的聖誕老人。

人生的意義其實是由兩個問題組成的:「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怎樣的人生才有意義?」第一個問題比較容易,人生的意義在於你自己想解決哪些問題。如果你家周圍被黑手黨佔領了,那你肯定要去做點什麼。如果你特別聰明,知道怎樣治療老年癡呆症,那一定要好好地去鑽研。無論是打擊黑手黨,還是治療老年癡呆,還是無數其他要做的事情,這些都可以成為人生的意義。但第二個問題就比較難了:「怎樣的人生才算有意義?為什麼人生一定要有意義?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需要解決的問題?為什麼會有黑手黨和癡呆症患者?為什麼蛇會吞食嬰兒?」阿里對此的解釋是,只有這樣,我們的人生才有可能有意義,如果人生毫無意義,活著會非常痛苦。只有解決了諸多不完美的問題,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我們才會感受到自身的重要性,才會抹去那一份羞愧不安。

就像牛頓對洛克所說的,「無限」將自己縮得很小,為的是給我們騰出一塊地方出來大施拳腳。但是「無限」收縮其實是一個矛盾的概念。為了創造無限,「無限」本身必須從中抽身,但即便是抽身,它仍然需要存在在這裡。如果「無限」不能抽身,給我們騰出一些空間,這就不是無限。但如果「無限」完全抽身,這也不是無限。它必須抽身又不能完全抽身,就像阿耶·卡普蘭(Aryeh Kaplan)提出的一個非常有名的悖論——上帝能不能創造出一塊自己搬不起來的石頭,也很像《麥琪的禮物》中的那對夫妻,關於這份自由你不能去想太多,否則禮物就失去了意義。人生的意義是「無限」能送給我們最好的禮物,但是為了讓我們拿到這份禮物,它必須騰出一些空間。

這個答案是不是太取巧、太模糊、太不合邏輯了?是有這個可能,但要說句公道話,對於「怎樣的人生才算有意義」這個問題,還有一些更蹩腳的解釋,我們不妨來對比一下。

第一種解釋是完全否定這個問題。「我找工作賺錢生孩子,換你也一樣,一邊待著去,瞎叨叨什麼?」有些人在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都是持這種觀點,而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是這種觀點。如果你自己滿意,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你大可以繼續像動物一樣活下去。如果狗會講話,我們可以問它:「你為什麼要在貓砂盒裡吃屎呢?」它也會這樣回答:「換你也是一樣,瞎叨叨什麼?」這對動物來說沒問題,反正最後它們也要被人吃掉,皮也要被剝下來做成鞋子。這樣日復一日對動物來說完全沒問題,我不是在批評它們。

第二種解釋認為「做事有什麼意義」這個問題完全沒有意義。這是我們之前講過的邏輯實證主義的觀點。你可以問「為什麼天冷了要穿毛衣」,但你不能問「為什麼做事有意義」。我承認很難與這種觀點辯論,但它完全沒有說服力。

第三種解釋認為有種至高無上的力量在指引我們做事,所有「為什麼」的答案都是「因為它想要我們這樣做」。我不相信這種觀點,它完全忽視了人類一些有趣而獨特的特點,比如自由、判斷和批評的能力,這些特點在這種框架下起不到絲毫作用。

第四種解釋認為人生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人類選擇給人生賦予意義。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一切本質上毫無意義的事物,以及能夠賦予這些事物以意義的人類。其實這就是笛卡爾的鷹鯊理論,是思維身體兩元論。那麼還是那個問題:世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東西呢?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世界中,怎麼會有能夠賦予意義的事物存在呢?如果人類能夠賦予事物以意義,什麼能組織我們改變主意嗎?如果我們先賦予了事物以意義,下一秒又改了主意怎麼辦?如果真的能改主意,那一開始賦予的意義又算什麼呢?

如果你也覺得這些都講不通(我承認這點我沒法證明),阿里的解釋聽起來是不是就很靠譜了?

類推下來,「無限」是在賦予我們以無限性。

為了賦予我們這種無限性,它創造出了一個宇宙,其中有一種生物逐漸進化得能夠安排自己的生活,能將自己從生物學和文化條件的作用中解放出來。

這種生物(也就是我們)需要無限性,這種無限性要求事物的存在需要有意義。這個世界並不完美,既有美好的一面,也有可怖的一面,我們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來修復它。

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當我們移除界限、擺脫互相之間的折磨後,就能夠在無限中獲得更多的個人感知。「無限」依舊能保持它的無限性,包括我們在內的一切事物也都有了存在的意義。

為什麼搞得這麼複雜呢?為什麼要說這麼多才得出結論呢?為了解決世界上各種各樣的問題,我們有很多碎片需要拼湊,這樣對世界的認識才是完整的,而我們每個人的碎片都不盡相同。

阿里將「無限」比喻成了樹和人,最後一個類比的對象是家庭。雖然夫妻二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但最終他們能將對立的觀點融合起來,形成一種更高效的新方式。即便是持有對立觀點的人也能夠相處、相愛、組成一個家庭,這就是「無限」。誠然我們也會爭鬥,但人類歷史上的每場戰爭、每次屠殺都顯然只是感恩節晚餐上的一場爭吵。我們都是一家人,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我們通過家譜將大家都聯繫起來,兄弟關係、父子關係、祖孫關係、曾祖孫關係,這就是「無限」的一種體現方式。對傷害能容忍到什麼程度,完全取決於我們的關係有多親近。如果是兄弟,我們相互之間的要求會非常高,希望一切盡善盡美。如果是父母,對子女也有一些要求,但總覺得還需要給孩子擦屁股。如果是祖父母,對孫輩已經沒有什麼迫切的人生要求了,給他們餅乾吃就好了。所謂家庭的終極悖論,就是這樣一個網狀的家庭成員間相互關愛、相互怨恨,以各種可能的角度來解決我們所面對的問題。

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起碼我是相信了,起碼在一切順利的時候我是相信的。更重要的是,在這個被說服的過程中,我解決了自己最初的問題。無論我們做什麼,「友善的面孔」都會愛我們,賜予我們祝福和禮物,這聽起來好像有些耳熟。卡巴拉學者認為這張「友善的面孔」有一把長長的白鬍子。你是不是也想起了某個人?無論你做了什麼都會送給你禮物,有一把長長的白鬍子,總是面帶笑容的那個人?

聖誕老人。

聖誕老人代表著「無限」的那張「友善的面孔」,他有著一副寬和的面龐,長長的白鬍子垂到腰間,把頭腦和心臟都連在了一起。

聖誕老人存在嗎?存在。它是「無限」向人類意識顯現的一種方式。

你的父母也是聖誕老人嗎?

當然。

但這並不是最後的結論。

埃裡克·卡普蘭是個受過哲學方面的訓練、信仰佛教的猶太人喜劇編劇,他將關於現實的概念又向前推了一步,把哲學、神秘主義、喜劇和猶太文化混在了一起,這種做法確實引人懷疑。但我可能更過分,說撒旦只是16世紀薩法德的卡巴拉學者創造出來的概念,連猶太教的教義都拋棄了。我們是不是又回到「我的教義才是正統的,你的教義是異端」的問題上了?

我不是想讓你全盤接受這些混雜的思想,而只是展示一下我是怎麼做的,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分析。時至今日,我終於能夠將邏輯學、神秘主義、幽默和卡巴拉教義融合起來了。如果你是一名有著比利時和巴基斯坦血統的無神論馴獸員,我更希望你能將蘇菲派神秘主義、無神論、獅子的相關傳說以及盧克·桑特(Luc Sante)的內容添加進來。不是說我對創建「邪教」沒有興趣,我興趣大得很。「邪教」領袖可是份好工作,只要有機會,任何人都願意去做。你也應該創建自己的教派,我們可以相互認同對方的教義。

在你所認同的個人生活和社會生活中,什麼東西存在?什麼東西是真的?回答了這些問題,你就可以決定要加入我的「邪教」還是另立門戶了。

要回答「聖誕老人存在嗎」或是「我應該信仰邏輯還是神秘主義」,實際上都是對未來進行預測。無論是戴上頭盔的艾迪,還是紐拉特的船,都是通向未來的航路,我們在選擇要買哪一家的船票。但在此之前還有一個更加基本的問題:你要如何選擇當下的生活。很幸運,這個問題是這當中最容易的,回答時不需要牽扯哲學或是科學,只要充分感知當下的情緒、思想和身體狀況。要得到答案不光要調動思維,而且要全身心地投入。

來試試吧。

你認為人生應該怎樣度過?如果這就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想要變成什麼樣?你的購物清單上都有些什麼?

首先,這個時候你肯定不想迷迷糊糊的,不然連最後一刻都要錯過了!你肯定想對當下有充分的感知。

還有別的嗎?

想感受一下發癢嗎?不想。噁心呢?也不想。身體疼痛呢?肯定更不想。

你肯定希望感到快樂。神經科學告訴我們,人類能體驗到兩種愉悅感:假如你正打得一手好牌,多巴胺會讓你產生興奮感,安多芬則會讓你產生滿足感。我認為那種愉悅感明明近在咫尺,但總也抓不到的感覺是最痛苦的。即便是最強勁的死敵,我也不願這樣詛咒他。既然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關係還不錯,那就來看看第二種吧。

也許人生的最後一刻能被無限拉長,也許過了這一刻才會被幹掉(我希望不是現在,因為我喜歡你),總之你只剩下這一點點時間了,首先你肯定會想感受興奮感和滿足感。

但你真的確定嗎?聽起來是不錯,注射海洛因、服用氧可酮也能提升一個人的幸福感,但大多數人不會這樣去做。舉個例子,給哥哥捐獻骨髓的時候我就服用過氧可酮,那感覺非常荒唐,當時我特別興奮,甚至還在癌症中心唱起了歌。這很丟臉,當時明明很難過,但這些藥片居然讓我高興了起來,藥勁兒過去後真是有種解脫的感覺!那些吸食鴉片和海洛因成癮的人並不是真的快樂,那是一種屈辱、一種奴役。

當然,在這個幻想的實驗裡你可以隨便選擇。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刻,要不要再加點什麼讓興奮感更有意義呢?在我看來,單純的快樂沒什麼價值,反正也要死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沉浸在興奮感裡,和自殺也沒什麼兩樣。你不會真正感到快樂的。之前我也說過,我挺喜歡你的,不想讓你變成這樣。

那再把意識加上吧。你想意識到什麼呢?這個時候你肯定不想分心,我認為你肯定想感受當下,想感受一些美好的東西。

開頭聽著不錯。為什麼?這樣就能解決海洛因成癮的問題了?因為最美好的瞬間肯定不單單是快樂,你肯定還完成了一些自己關心的事。這些事才是關鍵。如果你感到自己可有可無,與周圍失去了聯繫,那肯定不好受。

為什麼要把聖誕老人和存在問題放到生活的大背景中,可能現在你也明白了——只有這樣你才能全身心地去領會最美好的瞬間。我們是全身心在向著這個方向努力,可以得到身體最直接的反應。如果你也和我一樣,那自戀和唯我論並不會給人以愉悅的感受,即便大腦感覺十分愉悅,我們的身體也會做出噁心、反胃的反應。這樣的選擇談不上美好,更談不上最好。換個方式來講,我們嘴上說自己自私冷漠,但如果要在以下兩種情形中進行選擇:

1.自己快樂的同時,讓全世界遭殃。
2.自己承受一點點痛苦的同時,讓全世界感覺良好。

你會選第一個。

但接下來,心理健康的人都會選第二個:

1.自己快樂的同時,讓全世界遭殃。
2.自己快樂的同時,讓全世界也感受快樂。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當生命走到最後一刻,一切都沒有了區別時,沒人想做惡人。你希望自己快樂,也希望大家都快樂,這樣自己才會更快樂。

我們來設計一個場景,把快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有一隻怪獸想要吞噬掉整個宇宙,打敗它的唯一方式就是經歷一次高潮。這樣一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不僅成了最偉大的英雄,還享受了極致的快感。即便造出了一個怪獸,這也比嗑藥強多了。太嚇人了!為了享受快樂,我們必須造一隻吞噬宇宙的怪獸出來。而且可憐的怪獸剛剛被造出來,你就要殺了它。不是我有偏見,到底誰才是怪獸呢?

好吧。如果我們不殺怪獸,去做點好事呢?

如果你的高潮能引起另一個人的高潮呢?

這回好像靠點譜了!還有更好的做法嗎?當然,如果對方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或是只能由你帶給他這樣的體驗呢?這個主意我喜歡!如果不單單是帶給一個人高潮,而是帶給所有人高潮呢?聽起來真是太棒了!

但我想提出一個問題。很多人會說:「問題?所有人都高潮,哪有問題?我覺得挺好,接著來。」但這就是問題,它太無聊、太平淡了,簡直就是《閣樓》雜誌和《連線》雜誌的混合體。這種觀念可能早就植根在我們的身體中了,也可能是因為一天24小時、一周7天不間斷的媒體熏染。我不是要批評它,因為一開始確實很有意思,但這仍然不是最好的選擇。既然一切都沒有區別,那麼最美好的瞬間應該是新鮮的、出人意料的。你肯定不想感到無聊。

大家都感受到快樂了,那還能再加點什麼呢?加什麼才不無聊、不老套呢?

有些快樂並不無聊,它們都源自於發現:比如學到了知識,解決了問題。這種發現可以是智力層面、藝術層面或是個人層面的,可能是你瞭解了自己的使命、搞清了自己要養什麼寵物、想和誰結婚、想住什麼樣的房子,也可能是構建起了一套成功的理論體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有了非常驚人的發現,相比之下之前的日子太糟糕了,就像一直有怪獸在吞噬宇宙一樣。這是個應該高喊「啊哈!」的瞬間,將之前的時光映襯得黯然失色。當牛頓看到蘋果掉下來,貝多芬腦海裡出現「」的旋律的時候,他們都有過這種感覺。

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比喻,之前我們在物質層面也做了類比,那麼情緒層面有沒有類比呢?在情緒的層面上,比如《自然之子》(Nature Boy)這首歌響起時,最重要的是你能體會到愛與被愛的感受。

所以說……最好的瞬間應該是極致的身體快感,加上愛與被愛的情緒滿足感,再加上高喊出「啊哈!」的精神愉悅感,很新鮮,很出人意料,就像一個茶包泡出了五杯茶。

已經很好了,但還不完美。我可不希望你為之前虛度的時光感到慚愧。

我們應該怎樣看待從前的時光呢?我們肯定都希望現在和過去不一樣,要比過去更好,但又不能反襯得過去像一堆垃圾一樣。我們對過去心懷感恩,同時享受當下更美好、豐富、新鮮、有趣、快樂的新生活。

換句話說,最好的時光並不是要完全拋棄過去的歲月,而是可愛的嬰兒長大成人,是只有兩片嫩芽的植物長成一株繁茂的花椰菜。

如果我覺得成長這件事很無聊怎麼辦?嫩芽長成花椰菜,小孩子長成富有活力的成年人,甚至是細菌進化出熱熱鬧鬧的地球生物,如果我覺得這些統統都很無聊怎麼辦?很遺憾,那我也幫不了你了。如果你一心求死,就趕緊去尋求幫助吧。別再看書了,走到你的生活中去。去種一株花椰菜,照顧一個孩子,給山羊擠擠奶,出去散散步,感受一下自己體內的生命循環。我有一個十分篤信的觀點:如果你覺得生活無聊,那是你的問題,不是生活的問題,因為生活一點都不無聊。植物、動物、生態系統都是最有意思的東西。要驅散無聊感,你需要去感受身體,感受情緒,感受生命的脈搏。

我們在尋找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它需要新鮮,需要有無限的可能,需要有過去的積累,就像從塵土中生長出植物。在我看來,想要知道聖誕老人存不存在、人生有沒有意義,你就得把這些想法裝進腦子裡,看看自己快不快樂。能不能有哪位聰明的科學家、偉大的牧師、神秘主義者或是維基百科直接告訴你答案呢?不能。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只有你自己經歷過了,才會知道它對你重不重要、為什麼重要。是的,世界上有很多事即使不做也知道很重要,比如讓孩子學點西班牙語。成為中產階級家長後我總聽別人說:「讓你的孩子學點東西吧,特別重要!」這確實很重要,但規矩很多,也很無聊。哪些才是最重要的事呢?是那些能為你開啟新世界大門的事,大門後是你之前不知道也沒有想過的更多重要的事。

要想知道事物是否存在,在頭腦狀態良好的時候裝進去看看它是什麼樣子。要想知道頭腦狀態是否良好,就去看看它是怎樣一步步由過去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帶給了我們多少歡樂和意義。紐拉特說得沒錯,我們最初都有一些自己的堅持。但隨著時光流逝,我們遇到了其他人,與他們相愛生子,變成祖輩。後代是由我們的基因網和人生意義造就的,就像一棵大樹結出了果實。

無論相信量子物理還是聖誕老人,信仰都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另有一種超越於純機械之上的邏輯。這種純機械的機制可能會被打破(在這裡可以假設某種事物本身能從創造者對它賦予的存在目的中抽離出來),但生物必須經歷從不成熟走向成熟,然後繁衍,變老,直至死亡。

現在終於可以談一談死亡的問題了。我們已經設想出了完美的永恆瞬間,也設計好了完美的最後時光,二者有相似之處,都會在我們彌留之際出現。面對人生的最後時刻,如果我們能賦予它意義,就相當於賦予了整個人生以意義,任何瞬間都有可能成為我們活著的最後一秒。

我們應該抱有怎樣的態度呢?出人意料的是,答案來自於我們研究精神病學的老朋友伯吉斯,他給我們講述了一個關於老鼠的科學實驗。

C.P.裡克特(C.P.Richter)在《動物與人類的猝死現象》一文中寫道,他先剪掉了一些老鼠的鬍鬚,然後把它們扔進水桶裡,讓它們一直游,直到淹死。實驗前理論家沃爾特·坎農(Walter B.Cannon)曾預測老鼠會在「鬥爭還是逃跑」間掙扎,交感神經興奮,最終懷著無盡的恐懼力竭而死。結果證明,被馴化的老鼠確實會在死前游上好幾個小時,但野生的老鼠會直接開啟迷走神經假死,15分鐘後平靜地離世。

你想當哪種老鼠呢,野生老鼠還是馴養老鼠?我寧願做野生老鼠。如果真的走到生命的盡頭,即便最終化為虛無,我也寧願平靜地離世。馴養的老鼠太可憐了,他們在臨死前仍然極度恐懼。如果我們平靜地接受死亡,不去動用交感神經,那種感覺會更類似於希望。不是特指自己希望安睡在綠蔭之下,而是對世間萬物的希望。在離世前,我希望能有幾分鐘思考的時間,可以沉浸在喜劇裡,和家人朋友講講笑話。如果那一刻真的到來,我希望能開啟迷走神經假死,安然享受這不確定的瞬間。

[1]參見邁克爾·湯普森(Michael Thompson)的《生命與行動:行動的基礎構架與實踐思維》一文,非常精彩。其中討論了生物與非生物間的邏輯區別。舉例來說,精子有尾巴是為了在卵子上著陸,但大部分精子都沒能在卵子上著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