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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異國情調

1.

在阿姆斯特丹斯希普霍爾機場下飛機,進入航站才幾步,我就被一塊天花板下懸著的指示牌吸引住了。這是一個指明通往迎賓廳、出口和簽轉櫃檯的方向指示牌,鮮亮的黃顏色,長2米,高1米。指示牌設計也簡單,鋁制的箱框,鑲著塑料的指示牌,通過小鋼柱連接,從電纜線和空調管路密佈的天花板掛下來。指示牌很簡單,甚至太過普通,但它卻讓我快樂。用「異國情調」來形容這種快樂也許有些不同尋常,卻是合宜的。指示牌上有好幾處顯出這種異國情調,如Aankomst(荷蘭文,迎賓廳)一詞中的兩個並置a;Uitgang(荷蘭文,出口)一詞中字母u和i連在一起;除了荷蘭文,指示牌上還標有英文副標:用balies(荷蘭文,櫃檯)來表述desk(英文,櫃檯)的意思,還採用了一些實用新潮的字體,如Frutiger體或Univers體等。

這個指示牌之所以讓我快樂,原因之一在於它是第一個肯定的見證,表明我已經到達了一個「別的地方」。它是異國的一個標誌。也許對那些不太注意的人來說,這指示牌並不顯眼,但在我的國家裡,這類指示牌是決不會以此種形式出現的。首先,它的黃色不會如此鮮亮,上面的字體可能會柔順些,並更多懷舊色彩;其次,它也不會考慮外國人是否會弄不清方向,不會加上其他語言的提示或副標,而且單從語言上看,指示牌上也不會出現並置的字母a,這種特別的重複,說不清為什麼,讓我感覺到自己正置身於另一種歷史和另一類民族心態之中。

一個電源插座,一隻浴室水龍頭,一個果醬瓶,或是一個指示牌傳遞出的一些信息,可能連它的設計者也沒有想到,譬如說,它可能會表明其製造者的國籍。顯然,製作斯希普霍爾機場指示牌的民族似乎同我的民族相距甚遠。一個大膽的、具有民族性格和特色的考古學家也許會將指示牌上字體的影響追溯到20世紀早期的風格派運動[1],從醒目的英文副標考求出荷蘭人對外來影響的開放性,進而追溯到1602年東印度公司的建立;並從指示牌整體上簡單的風格看出加爾文主義的審美情趣,這種審美情趣在16世紀尼德蘭聯邦[2]和西班牙交戰期間就已成為荷蘭國民性的一部分。

從一個指示牌便能看出兩地間巨大的差異,這正可以作為一個簡單卻讓人愉悅的想法的註腳:一旦跨越國界,腳下便是一個不同的國度,風俗人情和生活習慣亦必大異其趣。然而僅有差異,尚不足以引發快感,即便是有了快感,也不會長久。只有那些有助於我們自己國家自我完善的差異方可引發長久的快感。我認為斯希普霍爾機場的指示牌具有異國情調,是因為它隱約傳達出了一種強烈的信息:製作這個指示牌的、就在uitgang之外的國度,有可能在相當程度上比我自己的國家更投合我的性情與興趣。這指示牌預示著我在這個國度裡的快樂。

2.

從傳統意義上看,異國情調一詞更多地是同耍蛇人、閨閣、光塔、駱駝、露天集市,以及由一個蓄著八字須的僕人從高處倒進托盤上小玻璃杯內的薄荷茶等等聯繫在一起,它們遠比上面提及的荷蘭指示牌豐富多彩。

19世紀上半葉,異國情調一詞成了中東的代名詞。1829年,維克多·雨果出版了他的組詩《東方集》。在詩序中,就有這樣的表述:「我們所有的人都比以前更為關注東方。東方已然是眾多人魂縈夢繞的地方,也是本書作者嚮往之地。」

雨果的詩具有歐洲東方文學的基本題材,如海盜、帕夏[3]、蘇丹、香料和托缽僧人等。詩中的人物用小玻璃杯喝薄荷茶。像《天方夜譚》、瓦爾特·司各特[4]的東方題材的小說以及拜倫[5]的《異教徒》等文學作品一樣,他的詩作很快贏得了讀者的喜愛。1832年1月,尤金·德拉克洛瓦動身去北非,期冀其繪畫創作能捕捉東方的異國情調。到丹吉爾後,未及3個月,他就穿起了當地的服飾,並在寫給他弟弟的信尾署名為「你的:非洲人」。

更有甚者,歐洲的一些公共場所看上去也越來越具有東方情調。1833年9月14日,魯昂附近的塞納河畔擠滿了人群,他們在為法國軍艦盧索赫號歡呼。該艦從埃及亞歷山大港起航,正往巴黎方向逆水上行。軍艦上有一座方尖碑,用專門的支架固定著。它來自底比斯神殿,人們把它吊運到船上,準備用它作協和廣場前的交通島。

在這群人中有一位心事重重的12歲男孩,他就是古斯塔夫·福樓拜[6]。福樓拜的最大夢想便是離開魯昂,到埃及去趕駱駝,並在後宮中找到一位有著橄欖膚色,上唇帶著一絲幽怨的女孩,並為她獻出自己的童貞。

這個12歲的男孩對魯昂——事實上,對整個法國——充滿了輕蔑。他在寫給學校時的朋友捨瓦利耶的信中表示,對這所謂的「優秀文明」他只有蔑視,儘管這個文明已經製造出了「鐵路、監獄、奶油餡餅、忠誠和斷頭台」,並以此自傲。他的生活「徒勞乏味,毫無新意,並充滿艱辛」。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常希望自己斃掉過路的行人。我太無聊了,實在是太太無聊了!」在創作中,他常常會涉及到在法國,特別是魯昂生活的無聊。「今天我簡直是無聊透頂了,」在一個糟透了的星期天行將結束時,他這樣寫道。「外省的景色是多麼的迷人,生活在那裡的人們又是多麼的有趣。他們談論的是稅費、道路的修整……。『鄰居』是一個多麼美妙的字眼。為了強調『鄰居』在社會生活中的重要性,它永遠都應該是大寫的『鄰居』(NEIGHBOUR)。」

就福樓拜而言,對東方的凝視能幫助他從自己的生活環境中解脫出來,暫時將那種富足卻委瑣的生活以及世俗的思維定勢拋於腦後。對中東的描寫充斥於他早期的創作和通信。1836年,他才15歲(他還在學校學習,但一直幻想如何刺殺魯昂市長),便創作了小說《憤怒與無助》。福樓拜通過小說的主人公歐姆林先生表現出了他對東方的幻想和渴望:「啊,東方!東方熱辣的太陽,東方澄碧的藍天,東方金色的光塔……還有那跋涉在沙漠之上的駱駝商旅;啊,東方!……東方有著棕褐橄欖般膚色的女人!」

1839年(福樓拜當時正迷上拉伯雷[7]的作品,並想很大聲地放屁,讓整個魯昂的人都能聽見),他創作了另一部作品《一個愚者的回憶錄》,小說帶有自傳色彩,其主人公在回顧年輕時對中東的向往時有這樣的描述:「我夢想著穿越南方大片的土地,到遙遠的地方旅行;在夢想中,我看見了東方,她有一望無垠的沙漠、宮殿,宮殿裡滿是掛著銅鈴的駱駝……我還看見了藍色的大海,碧澄的天,銀色的細沙和有著棕褐色皮膚的女人,她們眼裡射出熱辣的火,她們和我交談時有著天國美女的溫柔。」

1841年(福樓拜已經離開魯昂,遵從父親的意願在巴黎學習法律),他又完成了小說《十一月》。小說的主人公成天將自己想像成東方的商人,無暇關注鐵路、資產階級的文明和律師:「啊!騎在駝背上!前方,是紅艷的天空,棕褐色的沙漠;在燃燒的地平線上,是起伏的沙丘,延伸到無窮的遠方……夜幕降臨,人們搭起帳篷,給駱駝喝水,生起篝火以驅走胡狼,但耳邊還是能夠聽到在沙漠深處胡狼淒厲的嗷叫;到了早上,人們在綠洲給葫蘆灌滿水。」

在福樓拜看來,幸福和東方是可以互換的兩個詞。有一段時期,學業的壓力,失戀的打擊,父母的期望,以及一直可以聽到農民抱怨的糟糕透頂的天氣(連續兩周不停歇的雨水沖沒了魯昂附近的田地,還淹死了幾頭牛),這一切都讓福樓拜感到絕望。他在寫給捨瓦利耶的信中說:「儘管我夢想的生活是如此美好,充滿詩意,是如此的廣闊,為愛所包圍,但現實中,我的生活將會和別人一樣,單調,愚蠢,中規中矩。我將到法學院唸書,然後取得律師資格,最終在外省的某個小鎮,如伊沃托或迪耶普,當上一名受人尊敬的地區助理律師……可憐的快要發瘋的年輕人,還在夢想著榮耀、愛情、桂冠、旅行和東方!」

那些生活在北非沿海地區、沙特阿拉伯、埃及、巴勒斯坦和敘利亞的人們可能不曾料到,他們棲身的土地,在一位年輕的法國人眼裡竟然是一切美好事物的朦朧化身。這位年輕人驚歎道:「萬歲,太陽!萬歲,橘樹、棕櫚樹、蓮花!還有那鋪著大理石的涼亭,涼亭裡有用木板隔成的小間,專供墜入情網的年輕人談情說愛!……我是否永遠看不到那古城裡的墓群,在那裡,薄暮時分,有成群的駱駝靠著墓穴憩息,還能聽到地底下墓穴裡國王們的木乃伊旁狼狗的嚎叫?」

他能夠實現他的夢想,因為25歲時,父親突然辭世,留給他一筆財產,使他得以擺脫那似乎早已命定的小資產者的生活,從此不必聽那些關於淹死的牛的無聊抱怨。他立即著手安排一次埃及之旅,參與他的計劃的還有坎普,他的好友,也是同學,和他一樣對東方充滿激情,並願意將此種激情付諸實踐,踏上通向東方的旅程。

兩位東方迷1849年10月底離開巴黎,從馬賽上船,經歷了海上驚濤駭浪的顛簸後,於11月中旬抵達亞歷山大。「船再過兩個小時就要到埃及的海岸了。我們隨軍需官到了船頭,可以看見阿拔斯王朝帕夏的宮殿,從蔚藍的地中海望去,它像是一個黑色的圓穹,」福樓拜在給母親的信中寫道。「太陽正從它的穹頂下落。我便是透過,或者說正是在這像是熔化在海面上的銀色輝光裡得獲我對東方的第一眼印象。不久海岸變得清晰起來,最早看見的是岸上的兩隻駱駝,它們的主人牽著它們;隨後,看見的是碼頭上一些安然垂釣的阿拉伯人。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喧囂聲中我們開始上岸了:你左右都能聽到黑人男人的聲音,黑人女人的聲音,駱駝的叫聲,纏著頭巾的人的聲音,棒喝的聲音,還有粗嗄刺耳的喊叫聲,總之,你能想像多鬧便有多鬧。還有那眾多的色彩,我像大啖稻草的驢子般,狼吞虎嚥著眼前的五光十色。」

3.

在阿姆斯特丹,我住在佐旦區的一個小旅館。在一家快餐店吃過午飯後(夾著鯡魚和蔥頭的全麥麵包),我在城西各處散散步。在亞歷山大,異域的色彩體現在駱駝、悠閒垂釣的阿拉伯人和粗嗄的叫喊聲等方面。阿姆斯特丹同樣有異域情調,只是表現在不同的方面:很多用淡粉色長形磚和奇怪的白色灰漿搭建成的房屋(同英國和北美以磚材為材料的建築相比較,這裡的建築要規則得多;而從外觀看,它們也不同於法國或德國的建築);很多排狹長的公寓樓,建於20世紀早期,底樓有寬大的窗戶;每家或每幢門口都停著自行車(讓人聯想到大學城);街道上的設施較陳舊,大眾化;看不到華麗宏偉的建築;街道筆直,點綴著一些小的公園,可以看出規劃者試圖建造社會主義花園城市的用心。有一條街,每幢公寓看來都一模一樣,我在一戶人家的紅色大門口駐足,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願望——希望自己能在那裡度過餘生。頭頂上的2樓,是一間有3個大窗戶的房間,窗戶都沒有窗簾。房間的內牆都刷成白色,牆上掛著一幅畫,畫面上只是許多小的藍色和紅色的點。靠著一邊牆,擺著一張橡木書桌,房間裡還有一個很大的書架,一張扶手椅。在這樣的環境裡的生活便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我想有一輛自行車。我想每天晚上將自己的鑰匙塞進這紅色大門的鎖孔裡。我想在黃昏時分站在沒有窗簾的窗前,看著對面一樣沒有窗簾的房間,在這鋪有白色床單的白色調的房間裡,在我躺到床上看書之前,我會吃點夜宵(一碗湯、培根和全麥麵包)。

為什麼會在異國被公寓前門這樣微不足道的東西誘惑?為什麼僅僅因為那裡的有軌電車,因為那裡的人們幾乎不在家裡裝窗簾,我就深深地陷入對它的愛戀?不管這些由異國的細小(和無聲)的事物所引發的強烈反應看上去是多麼荒謬,這情形至少同我們的私人生活有相通之處。在個人生活中,我們也會因為一個人給麵包抹黃油的方式而喜歡上他,也可能因為他對鞋子的品位而憎惡他。如果我們因注重這些細節的東西而自責,那麼我們必將忽視生活中的細節本身所具有的豐富含義。

我對公寓房子情有獨鍾,因為這樣的建築讓我感受到節制之美。它舒適,但不招搖。從這種樓房可以看出,這是個在財富上偏好中庸的社會。在建築設計方面,也透出一種淳樸來。在倫敦,建築物的前門通常傾向於模仿古典廟宇的外觀,但在阿姆斯特丹,人們坦然面對生活,他們避免在建築中採用石柱和石膏,選擇的是整齊且不加任何裝飾的磚石。這裡的建築最好地體現了現代意識,予人以整飭,乾淨,明亮的感覺。

異國情調一詞包含有一些更細微、更讓人捉摸不定的意義,異域的魅力源發於新奇與變化,譬如在異域你看到的是駱駝,而在家鄉,你看到的是馬匹;在異域你看到的是不加粉飾的公寓房,而在家鄉,你看到的是帶有裝飾性石柱的公寓房。但除此之外,這一切還可能為我們帶來更深層次的快樂,因為我們看重這些域外特質,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新奇,而且還因為它們更符合我們的個性,更能滿足我們的心願,相反,我們的故土並不能做到這一切。

我之所以對阿姆斯特丹表現出如此的熱情,是和我對本國的不滿相關的。在我自己的國家裡,缺乏這種現代性,也沒有這裡素樸單純的美感,有的只是對都市生活的抗拒和封閉保守的心態。

我們在異域發現的異國情調可能就是我們在本國苦求而不得的東西。

4.

先來考察一下福樓拜對法國的情感,這對我們更好地理解他為何能在埃及發現異國情調應該是不無幫助的。在埃及,那些讓他既感新奇又覺得有意義的異國情調的方方面面,在法國則往往讓他覺得極度的憤怒。讓他們感覺憤怒的也就是法國小資產階級的信仰和行為。早在拿破侖王朝傾覆之前,小資產階級便已成為社會的主導力量——決定著法國新聞、政治、行為方式和公眾生活的總體趨勢。在福樓拜看來,法國小資產階級是一個極端虛偽、勢利、自鳴得意、虛誇和歧視其他種族的社會階層。「奇怪的是,這些小資產階級最陳腐的論調有時竟讓我感到驚詫,」他強壓憤怒,抱怨說,「這些小資產階級讓我覺得不可理解!我全然不能明白他們的一些手勢、他們中一些人發出的聲音,還有他們讓我覺得眩暈的愚蠢論調……」儘管如此,他還是用了三十多年的時間來理解這一切,其努力體現在他的著作《成見詞典》一書中。該詞典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收錄了法國資產階級最明顯的一些偏見。

這裡只是按主題將詞典中的一些詞條進行歸類,從中可以看出他對法國不滿的方方面面,而這也正是他對埃及充滿狂熱的根本原因。

對藝術事業的懷疑

苦艾酒:劇毒液體,一杯下去,即可致命。記者寫報道時常喜歡飲用。因它而死的士兵遠比流浪漢多。

建築師:都很弱智;總是忘記在建築物內設計樓梯。

對異國(及其動物)的偏執和無知

英國女人:對她們能生育漂亮孩子表示驚訝。

駱駝:有雙峰,而單峰駝只有一個駝峰;也許是駱駝只有單峰,而單峰駝有雙峰——沒有人能記得清楚孰單孰雙。

大象:因其記性和對太陽的崇拜而著稱。

法國人:世界上最偉大的民族。

酒店:只有瑞士才有第一流的酒店。

意大利人:都懂些音樂,都不可靠。

約翰牛:如果你不知道一個英國人的名字,叫他約翰牛。

古蘭經:穆罕默德著述,全部內容都與女人相關。

黑人:對自己白色的唾液感到奇怪,並因自己能講法語而詫異的人。

黑種女人:比白種女人更熱辣的女人(請參見詞條「黑髮黑膚女人」和「金髮白膚女人」)。

黑:前面總有「烏木般的」作為限定詞。

綠洲:沙漠中的客棧。

共夫的女子:所有東方女人都是共夫的女子。

棕櫚樹:體現地方色彩。

男子氣概,莊重

拳頭:統治法國需要鐵拳。

槍:在鄉下切記帶槍。

鬍鬚:力量的象徵;鬍鬚過多會禿頭;可以保護領結。

1846年8月,福樓拜寫給路易斯·科萊的信中有這樣的描述:我本質上是一個嚴肅的人,但是,我發覺自己非常荒謬,而且不是滑稽劇中的那類小的荒謬,我的荒謬幾乎是人類生活中固有的,且體現在最簡單的行為和最常見的手勢之中,這使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嚴肅的人。比如說,我修面時總要發笑,這看起來很傻,但實際情形就是這樣,很難解釋。

多愁善感

動物:「動物能夠開口說話就好了,它們中一定會有一些比人更聰明。」

聖餐:第一次聖餐: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詩的)靈感:源肇於視野中的大海、愛情、女人,等等。

幻覺:裝出曾經有過太多,並抱怨自己而今一無所有。

相信進步,誇耀科技

鐵路:有人喜形於色地說道:「先生,我現在可以同你交談,可就是今天上午,我還在X地。我乘火車到X地,在那裡處理完事務,到X點鐘時,我又回到了這裡。」

做作

《聖經》:世上最古老的的書。

臥室:在一個古老的城堡裡,亨利四世總在那裡過夜。

蘑菇:只能在市場裡買到。

十字軍:使威尼斯的商貿獲益。

狄德羅:總是和達朗貝爾這個稱呼連在一起。

甜瓜:主餐後談話的好題材。它是蔬菜還是水果?英國人把它當飯後甜點,不可思議!

散步:飯後總要散步,這有助於消化。

蛇:都是有毒的。

老人:只要討論洪水、暴風雨等,老人們都會說這是他們所見過的最猛烈、最糟糕的一次。

假道學,壓抑的性慾

金髮白膚女人:比黑髮黑膚女人更熱辣(參見詞條「黑髮黑膚女人」)。

黑髮黑膚女人:比金髮白膚女人更熱辣(參見詞條「金髮白膚女人」)。

性:忌用語,以「發生過的親密接觸」來委婉表示。

5.

如果我們瞭解福樓拜的這些想法,我們就會明白他對中東有著特別的興趣決非偶然,也不只是追求時尚。東方同他的性情有著邏輯上必然的契合。我們可以在他個性中的一些主要方面找出他強烈喜歡埃及的理由。他自身的一些想法和價值觀念並不見容於他所生活的社會,但在埃及,這些想法和觀念卻能大行其道。

(Ⅰ)喧囂中的異域情調

從下船登上亞歷山大的第一天起,福樓拜就注意到埃及生活中的喧囂。這種喧囂既是視覺上的,也是聽覺上的,如水手們的叫喊聲、努比亞搬運工招攬生意的叫喊聲、商人們討價還價的聲音、雞被殺死時發出的聲音、驢子被鞭打的聲音、駱駝低沉的呻吟,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很自在。他說,在街上有「粗嗄的喉音,類似野獸的吼叫,有笑聲,到處可見白色的衣袍,在厚唇間閃爍的潔白牙齒,黑人塌塌的鼻子、髒髒的腳丫、項鏈和手鐲」。「那感覺就像沉迷於貝多芬的交響樂之中,銅管樂器聲震耳欲聾,低音樂器聲隆隆如雷,長笛聲淒然欲絕,任意擺盪;每種聲音都讓你揮之不去,它們捏著你,你越是想讓注意力集中在某處,你越是無法把握整體……在城中各處走動時,當你的視線落在停滿白鸛的光塔之上,抑或是落在房屋露台上橫躺在太陽底下、疲乏的奴隸們身上,或者是凝視靠牆生長的西克莫無花果樹的枝杈,你會發覺,這裡的色彩是如此的斑斕炫目,你如同在觀看不停頓的焰火表演,而你貧乏的想像力完全無所適從。與此同時,駝鈴縈繞耳畔,大群的黑山羊咩咩直叫,還有馬嘶驢鳴,商販吆喝,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