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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為我

楊朱的人生哲學只是一種極端的「為我主義」。楊朱在哲學史上佔一個重要的位置,正因為他敢提出這個「為我」的觀念,又能使這個觀念有哲學上的根據。他說:

有生之最靈者,人也。人者,爪牙不足以供守衛,肌膚不足以自捍御,趨走不足以逃利害,無毛羽以御寒暑,必將資物以為養,性任智而不恃力。故智之所貴,存我為貴;力之所賤,侵物為賤。

這是為我主義的根本觀念。一切有生命之物,都有一個「存我的天性」。植物動物都同具此性,不單是人所獨有。一切生物的進化:形體的變化,機能的發達,都由於生物要自己保存自己,故不得不變化,以求適合於所居的境地。人類智識發達,群眾的觀念也更發達,故能於「存我」觀念之外,另有「存群」的觀念;不但要保存自己,還要保存家族、社會、國家;能保存得家族、社會、國家,方才可使自己的生存格外穩固。後來成了習慣,社會往往極力提倡愛群主義,使個人崇拜團體的尊嚴,終身替團體盡力,從此遂把「存我」的觀念看作不道德的觀念。試看社會提倡「殉夫」「殉君」「殉社稷」等等風俗,推尊為道德的行為,便可見存我主義所以不見容的原因了。其實存我觀念本是生物天然的趨向,本身並無什麼不道德。楊朱即用這個觀念作為他的「為我主義」的根據。他又恐怕人把自我觀念者作損人利已的意思,故剛說:「智之所貴,存我為貴。」忙接著說:「力之所賤,侵物為賤。」他又說:

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楊朱的為我主義,並不是損人利已。他一面貴「存我」,一面又賤「侵物」;一面說「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一面又說:「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他只要「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這是楊朱的根本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