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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他們快決定,探探狼頭寨。

薑小乙理所應當地認為,計劃是二人共制定,但行動肯定是自。想到鐘帛仁也打算跟隨。薑小乙嚴詞拒絕,他卻道:“你放心,絕不礙事的。”

薑小乙:“你傷勢剛剛痊愈,又毫無武藝傍身,萬一涉險,怎麼救你”

“誰告訴你無武藝傍身?”鐘帛仁反手握住寶劍,下一置,玄陰劍登時入土三寸,幾乎到劍柄。薑小乙訝然,伸腳踩踩地面,確是夯實而堅硬。所謂行傢一出手,便知有有,這一『插』,看得出鐘帛仁絕對是個善於劍的高手。

“不對吧……”薑小乙抓他的手,翻來覆看。“細皮嫩肉,這根本不是握劍的手!”

鐘帛仁收回手掌,自看看,也道:“的確是一副怎麼吃苦頭的皮囊。”他攥緊拳頭,小臂拉出細長的精絡,真氣順著筋脈延展而下。薑小乙眼睛再大一圈。“你還內功?!”鐘帛仁低聲道:“這身體尚欠打磨,不好在年輕,從小好吃好喝供著,底子不差。”薑小乙圍著他問:“你說什麼呢?”鐘帛仁對她道:“從前雜書讀得多,許多功法口訣爛熟於心,隻是以前想著練,如今吃虧,自然要開始鉆研。”

他這一堆歪理,倒也能自圓其說,當下事務繁忙,縱使薑小乙心中尚有疑慮,也隻得照單收。

“那們今晚行動?”她問道。

他點頭以應。

夜幕降臨。

薑小乙和鐘帛仁二人越睡得香甜的眾書生,離開房間,潛入濃黑的密林。

鐘帛仁在前面帶路,路線選的是又短又隱秘,中間幾次繞巡山的嘍囉小隊,薑小乙不禁問:“你這路選得好啊,你當初就是走這條路的狼頭寨?”鐘帛仁簡短回應:“是。”

隻不,他的這個“當初”,可是更為久遠之前的事。

大概走半個多時辰後,他們來到狼頭寨。

二人躲在暗處悄悄觀察。狼頭寨位於遊龍山前山的半山腰處,寨子建得松散,幾百個小宅分散在半山坡上,無甚規律,外面的關卡也較為薄弱,寨口豎一桿大旗,上面黑底白字寫著一個偌大的“刑”。

薑小乙低聲道:“這寨子……像是臨時搭建的。”

鐘帛仁道:“狼頭寨在五寨當中人手最少,隻有幾千人,不他們作風兇悍,且調動最為靈活,所以被安排守在遊龍山最外側,起到預警作。這裡是山的要口,此寨後出,四通八達,到處都是退路,真到關鍵時刻,這寨子隨時可棄。”

薑小乙斜眼:“你隻來一次,看得這麼仔細?”

鐘帛仁看來,挑眉道:“讀書人腦子好一點,也不必如此驚訝吧。”

薑小乙撇撇嘴,轉回狼頭寨,片刻後,又發點問題。

“那邊怎麼那麼多人?”

大半夜的,寨子北邊燃好多火把,明顯多人集中在那。

薑小乙琢磨道:“似乎是有事,們瞧瞧。”

他們繞著寨子外側北移動,就近伏在北旁側的山坡上,看見一群山匪圍在後。

鐘帛仁道:“像是在等什麼……”他看北邊,“從裡面來,那就是在等自人。”一轉頭,見薑小乙悶著頭在鼓搗什麼。不多時,她抽一張符紙出來,鋪在地上,咬破手指開始畫。他問道:“你在做什麼?”

薑小乙道:“聽聽他們說什麼呀,借點力,不冒險上前。”

鐘帛仁嘖嘖兩聲,不住感嘆:“也不怪你如魚得水,你的這手段,真是天生跑江湖的料。”

薑小乙畫完符,口中念咒,符籙往地上一拍,沖鐘帛仁勾勾手指。

兩人一附身,耳朵貼近符紙。

紙張中隱隱傳來嘈雜聲音——

“……當初他起個‘太平寨’的名字,老子聽著便不爽快!做土匪的,哪來的太平!”

“呵,們遊龍山五大寨,就數他們最孬!本事就乖乖聽們刑五爺的話,少放他娘的狗屁!”

“還敢說出那種屁話,這要是通到大爺面前,非摘他的腦袋不可!”

“看他賠多少銀子,賠得少就給他說出!”

“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都聽當傢的安排,不可自作主張!”

聽到這,薑小乙和鐘帛仁時看對方。

薑小乙詫異道:“怎麼回事,內訌?那太平寨寨主是個怎樣的人?”

鐘帛仁道:“據所知,賈奉是這五名匪首裡膽子最小的,他不武功,終日隻好玩花鳥魚蟲。”

薑小乙:“這樣的人怎麼做成土匪的,還是個土匪頭子?”

鐘帛仁:“他有一個厲害的弟弟,就是排行老四的玉龍寨寨主方天絨。賈奉原是富貴人傢出身,方天絨是他們傢的仆人,後來他們舉傢遭難,賈奉帶著方天絨逃出來,認他做弟弟,帶著財產投靠遊龍山。”

“帶著財產?那豈不是跟你一樣?”

“傢書院那點錢跟人傢可比不,賈傢可是江南巨富。”

“哦?那他們是怎麼遭的難?”

鐘帛仁頓頓,薑小乙馬上道:“曉得,肯定又是被前朝的狗官壓榨。唉,官風不正,窮苦百姓活不,有錢人也一樣要討苦吃。”

鐘帛仁聽得牙關微緊,最後隻有深深的一嘆,又道:“當初馬六山也是剛剛發傢,急需人手,賈奉帶著錢和人前投奔,正合他的心意。方天絨此人殺伐果斷,頗有將才,可以說之前幾次圍剿失敗,他是最關鍵的一環。”

他們正說著話,符籙裡又傳來聲音。

“來!”

他們往下一看,一人單槍匹馬,從北邊小徑下來,到狼頭寨北口。

薑小乙合鐘帛仁離得較遠,看不清來者長相,從身影輪廓上看,倒算得上恣意挺拔。

符籙裡小聲嘀咕。

“哎?怎麼是方四爺?”

薑小乙:“來的人是方天絨?”

從嘍囉們的語氣能聽出,他們對方天絨還是有幾分忌憚的,提起來與賈奉完是兩個態度。

快,方天絨北,周圍人紛紛行禮。

“四爺!”

“四爺來!見方四爺!”

方天絨笑笑,道:“你們當傢的呢?”

眾匪相互看看,一人回道:“們五爺正在屋裡等著呢,不……”他猶豫道,“五爺在等賈……啊,在等三爺呢。”

方天絨道:“兄長今夜有事,托前來,與五弟商談事宜。”說著,他從馬身上取下一個包裹,遞出。“更深『露』重,眾兄弟等得辛苦,得空下山,買點酒水吃吧。”

“嘿!四爺玩笑,小的們哪配拿您老人傢的東西。”

“給你們就收著,放心,五弟那裡另有安排。”

“這……既然四爺這麼賞臉,小的們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四爺,多謝四爺!”土匪嘍囉們點頭哈腰給方天絨請。“四爺這邊請!”

鐘帛仁望著他們簇擁而的身影,說道:“這方天絨倒是做人。想來是那賈奉說錯什麼話,不敢『露』面,便請他來處理。”

不多時,方天絨一處小寨,外面層層把守,燈火通明。

“看得太嚴,貿然,恐出差錯。”鐘帛仁又道。

薑小乙一直出聲,鐘帛仁看來,見她正盯著方天絨拴在寨口的馬看。片刻後,她噝一聲,道:“好像在哪見……”

鐘帛仁:“那匹馬?這麼遠也認得出?”

薑小乙:“不不不!”她指著馬鞍,“你看那上面掛著的東西。”鐘帛仁凝神觀察,馬鞍上的確系著一條絲帶,在寨口火把的照耀下,能看到絲帶顏『色』自上到下,是三綠,再到淺胭脂,最後是濃鬱的雄黃,極為漂亮。快,薑小乙恍然道:“想起來,撫州城裡有一傢染店,每次給你買『藥』都要經那裡。那傢店的口經常坐著一個女人,像是老板娘,她手裡的團扇上,也是這樣的顏『色』。”

因這『色』澤太新奇艷麗,所以薑小乙留下深刻印象。

鐘帛仁:“難道這兩人有什麼關系?”

薑小乙抿嘴一笑,小聲道:“那女子雖上點年紀,但風『騷』嫵媚,韻味十足,一走一頗引人註意,據的眼光看,這二人……”她伸出小指頭,輕輕勾勾。

一陣,方天絨從小寨裡出來,後面還跟一個人,遠遠瞧著,個子不高,袒胸赤足,舉手投足皆透著一股兇煞戾氣。

想來,那就是狼頭寨寨主刑敕。

兩人抱抱拳,方天絨轉身離。

“這麼快就出來?”薑小乙看著方天絨一路大步流星,走得極快,後面小嘍囉們都跟不上。到口,他解下韁繩,頭也不回地打馬離。

符籙裡傳來聲音。

“……四爺臉『色』不太好,是不似乎談妥?”

“不吧。”

“怎麼不?們當傢的脾氣大,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四爺人緣好呀,他功勞大,卻從不貪功,們當傢的除大爺以外,唯一瞧得上眼的就是四爺,應該不不給面子呀。”

方天絨那點酒水錢許是起作,這嘍囉說起他,是恭維。

“還是怪他賈老三!”有人道,“連招安的屁話也說得出口,他真是在們當傢的頭上點炮仗,不怪他發這麼大的火!”

薑小乙聽到這,瞪大眼睛看鐘帛仁,後者眉頭微蹙,倒不見太大的波動。

“招安……”薑小乙胳膊肘碰碰他,“你聽到嗎?”

鐘帛仁道:“聽到。”

薑小乙道:“朝廷想要招安他們?”

鐘帛仁臉『色』凝重,沉聲道:“撫州山匪近十萬人,占地為王,稱霸一方,前朝也曾派人來遊龍山招安,結果幾十個人被活活剝皮挖心,折磨慘死。馬六山與朝廷有死仇,絕不招安的。”

薑小乙:“那不是前朝的仇?在已經改朝換代,或許……”

鐘帛仁搖頭,打斷她道:“這江湖人不信官傢,誰坐天下都一樣。真想提招安,除非經死戰,否則絕無可能。隻是在奇怪另外一件事。”

薑小乙:“何事?”

鐘帛仁:“馬六山對官傢的恨眾所周知,那賈奉怎麼敢在這個關口,說錯這樣的話?”

薑小乙努努嘴:“確實。”

土匪嘍囉們已經散開,薑小乙撕下符籙,望北邊小徑。

“你之前說的對,破壞一樣東西往往比維護更加簡單,看來真什麼是牢不可破的,這山裡的彎彎路子,們慢慢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