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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肇州地形狹長,黎版圖上,成一條楔子狀。其北部處地點,已被劉公軍占領,薑小乙他們此次任務,是攻打部的慶縣。

而他們整兵落腳之處,則是已被他們所攻占的,肇州北部的隹城。

根據前線傳回情報,目前慶縣守將名叫李褕,年紀不,是個買官的紈絝,並沒有統帥的能力。慶縣駐軍七千,人數也不算多。劉公軍隹城本有兩萬人馬,算上調配來的薑小乙所軍隊,差不多近萬人馬,四倍有餘。

肇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的南北兩側分別是兩山嶺,合稱“雙峽嶺”。薑小乙的軍隊就是翻越瞭北峽嶺來到瞭隹城。而南峽嶺下方是洄州,穿過洄州再向南行百餘裡,便是天京城瞭。

“那這豈不是最後一戰瞭?”薑小乙忽然。

空慧的軍隊以十人一組為最小編隊,薑小乙正與跟她同隊的士兵圍一圈看地圖。這地圖每隊分得一張,畫的十分簡陋,寥寥筆將山川城鎮概括過。

身旁人:“什麼最後一戰,早著呢,慶縣南邊還有不少城池,而且南峽嶺下面還有洄州,哪裡是最後一戰?”

薑小乙盯著那略顯草率的地圖,秀眉微蹙。“不。”她說,“我們前日慶縣附近,們沒看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軍抵達隹城後,每天都派人前往慶縣附近偵察。

慶縣已經戒嚴,城門緊閉,城墻上一直有巡視之人。

士兵:“敵軍早早就龜縮城內瞭,有什麼不勁?”

“慶縣的城池跟別的城不一。”薑小乙回憶,“隻是個縣城,未免也太過牢固瞭。”

“哦,說這個啊。當年肇州發生過饑荒,引發瞭□□。慶縣是肇州最的屯糧所,附近老百姓都往這湧,鬧得太厲害,朝廷就加派人手加固瞭城池。”士兵蠻不意,“打仗看的是人,裡面的人不行,就算城墻再厚也沒用。”

薑小乙依然盯著地圖上的慶縣,琢磨:“洄州經貿匱乏,窮得叮當響,我們北上路過此地,那裡乎沒有抵禦外敵的能力。”她『摸』『摸』下巴。“隻要越過南峽嶺,就等同直『逼』天京城瞭。”

這話士兵們聽得心,紛紛鼓掌。

“說得好!直『逼』天京城!把那吃齋念佛的假皇帝拉下來!換主公坐!”

薑小乙手往地圖上一指。“這兩山嶺,北峽嶺比南峽嶺更險。”

士兵:“那又如何?”

薑小乙:“慶縣正好處於濱州和天京城的間,我們與守城軍身後各有一天險,而我們這明顯比方更難翻越。一旦我們此地焦灼,長久消耗,敵軍的後勤一定比我們補得更快。”她再指向天京城下方。“錢蒙攻下瞭齊州,我們算是南方有瞭據點,劉楨一定是想我們南北夾擊,進攻天京。可我們如果輸瞭,不僅夾擊之計失敗,後方的濱州也危險瞭。”

她番談到失敗,聽得同隊士兵頗為不滿。

“危言聳聽。”帶頭的隊長說,“慶縣守將是個買官的紈絝子弟,有何可懼?女人不懂打仗,莫要此誇誇其談。”

薑小乙瞪眼:“說什麼?”

士兵:“空慧師是看身手不錯才收入伍,不要再『亂』說話,圖長他人志。我們比方多瞭兩萬人馬,怎麼可能輸?”

薑小乙:“兩萬算什麼?攻城本就比守城難。強如楊亥,帶精兵十萬都不敢硬攻蓬德,生怕損耗太,寧可承受糧草告急之危,也要繞柞津,保存實力。我們謹慎點總沒有壞處。”

“哎呦。”隊長似是有驚訝。“竟還知青州之戰?打哪聽來的?”

青州之戰?

薑小乙一愣。

清醒的蝴蝶,白日的莊周。

她眼前掠過千軍萬馬,錚錚鐵蹄。

“聽得有差,那楊亥算什麼?徒有虛名罷瞭。我們軍有人天京城親眼見瞭青州軍首領周璧被斬首,他說那周璧根本就是個不上的魚販子,有兩艘破船而已,他能混起來還不是全靠錢老將軍相助。楊亥與這種人打得有來有回,足見名不副實。而且他竟然還山裡被野火燒死瞭,簡直是滑天下之稽,哈哈!”

薑小乙聽著他的笑,心裡忽然湧起一股無名的憤怒,她腦海冒出一句話——

不是諸君無能。

“諸君”是誰?她不知,也許就是全天下的“徒有虛名之輩”。

所謂時運不濟,命運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實是洪流難抗罷瞭。

隊長接著:“沒打過仗,就不要紙上談兵瞭。”他擺擺手,“後方軍需所正缺人,過吧。”

薑小乙沒有再反駁他,低聲自語瞭一句。

“慶縣城池之牢固,是一絕佳防線,如果朝廷尚有能人,一定想盡辦法固守此地。”

說完,轉身離。

來到軍需所,果然缺人,薑小乙被分配清點物資,日下來除瞭吃飯睡覺就是搬東西,累得她腰酸背痛,渾身僵硬。

兩日後,攻城戰正式打響。

軍營內熱火朝天,薑小乙被留後方,隻能靠偶爾的訊息瞭解戰況。

劉公軍自然希望速戰速決,一戰便全力以赴,但一連四日的攻勢都被化解瞭。

“負隅頑抗。”軍需官冷冷,“守起城來如此拼命,還不是怕城破瞭小命不保!不過他們怕得沒錯,劉公軍絕不殺害無辜百姓,但這黎的走狗,一個也別想活!”

攻城到瞭第五日,戰況越發激烈,軍也始到後方調兵。薑小乙分配到一件薄甲,一把刀,一副盾牌,一個頭盔,甲胄還沒套牢,人就被推走瞭。

五百人的步兵隊,一路急行趕往前線。

慶縣前方有個小山坡,上面有一片樹林,隊伍進瞭樹林視野為受限。走著走著,薑小乙隱約聽見人聲。她順著樹影拼瞭命地抻脖,什麼都看不到。等隊伍繞過樹林,站小坡上的時候,廝殺的吼聲瞬間放,前方一切忽然朗。

下方就是真正的戰場。

滿地屍首,血流成河,無數士兵一陣接一陣,前赴後繼沖向城墻。

地震顫。

薑小乙呼吸急促,握刀的手也不由收緊。身旁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兵兩腿一軟,差點跪到地上,哭著:“咱們不是隻負責後勤嗎?我是民兵入伍,當初隻說押運軍需,也、也沒……也沒告訴我要上戰場啊。”

薑小乙默默:“空慧師一定是想加強戰力,快點結束戰鬥。”

她強自鎮定,再看向戰場,仔細瞧瞭一,瞄出瞭點端倪。

“物資……”

沒錯,物資——這正是這麼多天攻勢都沒有進展的原因,從第一天進攻劉公軍便發現,慶縣駐軍雖不多,但守城物資卻意外充足。巨石、弓箭、白灰……簡直沒完沒瞭地往下投。墻根下有兩架已經燒毀瞭的攻城雲梯車,這兩架雲梯非是臨時搭建,都是精心準備的,做工極為紮實,進攻前還特地潑瞭水。即便如此,還是被燒得隻剩個殘架,可見方預備瞭多少火油。

“振作士——!”長官騎馬前來,沖他們喊,“再多的物資也禁不起這般消耗!我們今日必將攻占慶縣,劉公必勝!劉公必勝——!”

戰火點燃瞭所有人的情緒,不是勇武、激動、還是懼怕,全部融為一體,混成一片震耳欲聾的呼喊。

“列陣——!”

陣列拉,五百人的隊伍被分成十組,薑小乙位於隊列部。

所有人屏息以待。

前方旗舉起,薑小乙跟著身旁人一路吼著沖向前。沖到距離城墻還有十餘丈的時候,便進入瞭敵方弓箭的范圍,箭簇像下雨一,漫天而落。隊伍倒下一人,眼睛被箭『射』穿,慘叫聲比起口號更加刺耳。薑小乙身旁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兵嚇得當場失禁,坐地上。薑小乙用力拉起他,喊:“別停!不能停!把盾牌舉起來!”

又是一箭飛來,薑小乙抽刀劈斷。

“停下死得更快!快走!”

身旁不斷有人倒下,薑小乙一路沖到城墻下。仰頭一看,心膽寒。遠處看不出什麼,原來這城墻竟有這麼高?一塊巨石墜落,薑小乙拉著那小兵敏捷躲避,小兵臉『色』蒼白,渾身抖個不停,薑小乙喊:“要是怕就裝死!”小兵就地就要倒下,薑小乙拎著他。“別這!太危險瞭,旁邊!”

小兵閉著眼睛往空地沖,結果空一盆火油當頭淋下,渾身燒著。

薑小乙看著這少年人被活活燒死,一時間頭腦混沌,耳邊嗡嗡作響。

“□□!”滿身是血的長官吼,“再架個□□!”

城墻上的守軍拼死抵抗,往下倒什麼的都有,箭簇火油用盡,便始灑石灰,甚至倒泔水。

薑小乙也拼紅瞭眼,一邊躲避墜物,一邊推搭□□。

“他們的守城物資已經用光!沖鋒!沖鋒——!”

薑小乙抬起頭,原來不是她的錯覺,他們的抵抗的確不如一始頑強。她聽到城墻上有人喊:“挨搜!所有能用的都搬來!”

攻城士兵都已看出敵方式微,越發勇猛,漸漸地已經有人登上瞭城墻。

不過……薑小乙望向天邊。

紅雲漫天,馬上就要天黑瞭,夜間攻城變數,危險『性』極高。但是如果放棄,那前面的努力等於白費。而且今日他們投入瞭量兵力,連後勤民兵都拉上戰場瞭,實是一次總攻,死傷也極為慘重,如果明日從頭再來,就算城內資源不足,也必要再掀起一番登城的苦戰。

遠處的空慧定睛瞧著戰場態勢,旁邊的空戒忍得滿臉通紅。

“師兄!”空戒急,“快做決定!”

空慧看著滿地屍首,沉聲:“再次攻城損耗太,敵人已然式微,我們今夜便一鼓作拿下慶縣!空戒,空定,擒賊先擒王,一定要盡快找到主將,莫要拖延!”

“是!”

號角吹響,旗揮動。

“攻城!繼續攻城!”軍喊,“傳下命令,繼續攻城——!”

薑小乙一咬牙,翻身上梯,番拼鬥下終於也跳上瞭城墻。

兵壓境,殺聲震天。

薑小乙上來的一瞬,敏銳感覺哪裡不太,她環視一圈,發現瞭問題——這守城士兵所穿軍服變瞭。薑小乙再往城下看,之前偶爾有敵軍被拉下墻頭,那人穿的是灰『色』佈甲,而現守城的士兵穿的則變成瞭深赭『色』,跟劉公軍的軍服顏『色』一致,天『色』一暗,根本分不出差別。

看著批湧上來的士兵,薑小乙後腦一涼,喊:“別上來!別上來瞭!”

她的聲音被層層埋沒,周圍已經『亂』成一片。

“看清楚!”

“都看清楚點!”

“認清自己人!”

薑小乙被喊得心慌意『亂』。

所有人都纏鬥一起,明明己方人數占優,可因屢屢顧慮,士『亂』,反而被方殺得更多。

領頭的呢?

他們領頭的何處?

薑小乙深知,隻要殺瞭賊首,一切計謀煙消雲散。

就她奮力尋找之時,餘光忽然閃過一絲光芒。

她猛然轉頭——城外,東北方向亮起瞭紅光。夕陽已經落下,夜幕降臨,火光越來越,燒亮瞭整片黑夜。

那是他們的本營。

劉公軍終於意識到瞭。

“計瞭……咱們計瞭!”長官喊。“敵人調虎離山!快快撤退!回防本營!回防本營!”

本營內,火光沖天。

地上橫七豎八倒著慘死的士兵。

一名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黑油罐,溜溜達達走營。

“當和尚就老老實實念經,非來指揮戰場,何必呢?不是的行當就別碰。”他隨手丟油,隨手放火,隨手殺人。後方量兵力都被送前線發起總攻,營分外空虛。“今兒個小爺就教教們,什麼叫‘闖空門’。”

“李臨。”另一黑衣人從外叫住他。“人讓快一點,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

“來瞭來瞭。”

李臨扔掉最後一罐黑油,與其他名黑衣人一起,消失夜『色』。